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方明珠

BingTu (2025-12-14 18:58:14) 评论 (0)

    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出,经过文化大革命的洗劫,陕西春花县石桥乡——这个千百年前王公贵族涉猎游玩的地方,到处是断墙残壁,一片荒凉。

   人们住着低矮的茅屋,吃着集体公社分发的一点食物。秀美的山川上大量的植被被毁坏,一片一片的梯田,由于灌溉系统跟不上,常常是荒芜着,像是美少女头上的一片片烂疮。

    滴水崖村只有二十来户人家,和 青石溪对面的稍大一点的云坡村属于一个生产大队,都因耕地少,新开垦的梯田收成没有保证,经常食不果腹,是当地有名的贫困村。

    滴水崖有姬、杜和呼延三个姓氏家族居住。曾经的呼延家族人丁最为旺盛,但多年的国内战争和抗日战争使呼延家先后牺牲了5个壮年男子,据说有两位随国民党去了台湾,这时滴水崖只剩下两户姓呼延的。一家是孤寡老人呼延贺,他78岁,老伴和两个儿子都已去世。另一家是个四口之家:夫妻和一对儿女。父亲呼延亭曾经是一位铁匠,忠厚老实,新中国成立实行社会主义后,在滴水崖生产队务农。母亲姬秀莲患有风湿病,经常浑身疼痛,有时走路都困难,只能勉强做一些轻体力活和家务。儿子呼延鼎长相俊美,也非常聪明,学习成绩优异,学校的老师都对他印象深刻。妹妹呼延蓉比呼延鼎小五岁,也聪明漂亮。

    那时的滴水崖,人们想的都是怎么能填饱肚子,多一个劳动力,可以给家里多挣一些公分,可以多分一些粮食,少挨些饿。看到病情不断加重的母亲,和经常饿着肚子的妹妹,初中的呼延鼎没有太多犹豫就辍学参与到生产队的劳动中。

   多了一个人挣公分后,家里的粮食是多了一点,但依然吃不饱,经济亦然拮据。他们一家四口还是住在那破烂的麦草顶土坯墙的茅屋里。茅屋夏季经常漏雨,冬天冷风常常从墙上裂开的缝隙里袭入。

   尽管呼延鼎容貌出众,但在那个时代,那个地方,常常为吃饱穿暖而发愁的人们务实得很,男方的颜值在婚配之中所起的作用甚少。

   因为是出了名的穷,母亲又常年生病,呼延鼎过了二十岁还没有找到媳妇。在那时的当地,过了二十多岁基本上就没有再成家的可能。呼延亭急得四处求告媒婆,可除了傻女和寡妇之外,没有一个女孩愿意嫁到他们家。

    在他们这几个出了名的穷村里,像呼延鼎这样找不到媳妇的小伙子很多。家里有女孩的人家开始从女儿身上打主意,当时在那里渐渐兴起了一个叫换亲的风俗。换亲就是交换婚姻的意思,也就是说,你家的儿子娶我家的女儿,我家的儿子娶你家的女儿,这样两家的难题都解决了。

    换亲需要一种契约精神,如果双方都合得来,那两家可谓亲上加亲。但是如果有一对出现变故,另一对的婚姻也常常会受到影响。

   与呼延家换亲的是居住在云坡村的柏姓一家。父亲柏石头,母亲张榴花,都是老实巴交沉默寡言的不识字的庄稼人,他们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大叫柏冬山,比呼延鼎大两岁;老二叫柏春山,比呼延鼎小两岁。女儿老小,叫柏秋枝,比呼延鼎小四岁。柏家的三个孩子长得都很高很壮,但都生着大长脸,小眯眯眼,大嘴巴,看着都有些丑陋。

   呼延鼎的妹妹呼延蓉是他们村有名的美女,她身材高挑,五官立体清秀,而且也很聪明,在学校里也一直都是名列前茅。

   当呼延亭告诉呼延蓉要和柏家换亲时,呼延蓉气得大哭。

   “蓉儿,我都打听过了,柏春山人老实,性格温和,除了长得丑了一点,没有一点毛病。他们家有四个壮劳力,家里粮食不缺吃,这条件去哪里找?人家这条件比我们家强太多了,人家愿意,我们真是求之不得呀!你不愿意?难道你就不想想你哥哥,这么大了还没个媳妇,多让人笑话。”

    听父亲这么说,呼延蓉想来想去,最后也同意了。

    呼延鼎也觉着,柏春山配不上自己妹妹,他也不怎么喜欢柏秋枝,但看着他母亲病一天比一天重,他父亲一天比一天衰老,也没有说太多,就这样在他23岁那年糊里糊涂地和柏秋枝结了婚,他18岁的妹妹呼延蓉也嫁到了柏家。

   柏秋枝虽然沉默寡言,但十分勤劳,在家里对公婆非常孝敬,在生产队里和男人一样挣公分,人人都说呼延家娶了个好媳妇。

   他们结婚不到一年,柏秋枝就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呼延亭给他取名呼延冲。呼延冲的出世给沉闷的呼延家增添了许多乐趣。

   呼延鼎和柏秋枝交流不多,但两人从来没有吵过嘴,在外人看来,是一对好夫妻。



   与柏秋枝不同,呼延蓉在柏家的名声不好。

   呼延蓉体质弱,经常因病不去参加生产队的劳动。这时大锅饭时代已经结束,各家都自己开灶做饭,但呼延蓉不愿做饭,也不愿刷碗刷锅。

   这些柏家也都忍了,但是结婚后,两年过去了,呼延蓉的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周边邻居开始指指戳戳,受不了的柏家开始对呼延蓉甩脸色。

   这年的阳历四月中旬,因为多日的干旱,已经抽穗的麦子开始枯黄起来。这天晚上,云坡村从鹰头坝生产大队借来了一套抽水的工具,他们全村的劳动力都出动,连夜奋战,浇麦抗旱。

    呼延蓉因为感觉身体不适,晚上十点左右便回了家。她刚到家还没有坐稳,发现她大伯子柏冬山也回来了。

   呼延蓉招呼了一声柏冬山便去西厢房她和柏春山的房间,她刚进屋点着灯,见柏冬山也进来了,而且他进来后随手栓上了门。

   呼延蓉见状,又惊又怒,大喊:“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不要忘了,你是我妹妹换来的,也有我的份。我妹妹已经给你们呼延家生了一个孙子,你也得给我们家生一个。我弟弟没用,你得让我试试。” 柏冬山说着,便扑向呼延蓉。

    “你给我滚,快给我滚,要不我就大喊了。” 呼延蓉挣扎着。

    柏冬山已经把呼延蓉按在床上,用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解着她的裤子。

    “你喊吧,喊死也没有人听见。”

    呼延蓉还在挣扎,但她怎么能敌得过身高力大正是壮年的柏冬山。

    柏冬山在呼延蓉身上发泄完后,回到麦田,又加入到抗旱大军里。

    等将近天亮,人们都精疲力竭地回家时,柏春山发现他的老婆不见了。

   那时候没有网络,没有电话,找人可不是容易的事儿。柏春山马不停蹄地立即跑到邻村呼延鼎家,没有。这下子,柏家和呼延家都慌了,立即分头各处去找。

    他们找遍了周边的田地、村落、池塘、河流和山林,一无所获。而且这一找就是半年,呼延蓉简直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样,音信皆无。

柏家渐渐地失去了继续找下去的信念,他们开始把怨气撒到呼延家,他们扬言,如果呼延家不把呼延蓉给他们找回来,也别想要柏秋枝和呼延冲。就这样柏秋枝和呼延冲被强行带回了柏家。

   柏秋枝一直盼着能回到呼延家,和呼延鼎团圆,但面对她两个哥哥的以死相逼,也不敢造次。呼延亭和呼延鼎多次到柏家好言相求,都被柏氏弟兄骂走。

    就这样僵持着一年过去了。

    这一年,毛泽东逝世,四人帮倒台,中国政治发生着巨大变化。

    改革也在悄悄之中萌芽,地方农民开始有了些自主权。

    聪明的呼延鼎看准了形势,在生产队的大会上积极发言,主张要利用他们距离西安近的优势,多种收获周期短的蔬菜和瓜果,减少收获周期长的小麦和其他农作物。呼延鼎还主张多栽树,提高植被和绿化面积。同时呼延鼎建议在农闲时修路,通畅与西安连接的桥带。

   当时的村支书云耀光认为呼延鼎的建议非常好,他让呼延鼎组建了一个云坡村青年农民社,探讨农村发展新思路,制定生产队的新规划。

    在他们的青年农民社里,云耀光的侄女云疏渐渐地和呼延鼎好上了。云疏比呼延鼎小十岁,他们两个在一起的事儿经过添油加醋之后,很快便在云坡村和滴水崖传开了。

   闻讯的云疏的父亲云国泰把云疏毒打了一顿,然后来到呼延家大闹了一场,并扬言呼延鼎如果再敢找他女儿,他们一家就别想活。云国泰刚走,得知情况的柏家兄弟伙同他们的几个堂兄弟也来到呼延鼎家大闹,对呼延鼎和呼延亭拳打脚踢,要求呼延鼎立即与柏秋枝离婚。走时,他们还拿走了呼延家几件像样的家具。呼延鼎的母亲当场气死。

   一个星期之后,在柏家父母兄弟的强烈要求下,呼延鼎和柏秋枝到公社里离了婚,结束了早已不存在的婚姻关系。柏秋枝被柏家父母和哥哥逼着再嫁,嫁到了深山里一户高姓人家。呼延冲被留下了,过继给了柏冬山,改姓柏。



    呼延蓉在哪里?

    没有人知道。

    一晃近二十年过去了,曾经被逼无奈,带着云疏私奔的呼延鼎回到了石桥乡,他这次主要是来处理他儿子柏冲的后世。柏冲因杀人被枪决。

   埋葬了柏冲之后,呼延鼎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他感觉自己是一位极不称职的父亲。一个他几乎没有管过的儿子犯下了滔天大罪,被枪决。他当年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把他和云疏所生的儿子遗弃,现在找到了这个儿子,可这个儿子怎么也不愿认他们。云疏也整天以泪洗面。

   这天早上,在西安西郊,呼延鼎坐在他们刚买的一个宅院的院子里,呆呆地看着落了一地的金黄的银杏树叶,被风挟持着不停地在地上变换着形状。

   门铃响了。

   “把信放在门口的邮筒里吧。”呼延鼎以为是邮差,对着大门大声说了一句,坐着没动。

   门铃响个不停。

   呼延鼎打开大门,看到两位打扮都十分讲究的女人,前面的那位大概三十多岁,穿着高档的乳白色呢子大衣,漂亮的脸上戴着墨镜,后面的那位稍微老点,大高个子,脸有点凶,穿着土色的风衣,手里提着一个蓝色的婴儿提篮。

   “您是那位?找谁呀?”

   “哥!我是蓉儿啊!”前面的女人说着,去下墨镜。

    “蓉儿?” 呼延鼎盯着呼延蓉的脸,“真的是你?”

    “哥,是我!”

    “蓉儿,你还活着!”呼延鼎一下子抱住呼延蓉失声痛哭起来。

    闻声赶出来的云疏也认出了呼延蓉。

   “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儿!都快20年了!快进屋吧!”云疏说着,也用手抹着眼泪。

   听到云疏的话,呼延鼎止住了哭泣,用呼延蓉递给他的纸巾擦了一下眼泪赶紧说:“蓉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嫂子,云疏。”

    呼延蓉站在那里,一直保持着微笑。其实她已经认出了这位比她小5岁的云疏。

   “嫂子,你好。在我的记忆里,你一直是个美丽的小丫头,没有想到现在成了我的嫂嫂,还更漂亮了。” 呼延蓉回身也把她身后的女人介绍了一下,“这是菊姐,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

  “快进屋坐。”

   他们进入客厅坐下来,云疏赶紧倒上茶水。

     “蓉儿,你这些年都去哪了?怎么也不给我们来个信儿?”呼延鼎看着状态良好的呼延蓉,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些年呼延蓉是怎么过来的。

   “哥,说来话长,不过总的来说,我过得不错。我在国外呆了好几年,回国后又一直忙着创业,今年有个空儿,所以想回来看看。”

    呼延鼎一脸不解,他知道自己妹妹聪明,但想不明白只有初中文化的她怎么能跑到国外,又怎么能回来创业。

    看着呼延鼎和云疏一脸茫然的样子,呼延蓉笑了笑说:“是这样的,当年我逃出柏家后,爬上一辆装货的火车,先到豫西一个小村庄里躲了一年多,后来又南下打工,在那里遇到了华侨董先生,我们结婚之后,我先后在缅甸、泰国和香港住过一段时间,现在定居在云南大理,打理董家在中国的生意。”

   呼延鼎做过无数次恶梦,想着妹妹已经死了,或者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遭受着非人的折磨,听妹妹这么一说,心里一下子舒畅起来。

   这时在菊姐旁边放着的婴儿提篮里突然传出婴儿的哭声。

   “蓉儿,这是你的孩子?”刚才大家都沉浸在亲人久别重逢的激动里,竟然没有注意到婴儿的存在,听到孩子的哭声,呼延鼎和云疏一齐问。

   “哥,嫂,这是我捡来的孩子,五个月了,是个男孩,父母都去世了。我想给他找个家,我看不如你们把他收养了吧。”

   呼延鼎和云疏对视了一下,都一脸惊喜。

   “蓉儿,你有孩子吗?”呼延鼎问。

   “没有。我特别忙,经常到处跑,没有时间也不想要孩子。”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云疏抱起胖乎乎的小男孩,激动地说着,一脸的兴奋。

   呼延鼎心里却有一种不悦,他隐隐觉着呼延蓉肯定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她之所以这时来,送来个男孩,肯定是她觉得是她的出走造成了自己失去孩子的悲剧。

   “蓉儿,你也许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情况。所有这里发生的事情都和你无关,你千万不要有什么自责,你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哥,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我这次来也没有给你们带什么礼物。”呼延蓉说着掀起婴儿篮里的一个棉垫,下面是两层像小砖块一样的黄金,足有好几公斤重。

  “这是鑫铭的出生证和爷爷奶奶的同意收养书,这些黄金是鑫铭的父母留给孩子的,你们就收下算是鑫铭将来的教育基金吧。”

  “孩子我们留下了,我们肯定会像亲生的一样对待,这些黄金我们不能要,你拿回去转交给孩子的爷爷奶奶吧。”呼延鼎没有一丝犹豫地说。

  “你哥说的对,我们也不缺钱,给爷爷奶奶吧。”云疏也附和着说。

   “他们给爷爷奶奶留的有钱,这是给孩子的,你们得留下。”

   几番推让之后,呼延鼎和云疏只好把黄金留下。

  接着呼延蓉又从自己挎着的一个精致的黑色皮包里,拿出一张银行支票,说:“哥嫂,一家人也不用拐弯抹角,我就直说了,有说得不妥的话,请见谅。虽然我们都在创业,但我用的是家族基金,你们是白手起家,你们肯定更需要钱。现在在中国有好多创业的好机会,你们待抓好这个时机。我这里的一百万算是对你们的一点支持吧。”

  “蓉儿,我们是需要钱,但不能要你的钱。”呼延鼎坚决拒绝。

  “哥嫂,那就算是我借给你们的吧。”呼延蓉把支票强塞到呼延鼎手里,然后又拿出一张支票。

  “哥嫂,我求你们帮我办一件事儿。我曾有过一个儿子,是和豫西七浦县双冠镇西三十里松坡村的朱筐生的,孩子叫朱篓,现在该有十五六岁了。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把这20万元钱给他,算是我对他的一点补偿。”

   “这是干嘛?把他找到,你带走不就成了。”呼延鼎非常不理解。

   “我除了觉得欠了他点东西,其实一点也不想见他,更别说带他走了。”

   云疏听到这话有些惊愕,不觉地啊了一声。

   “那好吧。我们会尽快去找。”

   “我们母亲、父亲、大姑和大姨都不在了,二姨还在,下午我们就回老家看看吧,你肯定也很想念家乡吧!”呼延鼎兴高采烈地说。

   “我这次实在没空,以后再说吧。”呼延蓉说着,淡淡一笑。

   “我现在的名字是董方明珠,董是夫姓,方明珠是我的闺名。我在云南也算是名人,华侨,企业家,慈善家。在我的简历里,祖籍是苏州,父母都是大学教师。” 呼延蓉说着,又是淡淡一笑。

   “为什么要这样?”呼延鼎看着呼延蓉,突然觉着像是对着一个陌生人。

   “夫人,我们的飞机是12点,我们现在得去机场了。”一直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的菊姐突然插话。

   “哥嫂,那我们走了。”

   “蓉儿,无论多忙,你今天也不能走!”呼延鼎听呼延蓉说要走,一下子急了。

  “近二十年没有见面了,咋能说几句话就走?”一直抱着孩子,哄着孩子的云疏也过来劝阻。

  “哥嫂,我真的必须得走。以后我们电话联系。”呼延蓉说完,把自己的电话号和居住地址递给呼延鼎,转身就走。

  呼延鼎和云疏想继续劝阻,被一脸凶相的菊姐挡下。

  就这样,呼延蓉和呼延鼎匆匆相见,留下个婴儿就走了。

  呼延蓉离开后,呼延鼎很快就来到位于豫西深山里的松坡村,找到了朱筐和朱篓。看到朱筐的那一刻,呼延鼎心里一阵难受,朱筐又矮又丑,还有一头伤疤,他难以想象呼延蓉当时怎么能愿意嫁给这样的人。朱篓和他爹长的差不多,也是又矮又丑,并且早早就辍了学,在家干农活。想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呼延鼎心里对这对父子充满了厌弃,他把钱交给朱家父子,拔腿就走。尽管朱家父子跟着他追了好远,呼延鼎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

  回到西安后,呼延鼎立即给呼延蓉打电话,想把他见到朱篓的情况告诉她,可打了十多次都没有打通。因为有了鑫铭这个家庭新成员,整天忙着,刚开始,呼延鼎也没有把打不通呼延蓉电话的事太放在心上,可一连几个星期过去了,他一直没有能打通呼延蓉的电话。

   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呼延鼎打电话向大理市派出所询问,被告知董方明珠已经去世。



    得知董方明珠死讯的呼延鼎第二天便来到了大理市。

    董方明珠住的是一栋位于洱海边上的别墅,周围湖光山色,宅院里鲜花娇绝,看着像是人间仙境。

    呼延鼎使劲儿按门铃,没有人反应,他又使劲儿在门上叩了一阵,也没见动静。无奈的呼延鼎只好沿着湖边的小径往回走。

   “你找董方女士啊?她去世了。真可惜,这么好的一个人说走就走了!”一位又瘦又黑的中年男人,推着个石榴形状的垃圾桶,戴着手套,看到呼延鼎,停下来说。

    “你知道她是怎么去世的吗?”

   “听说是心脏病,四天前我看到好几辆汽车来过这里。”

   “什么样的汽车?是救护车吗?”

   “不是,是警车,听说尸体已经拉走了。”

    “那你知道在这里工作的其他人都去哪了?”

    “不知道。”清洁工说完想了一下,又补充说:“我只认识她家的一个厨子,王小牙,听人说他回了老家。”

    “他老家在哪儿?”

    “大理市西郊平头镇西南的甘玉村。”

    呼延鼎谢过清洁工,来到附近的派出所。警员罗丙问清来意后,告诉呼延鼎,董方明珠的尸体当天就火化了,骨灰已经寄走。

    本想再见妹妹最后一面的呼延鼎一听这话,悲愤交加。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刚找到的阔别了17年的妹妹却这样突然地去世了。

    “罗警官,你们是怎么知道死因的?有法医检查报告吗?”

    “呼延先生,我们有云南最高公安机关的批示和家属的授意,一切已经处理停当。作为一个外人,你没有资格问这些问题。” 罗丙板着脸,让呼延鼎快走。

    呼延鼎觉得自己妹妹不可能有心脏病,这里公安机关的草率处理更让呼延鼎觉得蹊跷。呼延鼎决心要把它查清楚,如果妹妹被谋杀,他一定要让凶手受到惩罚。

    呼延鼎来到甘玉村时,已近黄昏,不过村里的人都知道王小牙,一听说是找王小牙,有好几个村民自告奋勇地给呼延鼎带路。

     “王小牙是我们村最富的,他们家的房子最好。”

    走在最前面的那位男子停在王小牙的门前使劲敲着大门喊:“小牙,有人找你。”

    一位中等个头,白白净净的中年男子打开门,对着呼延鼎上下打量。

   “您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能进去说嘛?”

     “可以。” 王小牙把呼延鼎让进门,把那几位跟着来的村民关在门外。

     进了里屋,呼延鼎说:“我想向您打听一下董方明珠去世的事儿。”

    一听这话,王小牙显得十分紧张,他赶紧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走吧。”

     王小牙说着示意呼延鼎快走。

     “我是董方明珠的亲人,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就是想知道一个真相。我恳求你帮帮我吧!”

    这时院子里出现两个蹦蹦跳跳的小男孩,他们笑着冲进里屋,对着呼延鼎好奇地看着。

   王小牙一把把两个孩子揽在怀里,紧紧抱着,对着呼延鼎说:“我只是个做饭的,他们的事情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王小牙的样子,呼延鼎知道他是不会说的。无奈之下,呼延鼎只好离去,就在他快要走到大门口时,王小牙突然说:“邱菊花的妹妹邱梅花住在仓山脚下的白溪镇,离这里大约三十多公里。她和她姐姐与董方女士关系很近,你可以去她那儿打听一下。她的家不难找,你只要问那里最漂亮的房子就行了。”

    呼延鼎离开甘玉村,回到大理的旅馆里早早睡下。第二天天不亮他就起床乘车往白溪镇赶。

    王小牙说的果然不假,呼延鼎很快就找到了邱梅花的家。这栋位于半山腰的别墅,可俯瞰整个大理市景和洱海的全貌。

    邱梅花和她姐姐(菊姐)看起来非常不一样,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位娇媚温婉的江南女子。知道是呼延鼎后,邱梅花禁不住抽泣起来。她把呼延鼎领到她的一个客厅里,开始和呼延鼎聊起了她所知道的关于董方明珠的一切。

   邱梅花说她和她姐姐都是非常不幸的女人,原本她们以为被万人仰慕的董方明珠应该出身尊贵,生活幸福,但后来和董方明珠熟识之后,才知道原来董方明珠遭遇的比她们还要惨烈。



    在被卖到朱家的前半年内,呼延蓉试着逃跑过好几次,每次都被抓回来,并且被打得半死,最后她被牛皮绳拴着系在朱家的一个门柱上。生完孩子后,朱家对她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在她婆婆的监视下,她可以出门在附近走动一下。

   有一次,在跟着婆婆去山里摘酸枣时,一株毒芹的出现让呼延蓉重新燃起了出逃的希望。她趁她婆婆不注意,把一整株毒芹塞进自己的裤腿里。

   第二天下午,只有呼延蓉一个人在家,她用尽自己所能做了一顿好饭。天快黑时,呼延蓉的公公婆婆和朱筐从地里回来,呼延蓉把饭菜摆好,借口自己得给孩子喂奶,来到她和朱筐住的西厢房里,把门从里面拴上。

   呼延蓉透过窗户,看着曾经无数次毒打过自己的三个人狼吞虎咽地吃着晚饭,心里焦急地等待着。

   不一会儿,婆婆倒地抽搐起来,接着公公和朱筐也倒地抽搐起来。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呼延蓉款款从里屋走出,先把院子的大门栓上,然后找到一把锤子,来到公公婆婆的房间,把一个锁着的黑箱子,砸开,找到了一百二十元钱和一副翡翠手镯。呼延蓉把钱和玉镯放进口袋,又用一个棉布床单包了几件衣服,拔腿就往外跑。

   此时在床上躺着的四个月大的朱篓哇哇大哭起来,呼延蓉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的朱篓,快步离开了朱家,消失在夜色里。



   在崎岖的山路上,呼延蓉摸黑走了五个多小时,到了一个小火车站。她花了三块钱买了车票,坐上了去南阳的火车。她打算在城市里找一份工作。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呼延蓉很快就绝望起来。哪有什么工作呀?在这里除了那些有说有笑不时地向她投来鄙夷眼光的城市人,就是很多和她一样胆胆怯怯却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的“乡巴佬”。

    呼延蓉怎么也没有想到,已经受过一次骗,自己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谨慎的人,又一次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一个个子不是太高,长得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在劳务市场那个嘈杂的小广场里,已经注意呼延蓉好几天了,他试着几次和呼延蓉搭讪,呼延蓉都没有理他。最后,呼延蓉眼看着自己带的钱已经花光,听这男子说他的工厂就在附近,抱着不妨去看一下的心态,跟着这名叫付蓝的男子走了。结果她进入那套蓝砖房子后,便再也无法出来。

   当晚,付蓝就强奸了她好几次,第二天更是逼她卖淫。呼延蓉那肯轻易就范,付蓝不禁用拳头打,还用烟头烫,呼延蓉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就这样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一点反抗能力的呼延蓉开始接客,少则三五个,多时甚至十几个。

   呼延蓉无数次给嫖客下跪,乞求他们帮她逃出去,可她得到的都是嘲笑和羞辱。

  渐渐地呼延蓉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她只想一死了之,可在付蓝的严密监视下,死又何尝容易。

   呼延蓉下体严重糜烂,走起路来疼痛难忍,她还要每天遭受着那帮畜生男人和付蓝的折磨。

  呼延蓉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每天都祈祷着自己能突然死去。

  就这样四个月过去了。这天晚上,呼延蓉突然听到外面有警车的声音。付蓝冲进来拉着呼延蓉从后门逃了出去。

   呼延蓉想大声叫喊,让人们听到,可她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付蓝拉着呼延蓉,像抓着一只小鸡一样,来到了火车站。火车站里有不少人,呼延蓉想喊,相求救,可当她看到周围那一双双冷漠的目光时,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着,怎么也喊不出来。那些冷漠的目光让她想起了当年她从朱家出逃时的那些村民,他们帮着朱家围追堵截,甚至用棍子打她,像是对待朱家出逃的一口牲口。



    付蓝买了两张去四川的车票,拉着呼延蓉上了火车。

    呼延蓉坐在靠窗的位置,车窗开着,呼延蓉闻到了春天的气息,她向外面看去,但外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她闭上眼,想起了小时候,他们家后山坡上开满了野花,她跟着哥哥呼延鼎在花丛里跑着笑着。这些回忆让 呼延蓉有些高兴起来,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利用这次机会死去。

   火车开动了,周围的许多人都呼呼大睡,付蓝也紧紧抓着呼延蓉的手打着盹。呼延蓉的脑子此时异常清醒,她盘算着最好的死去方法。

   呼延蓉对付蓝恨之入骨,她想着即使自己死了,也一定不让他好过。她想着跳窗,如果死不了,落到付蓝的手里,还是一样遭罪,若死了,付蓝一逃了之,他一点也没有受到惩罚。不如卧轨,在人多的大火车站......

    想着想着,呼延蓉最后也睡着了。她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这时坐在他们对面的一位穿着体面的高个子年轻男子正和付蓝聊天,他身边坐着一位身材瘦弱的少年。

   “你看我这里是什么?”年轻男子小声说着,打开他随身带着的一个小箱子。

   里面有许多金银珠宝。

   “就在前面山峰后面的一个山洞里,还有很多。你们如果感兴趣的话和我们一起去,拿出来我们可以平分。”

   呼延蓉一听便知道此人也是个骗子,她看向这个男人的脸,发现这男人长得还不错。心想这样的男人竟然也行骗。

   “真的?”付蓝看着那些珠宝和那男子手上的名表两眼放光。

   呼延蓉心想,骗子遇上了骗子,希望付蓝能上钩。

   可能是财迷心窍,一直行骗的付蓝竟然相信了,他立刻同意。呼延蓉心里窃喜。

   此时不知什么原因,火车停了。一位年轻的男列车员把他们车厢的门打开,他们四人下了车。

    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周围到处都是野花,呼延蓉看着,心里舒畅起来,她感觉像是回到了老家,如果死在这里,她会安息的。

    山路上上下下,兜兜转转,他们渐渐地完全淹没在山林之中。

   在一片完全没有路的树林里,那位年轻男子回头对着瘦弱的少年说,现在是你通过入门第一关的时候了。年轻男子说着,拿出两把手枪,把一把递给少年。

   付蓝见这阵势,吓得浑身发抖,赶紧跪地求饶:“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身上的300元钱全给你们,这个女人也归你们。”

   呼延蓉平静地站着,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不断叩头的付蓝。

   那少年拿着枪对准付蓝,手却不停地抖,过了好几秒钟,他突然丢下抢,掉头向树林深处跑去。

   说时迟那时快,呼延蓉向前几步弯腰捡起手枪,对着付蓝连开了七八枪。

   付蓝血肉模糊地躺在血泊里,面目狰狞。

   呼延蓉扔下手枪,从容地用衣袖擦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血,转向那位年轻男子说:“你现在可以杀我了。”

   年轻男子手里拿着枪,吃惊地看着面前这位弱女子:“你会开枪?”

   呼延蓉笑了一下说:“电影里见过。”

   “那这是你第一次?”

   “是的。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可以这样杀掉这个王八蛋。”呼延蓉说着笑出声来。

    “你叫什么名字?”

   呼延蓉犹豫了一下,编了一个名字说:“方明珠。”

  “方明珠,你通过了面试,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成为我们的一员。”

   “你叫什么名字?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叫岳飞。我们什么都干,不过主要就是像你刚才干的那样,杀掉王八蛋,为民除害。你敢干嘛?”

    有什么不敢的?呼延蓉心想,如果真是这样,她求之不得。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像她这样,被折磨着,连死的权力都没有的女人。如果能帮帮她们,那太好了。

    “我愿意加入你们!”呼延蓉说着,看向地上躺着的付蓝。

    “不用担心,我们有人负责尸体,很快就会有人来把他销毁掉。”岳飞好像明白了呼延蓉的担心,他说着拿出一个毯子一样的东西盖在付蓝身上。土色的毯子上有草和树叶,和周围完全融洽。

岳飞帮着呼延蓉擦干她脸上的血迹,又拿出自己的一件衬衣和一条裤子,让呼延蓉换上,下了山,乘车去了昆明。

    到达昆明时,已是晚上八点多钟。岳飞带着呼延蓉来到一家豪华的酒店,要了两间房。

   岳飞把呼延蓉领到她的房间后便离开了。

   呼延蓉看着房间里的一切,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她打开大彩电,电视里是CCTV的新闻联播,主持人端庄典雅,字正腔圆,新闻里的中华大地处处春意盎然,欣欣向荣。

   呼延蓉来到洗浴间,看着一尘不染的瓷砖地面和洁白的浴缸,突然觉得自己特别脏。她跳进浴缸里洗起来,先后换过6次水后,才感觉浑身清爽起来。

   洗过澡后,呼延蓉再也不想穿她以前穿过的衣服。她只穿着岳飞给她的衬衣和裤子,卷着袖子和裤腿,显得十分滑稽。

    呼延蓉坐在舒服的白沙发上,看着电视,突然觉得自己从地狱一下子进入了天堂。

   这时有人敲门,呼延蓉立即又紧张起来。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一件可以用的武器,她蹑手蹑脚来到洗浴间,拿起墙上柜子里的铁熨衣板,感觉这个有些杀伤力。

  “明珠,是我,岳飞,我给你带一些衣服过来。”

   呼延蓉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

  岳飞进来,把一大包衣服放在地上,又递给呼延蓉一个精致的女式手提包。

  “包里有8000 元钱,还有一部手机。我要去外面几天,你自己在昆明转转吧,有事和我打电话。记着,你吃饭一定要去最好的饭店,买衣服一定要去大的商场, 要出手阔气,表情冷漠,态度蛮横,这样别人就觉得你是有钱有势的人。在中国,有钱有势的人没有人敢招惹,最安全。”岳飞说完便走了。

   第一次被一位男人关心和尊重,况且是这样一位英俊的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男人,呼延蓉心里对岳飞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和好感。她暗下决心,无论岳飞要她做什么,她都会尽力做好。

   呼延蓉细细揣摩着岳飞的话。她想起小时候,她在他们村头看过几场露天电影,电影里的场景令她记忆深刻。那时候她就知道自己长得漂亮,她当时曾天真地想过长大后当演员。想到这里,呼延蓉突然意识到岳飞让她现在做的就是演戏,她有点兴奋,禁不住笑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呼延蓉大部分时间都是对着电视,她跟着主持人学普通话,也开始模仿电视剧里各种人物说话的腔调和姿态。

   四天后,岳飞回来了。他给呼延蓉带来一个行李箱、一本护照和一个身份证,证件上姓名许小芳,年龄25岁,住址云南桥观县,黛族。护照上有多个国家的签证。

   岳飞告诉呼延蓉:“我把机票已经给你买好,你明天启程去马来西亚的福来岛,那里有个培训基地,你在那里要接受为期八个月的训练。记着你的名字是许小芳,代号红蜘蛛。你到了那里,会有人接待。”



   在福来岛的八个月里,呼延蓉学了各种杀伤性武器和毒性药物的使用、射击、散打、搏击、和各种格斗技巧,当然她也学了一些跟踪目标,察言观色, 和易容、变音等行骗技术。呼延蓉天资聪慧,又加上肯下功夫,很快她就成为那个培训班里最优秀的学员。

   回国后,岳飞交给呼延蓉的第一个任务是干掉一位叫楚留根的男人。楚留根家住宝山,是川滇地区非常有名的企业家,和许多权势人物关系密切,在当地简直就是小皇帝。他黑道出身,所以行踪都非常隐秘,常人很难见到他。

   岳飞告诉呼延蓉,楚留根喜欢黛剧,每年在他过生日时,都要在他家演一出黛剧。岳飞已经打听清楚,这年要在他家演出的是《孔雀公主》,因为需要许多跳舞的侍女,剧团现在还在招人。

   岳飞请来了一位精通黛语的本地人,教授呼延蓉黛语和黛族舞蹈。

   二个月后,呼延蓉去应试,顺利地被录用。

   四月十五楚留根生日这天,楚家大院内热闹非凡,院外有警卫人员不断巡逻。当晚宴结束, 庆寿的压轴大戏《孔雀公主》豪华上演。

   迷人的场境,天籁般的音乐,曼妙的舞蹈,婉转的唱腔,人们看得如痴如醉。就在经历千难万险,召树屯王子和孔雀公主最终走在一起,台下一片高呼声时,有人发现坐在前排中央的楚留根倒地身亡,他左太阳穴有一个弹孔。接着,剧场里大乱,人们哭喊着四处奔逃。

   呼延蓉逃出楚家大院后,坐上接应她的汽车,离开宝山,去了昆明。

   呼延蓉的第二个任务是干掉缅甸一个在金三角一带颇为有名的毒枭吴骄盾。吴骄盾在金三角一带打打杀杀多年,心狠手辣,狡猾奸诈,要干掉他可不容易。尽管岳飞已经研究他的行踪多年,但他制定的计划一个一个都很快泡汤。最后,他只好让呼延蓉化名小翠,扮演一名从云南来的色情女子在吴骄盾开设的夜总会里工作,看机会行事。

   呼延蓉出众的外表很快就引起了夜总会老板的主意。在经过一番严密的审查之后,呼延蓉被带到了吴骄盾的住宅。

   两天之后,吴骄盾被发现死在自家的卧室里,是被注射了氰化钾。



   呼延蓉回到中国后,换了新的护照和身份证,成了居住在皖南的项淑姬,汉族。她要执行的下一个任务是除掉在豫西、鲁南、皖北和苏北一带大名鼎鼎的仝大川。仝大川也是黑白两道通吃,手下有十多个公司,资产过亿的能人。此人城府颇深,居无定所,岳飞并没有搞清楚他的行踪。

   干净漂亮地完成了两次任务之后,岳飞对呼延蓉已经非常信任。他让呼延蓉自己自由活动,了解仝大川的行踪,制定行刺计划。他在背后提供财力、物力和人力支持。

   此时的呼延蓉经常一身名牌,开着豪车,出入豪华酒店,戴着墨镜,出手阔气,表情冷漠,态度蛮横,妥妥的豪门千金或少奶奶。有一次,呼延蓉发现他酒店房间浴池里有一根头发,当即把经理叫过去,扇了一个嘴巴。还有一次,她发现背后有一名年轻男子跟着她看,她转身拿着一叠绷起来的100元钞票向那男子脸上砸去,那男子一下子倒地,脸上鲜血直流。

   有时,呼延蓉也打扮成非常普通的女孩,去街上逛逛。

   这天在徐州的街头,呼延蓉穿着一身街头地摊上买来的衬衫和裤子,拿着一瓶酸奶走着听着歌,像当地普通的城市女孩子一样。她突然看到前面有一大群人,并有女子的惨叫声和哭声。

   呼延蓉的心好像被揪了一下,凄惨的往事一下子涌进了她的脑海。

  呼延蓉快步走到那群人跟前,只见五个肥胖的女人围住一个瘦小但长相俊俏的年轻女子,一边殴打,一边辱骂。

   年轻女子的上衣已经被拔掉,露着胸部,两个胖女人按着女子的上身,一个胖女人正使劲脱着女子的裤子。

   “裤子脱了,内裤也脱了,小三就该这样丢人。”周围围观的男人和女人们都兴奋地看着,不断给胖女人们呐喊助威,谴责这个被殴打的年轻女子。

    “放了她吧。这是两个人的事儿,你们把怒气发泄到她身上有用吗?还不如回家把出轨的男人暴打一顿,或者把他抓出来羞辱一番。”

   “哎哟,你这个贱人,敢帮小三说话。你自己肯定也是个贱货。”一位肥硕的女人冲上来就想扇呼延蓉的脸。

   这时的呼延蓉,已经不再是个弱女子。她是可以轻易致别人于死地的杀手,别说是几个胖女人,就是彪形大汉,她也能对付。

   呼延蓉机敏地一闪身,躲过了胖女人的手掌,胖女人恼羞成怒,向呼延蓉追打过去,呼延蓉身子向右一倾斜,躲过了胖女人的拳头,然后一个飞腿将胖女人踢翻在地,这时胖女人的四个伙伴放开了那个女子,一齐向呼延蓉扑过来。

   呼延蓉那把她们放在眼里,只见她三拳两脚就把这五个女人全打翻在地。

   看见那女子还身体蜷曲着手捂着胸部躺在地上哭泣,呼延蓉随手拔下一个胖女人的上衣,冲过去拉起那女子,把上衣披在她身上,带着她便跑。

   过了一个路口,呼延蓉对那女子说:“你赶紧走吧,离开这个城市,永远不要再回来。”

   那女子跪地给呼延蓉磕了个头,起身跑了。

   回到酒店,呼延蓉心里有点自豪,但很快这种感觉就完全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种心酸。中国的下层老百姓过得苦,下层的女人更苦,活得简直不像人。家中儿子找不到媳妇,女儿就得像商品一样给人做交换,生不来孩子就是罪过。更有甚者,女人被卖掉,成为别人生孩子和泄欲的工具。即使在别人的威逼利诱下,成了别人泄欲的工具,还有可能被当街殴打和羞辱。这样的社会帮不了这些可怜的女人,政府更是无能。

   呼延蓉想着想着,心酸渐渐变成了愤怒。她下定决心,以后见到一个畜生男人就杀一个,绝不心慈手软。

十一

   仝大川果然老奸巨猾,呼延蓉重金收买的的几个线人提供的信息,没有一个准确。

   这天,呼延蓉根据一个线人提供的信息,来到鲁南的临城市,结果又是一无所获。不过这个城市的一切让她想起了她曾经被骗和被凌辱的南阳,呼延蓉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复仇的欲望。

   这时已是深秋,天开始冷了。呼延蓉看到一位在一个高架桥入口处卖红薯的农村妇女,穿着一件又脏又破的薄棉袄,一脸的灰。

   呼延蓉走过去,买了一根红薯,给了农妇一百元。农妇有点为难地说,她没有零钱找。

   呼延蓉笑了笑说,不用找了。农妇脸一下子红了,她把一百元钞票赶紧还给呼延蓉,连声说,自家地里出的,不值钱,你没有零钱就算了。

  呼延蓉把钱塞进农妇的装着红薯的袋子里,然后说:“大姐,我还有一事求你。我们能不能交换一下棉袄?”

   “那咋行?你的好高级呀!”农妇看着呼延蓉崭新的白色鸭绒袄,脸涨的通红。

   呼延蓉脱下自己的袄,不容分说塞给农妇。

    “快把你的给我,我要冻坏了。”呼延蓉上身穿着秋衣,故意打着哆嗦说。

    “这?这咋行?”农妇犹豫着。

    “快点,快点。”呼延蓉说着伸手帮农妇脱去棉衣,穿在自己身上。

   离开农妇后,呼延蓉找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用泥巴在自己的裤子上使劲搓了搓,在自己脸上、脖子上和手上也抹上了点泥土,然后又抓起一把土撒到自己的头发里。

    呼延蓉来到劳务市场,这里和她几年前见到的情景一模一样。呼延蓉四处看着,希望能招惹到那帮淫邪的男人。此时,有一位头发发白的老年男子向她走来,呼延蓉刚要迎上去,却看到对面一个瘦弱的姑娘跟着一位中年男子走了。呼延蓉赶紧追了过去。

   “你有工作?要我吗?”呼延蓉对着那个男人,用怯怯的声音说。

   一脸横肉的男子上下打量着呼延蓉,淫笑着说:“当然也要你了,跟我走吧。”

   男子把她们俩领到劳务市场边上一个破面包车前。

   “上车吧,我们很快就到了。”

   呼延蓉看到男子和司机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都显得很兴奋。

  他们上了车,很快便出了城。

   那位农村姑娘见出了城,有些紧张地问:“你们工厂在哪儿呀?”

   “在城郊,不远,很快就到了。”

   呼延蓉很快就断定,这两人是骗子,心里暗暗高兴,心想是自己复仇和为民除害的时候了。

   那位姑娘见呼延蓉不慌不忙,也渐渐平静下来。

   汽车进了山路,上下颠簸起来。周围林木茂密。

  汽车在山里转了两圈,在一个破庙前停了下来。

   “到了?”女孩有些吃惊地问。

   “很快就到了。我们的车汽油快用完了,我们先在这里歇一会,很快就有人送汽油来。”

   满脸横肉的男子下车,伸手拉下呼延蓉和那女孩,把她们两个拉到庙里,司机跟进后,立即把庙门拴上。

   “驴儿,我先上这个长得美的。” 男子说着便试图把呼延蓉按倒在地。

   只听扑通一声,那男子重重摔在地上,不能动弹。

   那司机还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也被呼延蓉一个逮狗套牢牢套住,呼延蓉使劲一拉,司机也倒在地上。

   “趁天不黑,你快跑吧,记住,以后千万不要相信陌生人。”呼延蓉看着吓得发抖的女孩,从裤腿里拔出一把小刀,递给她说。

   女孩推开门跑了。

   呼延蓉又从另外一个裤腿里拿出一把刀,对着倒在地上挣扎着的男人说:“快说,你们伤害过多少良家妇女?”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只是帮他们拉人,他们干的事儿我全不知情。”司机看着刀子,不断求饶。

    “这是我们第一次,以后再也不敢了,饶了我们吧。”横肉男人也求饶说。

    呼延蓉从右裤腿里抽出一个白色的衣套,迅速套在身上说:“说实话,我可以让你们少受些罪。”

    “他卖过13个女人,最小的只有11岁。”司机说。

    一股热血直冲呼延蓉头顶。

   “一刀杀了你,太便宜你了。”呼延蓉用尖刀在横肉男子脸上划了两道。

    男子凄惨地叫着。

   “把舌头伸出来。”呼延蓉命令那男子。见那男子没有照做,呼延蓉一刀消去他一边耳朵,厉声喝道:“快点。”那男子只好照办。

   呼延蓉用一个铁夹子夹住男子的舌尖,一刀进去,整个舌头割了出来。男子大口吞咽着血,已经没法再叫喊。

   司机吓得魂不附体,想继续供出同伴的恶行以求宽恕:“他把那个11岁的女孩下体弄破裂,那女孩现在还不能站立。”

   呼延蓉一听,对着男子的双眼就是两刀,两个血糊糊的眼珠子被挖出来掉在地上。

   呼延蓉又对着男子的双腿砍了两刀,割断了他的跟腱。

  “我要让你这样的人还原你蛆虫一样的原形,让你活着,像地狱一般地活着。”呼延蓉说着,大笑起来。

    呼延蓉拿着滴血的刀转向司机,司机已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不会杀你。”呼延蓉说着刷刷两刀,消去了司机的两只耳朵,又对着司机的手腕划了几刀,他手指的筋腱全被挑断。

    “我要你出去告诉世人,人贩子就是这样的下场。”呼延蓉说完,拿出消毒液把刀子擦拭干净,然后脱下衣套,点火烧了。

   走出破庙,呼延蓉看到西天一片火红,映着满山的红叶,煞是壮观。

十二

   呼延蓉后来在皖北和豫东的几个城市先后处决了三个人贩子,和一个强奸犯。不过她干掉仝大川的任务却迟迟没有完成。

    直到第二年的春节,在皖北的泵布市,呼延蓉无意之中见到了她曾经在徐州救下的“小三”。在这位小三的帮助下,呼延蓉才最终除掉了仝大川。

   岳飞没有食言,在干掉仝大川后,岳飞把呼延蓉送到了新加坡一所大学读书。呼延蓉的名字又恢复成了她曾经编出来的方明珠,她学的是心理学。

   在这所学校里,多名男子曾迷恋和追求过这位貌美且与众不同的方明珠,其中不乏优秀的男士。结婚生子,在异国他乡过着惬意的日子,呼延蓉的故事本可以在这里完美地收场,但呼延蓉对岳飞的感情让她无法这样做。

  岳飞原名董钺飞,是中国建国初期金三角地带和中国西南令人望风丧胆的红天会教主董天鸿的养子。靠着毒、赌和色情行业起家的董天鸿通过贿赂各国政要成了游走于东南亚多个国家的知名企业家和慈善家。

   呼延蓉帮着董钺飞杀掉的都是董家生意上的竞争对手或仇人。董钺飞曾经说过,那些高官都不值得一颗子弹,一块小金砖就能把他们砸晕。

  董天鸿原配妻子没有儿子,40多岁不能再生育时,收养了董钺飞。董钺飞聪明又长得可爱,很得董天鸿喜爱。可好景不长,董钺飞不到五岁时,董天鸿又娶了一房太太,这位姨太太接连生了两个儿子。本来身体就不好的董钺飞的养母因生气,身体更差,常常闭门不出。后来董天鸿又娶了一房太太,这位太太也很能生。

   本来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心里就没有安全感,眼见着董天鸿的亲生儿子越来越多,董钺飞的危机感越来越重。他在新加坡大学毕业后就立即回到董天鸿身边,想着趁他的弟弟们年纪还小,把董家的家族事业尽快掌握在自己手里。

   可事实不像他想的那样容易。董钺飞大学毕业后没有多久,他的养母就因病去世。他们房的三位姐姐都不成器,没有一个人能帮他。二房和三房开始联合起来对付董钺飞,想方设法在他养父面前说他坏话,想把他挤出董家。

   董钺飞感到自己在董家势单力孤,极力需要帮手。

   为了帮董钺飞,呼延蓉嫁给了近70岁的董天鸿,成了四房太太。

   呼延蓉不屑于争宠,更不屑于争家产,在生了一个儿子董钺客后,看到董天鸿喜欢一位女护理,就亲自撮合,让那位年轻的女护理成了五太太。

   董钺飞在呼延蓉嫁到董家后,娶了新加坡财务部长的女儿,算是联姻到了一个豪门,但因为他任性的妻子不愿离开新加坡,董钺飞不得不常住新加坡。

   在董天鸿的许诺下,呼延蓉带着董钺客住在大理,打理以前由董钺飞照管着的董家在中国的生意。

   不知是出于感激或是心中也有爱,董钺飞经常到大理看望呼延蓉母子,直到有一天两人喝过酒后,睡在了一起。

   呼延蓉怀孕后开始深入简出,以身体不适为由,辞掉了许多应酬。在董天鸿80大寿时,她让菊姐带着董钺君去给董天鸿庆寿,并以学业为由,让董钺客留在董天鸿身边,由五太太照顾。

   “后来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邱梅花看着窗外,缓缓地说,“明珠姐出事儿后,我姐姐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一点踪迹。”

   “本来以我对明珠姐的了解,我认为她有可能是自杀。但我姐姐的失踪又让我心生怀疑,毕竟纠缠在这样一个家族里,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呼延鼎强忍着泪,听着不住叹气。听完后他再也没有心思去追查谁是杀死他妹妹的真凶了。他觉得害死她妹妹的人太多了,包括他的父亲,甚至他自己。他只希望他妹妹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有平安幸福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