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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书记和行长的博弈

  琼花见过大春后的第三天下午,大春主动打来了电话。按惯例琼花是每周的周一打电话给大春报个平安,没有重要的事情,大春绝不会给她打电话。琼花在电话里听到是大春的声音,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了心头。果然不出琼花所料,大春在电话里说,他爹来信中提到琼花的爹现在病得不轻。原先只是以为他年岁大了,身子骨不如以前也属正常,可是最近发现了新的情况,解放叔常常恶心、呕吐、腹痛、腹泻、便血,他到区医院的消化科看过,吃了些药后病情未见好转,后来逐渐面色泛黄、双腿有些浮肿、没有胃口,不知道是生了什么怪病。

  琼花听到爹生了怪病的消息,一下子慌了神:“大春哥,那咋办呢?咱请假回家去看咱爹?”

  大春在电话另一头说:“你回去看也不管用。医生没能看出来是啥病,你回家能看出个啥?咱们老家的医疗条件差、医疗水平低,不如让咱爹把解放叔的病历先寄来,咱们拿到本市的大医院找专家瞧瞧,看看究竟是啥病再说。”

  琼花自己拿不出什么好主意,觉得眼前只能如此:“大春哥,就按你的意见办吧!咱爹现在治病一定需要钱,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到咱这里来一下,代咱寄点钱回去?”

  大春说他可以找人代个班,出来个把小时没问题。琼花就和大春约定,半小时以后在十一路车的海宁路站见面。琼花不敢把大春带到徐文俊家。沈彩虹以前给她立下了规矩,不准她带外人进门。

  琼花挂上电话就急急忙忙地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她把自己的全部财产拿出来清点一遍。琼花的财产十分有限,清理过程简单:她把以前所剩无几的零钱留下来,拿上三天前领的八百块钱工钱,和王悍东给的银行借记卡,准备等会儿全部交给大春。琼花做完了这些准备后,到客厅里看看钟,整个清理过程只用了三分钟时间。她无心再做什么事了,毫无目的地在客厅里来回转了几圈,又喝了几口水,尽管和大春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她还是决定马上去公交车站等大春,仿佛这样做她的内心会好受一些似的。

  琼花在公交车站台上眼巴巴地看着一辆辆公交车驶近、停靠、离去,直至她数到第九辆公交车,终于看到大春熟悉的身影。琼花此时不知道自己应该是高兴还是难过,连忙迎了上去。没等琼花走近大春,她相隔老远就发现了大春惊讶的目光。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见。大春见到琼花的第一个感觉是怀疑,第二个感觉是吃惊,第三个感觉是困惑。大春看见走近来的琼花,首先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人,向自己走过来的这位时尚的小姐是琼花吗?等这位时尚小姐走近了,大春看清了面前站着的这位小姐,千真万确是靠山村的琼花,此时大春的怀疑变成了惊讶。惊讶过后接踵而来的是困惑:琼花怎么了?

  大春说:“琼花,你这几天的变化真大,咱简直快认不出你了,咋搞得这样?”

  琼花此时顾不上大春的疑问:“大春哥,咱爹的病新生叔在信上还说了啥?”

  “信上写的也就咱在电话里说的那么多。现在咱也说不清楚,还是等咱爹把解放叔的病历寄来以后,先找医院的专家问问,再说下面咋办。”大春转而问琼花,“你怎么一下子买了这么时髦的衣服?头发咋也整成这样?你把工钱都用在这上头了?”

  大春的困惑像连珠炮似的向琼花袭来。琼花就把这几天的情况向大春简要地说了说,其中她向王悍东告密徐文俊在床底下藏钱一事,琼花省略没说隐瞒了下来,她怕说多了又会引来大春进一步的盘问。琼花说完就把八百块钱和银行卡给了大春,并告诉了大春银行卡的取款密码。

  大春对琼花的说道半信半疑。说不相信吧,琼花身上的穿戴是真的,栗色长发是真的,银行卡也是真的。说相信吧,琼花真会是遇上了好人?天上真会掉下馅饼来?大春无奈之下只能给琼花一些忠告:“今后你得格外小心。现在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不等于以后也没有什么问题。现在的社会太现实了,咱们是穷人家出身,遇上了什么太好的事,心里反而不踏实。你一个人在外面,处处要多个心眼,多加一些提防,多想想为什么?”

  大春答应代琼花把钱寄回去,等家里把吴解放的病历寄来后,他会立即通知琼花。

  大春带着满腹狐疑回去了,一路上他都在怀疑琼花没有把全部情况都说出来,是不是有些话她说不出口?他首先想起到的是,以前在南德门劳务市场上,有人要找上床保姆的事,琼花会做出这类伤风败俗的事吗?果真是这样的话,咱吴家的脸丢大啦!但是不管琼花出于什么原因,这几天琼花的突发巨变,一定有他目前还不知道的原因,绝不会是琼花遇上了什么大善人,因为中国内地的巨贾们,多数还不知道“慈善家”三个字应该怎么写!

  章建国没有糊弄王悍东,第二天果真和伍文龙书记见了一面。见面地点是在伍书记的办公室。官大一级压死人。伍书记是副省级,没有“俯就”的必要,当然是章建国前去“高攀”了。

  在大都市里最漂亮、最气派的房子,不是各级政府机关的,就是银行、保险、电信、电力这些垄断行业的,余下的是商业巨头的。伍书记的办公室也彰显了城市的实力,只能用现代、豪华、气派六个字来形容。章建国来这里的正式议题是,讨论一下市级高速公路和城际高速公路的问题,附带商量一下在城市地铁二号线建设方案中,五个市区公路客运站需要重新布点,公路客运站和地铁之间的交通衔接问题。两人在例行的寒暄之后进入正题,就章建国带来的几个问题,两人充分交换了意见。接下来章建国主动把话题引到了房地产上:“听说伍书记的兄弟在搞房地产?打算在哪里盖房子啊?如果新房子的地点好,我的小孩也想买一套。到时候还得请伍书记多多关照。”

  伍书记太极推手式的回答也妙:“我们两兄弟来往很少。你也是在政府部门工作的,一定清楚我们整天都是公务缠身,哪会有精力去过问工作以外的事?我听说我兄弟在搞房地产,具体在哪里盖房子,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章局长要替儿子买房子的话,凭你我之间的关系,到时候只要我能够帮上忙的话,我肯定会帮忙的。”

  章建国见伍文龙不接话茬,把通向伍文虎的门关得死死的,不知下面该如何说了。因为伍文龙不抽烟,章建国自己把香烟掏了出来,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下意识地在烟盒上敲了几下,把烟丝蹾紧。这是他拖延时间的习惯性动作:“我的烟瘾上来了,不介意我抽支烟吧?”

  伍文龙见章建国谈完了问题不是告辞而是要抽烟,心里感到好笑,你有话就快说,何必绕弯子:“你尽管抽,我不会介意。章局长如果还有什么问题要讨论,尽管慢慢细说。我今天下午正好有空,没有安排其他的工作日程。”

  章建国点上烟后,猛吸了两口:“伍书记,我听说你兄弟正在找贷款,目前进展情况怎么样?”

  伍文龙见章建国扯到贷款上,知道他今天来是另有目的:“他现在有没有找到贷款,我还不是很清楚。前几天我曾经遇上炎黄银行的王行长,顺便代我兄弟向他提起过这件事。他一直在‘研究研究’之中,至今没有见到下文,我也就没再过问这件事。什么是‘研究研究’,这个不用我多说了吧!不过听说王行长不久要轮换岗位,看来他在这座城市里也待不了多久了。”

  章建国假装糊涂:“我怎么没听他说过要轮岗?”

  “他们银行系统的领导干部五年轮换一个地方任职。怕他们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尾大不掉。这回王行长要去的地方,听说是西部的一个什么地方,今后他的小日子,恐怕没有现在这么滋润了。”

  伍文龙的话使章建国相信,王悍东不是在杞人忧天,他想试探一下伍文龙的态度:“王行长如果不想离开本市,他也有回旋的余地。他可以跳出银行系统,转到地方政府机构。王行长挺有才气的,去哪个部门都能胜任的。”

  伍文龙不屑一顾:“王行长的能力是一回事,能不能去是另一回事。你知道现在有哪个部门欢迎王行长去吗?至少在我负责的范围内,我没有听说过。市里也没有讨论过有关王悍东的任何任命。”

  伍文龙的话讲得含蓄,把他的话直译出来就是:王悍东想调进本市的机关绝对没门,想进市级机关?我在市委常委会上也要从中作梗。章建国能够坐到局长的位置上,官场的那一套他不会不懂,伍文龙的潜台词他当然是听明白了:“我和王行长还是挺熟悉的。你兄弟的事我见着王行长催他快点办。我现在正急着为儿子买房子。帮了你兄弟,也是帮了我自己。”

  章建国后面的这句话,牵强附会得十分勉强。伍文龙心想:现在新楼盘比比皆是,你还会等我兄弟的房子盖起来再买房?不过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我现在代表我兄弟先谢谢你!”

  章建国向伍文龙告辞。他想王悍东的这泡浓,早晚是要出的,与其晚出不如早出为好。

  伍文龙送走章建国后,坐下来后也深深地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敲山震虎的策略还是成功了。在中国搞房地产开发,办理银行贷款只要公关到位,本来不是太难的事,根本用不着请市委书记出面,最多由他的秘书出面协调一下,一般都能够把事情摆平。这次需要伍文龙大动干戈,是因为他兄弟伍文虎的贷款玩的是空手道,做的是一桩空手套白狼的买卖。

  人生一世,草生一秋。坊间传言:一岁出场亮相,十岁天天向上,二十岁远大理想,三十岁基本定向,四十岁处处吃香,五十岁发愤图强,六十岁告老还乡,七十岁打打麻将,八十岁晒晒太阳,九十岁躺在床上,一百岁挂在墙上。伍文虎快五十岁了,虽然没有经历“处处吃香”的阶段,却一心要奋发图强,梦想做房地产界的大老板。他一无建房经验二无建房资本,但是他有投机取巧的经验和当市委书记哥哥的政治资本,所以和其他的房地产商相比,他只要能够把房地产项目运作起来,经济效益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伍文虎利用到香港旅游的机会,托香港的一个朋友,用几千元港币的注册费用、一元港币的注册资金,注册了一家无限责任公司。从香港旅游归来,伍文虎摇身一变就成了假港商。这个现象在当时并不罕见。

  本市每年都有一次秋季招商引资大会,中国资本家享受不到的优惠政策,在秋季招商引资大会上先继出台,令中国本土的资本家个个羡慕得牙齿发痒。伍文虎从香港回来后,借市招商引资的机会,注册了香港合资的房地产公司,注册资金为五千万元。房地产公司的注册资金当然是虚报的。公司虚报注册资金是违法的,但是只要没有被人举报,上面有保护伞护着,工商局就不会发现,他们就能平安无事。

  市里搞土地挂牌招标拍卖,在伍文龙的授意下,土地部门采用暗标、陪标的手段,把城东东山脚下的一块风水宝地给了伍文虎。伍文虎中标拿到土地以后,要向土地管理局缴纳土地出让金。两手空空的伍文虎钱从何来?他想到了从银行贷款。银行的房地产贷款,需要拿房地产或者土地作抵押。伍文虎陷入了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悖论之中。他没有钱拿不到土地,但是没有土地又贷不到款。因此他想找一家敢于作奸犯科的银行,帮助他走出怪圈。经过缜密的调查研究之后,他选中了王悍东和他的炎黄银行。

  伍文虎知道他就是打着伍文龙的旗号,老江湖王悍东也不会买他的账,打虎还得亲兄弟,所以只能委屈哥哥伍文龙亲自出马,和王悍东商讨贷款事宜。谁知王悍东用几句官腔,把他哥哥打发回来了。兄弟俩是恨得咬牙切齿,暂时一筹莫展。当伍文虎在王悍东的银行同事嘴里,打听到王悍东要轮换任职的消息,王悍东不想轮换到西部去,伍文虎认为机会到了。打算以本市的一个官位作为交换条件,让王悍东来帮他们这个忙,他们的胜算会很大。因此伍文虎借用伍小娜打草惊蛇,将王悍东逼上梁山。他们预计王悍东除了“落草为寇”之外,没有第二种选择。

  徐沈平自从提拔为局长助理以后,一直是春风得意。沈彩虹为此高兴了好几天。因为局长助理手中有权,徐沈平的身价因此抬高了不少。最近交通局又盛传内部小道消息:局里即将成立的“市高速公路建设有限公司”,徐沈平将要出任总经理。此消息从交通局扩散到了社会上,徐沈平像被庄家恶意操纵的股票,立刻成了热门股,股价随之飞涨。一些嗅觉灵敏的承包商立刻行动起来,千方百计地要和徐沈平牵上线。世界说小不小,但是说大也不大。通过七大姑八大姨、亲朋好友从中牵线搭桥,想从市高速公路建设中分得一杯羹的人,总能拐弯抹角地和徐沈平接上头。徐沈平根据老妈沈彩虹的指示,严格遵循“小圈子”的原则,并非对所有客人都是来者不拒,而是在这群“淘金者”中间进行了精挑细选,只接待了其中寥寥可数的几个人,其余的人一律挡驾。徐沈平接待这几个承包商,安排接待地点是最关键的。徐沈平为接待承包商精心设计了三部曲:首先是把时间安排在晚上。他和颜丽邀请承包商在古都饭店用餐。第二步是用餐结束后,到楼上的“艺林雅集”画廊品茶,进行书画艺术的交流。徐沈平在画廊开办以后,已经从贾作人那里学习了一些皮毛,后来自己又在艺术书店买了几本有关书画鉴赏的书籍,有空时就信手翻阅几下,增长一点书画方面的学问。有了这点知识,徐沈平认为糊弄外行人已经绰绰有余。来客都是承包商,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懂金钱不懂艺术,任凭徐沈平海阔天空地乱吹,他们只能一味点头称道。第三步是介绍画廊的画作,欢迎承包商惠顾。这些承包商个个是江湖的老混混,响鼓不需重锤,心有灵犀一点通,人人心领神会,自告奋勇地购买画廊陈列的“经典”之作。虽然知道这个窍门的人并不多,最近“艺林雅集”画廊还是做成了几笔不大不小的书画生意,总金额加起来,画廊也有了三四十万块钱的进账。徐沈平的经营手段有点像房地产开发商,房子还在图纸上,就开始收取买房人的定金了。

  对徐沈平的晋升和“艺林雅集”画廊的成功经营,徐文俊心里是忧喜参半。他从政多年对官场的风险心里最清楚。老子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官场上看来越是一帆风顺,越是险象环生的时候,因此当事人必须保持高度清醒的头脑。最近市里“两会”开过以后,人事上会有所调整,想买官的人个个蠢蠢欲动。对地委组织部长来说,现在正是金秋的收获季节。可是徐文俊不敢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只是在老关系的小圈子里,收了几笔为数不等的人民币。他在答应这些老熟人升官要求的时候,从来没有向他们做过索取回报的暗示,而登门拜访的客人,约定俗成地都是带来了大包小包,内容丰富、品种齐全、价值不菲。他们一再向徐文俊表示,这些钱物都是他们心甘情愿送上门的,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保证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徐文俊怎么样假推也推不掉,万般无奈之中只好如数收下,好像不收就会得罪朋友似的。徐文俊然后让沈彩虹把钱藏到床底下的纸箱里。徐文俊是很守信用的人,凡是收了钱后所作出的承诺,他都一一兑现,保持了良好的商业诚信记录。

  徐文俊此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琼花自从王悍东给她交代了任务以后,开始处处多长了一个心眼。徐文俊家有客登门拜访,多般半都是琼花去开门迎宾。琼花首先问清来客是何许人也,才向徐文俊或者沈彩虹通报。

  世界上有三种人:政客、漂亮女人和算命先生,都懂得如何利用别人的信任。徐文俊一向认为琼花漂亮老实、没有见过大世面,所以对琼花没有多加提防。他是百密一疏,根本没想到这几次卖官交易,都被琼花一一收入眼底,可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是他后来悔恨终生的事情之一,琼花也因此为自己埋下了祸根。

  琼花这一阵子做家务老是心神不定,心里老是挂念她爹的病情。她想万一爹的怪病治不好咋办?如果要治病,这大笔治病的钱又从哪里来?现在瞧病贼贵,瞧个小感冒一次也要几百块钱,瞧怪病所需的钱就可想而知了。她想起过金花、银花、桃花、梅花她们,她们现在能够把自己的嘴糊上,身子不冻着、晒着,已经算是不错了,哪里还能拿得出钱来给爹瞧病?从眼前的情况看,能够挣到现钱的只有她自己,可是她挣的这点钱对瞧病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哪里够瞧病的?一想到这里,琼花就一个人暗暗地独自垂泪,好在家里没有别的人,她不怕有人会瞧见。她又想到徐家床底下的钱,他们家有那么多的钱,藏起来没地方花。她急需钱来救爹的命,可是这救命钱又在哪里呢?她认识到在这个世界里,人的命运是多么的不公平啊!

  琼花在焦急不安之中等待了半个月之后,那天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响了。琼花拿起电话,正是她企盼已久的大春的电话:“琼花,咱爹把解放叔的病历寄来了。咱也不懂医,上面写的啥意思,咱也看不出啥名堂。咱们啥时候到医院去问问专家?听咱们这里的同事说,要挂上医院的专家号,还得早点去医院排队,如果去迟了,万一专家号挂满了就挂不上了。”

  琼花得知爹的病历寄来了,恨不得马上去医院听听专家怎么讲,可是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去了也是白搭:“咱们明天就去。咱这里离市人民医院院近。明天一早咱先去排队挂号,你八点钟左右带上病历赶到医院就行。”

  大春在电话那头答应了。

  琼花晚上向沈彩虹说明了情况,她早上六点钟要去医院排队挂号。沈彩虹没有为难琼花,早餐他们可以自己解决,只要琼花不耽误午餐就行。这一夜琼花辗侧难眠,眼巴巴地盼到了天亮。

  早上六点钟琼花就梳洗好出门了,早餐也免了。她乘三路公交车到达市人民医院时,医院的候诊大厅里还有比她到得更早的人。老百姓看病一是贵二是难,这已经是社会的共识。琼花立刻排到等候挂号的队伍中,她向早到的人打听挂专家号的方法。有过专家会诊经验的人说,琼花爹的病属于疑难杂症,应该挂专家会诊号。专家会诊门诊一次有十名专家会诊,挂号费是五十块钱,虽然收费是贵了点,还算物有所值。这下琼花对挂号心里有了底,就挂专家会诊的号。

  一直等到七点半钟,医院开始挂号了。琼花今天特别幸运,前面的人都是挂专科专家号的,她挂到了专家会诊门诊的第一号。医院的专家会诊门诊,是医院把已经退休的老专家返聘回来坐堂会诊,用每天收到的会诊挂号费,作为专家们的返聘费用。自从开设了专家会诊以后,专家们每天都有不菲的额外收入,医院也赚到了名气、人气和卖药的利润。病人因为是专家们看的病,心理治疗的作用也不可小觑。

  八点钟未到,大春赶到了市人民医院。他在医院的挂号大厅里找到了正在等他的琼花。两人乘电梯到了十楼的专家会诊门诊,大春把吴解放的病历放在门诊室门口的小桌上,静候专家们的到来。

  八点钟整护士开始叫号:“吴解放,谁是第一号吴解放?快进来看病,再不来我叫下一号了。”

  大春和琼花开始还愣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是咱们。来了。”

  护士把两人引进诊室坐下。十名白头发和灰白头发的专家,围坐在大会议桌的四周。首席专家从护士手中接过病历问:“你们俩谁是病人?”

  大春说:“咱俩都不是。病人在外地,今天没来。咱们只是想请各位专家看看病历,帮助咱们分析一下,这个病人大概生的是什么病?”

  这样的看病方式,专家们曾经也遇到过,只是不多见而已,但是这种看病方式准确性较差,也不会有多大的医疗效果。老专家们依次把病历简单地看了一看。消化科的专家认为,当地医院诊断病人是消化性疾病,表面上看有些像是消化性疾病的症状,但是没有从更大的范围进行综合考虑,有误诊的可能。泌尿科的专家认为病人有点像是尿毒症的早期症状,应该尽早排除这种可能,如果不能排除则是尿毒症无疑。中医专家认为双腿出现浮肿,肾脏亏虚的概率很大。因为病人没来,十位专家要作出确切的诊断,也是勉为其难。最后首席专家在吴解放的病历上写上初步印象:尿毒症。“尿毒症”三个字后面又加有一个问号,是“疑似”的意思。然后专家们在病历上开出了建议处方,供当地的医生参考,包括西药、如果确诊为尿毒症则需进行透析和中医治疗三种。

  最后首席专家向大春说:“不少病人小病不治,大病吃苦。患者当出现贫血、乏力、恶心、呕吐、腹胀、厌食、高血压,口中有尿味、皮肤发暗和头发焦枯等症状的时候,这时大多数人会去医院看病,但往往不知道去哪个科看病,只好胃口不好看消化科,贫血的去血液科,很少有人想到可能是肾脏出了毛病。你们把我们的意见转告当地的医院医生,让他们做进一步的排除。如果在当地医院不能确诊,建议你们把病人带来,我们为他做下一步的临床检查。不过要密切注意病情的进展。如果是尿毒症的话,病情进展比较快。治疗是越早越好。”

  专家们的诊断明确而且细致,大春感到这五十块钱没白花。但是吴解放万一真的患上了尿毒症,这下大麻烦可就来了。大春在电视上经常看到,电视台的记者隔三差五地报道什么白血病、尿毒症,不厌其烦地呼吁好心的市民给病人提供捐助。看来治疗这几种病,没有几十万块钱是万万不行的,就是现在有了这笔钱,能否一定治好还是个未知数。大春不能理解的是:现在哪来的这么多的怪病?以前怎么没有呢?

  大春和琼花从市人民医院院出来。大春说:“琼花,刚才专家的话你都听到了。咱叔的病可能挺麻烦的。”

  琼花此时已经是六神无主:“你看咋办好呢?”

  “现在咱们尽快把病历寄回去,让老家的医生再仔细地瞧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万一咱叔得的是专家们所说的尿毒症,老家的小医院恐怕治不了,只有把他弄到这里来治。这种病咱在电视上见过,看病要花的钱可海啦!得了这种病的人,有钱就有命,没钱就没命。咱也不知道咋办是好。”

  “你就赶紧把病历寄回去,让老家的医生仔细瞧瞧后再说。但愿咱爹得的不是尿毒症就好了。”

  “刚才专家讲治病越快越好。咱看病历用特快专递寄回去,虽然多花些钱,但是至少可以省五六天的时间。还有你上回交给咱的钱,咱第二天就寄了。估计咱叔现在该收到了。”

  “大春哥,你出来不少时间了。你现在先回吧!等老家的医生瞧了病历以后,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新的诊断意见,再商量要不要把咱爹接到这里来瞧病。”

  “这个只能到时候再说了。现在谁也说不好。”

  大春走了。琼花心烦意乱,钱的问题像一块大石头,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头,她感到快要窒息了。不过现在她也得赶紧回去。徐文俊家中午的饭菜,还等着她回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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