肿瘤患者就医 排除新冠后又要隔离14天:我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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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武汉一名骨髓瘤患者求助的信息引发关注。

求助信息称,其父亲是一位多发性骨髓癌晚期患者,因肺部CT有感染被定义为新冠肺炎疑似人员,在武汉的定点医院住院3天后已确认排除新冠疑似人员,但是被要求隔离14天。

3月26日下午,潇湘晨报记者联系了发布求助信息的王伟(化名),王伟称发布的求助信息属实,父亲现在还在中山医院隔离中。

“这个病到晚期的时候,疼痛特别强烈,我们想象不到的那种,是骨头的那种疼。他这几天睡不好也吃不好,人也特别痛苦,一直在哭。父亲的心态也有了变化,他昨天下午和我妈开始交代后事了。”

王伟称,“疫情刚爆发的时候就已恶化,当时我们想的是可能坚持过这段时间就好了。所以当协和医院血液科开的时候,我们觉得父亲终于有救了,是充满希望去的,没想到现在只能先接受隔离。隔离和治疗都是自费的。如果你排除了是新冠肺炎的病人,隔离都是要收费的。”

对话患者家属王伟

【1】怕自己撑不了

潇湘晨报:父亲现在出院了吗?

王伟:还没有,目前还在湖北省中山医院隔离。今天早上医院的医生和我联系了,说把我父亲的事情又和上级报告了,说我父亲这个病人情况特殊,可以解除隔离了,解除隔离我父亲才能去其他医院接受治疗,后来又说按规定是不能解除隔离的。

硚口卫健局也和我联系了,因为湖北省中山医院不归区管,他们协调起来也比较困难,都在帮忙。

潇湘晨报:中山医院不能治疗吗?

王伟:医生说他那边确实治疗不了我父亲的原发病,只能给予最大程度的治疗,说白了就是只能保障他日常所需要的一个透析,其他的可能就用一些镇痛等,其他的做不了。

潇湘晨报:父亲身体情况如何?

王伟:今天早上中山医院又安排了不少医生过去给他安排会诊,我早上打视频给他的时候他正在透析,现在精神状况和前两天差不多,但是比住院之前的差很多。

他之前的舌头不是淀粉样病变吗,现在整个舌头都烂掉了,都是肉刺,口腔、嘴唇周围一圈都烂了。这个病到晚期的时候,疼痛特别强烈,我们想象不到的那种,是骨头的那种疼。他这几天睡不好也吃不好,人也特别痛苦,一直在哭。

潇湘晨报:父亲之前的情况如何?

王伟:元月份的时候,他还可以去做透析,自己行走。因为疫情拖延,治疗一直拖着,从2月份之后就已经不能独自站立了,手指已经丧失了功能,不能弯曲,手也一直在抖。

潇湘晨报:精神方面还好吗?

王伟:父亲的身心也一直受折磨。因为一开始,他这个病已经拖了好久好久了,好不容易等到协和可以门诊的时候,没想到成了新冠疑似。

从他进去第二天开始我就开始协调,和多方协调,一直不知道问题在哪里,就一直拖着一直出不来,所以可能父亲的心态啊,精神状况啊也不太好,他自己和我说,非常非常疼,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他自己都可能觉得不行了。

昨天下午五六点钟和他视频的时候,他在和我妈妈交代后事,他怕自己撑不了这么多天了,我当时也是没有办法了。

【2】成为新冠疑似

潇湘晨报:父亲是怎么被定性为新冠肺炎疑似人员的?

王伟:3月11号的时候,武汉协和医院的血液科开放了,是可以治疗骨髓瘤的科室,开放了以后去看病,结果去之后,医生没有看他的既往病史,相当于第二天我拿到报告之后拿去给医生看,因为我也看不懂片子嘛,他的那个核酸和血凝抗体都写的阴性,这个我看得懂。

我拿去给医生,问可不可以早点办入院手续,那个医生没有看他的既往病史,就看了一眼,看到片子有阴影,说你爸爸是新冠疑似,我就说和他解释,医生就说这个情况医院现在是非常紧张非常谨慎的,就是宁可错认也不错过一个的意思。

潇湘晨报:肺部CT有阴影?

王伟:对,有阴影。因为我父亲本身是多发性骨髓瘤,他2018年住院的时候,化疗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武汉这边可能是有时候热有时候冷,然后做化疗的时候可能就着凉了,那一次很严重就开始肾衰竭,从那之后就开始做透析,从那时候到现在有两年的透析历史了。因为他是在胸腔埋的管,又长期做透析,像这种情况他的肺部和正常人就会不太一样,多多少少有一些感染。

潇湘晨报:之前有拍过CT吗?

王伟:我父亲之前在中山医院做透析,因为疫情中山医院成了定点医院,医院就通知我们自己联系别的医院做透析,我联系了几个别的医院,在这些医院辗转的时候,每一次都要做新冠肺炎的检查,拍肺部CT,都是有一些阴影斑点的,但是别人都没有以为他是疑似感染肺炎,有的话别的医院是不会接受他的。

潇湘晨报:然后?

王伟:我当天就带他到武汉市肺科医院的发热门诊了,检测结果都是正常的,肺科医院也重新补拍了一个CT,他肺上可能确实有阴影,但是不典型,就是不像是新冠肺炎。因为发热门诊的医生看过很多病人的肺部CT,他和新冠肺炎的是不一样的。我父亲前前后后核酸检测一共做了四次,都是阴性。

潇湘晨报:不是为什么还住院?

王伟:肺科医院的医生说不明白我为什么带他去,我说协和医院把他报上去说是疑似。那个医生很严肃的和我说,既然你父亲被报了疑似,不管是不是都要在我这住院观察几天,上传了之后医院都是可以看到的,没有医院会收。因为这样我才把他送到肺科医院住院。

【3】排查疑似人员

潇湘晨报:父亲有可能接触过新冠肺炎患者吗?

王伟: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在武汉市肺科医院住院,因为肺科医院只接受确诊和疑似病人,虽然有要求说疑似病人要单人单间,但是可能医院收治的病人很多,我父亲和另外两个住在一起,肺科医院也和我解释了,因为我爸爸血型抗体和核酸检测是双阴性的,所以给他安排的病房,另外两个人也是一样的情况,也是肺部有阴影,但是是双阴性。那另外两个人也出院了,但也可能送到医院去隔离了。

潇湘晨报:你父亲有出现过什么疑似感染的症状吗?

王伟:我父亲没有出现过新冠肺炎的症状,什么发热、咳嗽、呼吸困难等,都没有出现过。

潇湘晨报:你听到父亲成为新冠疑似人员的反应。

王伟:我当时和医生解释了,但是他不信。我父亲那天要做透析,我自己拿着报告去找医生的,出来以后马上接到了街道和社区的电话,让我父亲马上到肺科医院去住院,然后要我和我妈妈去定点隔离。

第二天社区又来催了,说把我爸作为疑似病例上报上去了,这样的话必须要住院。我爸爸还需要再做一次透析,所以14号的时候我爸爸做完透析之后就送去医院住院了。当天我和我妈妈就去定点宾馆隔离了。

潇湘晨报:被上报是新冠疑似人员之后去透析有没有遇到困难?

王伟:他成为疑似之前做透析,不管在哪里,都要查CT,查体温,都要查,查了之后才会同意上机做透析,都是这样的,之前都没遇到什么问题。

在肺科医院住院前去做透析,这个时候已经把他作为疑似新冠病人上报了,做透析的医生也觉得他不是的,觉得协和医院太敏感了,因为透析病人肺部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阴影。

潇湘晨报:父亲住院时你们怎么联系?

王伟:只能打电话,送去肺科医院的时候我留了主治医生的电话,通过医生和父亲联系。因为父亲的手指已经丧失功能,没办法自己接电话,但是那个时候他还是可以扒一下。肺科医院的医生照顾得都很认真,肺科医院的很多医生都是山西过来支援的,很尽心尽责,说父亲的情况都还好,让我们放心,医生也是尽心尽责。

当时医生跟我们说觉得父亲的情况不是,会尽快给他排查,排查以后帮忙协调,看能不能转到能治疗他的原发病的医院去。

潇湘晨报:什么时候知道不是新冠疑似人员的?

王伟:在肺科医院住院三天后结果出来后,排除了他是疑似。然后肺科医院就把我爸送到中山医院去了。

【4】隔离14天

潇湘晨报:什么时候知道要隔离的?

王伟:一开始不知道,我刚开始以为他送到中山医院去是去给他治病的,我们也不知道中山医院治疗不了他的原发病,没有人告知我们是去隔离的。是到第二天第三天,父亲告诉我们有医生给他会诊了要治疗他的原发病,后来我们才了解到他不是送去治病的,是送去隔离的。

潇湘晨报:为什么是中山医院?

王伟:因为他是必须要做透析的病人,武汉现在病人不能随便跨区治疗,在硚口区能治透析的医院只有中山医院和市医院,但是市医院是收治新冠肺炎的医院。

潇湘晨报:得知隔离的时候的反应。

王伟:我非常着急,然后才开始向外界求助,打市长热线。因为一开始带他去协和是因为已经拖不起了。

潇湘晨报:隔离条件如何?

王伟:刚开始住进去的时候可能医院人也多嘛,没有照顾得上,有好几天饭也没人给他送,是我们家属自己给他送饭过去,12点多送到了,三点多才有人来拿,大小便没人来解决只能拉在床上,也没有医护帮忙解决。

潇湘晨报:隔离你们不能去照顾。

王伟:不允许家人去的,那边都是隔离病人,都是单人单间。现在反应了之后,照顾方面已经跟上了,但是自身状况还是比较差。

【5】家人都很焦急

潇湘晨报:隔离期间父亲的状况怎么样?

王伟:刚刚送到隔离点的时候还好,然后就越来越差,从前天开始他就开始不看镜头了,把手机镜头对着天花板,不让我看他的情况。

潇湘晨报:隔离期间只能视频?

王伟:是的,因为不准家人靠近,只能视频,我每天都和父亲联系,一天打两三个视频电话。因为每天都看,所以能直观的感受到父亲病情的变化,所以很着急。

潇湘晨报:看到父亲这样心情如何?

王伟:很难过,非常难受。疫情刚爆发的时候就已恶化了,当时我们想的是可能坚持过这段时间就好了。所以当武汉协和医院血液科开的时候,我们觉得父亲终于有救了,是充满希望去的,没想到发展成这个样子。

潇湘晨报:现在的担心是?

王伟:今天已是第九天了,按照现在来说,就算隔离期满了,也不确定能立刻找到医院治疗,即便找到医院了,医院还要给他做检查,指定治疗方案,因为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都不能直接接受治疗,因为化疗剂量的使用是非常谨慎的。

哪怕今天住进去,可能五天之内都没办法得到有效治疗。现在真的是,一天都耽误不起。

现在家里人都很焦急。

潇湘晨报:隔离收费吗?

王伟:隔离和治疗都是自费的。如果你排除了是新冠肺炎的病人,隔离都是要收费的。具体费用还不知道,因为目前还没有结算。

潇湘晨报:家庭状况如何?

王伟:一般。我是独生子女。

【6】为了治病来武汉

潇湘晨报:什么时候来武汉治疗?

王伟:因为我在武汉工作,我爸妈一直在宜昌,单位安排了我今年过节在武汉值班,我爸妈就想来陪我,同时也可以去住院治病。

潇湘晨报:你们家几口人?

王伟:在武汉的就我们三个人。本来今年是不打算在武汉过年的,因为我父亲这个病一直没有得到救治,想着过年的时候协和医院可能人少一点,因为平时人都很多,就准备春节的时候去协和住院的,但是没想到赶上疫情了。

潇湘晨报:老家是哪的?

王伟:宜昌,我是独生子。

潇湘晨报:你们之前也隔离,现在解除隔离了吗?

王伟:16号通知出院,我和妈妈17号就解除隔离了。

潇湘晨报:一直为父亲的事情奔波。

王伟:是的一直在奔波,也不觉得累,这是我该做的。

潇湘晨报:各个渠道救助,有回应吗?

王伟:回应一直都有,但是大家确实都协调不了这件事,可能是沟通上有些问题,但是多方面沟通之后,知道了问题在哪里,现在我们在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