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味菜根谭

第59节 立身高一层，高则超脱；处事让一步，让则心安

　　菜根原文

　　立身不高一步立，如尘里振衣，泥中濯足，如何超达？处世不退一步处，如飞蛾投烛，羝羊触藩，如何安乐？

　　日月译解

　　立身如果不站在比较高一点的境界，就如同在灰尘中抖衣服，在泥水中洗脚一样，如何能做到超然呢？处世如果不做退一步的打算，就像飞蛾扑向烛火、公羊用角去抵撞篱笆一样，如何会有稳妥安详的人生呢？

　　日月评谭

　　立身要考虑高一步立。就是说，如果你有一念向上提升的灵明觉知，你就得以比较高的道德水准、比较高远的人生目标（不是说要做多大的官、发多大的财）来作为自己的立身标杆，有这样一盏明亮的生命灯塔立在自己的心田中，那么你无论是处在畅达的人生际遇之中，还是遭遇多么严重的挫折磨难，都不会迷失自己。在得失面前，不会患得患失；在利害面前，能够心智洞明；在大是大非面前，能够正确选择。如果你的立身本来就没有高的标准，无所谓原则，无可无不可，或者说，你本来就是以世俗的浮华来作为自己的人生追求，那么你就是将自己立桩在红尘浪里，得失圈里，是非窝里，利害堆里，这样，你的人生永远处在无休止的奔竞追索之中，你的心智无休止地耗在如何算计、如何攫取、如何摆平、如何收拾当中，你的心灵将随着得失、起落、穷通、是非、祸福的变化而处于起伏不定无处着落的状态。这样，虽然你身居高位，虽然你表面上看起来神气光鲜，但你损耗的精气神、你的心田疯长的草、你三更半夜被噩梦袭扰的惊悚、你后背被别人扎过暗矛所感受到的钻心的痛以及你向别人晃明枪射暗箭时心头闪过的一念灵魂不安等等，都是别人感受不到的。这个时候，你也许会向往潇湘边上的烟波钓徒，这么逍遥，这么洒脱，这么自在。可是，你虽然有这么一闪念的向慕，但是你长期以来就是这么一个境界低的人，就是这么一个俗不可耐的人，就是这么一个钻营取巧之徒，就是这么一个沾满铜臭的人，就是这么一个势利中人，你要超达，不就是像在漫天尘埃中想抖落身上的尘埃，在臭水沟里想洗干净自己的脚吗？

　　处世要有退步的智慧。我们说，人生一世，不可虚度，人生要努力。这是最基本的。但是，并不是所有努力的人都能得到自己所期待的结果。有的人努力有结果，那是时、运、数比别人好；有的人努力没有结果，那是时、运、数不如别人。很多想不通的人总在想，与之相比，我的素质更高，我的付出更多，我的贡献更大，凭什么我的地位更低，我的待遇更差？想着想着，内心就像火锅一样滚烫不安，想着想着，越想越气愤，越想越焦虑，想出了躁狂症，想出了抑郁症。达人告诉我们，人生的安乐法在于，只问耕耘，莫问收获，但求问心无愧，不求事事如愿。不要一心去憧憬收获的狂喜，要更多地体味耕耘过程中的乐趣。不要把收获当作你努力后的必须，谁跟你许诺了必须？自己跟自己许诺不算数。金庸小说《侠客行》中有一个美女梅芳姑，和一个叫闵柔的女子争夺侠客石清的爱，失败了。若干年后饱经沧桑心有未甘的她质问石清：我和她比，哪一个更漂亮？哪一个武功更强？哪一个针织女工更专？哪一个琴棋书画更擅？哪一个对你更体贴更多情？石清答曰：是你，是你，还是你。可我所爱的，偏偏不是你。

　　人一生一世，总会碰到很多困局。就像行路一样，经常会走入死胡同。本来，退一步又是一重灿烂的天，退一步便大道如青天，但许多被妄念狂图魅惑了心智的人，偏偏不肯退这一步，宁肯在困境里失心疯，宁肯在死胡同里呼天抢地，宁可在南墙上撞得头破血流。《天龙八部》里面有一个慕容复，此人终生以兴复大燕国为职志，苦心孤诣，东奔西突，食不甘味，夜不安寝，漂亮的表妹王语嫣对他芳心暗许秋波流转，他也毫不为意置若罔闻。最后，他黄粱梦破，疯了，犹自南面称帝，用些糕点糖果换来几个村童山呼他万岁万万岁，然后君心大悦：众爱卿平身。

　　人生苦短。人生要努力，要前行，要实现，但不要飞蛾扑火，羚羊抵藩，猛踢铁板。特定的环境下，退一步处，是大勇，是大智，是新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