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味菜根谭

第6节 宇宙天地之间，一定有永恒不灭的精神存在

　　菜根原文

　　事业文章随身销毁，而精神万古如新；功名富贵逐世转移，而气节千载一日。君子信不当以彼易此也。

　　日月译解

　　事业文章会随着生命的终止而消亡，但人崇高的精神却可以万古长存；功名富贵会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泯灭，但人的气节却能够千年不朽。所以，君子确实不应该以短暂的功名富贵来换取永恒的气节精神。

　　日月评谭

　　中国从古到今，充斥各种圣贤之书、圣贤之教，史书上记载了大量的节烈之士、忠义之臣，但平心而论，中国人是讲实利、讲实际、讲实惠的。中国太动乱，中国人太命苦，中国改朝换代太频繁了，每一次变换，都是一次灭绝性的大屠杀，抢到江山的人，有几个不是刀头舔血的魔王？魔王江山坐定，就开始鼓捣仁义道德，忠孝节义了，忽必烈是，朱元璋是，皇太极康雍乾是，连北洋军阀都提倡读经。所以，老百姓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对谁忠，向谁义？前朝被推翻了，后朝立马将之妖魔化，后朝被推翻了，后朝的后朝又将前朝妖魔化，看得多了，听得多了，不免麻木，不免冷漠，谁都是收命的强人，谁都不是好鸟，谁坐江山都是一样。宋灭了，蒙古人坐天下，中国好像亡国了，许多人捶胸顿足，但老百姓还不是一样过，明朝灭了，满族人坐天下，中国好像又亡国了，许多人锥心泣血，但老百姓也是一样过。城头变幻大王旗，兴亡皆是百姓苦，管他谁坐龙廷，老百姓只有挨刀的份。强人抢到了天下，就要让人仁义道德，理由都是正大光明，实际上是为了让草民安份守己，为了一家一姓的千秋万代。当然，这个一家一姓，以为真是奉天承运，有些人也不乏有些百姓情怀，但前提是你绝对要顺从。

　　所以，特殊的历史造就了特殊的国情，特殊的国情造就了特殊的国民，特殊的国民造就了特殊的国人心态。中国人现实，讲实惠，图平安，这本无可厚非，但往不好的方面发展，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能活着，只要有实际利益，我什么都干，形成了国人懦弱油滑、贪生惜命、自私自利、见利忘义、有奶便是娘的劣根性。中国人造假药的、贩卖人口的、给奶粉下三聚氰胺的、造地沟油的、给猪喂瘦肉精的等等，一伙接着一伙。都说中国人没有什么真正的信仰，菩萨也罢，关公也罢，赵公元帅也罢，城隍土地也罢，天主也罢，只要显灵，什么都信，但大都是为了求官求财求子求平安而信，很少是为着一个终极的形而上精神归宿。所以，在生死关头，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贪生怕死的人；在利益面前，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投机取巧的人；在关键时刻，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投诚变节的人？为什么李自成破北京之日，那么多官员立即前往新朝山呼万岁；为什么崇祯皇帝煤山上吊之日，没有几个人肯为他守节殉身；清兵在扬州屠城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多人乖乖地引颈就戮；为什么日本侵华，中国会出现那么多蔚为大观的汉奸？当然，其中更有国民党要人陈诚所发四问的因素：“政府是否充分尽了保护人民的责任？政府与人民之间是否有痛痒相关的传统？在大多数人民意识中是否认为这是为国家为民族而牺牲，牺牲得有无价值？各级行政官吏是否公正无私素受人民爱戴？”人说日本人坏，日本人确实坏，灭绝人性，罄竹难书。但日本人还有另外一面，就是认真，不怕死，不投降。什么原因？因为日本人有一个万世一系的天皇制度，几千年没有变过，一个东西被世世代代信了几千年，有什么理由不死心塌地？日本人爱惜自己的百姓，一等产品留给自己的人民用，二等产品输欧美，三等产品卖给中国人。日本人相信万物有灵，死后成神，所以，日本人当然爱自己的天皇，爱自己的国家，当然不怕死了，动不动就拿刀捅自己的肚子。当然，我们也可以说他们被军国主义给欺骗了，神风突击，一亿玉碎，是愚忠。

　　所以，在中国，我们提倡了道德仁义几千年，我们呼唤了忠孝节烈几千年。贤良祠立了不少，可大多数国人信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信白花花黄灿灿的东西，信五世同堂满门发达，信眼面前的男欢女爱，却不怎么信那些摸不着边的天理、良知、佛性、精神、道义、气节等东西。别看翻开书本，好像中国的老庄之学那么发达，玄学那么发达，禅宗那么发达，理学那么发达，其实这只是一小部分人在鼓捣这些东西，而且是掌握了知识系统话语权的人在鼓捣这些东西，真正的历史现实却不是那么回事。不过，与现代人比，古人还是好多了，确实有不少人讲忠孝节烈，讲道义精神。而在现代，快14亿了，除了官员多如牛毛，小姐多如牛毛，真正信精神节义万古如新，气节千载一日的人，几乎是灭绝了，如果要说有，那也是在官样文章里，官员在会上念的，念是念给别人听，自己是决然不干的。

　　名山事业，锦绣文章，功名利禄，富贵荣华，都是空花梦幻，有生有灭。但宇宙天地之间，一定有永恒不灭的东西存在，千载一日，万古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