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川普还能东山再起吗？

今天（2月20日）正好是拜登就职满一个月。这一个月以来，新总统元气满满，不断通过行政命令和立法提案对川普四年来内外政策进行“拨乱反正”——强力抗疫、重返世卫、重返巴黎协定、大赦非法移民、修复盟友关系、缓和中美对立等等一系列举动令人眼花缭乱。同时，国会的民主党人也利用自己的多数党地位，继续在政治上“追杀”川普，以“煽动叛乱”的罪名，对其提起了第二次弹劾，试图借此禁止川普再次竞选联邦政府职位，永诀后患，但最终未能获得三分之二以上的参议员支持，罪名不成立，川普有惊无险，顺利过关。

事实上民主党精心策划的第二次弹劾更像是一场闹剧，在法律上颇为牵强，可以说是“名不正，言不顺”，因为弹劾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政治追责程序，也不能代替正常的司法程序。弹劾本质是一种罢免权，目的是防止政府官员在任期内滥权和犯罪。如果弹劾通过，最多就是解除职务或禁止以后再次任职，并不追究其刑事或者其他责任，因此美国宪法相关条款的本意就是针对在任官员。如果弹劾时总统已经离职，弹劾就失去了意义。

主导弹劾的民主党众议员拉斯金为证明弹劾川普的正当性，提出所谓“一月豁免”--- 如果不给特朗普定罪，总统们就会得到一个 "一月豁免"，允许他们在任期的最后一个月违法而不受惩罚；“一月豁免”如果存在，将是美国国父们的噩梦。从法律角度看，这种说法只是耸人听闻而已。就算总统在任职最后阶段行为失当，完全可以在卸任后通过刑事或者民事程序进行追责，不会出现法律上的真空，也不应滥用弹劾程序进行政治谴责。民主党坚持弹劾川普，其实主要是想通过定罪来剥夺他再次参选的机会，但弹劾已经卸任的官员，明显违反了宪法，开创了恶劣先例，属于国会滥用权力，但是居然有几位共和党议员附和同意，一方面反映出议员们对国会1月6日被暴徒攻陷事件耿耿于怀，一方面也表明共和党的分裂在所难免。

虽然弹劾案未能通过，但川普将以“唯一被两次弹劾的总统”而记入史册，而他在任期最后阶段“病急乱投医”，也几乎断送了自己的政治生命（参见前文：《川普的最后一搏，搞砸了！》）。那么4年之后，他还有机会吗？

从法律上来说，川普仍然有再次参选的资格。根据美国宪法第22条修正案，“任何人，当选担任总统职务不得超过两届”。这一条款规定简单明确，不得超过两届，无论是连续还是断续，川普现在只担任了一届总统，4年后如果身体健康，不排除再次出来竞选的可能性。事实上，美国历史上也确实出现过一次这样的情况：第22届总统克利夫兰在1888年竞选连任失败，4年之后1892年东山再起，再次当选美国第24届总统。如果川普4年后能够王者归来，那么他将再次创造历史。

当然，民主党人不会轻易放过他。弹劾案失败后，已经有民主党议员就川普在“煽动叛乱”方面的责任提出民事诉讼，并酝酿对其提出刑事指控。除此之外，也有民主党人在考虑引用美国宪法第14条修正案禁止其再次担任公职。第14修正案是美国南北战争之后通过的三条修正案（13、14、15）之一，主要目的是保障黑人的合法权益，强调法律对公民给与平等保护，其中第三款规定：议员或政府官员如果对合众国作乱或反叛，或给予合众国敌人帮助或鼓励，都不得担任国会参议员或众议员、或总统和副总统选举人，或担任合众国或任何州属下的任何文职或军职官员。这一条款当年的目的，是为了阻止南方的民主党人通过合法渠道攫取南方州政府或者联邦政府的领导权，通过后几乎没有被引用过，但现在却有可能被民主党人用来剥夺川普的参选资格，也是冥冥中一种历史的巧合吧？

如果民主党没有能够剥夺川普再次参选的资格，那么4年之后川普在法律上仍然有再次参选的机会，但从政治现实来说，川普要想王者归来、重返白宫，几乎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Mission Impossible”）。

首先是共和党的分裂已不可避免。本来共和党内建制派对川普就十分不满，布什家族、切尼家族、国会大佬罗姆尼、已去世的麦凯恩等在反对川普的问题上，早就与民主党人达成了统一战线。川普在选举失利之后的各种昏招，特别在1月6日暴乱前后的表现，更把自己曾经的政治盟友，包括副总统彭斯、参议院共和党领袖麦康奈尔、原驻联合国大使黑莉等推向对立面。

这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麦康奈尔（也就是原川普内阁中华裔交通部长赵小兰的老公）。作为前参议院多数党领袖，麦康奈尔在川普任期内曾给了他大力支持，帮助川普完成了多项立法，但由于川普坚持不承认败选，麦康奈尔逐渐与其切割，并在1月13日参议院就弹劾川普投票之后，罕见地公开怒斥川普。麦康奈尔在讲话中严厉指责川普应该“在实际和道德层面”为1月6日暴力冲击国会负责，甚至表示，他之所以没有在弹劾案投赞成票，只是因为川普已不是总统，他认为弹劾已离职的总统“不符合宪法规定”，如果川普目前仍是总统，他会考虑在弹劾案中投赞成票。

麦康奈尔的态度其实反映了许多共和党政治人物的矛盾心理和尴尬处境。一方面他们看不惯川普的行事作风，特别是败选之后的做派，另一方面他们又忌惮川普超高的人气（毕竟他获得了将近7500万选民支持），不愿意因为反对川普而得罪选民。但事实上，川普败选后的表现，特别是1月6日冲击国会事件中的暧昧态度，已经造成了共和党支持者的分裂。挺川派与反川派势必分道扬镳，从而分散共和党的选票，川普还会保有相当数量的基本盘，但也会流失共和党内温和派的选票。去年大选中，川普在亚利桑那、佐治亚等传统“红州”失利，已经反映了这一趋势，4年后即使他卷土重来，分裂的共和党也将难以集中足够的选票应对民主党的候选人。

当然，川普能否卷土重来还取决于民主党的表现。竞选政治是一种此消彼长的机制，此次川普高票惜败，与其说是对手太强，还不如说是自己太差。4年前川普“乱拳打死老师傅（希拉里）”，4年后却同样因为自己“毫无章法的乱拳”，败在了经验老道、以静制动的老师傅拜登手下。很多人并不是有多么支持拜登或者民主党，而是实在受不了川普，所以“两害相权取其轻”。如果这4年里，拜登或者民主党任性胡来，得罪了足够多的选民，川普或者共和党4年后也许能够等来机会，但这个希望实在渺茫。共和党将度过艰难的4年、8年甚至12年。古典自由主义或者保守主义不会消亡，但必须要改变，要与时俱进。共和党只有重新找到在美国社会的政治定位，才有可能凤凰涅槃，重回白宫。至于川普本人，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成为了历史的过客，就算重出江湖，也不太可能再次问鼎白宫了。

从上任一个月的表现来看，拜登相当沉稳，颇有章法，通过抗击疫情、关注气候变化、回归国际社会、提高最低工资、开放非法移民通道等举措有效巩固了民主党的基本盘。如果在这4年里拜登能够在重振铁锈州和制造业方面有所建树，那么4年后民主党继续执政几无悬念，而且拜登因为年龄因素，很可能不会寻求连任，相对来说竞选压力比较小，有可能推行一些对美国更有利的长远战略或政策，从而克服选举政治带来的朝令夕改和资源浪费。毕竟“一个疫情感染近3千万人，死亡超50万人”，或者“今天建群明天退、今天建墙明天拆”这样的事情，不仅让美国成为全世界的笑柄，也无法令世人对美式的民主表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