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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女王”的荒唐隐私

  每个人都想明白,谁是自己生命里不该错过的真爱;

  特别在午夜醒来,更是会感慨,心动、埋怨,还有不能释怀。

  成荔站在爱情的悬崖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她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一次余额不足的机会。

  每个人都想明白,谁是自己生命里不该错过的真爱;特别在午夜醒来,更是会感慨,心动、埋怨,还有不能释怀。

  如果你当时明白,后来的生命里是快乐还是悲哀,特别在夜深人静时想起未来……

  成荔站在爱情的悬崖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她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余额不足的机会,在另一个时空里盲目地寻找刘坤的踪迹,但却始终没有结果。

  患了幻听,事业、爱情同时搁浅的余薇,消磨掉十几天的假期,又戴上千篇一律的面具麻木地走进了办公室。

  像运转失灵的机器一样熬过每个白天,到晚上一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随便弄些吃的,打开酒,敷衍式地往腹中塞送食物和酒精,竟又养成了嗜酒的习惯,每晚都要伴随着几分醉意才能入睡。而且,必定要长时间保持两种象征寂寞的姿势--端着残余酒渍的高脚杯,微眯着双眼靠在客厅的躺椅上发呆;从弥留中醒来,关掉电视,撑起冰凉的身体,循着微光平移,再把自己扔向宽大的床,蜷缩成无辜的样子等待迟来的睡意。

  凌晨闹钟响起,起床,重复醉和醒,重复孤独和寂寥。

  最近这些日子,余薇自己都感觉到她脾气变得很暴躁,动不动就会在公司的小组会上大发雷霆,而且时常抑制不住情绪,动不动就对某些头脑不太灵光的小员工大声责骂。可又因为她在公司的地位,很多人对她这种颐指气使、气焰嚣张的样子只能暗暗鄙薄,不敢正面冲突,在他们心中,余薇俨然就是电影里那种飞扬跋扈的职场“女王”角色的典型写照。一些喜欢八卦的女员工偶尔还会私下编派她,说她是没人要的老剩女,所以开始心理变态,有虐待狂倾向,看不得别人舒坦等等,这样的话不知怎么也会飘进她的耳朵里,幻听的时候便会反复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窃窃私语,声音分贝却放大了很多倍,她又不能因此而做出更过分的举动,简直就是一种非常残忍的心理折磨。

  虽然余薇会按照私人医生的建议,定时去做治疗,但效果并没有她希望那样明显。工作时间她的幻听也照样会随着情绪的波动时而严重,时而停息。

  好不容易碰上不太糟糕的心情时,她也会静下来梳理思想。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某些行径的失常。

  其实,女人的性格有时候是非常不适合职场的,尤其是状态不佳、压力极大的时期。有人会不知不觉进入一种恶性循环,把生活、工作、感情混淆在一起,最终搞得一塌糊涂。

  所以说,人在愤怒的时候,往往都有愚蠢相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也不过一份心情,一种冲动,一阵后悔。

  充满希望时,现实是现实;希望没了,过去了,现实还是现实;从头到尾,改变的只有自己的心情罢了。

  写字楼洁净的女洗手间里,余薇公司的两个小客服正在洗手池面前对着镜子边补妆边闲聊。

  “嗨!你看到没,今天‘女王’又发威了,对我们部门的小乔同志一通狠批,还说这次如果真的得罪客户,发生的损失要让小乔承担呢!”

  “啧啧啧……行了!‘女王’有哪天不发威么?真要是有什么损失,客户不干了,一个小小客服人员承担得起吗!”

  “就是就是!领导们也太那个了……咱们员工也是人,动不动在平台上大骂,一点点面子也不给留,过分!”

  “是不是老女人都有点儿心理变态啊!你说呢?”

  “呀!这话可别在这儿说,让人听见了可不得了,嘘……”

  砰!

  洗手间的门瞬时被撞开,余薇一只手捂着嘴低头猛冲进来!里面的两个人一见是她顿时傻了眼,四只眼睛圆瞪,面容僵住,目光盯住余薇硬挺挺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她们一定是以为余薇将刚才的谈话都听进去了,所以才这样横冲直撞的进来找她们理论的。

  事实上,余薇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刚刚在办公室里正在为创意的事挖空心思,莫名其妙地一阵恶心,她先是不以为然,起身续了杯茶水,刚要喝,胃里又开始翻腾,感觉就要呕吐,于是才拔腿冲出办公室,跑到了洗手间里。

  余薇见这两个人都死死盯着她,无奈随便找了一个侧位,打开门钻了进去,想忍也忍不住,弯腰将吃过的东西呕在了马桶里……

  这时,还愣在外面的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如何应付现时的状况,又不敢就这样逃走,怕余薇过后找他们翻后账,只好待在原地等候发落。

  余薇吐完一通,冲了水,硬着头皮从里面走出来。走向那两人旁边的一个水池。这两个人目光一直奇怪地跟随她,让她极其的不适应,加上胃里的不适,更觉内心恼火。

  她尴尬地漱完口,边洗手边冷冷地问:“你们干什么?怎么这样看着我!”

  “呃,不是,余总,您没事儿吧!”其中的一个勉强想微笑着回答,可因为胆怯而挤出来的表情十分难看。

  “我?我能有什么事!”余薇故意语气强硬,又斜眼看了她们一眼,准备离开。

  “对不起……余总,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吧,我们也是口无遮拦,随便瞎说,您也挺不容易的,是吧……那个,大家压力都很大,所以……”余薇还没迈步走开,另一个便沉不住,自己语无伦次地道起歉来,她的话更让余薇诧异不解,所以回头又质问了一句。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旁边的一位显然是看出来余薇其实并没听到什么,所以在背后偷偷拽了一下刚才一直吞吞吐吐地道歉的那个,并笑了笑,上前来挡了驾:“没什么,余总,她是关心你……你身体没事儿吧?”

  余薇见她们又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不想多做纠缠,便随便回答个“没事,谢谢!”转身走了出去。

  回到办公室,余薇还没坐稳,幻听又开始了。

  她心里乱极了,感觉除了这个办公室以外,外面的整个世界都乱哄哄的,就像正在发生一场激烈的海陆空三维立体战争。

  没一会儿,她便觉得所处的这个房间四面墙壁都在慢慢进行高温熔化,天花板、地面都软绵绵的,她身下的座椅也跟着上下飘荡起来,四周的画面开始像烧灼的胶片纸,扭曲变形……

  小腹隐隐开始疼!痛感由一根线弯弯曲曲牵扯至大脑神经,余薇又快被逼疯,她气急败坏地把手臂在前面乱挥一通,桌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撸下地,噼里啪啦连续发出愤恨的抗击声。

  她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了?

  突然,胃里又开始恶心,而且比上次还要严重,她匆忙从椅子上跳下,不顾一切地往洗手间奔去。

  呕吐,翻腾,身体内仿佛被什么恶毒的物质侵犯,有种无法形容的难过。余薇手扶着洗手池的边缘,低着头尽力做着深呼吸,好让自己舒服一些--突然,一个可怕的意识袭上心头!

  难道,她怀孕了?

  怎么可能!这些日子她只跟那个悲催的富二代男人纠缠过一夜啊!那是多少天前的事?不对,她们确实,确实没有采取安全措施呀!不会这么巧吧?再之前,再之前,她跟那个冒牌的老外,好像也不怎么小心,她们分手多久了?多久了?一个多月吧!还没有两个月?记不清楚,她难道会如此倒霉?

  接着,一连串的怀疑和慌乱一齐把余薇湮没……

  余薇没有敢再犹豫,回去拿了包和车钥匙直接去了医院。

  妇科。候诊的人很多,余薇挂的号还得等。她从来不曾来过的科室,也还没有找过这类的私人医生。

  她坐在冰凉的候诊椅上,心乱如麻。手里攥着的几张纸太轻,压不住浑身因紧张而产生的抖动。她听到旁边的一个过来人在跟另一个同样神情紧张慌乱的女人不停地絮叨,现在医学如何发达,真的怀了孕也不必担心,手术也不用做,如何没有痛苦便可以解决之类的话题,余薇只觉得此情此景像在做梦,太不真实。

  的确,人类已经运用自身强盛的智商创造发明出无数中毁灭整个群族,和杀死自己后代的高精尖机械产品和医学技术手段,所以我们不得不面临越来越暴虐的气候和灾难,也不得不身处越来越腐朽糜烂的社会环境。

  这就是所谓市场需求决定了科技发展,看看这个城市里有多少家不停冒出来的私人医院在靠生殖门诊赚钱就能知道。四五年时间,人类在这方面的医学进步超出了想象,尤其是对于杀死人类胚胎的技术更是先进到了无所不能的地步,对自己后代下手的技能,起来越得心应手,可以让你不用忍受任何痛苦,不使用任何麻醉剂,自身也不用受到伤害,只需要在一种特殊的射线仪器上躺几分钟,体内被无视的生命就已经被杀死,然后顺着下体流出来。

  “107号,进来……余薇!”

  念到她手里的号时,余薇没有反应,直到里面的人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才恢复意识,走进诊室。

  “怎么了?”陌生的医生陌生地看了余薇一眼,低头在她的医疗本上写了点什么,然后淡定地问了一句。

  “呃……今天总是恶心,呕吐,好像还头晕……”

  “月经正常么?”

  “呃,不太正常……从来也没有正常过……”

  “具体什么情况?总是提前,还是推迟?”

  “总推迟吧……”

  “一般推迟多少天呢?”

  医生的逼问让余薇羞臊难当,又躲闪不及,不禁头皮阵阵发麻,身上一阵阵地冒出虚汗来。

  “我也说不好……一般,没有规律。”

  “嗯,拿单子去验尿,把结果给我拿过来。”医生不置可否,直接填了一张单子,撕下来推给了余薇。

  她拿着那张可能预兆着羞耻的化验单从诊室里出来,朝另一个人潮攒动的方向走去,这是什么世界,这种地方竟然人挤人、摩肩接踵,热闹得像集市!到了这里,无论你是处处优越,坐拥金钱地位的白领名仕,还是衣衫腌臜,为生存不惜一切代价的社会底层人士,都会因类似的难以启齿的隐私变得没有任何差别。

  余薇强忍着胸中不断挑衅的烦躁,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化验结果。她拿起化验单结果,什么都一目了然,一个大大的红章盖在刚才递进去的单子上,字迹清楚--阳性。

  她没有再回到诊室领辱,而是直接将那张化验单揉成团扔进一旁的垃圾桶,然后,脑子空荡荡地走出医院大厅。

  一路飙车,一路幻听,一路恶心,她崩溃,灵魂休克,大脑失聪,心早已失去了直觉。

  余薇停好车,从地下车库里走出来,被斜照的阳光逮住,毫不客气地曝光--这个女人原来这般狼狈,她光鲜的衣着下面竟然也是一具丑陋混沌的躯体,她看似高傲自信的面具后面居然也有极度颓废、无地自容的表情!一个黄金剩女,一个穿奢侈大牌的“女王”也意外怀孕了,而且罪魁祸首不知道是谁!大家都笑吧,尽情地笑,用尽吃奶的力气也未尝不可。

  如今,每个人都在装。女人在装,把木炭黑的眉毛画成夜色里极具诱惑的妖姬蓝,把蜡纸黄的面颊涂成做爱时的高潮红;男人也在装,把可不可以跟你上床说成今晚能不能请你喝一杯,把我想勾引你说成是拯救你寂寞的夜。男人女人都在装,所以装得这个世界没有可耻,只有可怜,可恨,还有可笑。

  社会已经给伪装提供了更大的屠场,让每一颗空虚的心灵能使尽浑身懈术,不计后果地放荡,甚至还给孤独穿上了华丽的霓裳。面对这么多的不真实,谁可以洁身自好?谁又能自如适应呢?

  坐在客厅里,余薇感到空前的无助,从极度的自信滑落到颓废的境遇让她已经方寸皆乱。她突然感觉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只身在异地多年,可以在需要的时候温暖心底的人寥寥无几,而她此时又非常脆弱,她多么希望有个人可以陪在身边,哪怕只是坐在一旁,很简单的说上只言片语--她想起了一个人,刘坤。

  可是,这种事情,她又如何向一个心存好感的男人启口呢?

  以往她在孤独的时候,还可以让梦任意飘散,允许自己放肆地幻想,即使扑朔迷离也足可以弥补心际的空白,可如今她害怕了,空虚极了,被荒唐的隐私、命运的急转直下吓住。

  她到底做了什么!开放么,还是亵渎自我,自甘堕落?事情到如此地步,太多道理都太牵强。原来感情这么殇!比想象中还难,说的时候简单,可是爱了又正巧打乱。

  期盼么,人如此,她亦如此。寂寥于世,知者无几,唯衣履相亲,书籍相慰,总是凉薄世界中的聚散悲欢,与己无关。

  余薇翻出手机,望着刘坤的手机号码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拨出去。欲盖弥彰地坐在落地窗前,细细打理起几株花草,它们和主人一样显得萎靡不振、郁郁寡欢。

  窗外传来一首久违的老歌,一下子跟余薇的某种悲凉情绪吻合,冥冥中心被挟持,随着音符流淌至惆怅不已的世界,再没有逃脱。

  女人的心天生都是柔弱、凄冷的,所以总有一种冲动,希望可以找到温暖的去处靠拢,无论是千里迢迢的缘分和思念,还是因特网上从未谋面的“chatting”。

  如果,她能穿过世间的冷漠叩响一扇真诚的心门,如果她可以凭借思想的力量穿越时空,找寻自己的归宿,然后默默地把心葬下,离开这世间无尽尘埃也罢了。

  余薇被音乐感染,柔弱的心魔再次吞噬掉了她最后的自尊--她转身走回客厅,拿起手机,拨出了刘坤的号码。

  “嗨!余薇,有阵子不联系了,今天怎么想起给我电话?”

  电话那头的刘坤听上去心情很不错,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惬意。

  “嗯,我……最近不太顺,想找你聊聊天……”

  余薇尽力让自己听起来还算正常,可话一出口,嗓音却不知不觉中夹带了苦闷和酸楚,还因许久没跟人讲话所以声带有些沙哑。

  刘坤听到余薇这样的口气感到十分意外,马上急切地问道:“哦?怎么回事?”

  “你有时间吗?可以见面么?”

  “当然,你说,在哪里?”

  “那就,在我家附近吧,左岸?”

  “好,我一会儿就过去。”

  “嗯,见面再说。”

  放下电话,余薇心里松快了一些,不想以这样颓唐的样子去见刘坤,所以便去换了件衣服,重新化了妆。

  夜幕刚刚降临,街灯初亮,余薇没有开车,而是步行来到了约好的咖啡厅。

  大约等了十几分钟,刘坤也到了。

  他走到面前时,余薇并没有注意到,而是正朝着窗外的街道发呆。刘坤用车钥匙轻轻敲了几下桌子,并顺势坐在了她的对面。这时,余薇才转过脸,微微苦笑了一下。

  “哎呀,看起来你气色是不大对,到底怎么了?”

  刘坤双眼盯了余薇好一会儿才开口询问,他倒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比起前阵子新公司成立时整天满脑门子官司的状态强了百倍。

  余薇不想就此将自己的坏情绪带给刘坤,同时也不愿多提自己心里的郁闷,所以先岔开了话题。

  “你最近看起来不错,精气神儿很足啊!”

  “咳,北京这边的事基本不用我操心了,事情总不能老让我来做吧,我现在彻底解放了,不管了!以后就是到处走走,也享受一下生活,嘿嘿,算是放假吧。”

  “是吗?那样很好,你现在完全可以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事业越做越大,又有人帮你打理,当然很幸福啊!”

  尽管余薇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出于真心,但听上去却还是有点酸溜溜的。

  “别说我了,快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我可不是见到老同学这样不愉快还能袖手旁观的人!快说说,有什么事不要闷在心里。”

  余薇很想说,很想把所有的实情都一吐为快,可她总觉得没脸开口,也无从说起,面对这个男人,她没来由的总是不像对别人时那样游刃有余,不是紧张而是笨拙。

  “哎呀!你快说,别让我着急!”

  刘坤见余薇低着头总不开口,急脾气也蹿上来了,不假思索地提高的嗓门,幸好这会儿咖啡厅里没几个客人,要不然肯定会引起旁人左右顾盼。

  “我,怀孕了……”

  “啊?”

  余薇简单直白的诉说让刘坤也愣住了。他先是挺直了身子瞪起双眼望着慢慢抬起头眼中满蓄泪水的余薇没说话,半晌才将一只手往桌子上一拍,轻叹一口气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孩子父亲呢?他怎么说?你会不会结婚?”

  “我不知道是谁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既然已经说了出来,余薇索性毫无保留地坦白了真相。

  “你说什么?怎么搞的!你……唉!”

  刘坤一听更加激愤,语气显得很恼火。不过,他很快便意识到余薇的无助,立刻调整了一下责怪的言辞,转而很肯定地给了她一个解决方案。

  “行了,你不用想了,我陪你去把她做掉,现在就去,马上!”

  “你陪我去?”

  “对啊!你还愣着干什么,这个孩子你不能要,错就错了,我帮你承担就是了,走吧!”

  刘坤很干脆地说完这句话,站起身便去拉余薇。余薇怎么也没想到刘坤会这样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问题,还主动挺身来帮她,陪她应对自己犯下的罪孽,她一时感激得泪流不止。

  上午在医院检查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要想解决她的问题必须有一个男人站出来,虽然打掉胎儿并不会给她带来身体上的痛苦,可医院有规定必须要父母双方的签字才能实施那种非人道的科技手段,正因如此,她这样未婚而孕并且还找不到责任人的情况才更加难堪。

  “刘坤……我没想到,你会这样……”

  余薇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到底想说什么,总之,她的语无伦次完全预兆了她对刘坤更深的倾慕之情,但她却不自知,这也正是她在未来生活里作茧自缚的开始。

  “好了,别废话了,走吧!”

  刘坤温柔地把可怜兮兮的余薇拉起来,一只胳膊揽住她的肩膀,带她走出了咖啡厅。

  两人站在门外,等侍应生把刘坤的车泊到门前。来时还阴霾的天气,这会儿已经开始下雨,淅淅沥沥、不紧不慢,好像天地间淤积的愁闷也在随着雨滴渐渐涤净。

  刘坤很绅士地把余薇让进车里,然后才转过去坐进驾驶座。他们迎合医院的规定走完了签字形式,预约堕胎的时间是两天后的上午。

  从医院出来,刘坤问余薇去哪儿。余薇答,哪儿也不想去。刘坤只好带着她继续找地方消遣,好转移注意力。

  外面雨忽下忽停,街道湿漉漉的,映出模糊浑浊的都市夜景。他们的车在不同场所附近前后停了十几次,余薇始终情绪低落地摇头,后来刘坤干脆也不问她,只是开车缓缓地在城市的几个街区道路上不停地转悠,什么话也不说。

  车窗外是属于别人的喧哗,车窗内是电台音乐广播覆盖的沉默。

  一直到车里的电子仪器上显示的时间跳到00:01,终于,刘坤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很晚了,要不要回去休息?”

  “不。”

  “那我们去做什么?要不要吃夜宵?”

  “不。”

  “那好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这次你不许摇头,必须听我的!”

  刘坤急打方向盘,把车掉头,加大油门,开始全速前行,方向,是通往城外的高速路。

  灯光陆离的城市渐行渐远,刘坤的车开得飞快,在直入黑夜的高速路上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余薇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心里的郁闷,而是对未知的去向开始惴惴不安,心里越来越诧异,他到底要带她去哪里呢?这样的黑夜,这么荒芜的郊外高速路,车道上已经基本没有多少车通过,会不会有危险?

  她胡思乱想的猜度时,刘坤已经在某个出口开下了高速,然后循着一处隐约的亮光而去。余薇仔细往窗外看了看,两边的黑幕下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依附越来越陡的山坡,她们竟然已经开到了远郊的山区,前方山路的海拔越来越高,成荔已经明显能感到车外的寒意。

  刘坤注意到了余薇的紧张情绪,没有转头,但却很轻柔地安慰了她一句:“别担心,我不会把你卖了的,我们很快就到了,前面的半山别墅有我一间……”

  听他如此一说,余薇才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对将去的地方产生了兴趣,以前她只是听别人说过在远郊的山上刚开发了一些很不错的山腰别墅,设施很豪华,起居的房间就处在林荫密布的天然氧吧中,非常惬意,没想到刘坤在来北京这么短的时间里已经在那里又买了一间小别墅,简直太令人艳羡了。

  车顺着弯弯曲曲的盘山路又往上开了一会儿,起初看到的隐约亮光已经逐渐靠近,余薇已经看到不远处的半山腰露出白色的房子。因为外面还有零星的小雨,所以深邃的夜色下,房子上白色的反光显得很不真实,只有个别的窗户透出湿漉漉的灯光,稀疏地点缀着青葱山岭,很像梦境中的画面。

  这时,车减速,缓缓停在路边的一处大门前,刘坤深沉地说了两个字:“到了。”

  余薇并没有急着下车,而是静静地望着刘坤,等待他的示意。

  刘坤从身边的手包里拿出一个遥控钥匙,对着大门按了一下,没有听到什么回应的声音,但没过两分钟,距离大门里面十几米处的一个房子里走出两个人来。深山的夜晚并不像城市里那样灯火通明,余薇并没有看清房子上面的字迹。

  等那两个穿着制服的人走过来,打开车门将手里的伞递给了刘坤,他们才下了车。刘坤把车钥匙交给了来者,便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胳膊揽住余薇,带着她直接朝房子里面走去。

  然后,他们由另一名穿制服的小男生开着上山的摆渡车送到了刘坤的别墅门前。

  下了车,余薇紧跟刘坤走上几级木台阶,微弱的门廊等几乎被黑夜吞掉了,她没敢左右看,等刘坤一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吊灯一打开,余薇才适应过来,感觉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人间。她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发现这间别墅很精致,没有想象中那么窄小,里面的跃层结构非常宽松,室内的设施和楼梯都是非常有质感的木制构造,透着咄咄逼人的自然气息。

  “随便坐,我去倒点喝的来。”刘坤打了个手势,便走到客厅一侧的吧台,刚拿出两个高脚杯才突然想起什么来,扭过头来问余薇,“对了,你现在不能喝酒了吧?”

  “呃……没关系,可以啊!”

  余薇对刘坤这一问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才故作无所谓的样子,并很干脆地驳回了他的意见。

  刘坤顺从她的想法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波尔多,一手夹着两只高脚杯,另一只手提溜酒瓶走过来,坐在余薇一侧的大沙发里。

  余薇接过酒杯,没等刘坤便举起来喝了一大口。她这种行为显然是在掩盖内心的不安,试图用酒将胸口袅袅升起的烦躁浇灭。

  刘坤见她如此,微微一笑表示理解。自己也呷了一口下去才关怀地问道:“怎么样?到了这儿心里会不会好一点?”

  “嗯,你什么时候买了这里的房子?”

  “一个多月前吧,还可以吧?”

  “当然了!这里很不错,我梦想中就希望自己能有这样一个绿荫环绕静谧舒适的家……”余薇刚说完这话便立刻发觉自己因一时“失言”暴露了心机。

  “是吗!没关系啊,那你以后可以经常来这里,反正我也不是总住在这儿。”刘坤倒是并不在意这些,居然很愉快地邀请余薇。

  “嘿嘿,那怎么好意思呢!”余薇尴尬地笑了笑,马上转移了话题,“对了,你现在个人问题怎样?有没有中意的人?”

  “我?咳!我也烦了,懒得跟女人绕圈子玩游戏。”

  “没那么惨吧!你现在正是时候,要什么有什么,也有时间,享受生活有人陪着不是更完美么,是你太挑了吧?”

  “呵呵,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现在时间不早了,你要不要早点休息?我现在带你去房间么?”

  “那好吧。”余薇放下手里的酒杯,站起身跟着刘坤走上了旋转楼梯,厚厚的实木台阶在脚下发出钝响,一声声凿在余薇心头,隐隐作痛。

  刘坤没在房间里多留,只简单交代一下便替余薇关上了房门。余薇站在卧室中央静静地听着他的脚步声,知道他又去了楼下后才跌坐在柔软的大床上。

  其实,那一夜,楼上楼下两个人都没有睡,没过多久,天已经放亮。刘坤只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而余薇则一直盯着天花板在发呆。

  第二天上午,他们到山庄附近的特色餐厅吃了饭,然后一起顺着山间小路循阶而上。余薇因为睡眠不足脸色发暗,刘坤则没表现出什么来,他还是很精神地带着余薇走了两处景色不错的地点。他们两个坐在山顶的磐石上放眼望去,广阔的天地已是脚下缩影,左右都是美景,空气中沁入了各种野花的清香。刘坤与余薇聊起了学生时代的如烟往事,又聊起各自曾经的心事。

  刘坤因为大自然的感染,也放下架子对余薇诉说起埋藏心底的秘密--自从跟成荔一见钟情到现在,任何女人都没有接近过他的心,可他不管找了多久,盼了多久,还是忘不了她。尽管现在他已经不再奢求此生还会有希望跟成荔再相遇,相恋相知,可他的心已经收不回来,所以他在这里买了这间别墅,每当孤独、寂寞时,就跑过来待上几天,默默地咀嚼那份相思,慢慢等待那些短暂而珍贵的回忆重新消化成可以继续生活下去的力量,然后再回到人群中。

  余薇静静地听他讲完,一句话也没说。下山时只觉内心深处有些酸楚难当,她想起了跟一个叫成荔的模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可她看了一眼刘坤,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还没想好到底该不该讲。

  下午,刘坤问余薇要不要回城,她想了想还是不愿回去,便给公司去了电话。结果出乎预料地得到一个让她非常恼火的消息,本想请假的她被公司最高领导一通狠批,双方在电话里话不投机竟然大声吵嚷、言辞激烈,最后那边说是因为她负责的项目好长一段时间表现不佳,所以正式通知将她辞退,叫她随时可以回公司找财务领赔偿款,办离职手续。

  知道了这种结果余薇的脑袋都快气炸了,可面前又找不到合适的发泄对象,顿时觉得两眼发黑,周围的一切都面目狰狞、可憎可恨。她有些失重,好似突然被生活、事业同时无情地抛弃。这两天本就摘掉了一贯傲气凌人面具的她,逃避到人群之外,在一个态度暧昧不确定的男人屋檐下充当被同情和怜悯的角色,这下变本加厉的挫败感几乎要把她逼疯。她再也不是把情感信手拈来当戏唱的女强人,失去了事业支柱,她终于品尝到单身女人的悲哀。

  在刘坤家的露天阳台上听完了电话,她变得气急败坏、愤懑不平,三两步回到客厅便把手里的手机狠狠地扔了出去,摔到地上的手机被蛮力肢解,外壳、电池、零件全散了架。

  刘坤见状急忙问道:“咋啦!又出事了?”

  “刘坤,带我回城!我要跟她们好好理论!”

  “跟谁啊?到底怎么了?”

  “公司把我辞退了!凭什么?”

  “怎么会这样?因为啥事?”

  “我的项目砸了,给公司带来了损失……可是以往我给公司创下的收益又怎么说?这不是给我落井下石么!”

  余薇越说越气愤,样子歇斯底里,无法形容。刘坤看她的状态已经非常不理智,为了安抚她,省得再招惹更多的是非,便想出各种办法阻止她。

  “算了,不就是工作吗?不打紧,我这里有好位置,不如你过来帮我吧?”

  “这是两码事,我不能这样任人宰割吧!”

  “不是,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何必跟他们大动肝火,你有能力害怕找不到发挥的地方么?行了!先不要过去,等过几天心情平静下来,直接过去办离职就好了,跟他们何必多言,你说呢?”

  “可是,我……”

  “别这样,想开点!都已经是久经职场的人,这点事情还想不明白么?好了,不如我们去找地方玩玩,忘了那些不愉快,好吧?”

  或许是多种心理因素的指使,刘坤的话在余薇面前变得越来越有分量,她现在更愿意听从他的建议。

  “也好,去哪儿呢?”

  “明天你还要去医院,不如我们先回城,找地方消遣,然后等明天完事儿了再回这里,怎么样?”

  “嗯……好吧。”余薇被刘坤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预约好的那件丑事,心里的火气霎时被压制下去,语气也直接许多。

  他们开车回城后,先去吃晚饭,然后到异常喧闹的夜店里徜徉好几个小时,喝酒喝到微醉的时候,两人才一跌一撞地搭肩走出来。

  他们都不想回各自的家,而是到最近的酒店开了房间。

  后来发生的事,不用猜也不想多做解释,只是一种人性本能,两个人两种复杂的心境,理想和现实相互纠结在一起,放肆地将彼此的渴望错了位而已。

  第二天醒来,刘坤对同床共枕的余薇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余薇答:“没什么,我自愿的。”

  刘坤又追加了一句:“我……喝了酒,失了分寸,你不会太在意吧?”

  因为这句话余薇感到了羞辱,可她的腹中还有更加耻辱的问题有待解决,所以,她冷冷地反问:“在意!又如何?”

  “好,我知道了。”

  刘坤先起了床,洗完澡穿好衣服,便静静坐在一旁等余薇,没再多言。

  余薇在浴室待了很久才出来,然后很坚决地跟刘坤说:“今天我自己去,你不用陪我了。”

  “哦?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想一个人去。”

  “呃……那好吧,你完事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今天也没什么别的安排。”

  “不用了,我不跟你去郊外那边,我就直接回家了。”

  刘坤似乎觉察到余薇有意表现出的倔强和执拗,但他无意勉强,便平淡地回答道:“好,随你吧。”

  “还有,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什么事?你说吧。”

  “前阵子,我在路边曾经帮助过一个叫成荔的模特,她晕倒了,我将她送到了医院里,后来我再没她的消息,问过医院的人,说她自己没打招呼就失踪了,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你找的成荔,我没有问太清楚,所以一直没敢跟你讲。”

  “什么?你说什么?你见过成荔了?什么时候?在哪儿?”

  刘坤听到如此意外的消息,变得很激动。

  “你别急!其实我根本不确定那个成荔就是你要找的成荔,虽然她跟我讲过她是个模特,但其他情况我一无所知,也许不是同一个人呢!不过,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再去那家医院仔细查问一下。”

  “好,你快告诉我是哪家医院!”

  “东城区的X医院,我送她到的急诊科,你可以过去再问问。”

  “哦,谢谢!”

  “不用谢,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因为那个人只在医院待了一两天就自己走了。”

  “嗯,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我这就过去看看,你自己一个人多保重……昨晚的事,我很抱歉,回头再补偿你。”刘坤说着已经站起身,打算往外走。

  “哼……还要什么补偿?算了吧!你快去吧。”余薇冷笑一声,知道刘坤不过是搪塞之词,索性放他走了。

  §§第五章 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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