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年代南斯拉夫一共有两部电影家喻户晓。一个是前面说的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一个就是《桥》。
萨拉热窝很小，两天后，我自驾前往一个叫做Mostar的城市，中文叫做莫斯塔尔。Most在塞尔维亚语里是桥的意思。Mostar就是守桥人的意思。而那个电影《桥》的原名就是Most.
我小时候看这个电影，有两件事印象深刻。一个就是那首歌《啊朋友再见》。这首歌的歌词写的轻松浪漫。歌声朗朗上口，视自己的生命如草芥。浪漫化战争。
如果我在 战斗中牺牲
你一定把我来埋葬
请把我埋在 高高的山岗
啊姑娘再见吧 再见吧 再见吧
把我埋在 高高的山岗
再插上一朵美丽的花
啊每当人们 从这里走过
啊姑娘再见吧 再见吧 再见吧
每当人们从这里走过
都说啊多么美丽的花
后来我有一次在意大利旅行，才知道这首歌原来是意大利歌曲Bella Ciao。被南斯拉夫借用了。毕竟两个国家只是隔着亚得里亚海，文字和语言非常相近。
从萨拉热窝到Mostar不远。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路程，路上经过lake Jablanica，景色极其美丽。很难用摄像头拍摄出那种蓝色湖泊的感觉。
波黑因为地处山区，所以到处都是桥。桥的高度都比较高。Mostar得名也是因为这座中世纪的桥。
Mostar小镇基本维持了中世纪的风貌。来到这里，感觉时光穿越到五百年前生活一样。
街道是这样大块的鹅卵石铺成的。磨的锃亮。走路很硌脚。老年人和腿脚不便的人步履蹒跚。
桥面是相对柔软石灰石铺成的。非常滑。但是整个桥没有台阶。照片上一格一格的是石块档板，也是用来放在滑的。桥面没有台阶据说是因为跨度大，必须采用表面连续的斜坡设计。不然重量太大。
这样的桥表面设计，我的确第一次见到。
桥的北边是信奉穆斯林的波什尼克人建的清真寺高塔。
桥的南边，是信奉罗马天主教的克罗地亚人的居住地。山的最顶上放在一个巨大的白色十字架。
Mostar这样一个小镇在南斯拉夫内战期间也是经历了战争的残酷。一开始是克罗地亚人和波什尼克穆斯林一起，共同抵抗塞尔维亚人的平叛。塞尔维亚人被打跑了之后，两个当地民族隔着河对峙，争夺小镇的控制权。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种族平等冠冕堂皇的词语下面。我们看看1992波黑共和国独立公投的表决内容。
所以不要以为像美国一样懂得文化包容就不会有种族战争。文化包容，种族平等的大道理都懂。这些理念和口号不是避免种族暴力的充分条件。关键还是要有强有力的政府力量去保证执行。哪天美国政府像南斯拉夫一样解体了，爆发种族战争，我都无法想象会乱成怎样一锅粥。
Mostar沿着河边的建筑，暴露在高地下的房子，至今都是弹孔。根据这些弹孔的角度，这些应该都是克罗地亚人留下的，他们对着穆斯林控制的城区无差别射击。
河边的人们现在生活的宁静。似乎完全忘记了战争。到处都是玩水的人。
他们在河边架起来了高高的跳台架子，小伙子们轮着跳水。
有些人闲还不过瘾，干脆在桥上直接往下跳。
我查了一下高度，差不多有三十米高，接近跳水高度的极限了。
靠着河边的有海誓山盟的青年男女。人类就是这样，一边相亲相爱，繁衍生息，一边打打杀杀。
当地也少不了放种族屠杀博物馆，纪念1992-1995的内战。
我没有进去看。因为地球上所有的战争和屠杀博物馆都是为了现实意义修建的。都是胜利者控诉失败者的暴行，给活着的人洗脑用的，用来证明自己这一方现实统治的合法性。
人类从历史上什么也学不到。因为胜利方后来的的政治家们不断用历史素材，演绎他们的逻辑给年轻人洗脑。或者说都是这些号称"让人不要忘记历史"博物馆害的。
其实战争参与的所有人，都是魔鬼。
"Mostar"这座桥是在赛尔维亚人撤走之后。克罗地亚和穆斯林打起来以后，被当地克罗地亚人炸掉了。三方战争很难说谁是正义方。我今天看到的桥是最近修建的，修旧如旧的桥。
而这座桥是15世纪，奥斯曼土耳其的入侵者修建的。你说到底谁是正义的? 是原住民还是侵略者?
在电影《桥》里面，我记得造桥工程师和游击队的对话。造桥工程师曾亲手设计并监督这座桥的建造。他不舍得炸掉那座桥。
他说，“你们根本不明白，我亲手设计了这座桥。我花了多少年时间才让它横跨山谷！”
游击队扎瓦多尼（爆破专家）花了一些力气说服他炸了自己国家的桥是为了更好地打击德国人。不知道他们是否征询了每天需要过河人的意见。如同老蒋不会征询黄泛区老百姓的意见，为了军事目的，直接扒开黄河花园口再说。
最终工程师同意和接受游击队的歪理邪说。
扎瓦多尼问：“每座桥除了外形以外，还有心脏吗？”
工程师：“是的，在桥拱连接的柱子上。”
扎瓦多尼：“可是那有很多根柱子。”
工程师：“只有一根是最重要的。”
经过一番激战。爆破成功后，德军将军与游击队长都有一句相同的感叹：
“可惜了，真是一座好桥。”
可见人心深处，战争中的任何一方，满满的全是善良。
我看着Mostar的桥。再次翻看这段电影情节的时候。忍不住想到底谁是战争中的好人?
如果从上帝视角看，似乎德国人是好人。因为他们无论什么原因，试图保卫这座桥。
而当地游击队是坏人。因为当地老百姓的生计都依赖这座桥。他们为了一场战斗的得失，炸了这座桥。而这座桥被炸与否，其实和南斯拉夫的解放毫无关系。决定战争结果的最重要的影响因素在斯大林格勒呢。
战争中人们无论哪一方都是极其短视的。包括当年扒开花园口的老蒋。因为战场上生命随时会没有，我今天就要死了，还想那么远的事情。我都要死了，别人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如果真的要给战争参与方划分一下，谁是相对的好人，和坏人的话。也许是能够控制自己短暂的冲动，牺牲自己短暂方便，屠杀平民最少的，对设施和人民财产破坏最轻的一方是战争中的相对好人。
人类不能从历史中学到任何东西，指的是人群整体。因为绝大多数人被洗脑之后浑然不知。国家主义和民族主义就是当下世俗类国家之洗脑利器。
如果你发现自己仇恨某个国家和民族，胜于某个实际伤害你的小偷。看完某段历史义愤填膺，觉得人类那个战争正义和邪恶判若两然。看完前朝旧都某纪念馆，对敌人恨的咬牙切齿。那么恭喜你，被洗脑成功，可以上绞肉机战争了。
被洗脑之后，人就会违背基本常识，就是视自己的生命和利益如粪土，为遥远的，陌生的，自己想象出来的他人的利益疯狂起劲。
爱因斯坦在《我对世界的看法》一书中说过“英雄主义是在战场上毫无意义地死去，政治是骗子的艺术"。逻辑上讲，战场上枪声一响，双方士兵应该全部各自逃命才对。因为没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更珍贵。只要这一幕没有呈现，人类悲哀的历史就会一遍遍的重复。
但是聪明的个体是可以从历史中学到经验的，避免犯错。那就是听从自己的本能和本心，趋利避害，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再艰难的情况下，听从自己善良的本心，也要做个好人。不要炸毁桥梁，也不要打死一个和你一样有家有口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