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岁女大学生当选村主任 拟实行军事化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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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6日,白一彤(右二)带着几位村民到清涧县城办事。本报记者 杨万国 摄

1月14日,陕西省清涧县高杰村镇高杰村,在历经四次选举村委会主任失败后,第五次选举,白一彤高票当选。她是一位年仅19岁的陕西安康学院二年级在校大学生。作为一名在校大学生,她为什么要竞选村主任,经过了怎样的竞选历程,有没有能力当好一名村主任,又怎样处理学业和工作的矛盾?

昨日,本报记者听她讲述了这段不寻常的经历。


- 对话人物 白一彤

1989年出生在陕西清涧县高杰村镇高杰村,半岁时随父母迁居清涧县城,此后在清涧县城读完小学,在榆林读完初中,又到西安完成高中学业,2007年考入安康学院中文系专科班。2008年11月,她决定回村竞选村主任。

2月6日,正月十二,履职陕西清涧县高杰村村委会主任23天,白一彤因过度劳累,患上重感冒。但她还是强撑身体,带领一帮村民筹办村里正月十五的转灯会。

1月14日,19岁的大二女生白一彤当选高杰村村委会主任。

从来没干过农活的她,正月初六带领全村400多农民修整村里的环山公路,手掌磨出了平生第一个水泡。

坚持清查村里的旧账,遇到阻力,她坦承,不了解农村的复杂现实。

如今,白一彤说她甚至曾有不干了的念头,但自己已是上了弩的箭,射出去就没有回头路,“如果村民信任我,愿意选我,下一届还接着干”。

决定竞选前不明白“村主任”是干啥的

新京报:你怎么想到要竞选村主任的?

白一彤(以下简称“白”):去年11月20日上午,我正在学校上课,接到我爸的电话。他说我老家高杰村选了4次村主任都没成功(均因票数未过半)。我当时不知道村主任是干啥的,我爸说,就是村长,他建议我回去竞选。

我开始以为他开玩笑,结果他很认真地说,你要是同意,村里就来人要看看。

我半岁时就离开村里搬到县城了,后来一直在外面读书,从没有回去过。觉得能见见村里人也好,就答应了。

新京报:第一次“面试”,效果怎么样?

白:去年11月底,村里的选举委员会主任和另一个村民代表,一起到西安来见我,问了我一些想法,我回答得还不错。

新京报:怎么考查你的?

白:他们先介绍了一下村情,然后问我当村长的计划。

我此前上网查了点资料,然后临场发挥。我们村红枣是龙头产业,我说可以发展红枣深加工产业,办红枣加工厂;我们村靠近黄河,有不少坝地,可以发展畜牧业。

他们觉得我这个大学生挺有想法的。

新京报:最终促使你下决定参选是什么原因?

白:后来我就决定回村去看看,没想到家乡太闭塞、太贫困了。

回去四五天,我没办法洗上澡。村里人夏天就在河里洗澡,整个冬天不洗澡。没有玩具,村里的小孩就玩破瓶子“过家家”。

这些对我触动很大,我觉得自己有责任回来为改变家乡尽一点力。

新京报:做出决定时有没有征求别人的意见?

白:我爸爸一直劝我参选。他年轻时曾在镇政府工作,挺有抱负的,但他感觉力不从心,没有为家乡做出什么。所以,现在他年纪大了,就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希望我回去做点事。

还有就是我爷爷,他在村里很有威望,曾做过清涧县农业局副局长,一直记挂着村子的发展。爷爷去世很久了,对我的影响还在。

村民觉得我虽然年龄小但是有想法

新京报:参选时有没有担心选不上,闹笑话?

白:开始还是很担心的。但是我在村里走访了村民,大家都支持我,我还是有信心的。

新京报:大家不担心你一个19岁的孩子是回来玩闹的?

白:我回去时,村支书召开了村党员大会,考查我。村民也自发召开了村民代表大会,给我提问题,我都回答得不错。他们觉得我年龄小,但是思路清晰,有想法。

新京报:最终的竞选演讲是怎么准备的?

白:我的演讲题目是“打造黄河沿岸第一村”,提出了村里的发展目标,还为村民列出了要为村里办的10件大事。

新京报:提出来10件大事,是真有信心还是竞选策略需要,忽悠一下老百姓?

白:这些都是我爸帮我想的,他征求朋友的想法,列了80条。我上网查资料,最后筛选了最有可能的10条。计划都是我认真提出的。

新京报:比如,你的计划中说要建一个综合服务大楼,要修环山公路,办农民科技培训学校。真的有信心做起来?

白:有的计划已经动工了,比如修路。建综合服务大楼,是三年以后的事情。还有的是二三十年以后的计划。

我觉得首先要敢想,要为村民树立一个奋斗目标,给他们一个共同的信仰。只有有信仰,才有凝聚力,才能一起奋斗。


演讲前表演古筝是给大家娱乐一下

新京报:听说你在竞选演讲前还表演了古筝,是想取悦村民吗?

白:我爸曾当他们的面说我会弹钢琴和古筝。他们都想看,我就表演了一下,给大家娱乐一下。

新京报:你有没有想到高票当选的结果(到场选民461人,白一彤得了450票)?

白:没有预料到这么高的票。后来我才知道,投票前,许多人给在外地打工的家人打电话,要他们回来投票。

我回来参选那天,村民都自发敲锣打鼓到村口迎接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这样关注,我觉得很骄傲。

当选后,我什么话也没有说。

新京报:为什么?

白:几乎所有人都投票给我了,他们对我报有很大的希望,所以我觉得压力很大。要干实事,多说无益。

我们村农民懒散惯了要加强组织性

新京报:当选后,你干的第一件实事是什么?

白:正月初六,我带领全村上山修公路。我们那村四周是山,枣树都在山上,把路修好才能开展生产。

新京报:大家都听你号召吗?

白:男女老少,全村几乎能干得动的,400多人都去了。

我也扛着锄头带大家一起挖土。有几位村民说,你铲一下土,开个工就行了。

我说,我是村主任,不能偷懒,要带头。

新京报:你什么经验都没有,怎么在村子里树立威信?

白:我觉得作为村主任,并不在于我个人有多大能耐,就是孙悟空有72变,他一个人也绝对干不好全村的事情。关键是我要能团结全村人,带领大家一起干。

新京报:团结是最难的,你怎么做?

白:我们村里有派系,互相不支持。所以前几次投票选举,每个候选人票都不能过半。

我当选后,开大会当着全村人讲,我是回来搞发展的,与大家没有任何个人恩怨,也不为任何个人谋取利益。

新京报:农民的惯性是很难改变的吧?

白:确实。搞个活动,高音喇叭喊了无数遍,人也很难到齐。前几天我召集村里的议事会商量办法,突然想起大学军训,训练了学生的纪律性。我们就商量准备在村里实施军事化管理。

新京报:怎么军事化管理?

白:全村按地域分片,分成3个营,9个连,每个连再分几个班。这样,层层负责。我指挥营长,营长指挥连长,这样有什么事情很快就吩咐下去了。

新京报:社会越来越向自由民主发展,你觉得这种军事化管理适宜吗?

白:我觉得自由民主是相对的,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们村农民懒散惯了,必须要加强组织性。

营长、连长、班长,都是他们自己选出来的。只要我们有共同的目标,相信大家都会自觉遵守。

有一次我唠叨说真想回学校去

新京报:这些天有没有遇到挫折?

白:很多。村里的环境很糟糕,大堆的垃圾堆在街上。我当选后,就成立了村环保大队开展工作,我正在安排工作时,被人莫名其妙打了。虽然没有受伤,但感觉很受侮辱,后来一个人悄悄哭了一场。

新京报:觉得竞选村主任后悔吗?

白:确实没有想到农村工作这么复杂,但我是个从来不后悔的人,即使做错了也不后悔。

新京报:没有想到放弃?

白:有。筹备村运动会那天,我从早上6点忙到晚上10点。因为第一次搞活动,压力大,晚上失眠了。第二天早上,我安排一个村民负责组织村民打扫卫生,在高音喇叭里面通知了。

后来,那个人跑来找我,说他组织不起来。我当时都快哭了,村里人只听我一个人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我亲自上手才行。

有一次我唠叨了一句,说真想回学校去。一个村民说,你是上了弩的箭,射出去就没有回头路。

如果说我最初的动力是因为爷爷,现在最大的动力是因为村民的信任。

新京报:不觉得遗憾?像你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有的在无忧无虑玩乐,有的在花前月下享受着青春。

白: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不同吧。有的人可能认为吃喝玩乐是幸福,但是我觉得能为乡亲们做点事就是幸福。只要村里发展了,别说被打,就是被插两刀也无所谓。

新京报:是不是吹大话?

白:(笑)如果是别人这么说,我也觉得是吹大话。但是我能理解自己的话,可能与我的性格有关,从小就大大咧咧的,像男孩子。我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好。

为村民发的煤是我爸募捐来的

新京报:你现在还是在校学生,村主任工作与学业冲突怎么办?

白:现在也很苦恼。我正在和学校沟通,要么休学,保留学籍;要么想办法转到榆林或者延安的学校读书。这边离村里近,我可以走读。

我现在租住在一个村民家中,准备把村里荒废的小学整修一下,改成住的地方,另外的做村民的活动室。

新京报:有人担心你新鲜劲一过,就要打退堂鼓。

白:不会的。我当选后,村里辈份最高的一位93岁的老奶奶拉着我的手,说,“我就怕你考(选)不上,担心死哩”。我不能辜负乡亲们对我的期望。

新京报:也有人认为你当选是因为家族势力大,竞选是为了家族今后谋取利益。

白:我们村一穷二白,没啥利益可以谋。我二伯在县城红枣加工厂开得好好的,如果能到村里开厂,那才是为村里谋取利益。不过,他现在还没这个计划。

新京报:你在竞选时为村里每户发了1000斤煤,被质疑贿选?还有人质疑你作秀?

白:这些煤是我爸爸去募捐的,我二伯也捐了一些。在投票前,我已经陆续给村民发了200多户,占了一大半。

(笑)如果说我一个人作秀还可以理解,难道全村1000多人都跟着我作秀?

新京报:听说这次选举后,上面来人调查了?

白:省里和市里来了几十人到村里调查,结果是所有程序都合法。后来我们市里一个领导给我发短信,说,和你谈话很满意。要我继续好好干,有困难跟他们说。

新京报:你觉得自己了解中国农村的现实吗?

白:“三农”问题我不了解,现在正在学习相关法规和农村政策。如果两年后,你再来问我这个问题,我相信我会回答得很好。

新京报:听说你崇拜武则天,竞选村主任是不是你人生规划的第一步?

白:竞选村主任是一个很偶然的事情,我还很年轻,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也没有一定要从政、做女强人这些规划。

如果三年后,乡亲们还信任我,愿意给我投票,我还将继续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