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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南方正给家里写了条儿,说是幸福村来人了要叫个车。秦琼说:“不用了,您就和我们平起平坐,走着去,坐一起,来个与民同乐。让我们三个土包子荣耀荣耀,回村里我们哥仨就有吹的了。南市长和我们一起并肩走进饭馆子的,你们谁行?”南方正笑了,他不觉得难为情,听着这些话,仿佛能净化心灵似的,连忙答应说:“谈不上是与民同乐。我都退休了,也是平民了。”秦琼说:“那可不一样,您在我们心里永远是市长。”南方正笑笑说:“好,不用车就不用了,咱们就坐11号大卡车,反正也不远。”秦琼等仨人乐得不得了。

  他们一出门,秦琼说:“咱们别吃大鱼大肉和海鲜了,去‘狗肉王’怎么样?”仨人都瞧着南方正表态,南方正一口就答应了。这个选择就是南方正和小王谈话时,秦琼等三人戗戗了半天才作为首选定下来的,要是不同意,就再推出第二方案,没想到南方正一下子就同意了,仨人更是乐得不得了。他们自有高兴的道理,因为南方正陪韩国客人到幸福村考察时,听说王风耀安排过在村里的朝鲜族老乡家吃过狗肉,怪不得忙得王运来屁颠屁颠的。那天他选好狗,炸好狗肉酱,头一天傍晚,王风耀还单独到村里去验收了一遍,听说王运来见南方正和韩国客人吃得很开心,才知道南方正也喜欢吃狗肉,走时,还悄悄塞给王风耀两个小包,说是狗大腿和狗肉酱,给南市长带上一份,给王主任一份,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就在村里传开了。当然也传到了秦琼的耳朵里,所以,他首选“狗肉王大酒店”。一提这家店,南方正也从心里同意,因为随着改革开放,韩国客商来投资的不少,到这里吃上一顿狗肉,对韩国客商来讲就是高档次接待,因为南方正去过韩国,老板招待了一顿狗肉,在他眼里那简直是宾上宾了,用南方正的话说,到这里吃顿饭,消费不高档次够,为了办好这家店,南方正曾亲自安排作为政府接待商可以转账的定点招待单位。朝鲜族女老板朴胖胖又为此找到南方正要批地办养狗场,这样可以保肉源没问题,南方正同意了。朴胖胖选址遇到困难的时候,南方正又安排人按程序把早已破产了在郊区的一个哈白猪良种试验场院拍卖给了她,价格自然很便宜。朴胖胖感激不尽,几次送钱送礼南方正都没要,逢年节就送条狗大腿,南方正没办法,只好收下,事后还派南信来结账给钱,弄得朴胖胖哭笑不得。照南方正的话说,用组织上给的权力给你办的事儿,不能领私情。鉴于此,南方正也愿意去,最起码是朴胖胖知道自己退了,也不会另眼看自己,何况吃这饭还给钱呢。

  还好,南方正瞧服务员没在意的时候,随秦琼进了靠里的一个包间。拿着笔和小本来让点菜的小姑娘大概是新来的,也认不出他是南方正,他感到心里有一种难有的肃静和欣慰。

  秦琼三个人你一样,我一样,点了大块狗肉,手撕狗肉,又点了狗宝,狗尾巴,狗腿,狗肠,可谓应有尽有。按着“毛毛虫”说的,吃狗肉必须喝白酒,南方正不扫他们的兴,也应允了。

  “南市长,”秦琼说,“我能请您吃1/3顿饭,也算烧高香了,我打牌输钱做了孽,那就是我们祖上有人积了德,要不怎么能碰上您给我找媳妇呢。还有我爸和我后妈过得可好了,我给他盖了新房,来,我先代表我爸敬您一杯。”

  “毛毛虫”和“癞蛤蟆”说:“我们俩赞助。”

  南方正举起杯轻轻喝了一口放下,秦琼拿着筷子点划着盘子劝说:“南市长,吃,吃大块狗肉。您瞧,多鲜亮。”

  南方正夹了一块狗肉蘸蘸狗肉酱送进嘴里,嚼嚼咽下去说:“你们都吃。”这三个人谁也不见外,每人喝进一杯,又连吃两口,“毛毛虫”说:“高兴,高兴呀!我这辈子头一回吃饭这么开心。”

  南方正瞧着他直笑,“毛毛虫”说:“南市长,您帮我找的这个媳妇真好,可会过日子了,人也本分,带来个孩子也挺好,进门没几天就改口叫爸爸了,多亏您,不光找了个好媳妇,还白捡了个儿子。我敬您一杯!”

  “哎--”南方正端起杯说,“别光感谢我,还得感谢你们王运来村长。”

  “感谢他个屁!”“毛毛虫”说:“他跑跑腿给我们找媳妇,是按着您说的路子,打着您的旗号,按照您给的条件跑跑腿罢了,我他妈的最恨他!”“毛毛虫”又说:“南市长,我说话粗点儿,您别笑话我,我那个老婆长得挺漂亮,就是让王运来这个犊子给干了,我才不要的,我抓住了,媳妇说,没办法,让王运来逼的,我他妈不管逼的还是你自愿的,咱穷要有个穷志气,我是不能受那王八气,戴那绿帽子让乡里乡亲的戳后脊梁骨呀。”

  “哟--”南方正说:“还有这事儿。”

  “这事不新鲜,村里这帮干部,一到冬天没事了,就琢磨着搞人家的媳妇。”“癞蛤蟆”说:“都不地道着呢!原先别人给我介绍了个媳妇,王运来给撬了行,跟了他弟弟,还编瞎话说我是癞蛤蟆,讲我怎么癞,癞他妈个蛋,都是胡编,他是村长呀,嘴大,编得没人给我介绍媳妇,我是这么找不到对象的。您说为啥?就是因为不给他送礼呗!”

  南方正问:“那你们怎么不告他?”

  “哎呀--找谁告呀!告伤心了!”“毛毛虫”说:“我去乡里,乡长说,我了解了解,这又不是强奸,你说你媳妇是村长勾引的,村长说是你媳妇勾引他的。村里这些破鞋烂袜子的事儿太多了,我要管这个就不用干别的了。”

  “行了,行了,”秦琼举起杯来说,“好不容易和南市长聚一起,别提你们那些陈芝麻烂西瓜的事儿了,喝!”

  “毛毛虫”说:“喝,喝了这杯,你说点儿正经的吧。”

  “说就说!”秦琼端起杯一饮而尽后说:“南市长,我从来没接触过你们这么大的官,光在电视里看见在主席台上黑裤子、白衬衫、花领带,讲话一套一套的,就觉得你们能当市长的都不是自己人,可能那肉,那头发都是什么特殊东西制成的,这一接触,嘿,和咱老百姓一样,有骨有肉,不同的就是水平比我们高,和您能交上朋友平起平坐,我这辈子算是没白活呀!”他说着,连喝了三杯,“毛毛虫”和“癞蛤蟆”也随着连喝了三杯。

  秦琼兴奋了,但酒量没过:“你们好好陪南市长,我去方便一下。”

  秦琼来到卫生间,架上机关枪正在放水,旁边一个上穿白衫衣,一个穿蓝色休闲服的两个中年人一边放水一边唠得神秘兮兮。白衫衣说,你知道咱们隔壁包房是谁吗?蓝色休闲服摇摇头,白衫衣说,是我们刚退下来的市长南方正,蓝休闲服说,噢,他到省里开会时我见着过,是不是该退了吧?白衫衣说,你看刚退就没人搭理了,三个老农请他吃饭呢。蓝休闲服说,那还不是没为下人,白衫衣说,肯定是有问题了。

  秦琼听到这里,借着酒劲儿那火气呼地冒了上来,机关枪里的水还没有放完,一侧身抓住靠自己的白衫衣,怒气冲冲地问:“你说吧,今天给我说个明白,南市长有什么问题?”

  “你是干什么吃的?!啊!”白衫衣一边系裤腰一边问,“你是哪来的野驴?”

  蓝休闲服系好裤腰带抓住秦琼的手:“松开,松开,你要无礼,我就报警了--”

  秦琼一手把他的手拨拉开:“老子还怕你报警呀,还有你一个,你们说,南市长有什么问题,要是说不出来,老子今天和你没完,说,说呀!”他已经是脸红脖子粗,青筋暴跳了。

  这时已经围上来了一些人,白衫衣胖胖的羞红着脸:“我说有问题了吗?松开,松开--你松开口自己慢慢说。”其实,他也怕弄大了,让南方正出来听着不好,自己也有了胆怯,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呢。

  “哎,你这个家伙刚才说完,怎么,属养汉老婆的,提裤子就不认账。”秦琼紧紧抓住他,“你还是个老爷们儿吗!啊?”

  白衫衣被揪得喘不过气来了:“你小子,报个名,哪来的?”

  “你不用管哪来的,今天老子就要教训教训你!”秦琼使足了劲又拽了拽问:“快说,说对了放了你,说不对我整死你!大不了偿你一条命。”

  蓝休闲服又上来拉他,让秦琼一推,跌了个跟头。这时来人越来越多,保安见势不好,跑到服务台拨了110报警。

  朴胖胖慌慌张张赶进来一瞧,立刻惊慌失措:“范局长,这怎么啦?”然后责问秦琼:“你跑我们这里耍什么野蛮,你是哪儿的?啊?”然后指挥员工:把他给我绑起来!十几名员工冲上扭胳膊拽腿,薅头发的把秦琼紧紧擒住了。

  朴胖胖大喊,报110了没有?

  保安说,报了,说话间随着门口警车响,两名干警冲了进来。

  厕所里外已经挤满了围观的人,“毛毛虫”出来本是看热闹,一看秦琼被抓的样子,急忙朝包间跑去。

  “怎么回事儿?”干警甲问了声然后冲着秦琼说:“你是哪儿的?”

  “幸福村的,叫秦琼。”秦琼气得呼哧哧直喘,毫不在乎地说。

  干警甲眼一瞪:“怎么回事儿?”

  这时,南方正和“毛毛虫”、“癞蛤蟆”都赶了过来,到了人圈边上。

  “怎么回事儿,你问问他!”秦琼理直气壮地指指白衫衣说:“这家伙说南市长刚退下来就没人搭理,说我们是几个老屯在请吃饭,还放什么屁,说南方正有问题,我问他有什么问题,他吭哧憋肚像拉屎拉不出来似的,你说还不欠揍,啊?”

  两干警一听,其中一名说秦琼:“你嘴干净点儿,问啥说啥。”俩人都觉得这案子奇怪。另一名干警说:“觉得是个奇怪的案子!走,跟我去一趟。”

  “慢--”南方正挤进来说:“有话就在这里说吧,为了一句话没啥了不起的嘛!”

  干警乙恭敬地搭茬儿:“哟,南市长在这儿。”

  “南市长--”朴胖胖挤过来:“您看,您来这里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白衫衣就是范晓晓,蓝休闲服是省人事厅来的牛处长。

  “没什么事儿不便打扰你。”南方正走近范晓晓问:“这是客人吧?”

  范晓晓尴尬地回答:“是省厅的牛处长。”

  南方正说:“范局长,你是领导干部,不要和他一样,这个秦琼是幸福村的村民,头脑简单,有点儿虎,你就--”

  “喂,南市长,您怎么这么说呢!”秦琼对南方正来了劲儿,“他们说您坏话,我教训教训他,您怎么说我虎呢。”

  南方正使使眼色,“毛毛虫”和“癞蛤蟆”把秦琼拉走了。

  “范局长,牛处长,还有二位干警同志,为了一句话,还是为了我,都算了吧,”南方正坦然地说,“算了吧,他们是农民,粗,和我个人关系不错,我一会儿批评他们。”

  干警甲问,“范局长,你说呢?”

  范晓晓说:“老市长都说了,就这么的吧,我也不和他们一样,老市长,您说,我能说那话吗,牛处长一直和我在一起,您千万可别相信。”

  牛处长打圆场说:“老市长,我真的没说,您这位农民朋友可能是喝多了,听走音了。”

  “是,”南方正说,“他喝多了一点。”

  朴胖胖说:“酒后无德呀,范局长,你就宽心点儿,别和他们一样。”

  “不一样,哪能和他们一样呢,要是和他们一样什么水平呀,再说,又是请老市长的客人,”范晓晓恢复了自然,“老市长,什么时候,我们人事局请您吃饭呀?”

  南方正一口答应,“好呀,选个时间再说。”

  范晓晓说:“那好,选个我们局的领导班子都在家的时候请您,您在位时,还可没少为人事局争口袋呀。”

  “没什么,”南方正笑笑,“都是为了工作。”

  朴胖胖喜笑颜开:“好了,好,一场误会,都回自己的包间吧,”各方笑笑,都各自回包间了。南方正刚坐下,范晓晓就端着酒杯来了:“老市长,来,我先在这里敬您一杯,祝您晚年生活愉快,有需要我办的,尽管说话!”

  南方正高兴地站起来举着杯回应说:“好,谢谢你,谢谢你。”

  秦琼用鼻子哼了一声,刚要说什么,被南方正推了一下,范晓晓见机忙溜了,怕再引出不好听的又不好说啥,这是硬着头皮敬的。

  “南市长--”秦琼不满地说,“您怎么说我虎呢,我虎吗?”

  “毛毛虫”推他一把说:“你这家伙呀,听话不会听音,南市长是想把事儿压下,你想想,他们官官相护,要不是南市长在,把你整进小号去,还不把你骨关节的胳啦哈给你砸出来呀。”

  “嘿,他妈的,敢哪!”秦琼喘着粗气。

  “癞蛤蟆”说:“这是南市长在,看把你吹的!”

  “哎呀,南市长!”秦琼不服地说:“他这不是埋汰您了嘛!要是说别人,爱他妈放什么屁放什么屁,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埋汰您,我来气呀!”

  “哎呀呀,”南方正说,“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儿,少搭茬儿,”他虽然这么说,可以断定,秦琼说在卫生间里听到的那几句话是真的。说不上是感动还是气愤,心里就酸楚楚的,他一直含着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毛毛虫”来气了,“你看你把南市长气的!”

  “南市长,”秦琼急忙送上纸巾,“以后不了,您别生我气。”

  “不生,不生--”南方正说着刚擦了擦眼泪,朴胖胖带着服务员端着一盘大块狗肉送上了桌,“南市长,这是我送的,等哪天还要单请您--”

  “老板娘,这菜我们点了。”秦琼故意冲着隔壁大声问,“有狗眼没有?”

  朴胖胖很敏感,挤挤眼说:“少惹事儿,快陪南市长喝酒!”南方正说了句感激的话。朴胖胖转身就走,秦琼追到门口,“喂,老板娘,怎么回事儿,怕我不给钱怎么的?”

  朴胖胖赶忙回答:“有有有,”然后对着厨房喊:“1号包房,狗镜一盘。”

  厨房回话,“知道了,马上--”

  秦琼坐下嘿嘿一笑大声说,“狗眼狗镜不都是一样吗?”

  “不许再挑事了,”南方正脸一冷,“再挑事儿,我走了。”

  秦琼忙说:“好,不了,不了,从打以后,不说狗眼两字,说狗镜行不?”

  南方正无奈笑着端起杯:“来,这么好的菜,喝酒。”

  这些话,在隔断墙不到顶的包房里,范晓晓等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像做贼似的问牛处长,“牛处长,吃好了吧?”这牛处长也没有心情了,点点头说:“吃好了!”范晓晓说:“吃好了,咱就走,是人不和驴弹琴。”说完一抬P股,打头走出了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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