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诚的朋友 》王尔德著 浮世文心译

浮世文心 (2025-05-31 15:28:56) 评论 (2)


一天清早,水老鼠把头探出洞口。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黑珠子,灰色的胡须硬邦邦的,细长的尾巴活像一截黑色的橡皮筋。池塘里,小鸭子们正四处游来游去,看上去就像一群黄丝雀。它们的妈妈则一身洁白,长着一双红彤彤的腿脚,正试着教它们怎么在水里作倒立。

“要是不会倒立,你们永远也进不了上流社会。”她一遍又一遍地对小鸭子们说。说着说着,她还不时亲自做个示范给它们看。可小鸭子们压根儿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它们还太小,根本不知道能进入上流社会有什么好处。

“多么不听话的孩子!”水老鼠叫道,“他们真该淹死才对。”

“哪有这种话,”鸭子回答道,“凡事总得有个开始,当父母的可不能不耐心。”

“啊,我对做父母的心情可是一无所知,”水老鼠说道,“我不是个顾家的家伙。说实话,我从来没结过婚,也压根没打算结婚。爱情嘛,有它自己的用途,可友谊才更高尚。说真的,我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比忠诚的友谊更高贵、更稀有了。”

“请问,那你觉得,一个忠诚的朋友该尽哪些义务呢?”一只绿林莺开口问道。它正栖在附近一棵柳树上,刚巧把这番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对啊,我也正想知道呢。”鸭子说道。说完,她游到池塘的另一头,在水中倒立起来,好给小鸭子们做个好榜样。

“多傻的问题啊!”水老鼠叫道,“所谓忠诚的朋友,当然就是要对我忠诚啦!”

“那你会做些什么来回报呢?”小鸟问道,一边在一枝银白色的柳枝上轻轻荡着身子,一边拍动着他那对小小的翅膀。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水老鼠回答道。

“那我就给你讲个相关的故事吧。”绿林莺说道。

“是个关于我的故事吗?”水老鼠问道,“如果是的话,我就听听。我特别喜欢听故事。”

“挺适合你的。”绿林莺回答道。说完,他飞落到河岸上,开始讲起了《忠诚的朋友》的故事。

“从前,”绿林莺说道,“有个诚实的小伙子,名叫汉斯。”

“他很有身份吗?”水老鼠问道。

“没有,”绿林莺回答道,“我不觉得他有什么身份可言——除了他有一颗善良的心,还有那张又圆又可爱的笑脸。他一个人住在一间小小的茅屋里,每天都在园子里干活。整个乡下,没有哪一座花园比他的更美了。园子里种着甜威廉、十字花、牧羊人的钱包,还有法国姑娘花。大马士革玫瑰和黄色玫瑰、淡紫色番红花、金黄与紫色的紫罗兰、还有洁白的紫罗兰也都开得正艳。耧斗菜、淑女草、牛至和野罗勒、黄花九轮草、鸢尾、黄水仙和丁香石竹……一年四季,花开花谢,次第更替,永远都有美丽的景色可看,和清香的气息可闻。”

小汉斯有许多朋友,但其中最“忠诚”的朋友,要数身材高大的磨坊主休。

说起来,这位富有的磨坊主对小汉斯可真是“忠诚”至极——他每次路过汉斯的花园,总要探过墙头,摘一大束花,或者抓一把香草;要是碰上果子季节,还得把兜儿塞满李子和樱桃才肯离去。

“真正的朋友就该不分彼此,”磨坊主常常这么说。小汉斯便微笑点头,心里为有这样一位高尚的朋友而感到十分自豪。

邻居们有时候也觉得奇怪:这位富有的磨坊主明明磨坊里囤着一百袋面粉,还有六头奶牛和一大群毛茸茸的绵羊,却从没回赠过小汉斯一点东西。但汉斯从来不为这些事操心。他最大的快乐,就是听磨坊主高谈阔论“真正的友谊都是无私的”。

于是小汉斯继续在他的花园里辛勤劳作。春天、夏天和秋天,他过得很快乐;可一到冬天,既没果子也没花可以拿去集市换钱,他就常常受冻挨饿,晚上只能靠几片干梨或几颗硬果子裹腹,饿着肚子上床。冬天里他也特别孤单,因为磨坊主在这个时候从来不会来看他。

“下雪天我就不去看小汉斯了,”磨坊主常常对妻子说,“因为人有麻烦的时候,最好还是别去打扰他。这是我对友谊的看法,而且我敢肯定我是对的。所以我打算等春天再去看他——那时候他就能送我一大篮报春花,那样他一定会感到非常高兴的。”

“你真是太会为别人着想了,”妻子回答道,她正坐在松木大火炉旁那张舒适的扶手椅里,“实在是太会为人着想了。听你谈论友谊,真是一种享受。我敢说,就连牧师自己也说不出你这样动听的话来——尽管他住着三层楼的房子,小指头上还戴着金戒指。”

“可不可以请小汉斯来我们家?”磨坊主最小的儿子问道,“要是他过得很苦,我可以把我的粥分一半给他,还可以给他看我的白兔。”

“这孩子可真傻!”磨坊主叫道,“我真不知道送你去上学有什么用处,你好像什么都没学到。你想啊,要是小汉斯来了,看到我们家暖烘烘的火炉、丰盛的晚饭,还有那一大桶红葡萄酒,他可能会心生嫉妒。而嫉妒是一件可怕的事,会败坏一个人的性格。我当然不能让汉斯的性格被败坏。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我一定会好好守护他,不让他受到任何诱惑。而且,要是他来了,没准还会想让我赊给他点面粉,那我可做不到。友谊归友谊,面粉归面粉,这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你看,那两个词拼写都不一样,意思也完全不同,这谁都看得出来。”

“你说得真好!”磨坊主的妻子一边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热乎乎的麦酒,一边说道,“我都觉得昏昏欲睡了,简直就跟在教堂里一样。”

“会做事的人多的是,”磨坊主回答道,“可会说话的人却没几个,这就说明,说话比做事难多了,也高明多了。”他说着,还严厉地瞪了桌子对面的小儿子一眼,小男孩羞愧得低下了头,满脸通红,眼泪都掉进了茶杯里。

不过,他年纪还小,我们得原谅他。

“故事讲完了吗?”水老鼠问道

“当然还没完,”绿林莺回答道,“这才刚开始。”

“那你可就太落伍了,”水老鼠说道,“现在讲故事的高手都是先讲结尾,再讲开头,最后讲中间。这才是新派讲法。我前几天听一个评论家跟一个年轻人在池塘边散步的时候讲了半天,他说得头头是道,我敢肯定他是对的——他戴着蓝色眼镜,脑袋也秃了,而且每当那年轻人开口说话,他就回答一句:‘呸!’不过你接着讲吧,我挺喜欢那个磨坊主的。我自己也有各种各样美好的情操,所以我跟他非常有共鸣。”

“好的,”绿林莺说道,一边单脚跳着,一会又换了另一只脚,“冬天一过,淡黄的报春花像星星一样绽开时,磨坊主就对妻子说,他要下去看看小汉斯。”’

“哎呀,你这人真是有爱心!”他妻子叫道,“你总是想着别人。别忘了带上那个大篮子去装花啊。”

于是,磨坊主用一根结实的铁链把风车的风帆绑了起来,然后挎着篮子下了山。

“早上好,小汉斯。”磨坊主说道。

“早上好。”汉斯靠着铁锹笑得合不拢嘴。

“整个冬天过得怎么样啊?”磨坊主问道。

“哎呀,您还惦记着,真是太好了,真的。”汉斯一口气说道,“说实话,日子挺难熬的。不过现在春天来了,我挺开心的,花儿们也都长得不错。”

“我们整个冬天都在谈论你呢,汉斯,”磨坊主说道,“一直在想你过得怎么样。”

“你们能这样真是太好了。”汉斯说道,“我还真有点怕你们把我忘了。”

“汉斯,你这话让我很惊讶。”磨坊主说道,“真正的友谊就是永不忘怀——这正是它美妙之处。不过我怕你还不太懂得生活的诗意。对了,你的报春花开得可真漂亮!”

“它们确实很漂亮,”汉斯说道,“我能有这么多花,真是太幸运了。我打算把它们拿到集市上去卖给市长的女儿,然后用赚的钱把我那辆独轮车买回来。”

“把独轮车买回来?你该不会是把它卖了吧?哎呀,这可真是太蠢了!”

“其实,”汉斯说道,“我也是没办法。你知道,冬天对我来说太难熬了,实在是身无分文,连面包都买不起。我先把礼拜天穿的外套上的银扣子卖了,又卖了银表链,再后来把那支大烟斗也卖了,最后才把独轮车也卖了。不过我现在准备把它们都买回来。”

“汉斯,”磨坊主说道,“我把我的独轮车送给你。它的确很需要修修补补,有一边没了,轮子上的辐条也有点问题;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愿意送你。我知道我太慷慨了,很多人会觉得我傻到家了,居然舍得把它送出去,但我可不是一般人。我认为慷慨正是友谊的真谛。而且嘛,我自己已经有了一辆新的独轮车。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把这辆车送给你。”

“哎呀,你真是太慷慨了!”小汉斯说道,他那张可爱的圆脸发出了喜悦的光芒。“我自己很容易就能把它修好,我家里就有一块木板呢。”

“一块木板?”磨坊主说,“哎呀,那正是我需要的!我的谷仓屋顶破了个大洞,要是不补上,谷物全得受潮。你居然提起这事,太巧了!真是了不起——一个人行善总会导致另一个人行善。我把独轮车送给你,你呢,就把木板送给我。当然了,独轮车的价值远远高过木板,但真正的友谊是不会计较这些的。你快把木板拿来吧,我今天就动手修谷仓。”

“当然可以!”小汉斯喊道,然后跑进棚子,把那块木板拖了出来。

“这块板不算太大啊,”磨坊主看着说,“我看等我把谷仓屋顶补好,恐怕就没剩下的给你修独轮车了。不过,这可不能怪我。既然我已经把独轮车送给你,我想你也一定愿意送我些花作为回礼吧。这是篮子,记得一定要装得满满的。”

“装得满满的?”小汉斯有点难过地问道。因为那篮子实在太大了,他心里明白,如果真的装满,就一点花也剩不下可以拿去市场卖了,而他现在正着急想把银扣子赎回来。

“哎呀,说真的,”磨坊主回答道,“我既然已经把独轮车送给你了,向你要点花也不算过分吧?我也许想错了,不过我一直以为,友谊——真正的友谊——应该是完全无私的。”

“亲爱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小汉斯叫道,“我园子里的花你全拿去就是了。我宁可不要什么银扣子,只想得到你的好评。”说完,他跑去把那些漂亮的报春花都采了,装满了磨坊主的大篮子。

“再见啦,小汉斯。”磨坊主一边扛着木板,一边提着大篮子上山去了。

“再见!”小汉斯说道,然后又欢欢喜喜地开始翻地,因为他想到那辆独轮车,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第二天,小汉斯正爬在梯子上,把忍冬藤钉在门廊边,这时他听见磨坊主在路上喊他。他赶紧从梯子上跳下来,跑过花园,探头越过围墙望去。

只见磨坊主正背着一大袋面粉。

“亲爱的小汉斯,”磨坊主说道,“你介意帮我把这袋面粉扛去集市吗?”

“哎呀,真对不起,”汉斯说,“可我今天实在太忙了。我还得把藤蔓都钉好,给花儿浇水,草地也得翻一遍呢。”

“哎呀,说真的,”磨坊主说,“考虑到我正打算把我的独轮车送给你,而你却拒绝我的请求,未免有点不够朋友吧。”

“‘哎呀,你别这么说,’小汉斯叫道,‘就算给我全世界换你这个朋友,我也不肯换哪!我怎么会不够朋友呢?’”说着,他赶紧跑回屋拿了顶帽子,又把那一大袋面粉扛上肩,吃力地上了路。

那天天气很热,路上尘土飞扬,小汉斯还没走到第六块路碑,就累得不得不坐下来歇一会儿。不过他还是咬牙坚持,最后总算到了集市。

他在那儿等了一会儿,终于把那袋面粉卖了个好价钱。然后他立刻赶路回家,因为他担心如果回得太晚,半路上可能会遇到强盗。

“这一天可真够累的。”小汉斯上床时自言自语道,“不过我很高兴没有拒绝磨坊主的请求——毕竟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他还打算把他的独轮车送给我呢。”

第二天一大早,磨坊主就下山来取他那袋面粉的钱,可小汉斯实在太累了,还在床上睡着。

“我得说,”磨坊主说道,“你可真够懒的。说真的,考虑到我还打算把独轮车送给你,你就该更加勤快一点。懒惰可是大罪,我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的朋友无所事事、懒洋洋的。你别介意我跟你说话太直接。当然,如果我不是你朋友,我才懒得说这些呢。但要是连真话都不能说,那还算什么友谊?随便谁都会说些动听话来讨好人、拍马屁,可是真正的朋友总会说些不中听的话,也不怕让人难受。的确,如果他是个真正的朋友,他就会宁可这样说,因为他知道这样才是真正为你好。”

“真对不起,”小汉斯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摘下睡帽说,“我实是在太累了,就想多躺一会儿,听听鸟儿唱歌。你知道吗?听完鸟儿唱歌之后我干活儿总是更带劲。”

“那我就放心了,”磨坊主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小汉斯的背,“因为我正好要你穿好衣服后赶紧到磨坊来,帮我修修谷仓的屋顶。”

可怜的小汉斯其实很想去干自家园子的活,因为他的花已经两天没浇水了。但他又不好意思拒绝磨坊主,毕竟人家可是他“这么好的朋友”。

“你说……我要是说我今天有点忙,会不会显得不够朋友啊?”他小声而胆怯地问道。

“哎呀,说真的,”磨坊主回答道,“我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吧,毕竟我可是打算把独轮车送给你的呀;不过当然啦,要是你不愿意,那我只好自己去修了。”

“哦!那怎么行!”小汉斯叫道,随即跳下床,穿好衣服,赶去了谷仓。

他在那里干了一整天,直到日落。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磨坊主来看他干得怎么样了。

“小汉斯,屋顶的洞补好了吗?”磨坊主用一副快活的口气喊道。

“补好了,”小汉斯一边回答,一边从梯子上爬下来。

“啊!”磨坊主说道,“没有什么比替别人做事更让人开心的了。”

“听您讲话真是一种莫大的荣幸,”小汉斯一边坐下来擦着额头的汗一边说道,“实在是莫大的荣幸。可惜我恐怕永远也不会像您那样有那么高尚的想法。”

“哦,你以后也会那样想的,”磨坊主说道,“不过你得多下点功夫。眼下你只是懂得朋友该做的事,将来你也会懂得友谊的真谛的。”

“你真的觉得我会懂得吗?”小汉斯问道。

“我一点也不怀疑,”磨坊主回答道,“不过你既然已经把屋顶修好了,现在还是回家休息一下吧,因为明天我想让你帮我把羊赶到山上去。”

可怜的小汉斯不敢说什么。第二天一早,磨坊主就把羊赶到汉斯的小屋前,小汉斯便领着羊群上山去了。

他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才把羊赶上山又带回来。回到家时他已经累得不行,瘫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一直到天大亮才醒来。

“今天终于能好好在花园里干活啦。”他说着,立刻动起手来。

但不知怎么的,他总是腾不出时间照料他的花草,因为那位磨坊主朋友总是过来,不是打发他跑远路办事,就是叫他去磨坊帮忙。小汉斯有时感到很苦恼,因为他担心那些花儿会以为他已经把它们忘了,但他还是自我安慰道,磨坊主毕竟是他最好的朋友。“再说了,”他常常这样说,“他可是要把独轮车送给我的,那完全是出于他的慷慨大方。”

于是小汉斯一直在为磨坊主干活,而磨坊主则天天说些关于友谊的漂亮话。小汉斯把这些话一条条记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晚上还会翻出来读一读——他可是个用功的读书人。

有一天晚上,小汉斯正坐在炉火边,忽然听见门上传来一声急促的敲击声。那天晚上风雨交加,狂风在屋子四周呼啸怒吼,他起初还以为只是暴风雨的动静。但随即又响起第二声敲门声,紧接着是第三声,比前两下都还要响。

“肯定是哪位可怜的旅人吧,”小汉斯心想,便赶紧跑去开门。

只见门外站着磨坊主,一手提着马灯,一手拿着一根大棍子。

“亲爱的小汉斯,”磨坊主叫道,“我现在可有大麻烦了!我家小儿子从梯子上摔了下来受了伤,我得赶紧去请医生。可医生住得太远,又是这么恶劣的天气,所以我刚才一想,觉得还是你去一趟比较合适。你知道我打算把我的独轮车送给你,所以你帮我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当然,当然!”小汉斯一口答应,“你能想到我,我真是太荣幸了。我这就出发。不过夜里太黑了,你得把你的马灯借给我,不然我怕会掉到沟里去。”

“真是抱歉,”磨坊主回答说,“这是我新买的马灯,要是坏了我会心疼得受不了。”

“好吧,那我就不用了,”小汉斯说道。他取下大皮袄,戴上红呢帽,又围上一条围巾,就这样出发了。

天哪,那夜晚的暴风雨真是吓人极了!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小汉斯几乎看不清路,风又大得他连站都站不稳。然而,他非常勇敢,走了大约三个小时后,终于抵达医生的住处,敲响了门。

“是谁?”医生把头伸出卧室的窗户喊道。

“是我,小汉斯,医生。”

“你找我有什么事,小汉斯?”

“磨坊主的儿子从梯子上摔了下来,伤得很重,磨坊主让您马上去一趟。”

“好吧!”医生说道。他吩咐人牵来马,取来高筒靴和马灯,随后下楼,骑马朝磨坊主家赶去,而小汉斯则一步步在后面艰难地跟着。

可是,风暴越发猛烈,雨像泼的一样下个不停,小汉斯几乎看不清路,也根本跟不上马的步子。

最后,他迷了路,误闯进了荒原。那地方险象环生,满是深坑。可怜的小汉斯就在那儿被淹死了。第二天,一些牧羊童在一个大水塘里发现了他的尸体,把他运回了他的小屋。

小汉斯的葬礼上来了许多人,因为大家都很喜欢他,而磨坊主则是“首席致哀人”。

“我是他最好的朋友,”磨坊主说,“我当然该走在最前头。”于是他披着一件长长的黑斗篷,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还不时拿出一块大手帕擦眼泪。

“大家确实都很惋惜小汉斯的去世,”葬礼结束后,铁匠一边喝着香料酒、吃着甜饼,一边感叹道。

“对我来说,那可真是莫大损失,”磨坊主答道,“你想啊,我那小推车差不多已经算是送给他了。现在他倒没了,我这推车也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在家里老是碍事,又破得厉害,拿去卖也没人买。我以后可得留神,绝不能随便再送什么东西出去。一个人要是太慷慨,最后总是要吃亏。”

“嗯?”沉默了许久之后,水老鼠开口说道。

“嗯,故事讲完了。”绿林莺说。

“那磨坊主后来怎么样了?”水老鼠问。

“哦,这我可真不知道,”绿林莺回答,“而且我也一点儿不在乎。”

“那你肯定是个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家伙。”水老鼠说。

“恐怕你没理解这个故事的寓意。”绿林莺说道。

“故事的什么?”水老鼠尖叫起来。

“故事的寓意。”

“你是说这个故事还有寓意?”

“肯定有。”绿林莺说。

“哼,真是,”水老鼠气呼呼地说,“你早该在讲故事之前说清楚。要是你一开始就说了,我肯定不会听你讲下去。实际上,我当时就该像那位评论家一样,说一声‘呸’。不过现在说也不晚。”

于是他大声喊了声“呸”,甩了甩尾巴,转身钻回洞里去了。

“你怎么看那只水老鼠?”几分钟后,一只鸭子划水过来,问道。“他说的也有很多道理,不过就我这个充满母爱的人而言,每次看到一个坚定的独身主义者,我都忍不住想掉眼泪。”

“我担心我惹他生气了,”绿林莺回答道,“说实话,我刚才给他讲了一个带有寓意的故事。”

“唉,那可真是件危险的事啊,”鸭子说道。

我完全同意她的话。

英文原文: The Devoted Fri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