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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伤心的出口

  如果我消失了,谁会发了疯似的四处找我?

  如果我消失了,谁会痴痴地坐着等我直到天亮?

  如果我消失了,谁会每天无数次想办法来找寻我的痕迹?

  如果我真的消失了?

  如果我消失了,谁会发了疯似的四处找我?如果我消失了,谁会痴痴地坐着等我直到天亮?如果我消失了,谁会每天无数次想办法来找寻我的痕迹?如果我消失了,谁会捧着我的相片一遍遍地凝视哭泣?如果我消失了,谁会半夜醒来想我想到泣不成声?

  如果我真的消失了……

  这是一条微博的内容,也是成荔离开张学海给她租的公寓前留下的唯一线索。

  她把自己的衣物收拾好,装进来这个城市时带的那个大皮箱,没有再跟这里的任何人打招呼便离开了。

  她还要先找一个地方,解决身体里的“意外”。

  有时候,女人会被现实逼迫得坚强起来;有时候,伤心的人更容易武装起自己,独自去面对一些本不该面对的事。

  成荔被护士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小腹渐渐开始钝痛--麻醉药只持续了十几分钟的效果,现在所有的知觉都恢复了,内心的伤痛也都恢复了。

  “你可以在床上再躺一会儿,等有力气了再离开,好吧。”

  那位护士只淡淡地跟成荔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手术室旁边的临时休息室里只剩下了成荔自己,里面的几个护士和医生早已经从另外的出口走出了手术间。

  大约几十分钟过去了,成荔挣扎着从移动手术床上爬起来,下地坚持着穿好鞋,便试着慢慢往屋外蹭。

  医院的拱形走廊里还有不少候诊的人,成荔缓慢地挪动步子往电梯的位置靠,她很想立刻离开这里,但虚弱的身体根本不允许她有一点过猛的动作,几乎挪动几步便会因为下腹的疼痛而冒出一身虚汗。成荔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倒下去,必须咬牙坚持。

  坐在走廊的候诊椅上的男男女女都把目光投向这位身材高挑面容苍白而美丽的女人身上。他们的心理肯定在猜测发生在这个女人身上的事--一个没有人陪伴的漂亮女人拖着病歪歪的身子可怜兮兮地从手术室走出来,悲哀还是活该?

  成荔不敢去面对这些人异样的眼神,默默地走进电梯,默默地从诸多回头的行人中穿行而过,默默地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她在来做手术之前已经在离医院几步远的宾馆里订好了房间,这会儿,她便可以用仅剩的一点体力坚持到宾馆的房间门口。

  无论如何,她现在的身体里已经彻底摘除了让她一度发疯的麻烦,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对张学海最后的那点儿留恋也跟着摘除了,尽管很残忍很痛,还在不停地滴血。

  成荔包裹在宾馆雪白的床单里,竟然感觉重新找回了一丝长久以来不曾体会到的温暖。

  她沉沉地睡过去,一直到深夜,服务生敲门进来询问她还要不要消夜。

  “打扰了,成小姐,我见你一整天都没有出来,想问一下你需不需要送餐过来?”

  “谢谢,我身体不舒服,没有胃口,如果不麻烦的话,你帮我送一杯热牛奶好了。”

  “哦,好的,其他的点心要不要来一点儿?”

  “不用了,我吃不下。”

  “嗯,成小姐,我看你身体很虚弱,还是应该吃一点,或者你有什么其他需要尽管跟我说,都这样了,怎么没有人来照顾你?”

  “谢谢你的关心,我暂时只想一个人多休息,要是有需要我会叫你来。”

  成荔看得出这位服务生是真的有点同情她,所以才特意多问了几句,她心里很感激,所以尽力给对方投来一丝微笑。

  只喝了大半杯牛奶,成荔便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11点钟。

  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一些,可以靠在床头看看电视,还叫了一些吃的过来。

  下午两点左右,她的手机响了--是住在这个城市里的一个大学同学,是个小学音乐老师,平时很少联系,但大学时的情谊很不错。

  “成荔!我,赵玲,你忙不?”

  “我知道是你,不忙,你呢?”

  “咳,我放寒假了,你来这儿工作快一年了,也不跟我多联系,都忙啥呢?”

  “也没忙啥,就是经常到其他地方参加活动,你放假了,这回轻松了。”

  “还好了,过几天就该有学生找我补课了,这几天没事儿所以想找你玩儿,你在哪儿呢?”

  “我,我在恒和宾馆。”

  “宾馆?公司不是给你租了公寓了吗?你怎么在宾馆?什么情况?”

  “我不在那个公司了,可能过几天就离开这儿了。”

  “出什么事儿了?你等着,我马上过去找你。”

  “不用了,等过两天我找你吧……”

  成荔越说越掩饰不了内心的酸楚,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她不想让同学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很丢脸,也感觉无法面对。

  “什么不用了!你肯定是有事儿,我哪儿能不管呢!你别管了,我这就过去,真是的!”

  成荔还没来得及继续编谎拒绝,赵玲已经挂断了电话。她知道这件事肯定是瞒不住了,自己原本想独自解决掉这个麻烦,永远作为秘密藏在心底的初衷也做不到了。

  想来,成荔真的是个彻彻底底的大笨蛋。她根本不知道,本想认真去爱的这个男人却没有任何能力把她留在身边;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隐瞒实情是多么荒唐和痴傻的行为;张学海的优柔寡断不是无缘无故的,他是个男人,而且是人到中年事业却仍处在尴尬阶段的男人,他必须考虑很多现实因素,而且他这么多年来跟一个有地位却完全失去了魅力的老女人保持着暧昧关系也是有明显目的倾向的;她曾经寄望于这个男人身上的幸福未来不过都是自己的臆想,根本不可能实现,那诸多矛盾的折磨,最拙劣的游戏情节都是必然要发生,必须要面对的;无论她怎么做出牺牲,都不会给这段孽缘涂上一点点伟大爱情的色彩。

  “那不是爱,那是玩弄、利用,成荔!你醒醒吧!”

  赵玲坐在成荔的床边义愤填膺地喊起来。

  “我不知道,也许我真的太傻了。”

  “成荔,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呢?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他就应该对此负责任呐!不行,你不说,我跟他说,你把他电话告诉我,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快气死我了!”

  赵玲知道了成荔遭遇的那些事情后,按捺不住那种又急又恨的情绪,非要替成荔跟张学海说个明白不可,成荔知道这是同学对自己最大的支持,可是事到如今,她真的不想再纠缠在里面了。她感觉很累,很累,就算是说了又能如何呢?说不定还会换来更多更大的伤害,所以她不想再跟张学海有任何瓜葛,就这样悄悄离开,从此斩断联系,重新过活就最好了。

  赵玲拗不过成荔只好作罢,留下来陪她待到了深夜才回家。

  赵玲走后,成荔一个人睡不着,她反复回想这一年来的前前后后,似乎还有意去寻找张学海真心对她的蛛丝马迹,可马上又有点儿恨自己不够坚决。电视机里的节目只剩下了午夜剧场和音乐点播,有一首老歌唱出来,成荔听着听着鼻头开始发酸,嘴角的一滴泪划进来,苦涩不堪。

  是否这次我将一去不回头/是否这次我已真的离开你/是否泪水已干不再流/多少次的寂寞挣扎在心头/只为挽回我将远去的脚步/多少次我忍住胸口的泪水/只是为了告诉我自己/我不在乎

  无论如何,犹如一场浮梦,爱情走了,留下的不过是一些涂不起颜色的回忆。滴滴清泪落下,掉在膝盖隆起的被单上,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它映射出的色彩便匆匆渗入布里,潮湿的痕迹越散越大。

  后来,成荔开着电视靠在床头睡着了,做了个浅浅的梦,她梦到了小时候在最疼爱她的外公打理的花园里玩耍。各色的花木都盛开了,该结果的树也都毫不掩饰地挂起了青果。

  一颗浓翠欲滴的“春雨”,伸展开像佛掌一般的大叶子在这些花丛当中显得格外得意倜傥;石榴快熟了,破了嘴儿;小小的观赏柿子也微微羞红了脸;水井边的枸杞树上挂满了跳来跳去红艳艳的小滴溜儿,随手取来就能吃。

  ……

  成荔独自在宾馆里又躺了两天才起来走动。她已经定好了离开的火车票,打算去海边休息一阵子,她还给那个城市里的老朋友打了电话--准确地说那个老朋友就是她大学里的初恋男友,他叫宇新,尽管分手了,可他们还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已经好多年都没有见面,但平时也会时常通个电话,互相关心问好。成荔并没有多想,只是想去那边度假,顺便也可以和宇新见面叙叙旧。

  成荔收拾行囊要走的那天下午,张学海奇迹般地打来电话。

  “你在哪儿?”

  “这不关你的事。”

  “你快告诉我你在哪儿!你同学给我来过电话了,她说你为了我做出了最大的牺牲,还说你做了手术,一个人在养伤,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我同学?她跟你说什么了?”

  成荔突然意识到赵玲并没有听她的话,后来肯定是又打电话跟张学海说了些什么。她真后悔让她夺过自己的手机,看到了张学海的电话号码。

  “你就告诉我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我不想见你,我马上就离开这儿了。”

  “你现在还耍小孩子脾气吗?快告诉我你究竟在哪儿!你想急死我吗?”

  成荔最终还是没有硬过张学海,她告诉了他所在的位置。张学海果然很快开车赶到了这里,他帮她把行李箱装上了车,然后带她离开了宾馆。

  成荔执意不回公寓去,而是提议他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谈谈。张学海答应了,开车带她去了他们以前经常一起去的名爵咖啡屋。

  坐在两人以前坐过的位置,成荔已无力再说什么,两个人彼此默默地相对直至半夜。

  “其实,我,跟李艳梅之间都是过去的事,我没有想到她还会来跟我闹……对不起……我知道你可能不理解。”张学海有为难的话憋在心里,欲言又止,犹豫几次终于吞吞吐吐说了这么一句。

  成荔抬眼望着面前这张突然陌生又异常焦虑的脸,满腔反驳之词一股脑儿被痛楚的苦水吞噬、分解,鼻尖酸胀难抑,无声地哽咽起来,泪水淌过冰冷的脖颈,在脚边晕染乌七八糟的往事,越搅越浑。

  她的耳朵从那一刻失聪了,听不见张学海低头又嘟囔了些什么话。就那样直挺挺地坐在他的对面,僵硬的身体支撑她无比悲戚的面庞,像一朵滂沱风雨之下凋残的马蹄莲,寡淡萎靡。

  张学海把沉重的胳膊伸过来将她抱住,成荔的身体瘫软在他臂弯里,艰难呼吸,那里已不再有曾经熟悉的温暖。他停止了解释或者诉说,很轻很仔细地开始给她擦拭双眼--成荔闭上眼,忽然回想起他曾经也这样给她擦拭过眼泪,在她再也不想踏入的那间公寓里的床上,他吻过她温热的脖颈,吻过她冰凉的乳房……她的身躯曾随着他的呼吸流动,流进潮湿的黑漆漆透着腥咸的溶洞,千万年才铸就的溶石滴下冰凉、苦涩的液体,一滴滴拍打在脸上,溅起细小的泪珠。后来,他默默地起身走了,成荔像一片枯叶被遗落在床上。

  他轻声问:“你恨我吗?”

  成荔被他从回忆中拽回来,很决绝地回答:“我爱过你,你知道。”

  你能说成荔心里没有恨吗?无辜地遭受这么多,究竟是因为什么?她不知道,她甚至恨这个世界总是让她品尝被掠夺和欺骗的滋味;恨自己像个白痴一样听到男人最平凡不过的情话便义无反顾地爱上他;恨自己为何还那么相信爱情能够战胜一切;恨她没有任何能力应付这残忍的游戏。

  思维被各个屋角的蛛网黏住,挣脱晃动。她清晰地回想起张学海与她朝夕相处时的微妙变化,他曾兴高采烈地对她说过幸运感激的话,还曾彻底更换年轻朝气的装束来拉近她们的距离,他给过她认真的承诺--“我不是一个始乱终弃的人,我有过失去家庭的惨痛经历,我会更加懂得珍惜”。可是,这些如今都显得那么苍白。

  咖啡屋二楼的客人基本都走了,背景音乐退得远远的,服务生很务实地去了一楼。成荔哪儿也不想去,她试图让自己强压的不甘心可以找一个出口!

  她试着偷偷编辑短信发给李艳梅,看看她是否能被叫过来,也好让这个男人当着两个女人的面有个了断。

  “你不是想让我放弃跟张学海在一起么?不如我们当面把事情说个清楚,我在名爵咖啡屋等你。”

  短信发了出去,张学海并未发觉。

  很显然,对方根本没拿她的回击当回事,迟迟没有回应。成荔很灰心,仅有的这点儿勇气也只能浪费在这条死胡同里了。她感觉自己几乎快被绝望融化掉了。

  是的,谁都知道一切该有个了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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