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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行长和局长的秘密

  徐沈平最近有三件大事缠在身上,忙得不可开交。他只叹分身乏术,恨不得自己能变成三头六臂才好。

  第一件事是接待组织部的考察组。这次来的考察组是组织一处派出的考察组。徐沈平当然知道其中的原委,但是在章建国面前他还得揣着明白装糊涂。章建国得知是组织一处派出的考察组后,心里开始不踏实了。他几次问徐沈平是不是前次的报告出了什么问题,徐沈平总是说没听说出什么问题,这次考察组的组成,是遵照市委的意见来办的,连他父亲徐文俊也说不清楚。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先集中精力把考察组应付过去,视考察情况再决定下一步棋应该如何走。章建国自己也提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由徐沈平去看着办了。买官也和买东西一样,也有买到假冒伪劣商品的可能。章建国最不愿意看到王悍东的预言变成现实,如果他被调出了交通局,将是他在官场上的一次重大挫折,也会失去平生最大的一次发财机会。他将抱憾终生。

  考察组到了交通局以后,章建国只在由老局长出面的接风宴上露过一回面,其余的时间他尽量避免和考察组的正面接触,他的理由很正常,当事人应该遵守回避制度。就在那次接风宴上,章建国在介绍徐沈平的时候,他恰到好处地说:“徐沈平是你们徐部长的大公子。”章建国这一句话,就拉近了徐沈平和考察组的不少距离,为他自己的顺利过关,打出了第一张牌。其余相应的安排,比如考察组的谈话人选、民主测评等,他也向徐沈平面授机宜,让他去一一搞定。在他看来阴沟里翻不了大船,此次考察过关已经是胜券在握,只等着看下一步会是什么结果。

  徐沈平不停地安排考察组找人谈话。这些人都是章建国事先精心挑选出来的自己人,当然都是对章建国的一片颂扬声,其中谈到章建国的缺点,无非是“章局长工作废寝忘食,不懂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之类的屁话。这种小骂大帮忙的做法,是机关里马屁精们惯用的伎俩。

  在组织部门里有几句顺口溜:“有才有德是上品,有才无德是毒品,有德无才是次品,无德无才是废品。”如果用这个顺口溜的标准来衡量,以章建国的德才而论,不是毒品也起码是废品。论才没有值得这些马屁精们敬仰之才,论德更无值得这些马屁精们颂扬之德。他们之所以闭着眼睛说瞎话,无非是一个利字当头。

  在接下来的民主测评投票中,徐沈平也做了手脚。现在在提拔干部的考察中,都有民主测评投票这一程序,不仅下级要投票,平级的其他干部也参与投票,所以有很多钻营升迁的人,放下工作四处搞关系、拉选票。而那些工作尽职尽责、坚持原则、不趋炎附势、不搞关系的干部,反倒被人认为“不食人间烟火,太不合群了”。这样的干部虽然工作有成绩,群众也非常拥护,反而得不到升迁,得不到重用。更可怕的是,这种不良的干部文化对干部的伤害特别大,很多干部随波逐流,不愿作为,也不敢作为。搞关系、一团和气成了干部为人做事的潜规则。章建国在局里的为人处世方式,与这种潜规则不尽相同,他是处处张扬,飞扬跋扈。凡是自己小圈子里的人,他一团和气,无论大错小错都一概包着裹着,凡不是他小圈子里的人,则处处又打又压,想方设法地排挤。他和小圈子里的人结为死党。有这些死党的保驾护航,加上徐沈平的从中斡旋,他的民主测评顺利地通过了。

  民主测评的结果是,章建国评价等级良、优的比例,达到百分之九十六。在中国的政治生活中,百分之九十五是一个重要的数字。讲到老百姓,要团结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其余的百分之五自然划入坏人之列。讲到干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是好的,剩下不到百分之五的坏干部,是半个指头和九个半指头的关系,在现代精密的断指再植手术中,完全可以治愈。讲到成绩,永远是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是政绩,缺点是少之又少,归入了必不可免的学费当中。徐沈平把章建国的民主测评成绩提高到百分之九十六,虽然只提高了一个百分点,却有划时代的意义。

  徐沈平忙的第二件事情,是东郊美庐的房子装修。装修中的最大难点,是在装修的风格上,他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是采用英国古典风格、西班牙风格,还是法兰西风格、意大利风格,他唯一不考虑的是中国风格,他觉得中国风格缺乏情调,所以不喜欢。最后还是王悍东替他拿了主意,采用了英国古典风格,虽然费用比其他几种风格高出了一半,但是绝对高贵典雅,这个钱花得值得,这符合富人们的生活哲学:“不要最好的,但要最贵的。”装修风格难题迎刃而解以后,剩下的事由装潢公司去做了,装修质量则由监理公司去把关。他不时地去检查一下施工进度。

  徐沈平的第三件事是“艺林雅集”画廊的正式运作。开业不营业是资源的极大浪费。无所事事的颜丽,天天晚上泡吧的绯闻传到他耳朵里,也使他伤透脑筋。他等到前面两件大事稍有头绪,立即将工作重点转移到自己的画廊上来。

  就在送走组织部考察组的第二天下午,徐沈平打电话把贾作人约到画廊来。颜丽给他们两人备上茶水、递上香烟以后,也坐在旁边听他们谈生意。

  徐沈平问贾作人:“上次定的画,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用现在时髦的说法,顾客就是上帝。你的事我是一直放在心上的,有钱的主顾就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哪敢怠慢?自从你交代了具体的要求以后,我们立刻开始张罗。”他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单子递给徐沈平,“这份单子你先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尽管说。对我们来说画虎画猫一样的画,怎么改都无所谓,满足你的需要才是最重要的。你的生意做好了,我跟在你后面沾光。现在不是提倡共同富裕吗?我们这样做正合乎潮流。”

  徐沈平接过单子,这是贾作人开列的赝品书画清单,上面列出了作品的名称、尺幅、名头,当然不会忘记写上价格。徐沈平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他在书画这行还是个门外汉,怎能说出什么子丑寅卯来?他后悔没有事先把王悍东也一起约来:“这张单子你先放在我这里,明后天我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这单子上面的画,你们已经‘做’好了多少?”

  贾作人的赝品画制作,的确不能称为画画或者作画,所以他对徐沈平说的“做”画并没有多大的反感:“因为你对画的质量要求很高,这些画‘做’起来也不容易。我们四五个人忙了十几天,才‘做’完了十张左右。”他从包里拿出一沓画来递给徐沈平,“你看看这些画的水平如何?绝对保证张张精品。”

  颜丽也从徐沈平手上拿了一张画来看个新鲜。她对书画和徐沈平一样一窍不通,但是这幅画给她的总体感觉还是赏心悦目的。

  徐沈平看了几张画就放下了,这几张画究竟是好是坏,还得等王悍东看过以后才能定夺:“这几幅画总体看‘做’得不算差,当然最终的结论还得由买家来说。你这些画能不能先放在画廊,让我们先试试市场的反映?”

  贾作人对徐沈平的话明显表示了不满:“你这样说就是对我们的不信任。现在本城里的大画廊,哪家卖的不是我贾作人的东西?还用得着试水?”

  女人们无论做生意还是谈恋爱,都喜欢以速战速决的方式进行,经常把对方搞得目瞪口呆,猝不及防。颜丽见两人谈话有可能陷入僵局,便插了进来说:“贾先生今天不见到钱,我估计他今晚睡觉也不会安稳。你看这样办行不行,画留在画廊,画廊先付给你一万块钱定金。一个月以后你来结账。如果这样不行就拉倒,我们重新找别人做。我不信普天下只有你贾先生一个人会‘做’画。”

  颜丽的这番话令徐沈平大感意外,更是令贾作人始料不及的,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问徐沈平:“徐老板,这也是你的意思?”

  徐沈平见颜丽此话说出了口,颜丽好歹也是画廊名义上的老板,说出去的话想收也收不回来了,只能顺坡下驴:“可以这么说,这也是我的意思。”

  贾作人见颜丽把他逼进了死胡同,只能卖个空头人情了:“既然颜小姐开了金口,我贾作人好歹也要给她这个面子。就按颜小姐的意思办。”

  徐沈平见贾作人做出了让步,接受颜丽开出来的条件,占了贾作人的上风。他对贾作人说:“好,就这么定了。”

  接下来的事情简单多了。颜丽开给了贾作人一万块钱的现金支票,由贾作人写下收款收据。徐沈平也给贾作人写了一份收货清单,上面详细地注明了画的名称、尺幅、单价等等,并根据贾作人的要求,添上了一个月后结账的备注。全部交接手续办好后,贾作人拿着钱高高兴兴地走了。

  送走贾作人后,徐沈平拿起他送来的画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回,他始终没有看出来,这薄薄的一张宣纸,加上一些颜料,居然值那么多的钱,会受到那么多的人追捧。这正是艺术门外汉们常常发出的感叹。

  徐沈平从刚才颜丽当机立断的几句话里,发现颜丽不但是床上的一块肉,而且还有一股经商的胆略,今后可得好好地发挥她的作用。他吩咐颜丽把这几幅画送到裱画店去装裱,装裱好了把画廊布置一下,这样画廊就像模像样了。

  当晚徐沈平和颜丽在饭店共进晚餐,住在画廊里没回去,今晚要和颜丽旧梦重温。在他们两人今天的一番缠绵时,徐沈平对颜丽多了一番爱意,因为他今天新发现了一条爱她的理由。颜丽对徐沈平的表现也做出了回应,今天也显出格外的顺从和温柔。两人尽兴之后,颜丽躺在徐沈平的怀里问:“哎,沈平,你天天忙得像国务院总理似的。你这个办公室主任是多大的官呀?值得这么忙乎吗?”

  “准确地讲我只是办公室副主任,离主任还差那么一点点。”徐沈平伸出平行的拇指和食指,比画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办公室副主任是什么级别的官呀?”

  “副处级。”

  听到徐沈平讲的是副处级,颜丽放声大笑起来。徐沈平感到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笑的?”

  “看来办公室副主任也没有多了不起的,和我的级别一样。”

  “别瞎说了。你哪来的级别?如果你们坐台小姐还有级别,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颜丽说:“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前一阵公安局扫黄,我们的几个小姐妹被抓了去,小姐妹们谁也不承认有卖淫行为,警察就问:‘你们都说没有卖淫,你们还个个都是处女喽?’一个小姐妹说:‘我还没结婚,按理说应该算处女,可是干的这个工作又不可能是处女,那就算是副处吧。’你说我们两个级别是不是一样?”

  颜丽的笑话让徐沈平听了也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说现在社会有色情,这个一点不假。说有色情文化,我还不大相信。色情果然还有点文化,至少有点幽默感。”

  颜丽见徐沈平对黄色笑话挺有兴趣,干脆一下子把她平时听来的黄色笑话讲了十几个。徐沈平和颜丽一直谈笑风生到了下半夜,俩人实在太困了,才相拥昏昏睡去。

  琼花到徐文俊家当保姆已经一个月了。服务中心的小赵那天下午一点多钟打电话来,让琼花到家政服务中心去领工资。琼花怕耽误了徐文俊家的家务活,特地给沈彩虹打了个电话,请半天假去家政服务中心领工钱,并说她晚上回去可能要迟一点,晚餐的菜已经洗净切好,只要下锅炒一下就行,乌鸡汤也炖好了,晚上请她再热一下。琼花晚回来的原因是,这一个月来她只是每周和大春通一次电话,她打电话时注意通话时间尽量短,生怕通话时间长了,在沈家激增的通话费上,会被沈彩虹发现,因此对她产生意见,所以她每次只是简单地向大春报个平安就挂了电话。她这次领到工钱后,要顺便去看望一次大春和桂香,打算请他俩吃一顿饭。她到了城里以后,大春和桂香一直在帮助她。她刚到城里的第一天,他俩还为她在小饭店里接风,这回说啥她也要回一次人情。

  琼花乘公交车到了服务中心。当她从小赵手里拿到平生第一次工钱时,心情非常激动。她接过八张百元大钞,感到钱是沉甸甸的。毕竟这是她三十天的辛勤劳作,才换回来的劳动成果。

  因为琼花是家政服务中心派出去的员工,小赵见到琼花仍然十分热情。小赵问琼花,她在徐部长家里生活习惯不习惯?工作累不累?琼花回答说都很好。小赵发现琼花比一个月前还胖了一些,脸色也红润一些,这就印证了琼花所说的不假。小赵又说了一些鼓励琼花的话,说只要她在徐部长家里好好地干下去,前途和钱途都是一片光明。琼花听了小赵这些鼓励的话,打心里感激小赵,可是对小赵所说的前途和钱途,琼花可是不敢有什么奢望。所谓的钱途就是毎月八百块钱,总不会涨到八千块去。她一个农村姑娘进城当保姆,最好的前途就是这份工作能够长期稳定地做下去,接下来是考虑在城里找个好人家把自己嫁出去,以后再生个男娃儿或者女娃儿,这辈子也就算没白来人世走一遭了。如果她能够实现自己的这些愿望,已经比她那些嫁在穷乡僻壤的四个姐姐强多了。但是琼花把这些想法深藏在自己心里,是不愿意和小赵说的。

  琼花从家政服务中心出来以后,先去超市买了一些水果之类的礼品,再乘公交车去东方度假村看望大春和桂花。琼花在小区里最先找到了正在清扫马路的桂香。桂香说大春在小区的东大门当班,还有两三个小时才能下班。琼花协助桂香清扫完这段马路,把保洁车推到保洁站停好后,桂香领着琼花回到车库地下室里的小房间。时隔一个多月,琼花感觉这小房间比以前更加阴暗潮湿,比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感觉更加凄凉。琼花在小房间门口迟疑了一下。桂香以为是琼花在客气:“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进来坐呀!”

  桂香天天住在这里,小房间的今天和昨天是一个样,她是不会产生什么异样的感觉的,因此无法猜出琼花迟疑的原因。

  琼花进了小房间,把礼品放在小桌上,然后在长凳子上坐下来:“咱们一个月没见面了,咱挺想念你们的,请了半天假来看你们。今天咱是第一次拿到工钱,也想请你和大春哥吃一顿团圆饭。咱们好久也没聚在一起了,吃饭的时候咱们可得好好聊聊。”

  桂香见琼花带来了礼品,有点不过意:“你买这些东西干什么?尽在糟蹋钱。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讲究那种客套。大家赚一点钱都不容易,下次你可别再买东买西了。”

  琼花笑着说:“桂香,这回只是表达咱的一点心意。你既然这么说了,咱下次来就什么也不买。但是今后咱再来,大家聚在一起,团圆饭还是要吃的。难得改善一次生活也是应该的。咱们没钱就不作兴咱们也有点小享受?”

  桂香拿起铝水壶和塑料水桶说:“这个以后再说吧!不要把将来的事情现在预先设计好了,我们人穷命穷,将来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你先坐一下,我上去打水烧开水,水瓶里的水还是昨天烧的。吃了对人的身体不好。”

  琼花在等桂香打水的这段空隙里,再一次环顾了大春和桂香赖以生存的小房间。这间房子的破旧和条件恶劣,和徐文俊家的住房有天壤之别,两者不可同日而语。她曾经无意间听到徐文俊全家人在议论购买东郊美庐的房子,听说他们买这套房子一共花了一百五十万块钱,还要再搭上四十几万的装修费。两百万块钱买一套房子,无论对在城市里打工的农民工来说,还是对城市里的工薪阶层来说,这笔巨款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她想大春和桂香恐怕要在这间地下室里住一辈子了,在大城市里买一间能够容身的房子,对农村来城市打工的农民工们来说,是一辈子都无法实现的梦想。她转而又想到了自己,她连这样的破房子都没有,她的未来和希望又在哪里呢?

  桂香把水打来了。她把铝水壶放在液化气灶上点上火,转身坐下来陪琼花:“你身上的这套衣服挺好看的。你自己在商场挑的?”

  琼花说:“这哪里是咱自己买的?是服务中心发的工作服。”

  桂香当然不知道琼花的工作服是王悍东掏钱买的,服务中心的一般派出员工是没有这么幸运的。她听琼花说服务中心给她发了这么好的工作服,勾起了她对小区物业管理公司老板的埋怨:“我们物业公司的老板,给我们发的工作服是一件橘黄色的背心,像是劳改犯穿的号衣。这个老板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工钱又少、活又多又累。有时想想真不想再干了。可是不在这里干,我们又能干些什么呢?看来我们这辈子,是不能指望有什么出头的日子罗。”

  桂香的估计没错,一无专业技术,二无社会背景的农民,他们进城以后,除了出卖苦力以外,还能指望什么呢?

  俩人又聊了一会家常,大春下班进来了。堂兄妹俩一个月未见面,相见显得分外的高兴。桂香对大春说:“琼花太客气,这次来看我们,还买了这么多的东西。”

  大春说:“琼花,你这样做就见外了。咱们兄妹在这里能够经常见见面,互相说说话,不是挺好的吗?何必花那个寃枉钱?”

  琼花说:“这点东西也没有花多少钱。刚才桂香已经说过了,下回咱也不再买了。今天咱第一回拿工钱,咱请你们俩吃饭,大伙儿在一起高兴高兴。你先喝点水,等你喝完水,咱们就去吃饭。”

  三人依旧到上次去过的那家小饭店吃饭。菜还是由大春来点。大春和上回一样,挑了菜单上最经济实惠的几道菜:麻婆豆腐、三鲜锅巴、青椒炒土豆丝、西红柿鸡蛋汤和三碗饭。

  三人吃完饭,服务员过来结账,三菜一汤加上米饭,总计是五十一块钱。大春怀疑服务员是否算错了:“咱们一个月前在这里吃过,同样的三菜一汤只有四十二块钱,今天怎么会变成五十一块钱?开饭店的还作兴坐地起价?”

  服务员向大春作了解释:“我们小饭店是小本经营,图的是回头客,哪敢坐地起价?你不想想,最近这一阵子,米、油、面粉、猪肉、鸡蛋、鱼、蔬菜的价格,哪一样不是在涨价?水涨船高,我们的饭菜不跟着涨一点,饭店不就得关门了?”

  大春经服务员这么一讲,也无话可说了。服务员收了琼花五十块钱,免去了一块钱的零头。在回大春地下室小房间的路上,琼花说:“现在东西涨价是涨得离谱。我们东家的婆姨,还是个什么局长的,每次和咱结算账目的时候,她看着超市打印的小票,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怎么又涨了?’”

  桂花说:“东西天天涨,而我们的工钱不见涨,往后我们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了。”

  大春说:“船到桥头自然直。看你们烦的。天下人能过,咱们也能过,如果苦日子再加愁肠满肚,那日子真的没法过了。最近不是听说市里最低工资标准也要提高了吗?咱们过几天兴许也能增加几个工钱了。”

  桂香顶了大春一句:“这要看我们的老板肯不肯发善心?哪天发善心了。”

  大春说:“只要是政府的法令,他不肯发善心也不行。他敢不守法,我们可以去告他。政府会为帮我们农民工维权的。”

  说话间三人回到地下室的小房间。桂香又重新为琼花沏上茶水。

  琼花问大春:“最近咱爹写信来没有?”

  大春笑着说:“你爹只认得百十来个字,咋写信?你上回写回去的信,他还是找咱爹念给他听的。你爹说了,他有啥事就和咱爹说,夹在咱家的信里一块写,由咱收到信后再告诉你。这样又省事又省钱。”

  “最近咱爹说了啥?”

  “他只说了一些简单的情况,说一个人过得还好,没事可干的时候打打牌,今年他买了三只小羊养着,等你回家过年的时候,宰只大羊过一个肥年。”

  “咱爹还说了啥?”

  “他说可能是年岁大了,最近总是感觉到身子重,没啥力气。听咱爹说,咱叔的脸色也不大好,有点黄黄的。”

  琼花一听爹的身子骨不大好,心里有点急了:“咱爹是不是生啥病了?”

  大春安慰琼花:“咱看不会有啥大病。咱叔一直身板硬朗,可能是因为儿女一个都不在身边,兴许是嫌太孤独了。”

  “金花咋不常回去看望爹?”

  “咋不常去?咱爹说,金花每个星期都来看咱叔,还顺便带来一些油盐酱醋什么的,只是她那个小家也离不开她,总是上晌来下晌回去。咱看金花也尽了心了。”

  琼花知道了金花常回去照看爹,随即心就放下了一半,她把下午领到的工钱全部拿了出来,除去买水果和刚才吃饭花掉的五十块以外,还有七百一十二块钱。她把十二块零钱留下,其余的全部给了大春:“这七百块钱,刨去邮寄费用以后,余下的请你寄给咱爹。顺便告诉咱爹,身体不舒服就找大夫瞧瞧,不要舍不得钱。人比钱更重要。”

  大春接过钱说:“钱咱明天就给你去寄。你出来的时候,你爹给的钱还没有用完,等会让桂香算一下,看看还剩多少钱,要不要一起寄回去?”

  “你看着办吧。余多少就寄多少。咱在这里吃喝都是东家的,平时没有啥开支,不用留钱了。”

  琼花看看时候不早了,就向大春告辞。大春和桂香一直送琼花上了小区门口的十一路公交车。十一路公交车横贯北京路,琼花不用换车就可以直达市委的宿舍区。

  琼花回到徐文俊家。他家的三个人各自在自己的房间里。琼花在沈彩虹的房间门外向沈彩虹打个招呼,告诉她自己已经回来了。沈彩虹在里面“嗯”了一声说:“你把厨房收拾干净以后,就早点睡吧!”

  琼花到厨房里一看,晚餐的碗筷乱七八糟地放在洗水槽里。琼花打开热水龙头,先把水槽里的碗筷洗涮干净,然后将煤气灶台上的大锅、小锅洗净擦干,又把整个灶台擦拭了一遍,关闭了煤气总阀,这才把厨房里的事做完了。

  琼花感到有点累了,关灯睡觉。

  明天等待她的依然是周而复始的家务劳动。

  在组织部考察组对章建国考察结束半个月后,由徐文俊一手包办的任命下来了。交通局的原党组书记调到文化局任党组书记,章建国任交通局的党组书记,同时交通局的老局长正式退休,由副局长章建国主持交通局的工作。徐文俊之所以能做出这样的安排,是利用了政策上的一个合理调整。我国的政治体制改革,从改革开放初期的“党政分开”,到现在的“政企分开”,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给徐文俊留下了权力运作的空间。

  章建国的任命是徐文俊到交通局召开中层以上干部会议亲自宣布的。在会议召开的前一天,徐沈平就将这一特大利好消息透露给了章建国。章建国得知这个消息真是喜出望外,花两百万买交通局局长的官,值!买交通局党委书记的官更值!这次徐文俊的做法和商场买一送一的促销手法相似,送给章建国一个不是局长的局长,局党组书记更是物超所值。

  就在任命宣布当天的中午,章建国借欢送老局长光荣退休的名义,设宴招待徐文俊、老局长和交通局所有中层以上的干部。在午宴上章建国频频向徐文俊敬酒,也和所有的中层干部一一碰了杯。宴会自始至终,章建国一直笑容可掬,春风满面。在局里的中层干部看来,这个名义上的欢送会,实际上是章建国的庆祝会,他在庆祝自己的升迁,同时也是对下属的一次拉拢。宴会结束后,章建国亲自把徐文俊和老局长送上车。在送老局长回去的车上还放上了一个大纸箱,里面装的是临别赠送的礼品,有中华烟四条、茅台酒四瓶、碧螺春四罐、吉林山参四支,四四如意图个吉利,同时也体现了组织上对老干部的关怀。

  宴会结束后众人尽兴而散。章建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让党委书记的办公室和局长办公室都空在那里,仍然在自己原来的办公室里办公。虽然办公室还是原来的办公室,但是从今天起交通局的权力中心已经发生了转移,交通局的党政大权全部集中到这间办公室里,他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他回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王悍东打电话,要把这个已经确信无疑的任命消息告诉他。王悍东得知章建国任党委书记的消息很感意外,这和他早先所作的两种推测都不相符。虽然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损伤,但是还是为这个意外的收获心存窃喜。王悍东对章建国的命运如此地关切,是因为他和章建国就犹如一根绳子上拴着的两只蚂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臭味相投,狼狈为奸。他俩的特殊关系,不得不从两人一年前的经济合作谈起。

  一年前章建国分管的市内一级公路改造工程项目上马,由市交通局下属的“市公路建设工程总公司”具体实施。市内一级公路改造工程项目的启动,急需五亿元的资金。除了市财政划拨的一点五亿元以外,尚有三点五亿元的资金缺口。这笔钱只能通过银行贷款来解决。这几年由于内需的严重不足,各级地方政府为了追求GDP的高速增长,无一不是采用加大基础设施建设投资和加大房地产开发总量,来拉动当地GDP的增长。但是各级地方政府普遍感到现有的地方财力不足,一方面他们加大税收力度,增加名目繁多的收费项目,另一方面向银行大笔举债。银行为了自身资金安全的考虑,同时也是自身经济效益的考虑,已经借给地方政府大量资金的银行,不愿意再增加贷款额度。在这个大背景下,章建国要在短期内解决三点五亿元的公路建设资金并非易事。正是打瞌睡遇上送枕头的,此时正巧赶上炎黄银行要在本城开设分行。炎黄银行因为刚刚开业,急于在本地寻找优质大客户开拓业务,所以章建国和炎黄银行的分行行长王悍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双方很容易就寻找到了契合点。双方的优势都十分明显。交通局的优势是贷款属于政府贷款,信用绝对没有问题,炎黄银行的优势是资金充足。当双方都有点迫不及待的时候,达成贷款协议好像只剩下一些技术问题了。但是问题最终还是卡壳在技术问题上。

  根据银行方面的要求,市交通局提交了“市公路建设工程总公司”的企业法人营业执照的副本、税务登记副本、企业代码证书副本、市一级公路改造项目的立项批准文件、国家发改委的批复文件、土地征用的批准文件、一级公路建成后收费站收费批准文件、企业近三年的财务审计报告、资产负债表、银行信用等级证书等等一系列的文件,足足有几大本。银行把这一大堆材料拿回去研究了半个月,没有什么动静。章建国有点急了。他约王悍东出来吃饭,想从饭桌上疏通一下关系。对章建国的邀请王悍东没有推辞,章建国在饭桌上要说些什么,他也一清二楚,他的策略是箭在弦上,引而不发,以静制动。

  那天晚上章建国带着他的女秘书常怡人,在五星级的假日酒店门口恭候王行长。王悍东带着他的女秘书周丽,也驱车准时到了。按女士优先的国际惯例,四人依次进了预订的包间。菜是两位女秘书在一起讨论商定的,她们的一致意见是,酒和菜只挑没有吃过的和价码最高的,理由是这样做可以拉动内需、促进第三产业的发展,并且为国家的税收多作贡献。用客观事实来检验,这个道理还真的比较接近真理。餐饮消费市场如果没有巨大的公款消费支撑,中国一年五六千亿元的餐饮消费市场,恐怕要一落千丈了。

  饭店的服务员先上茶,后上菜。菜上八道、酒过三巡,章建国觉得是说正题的时候:“王行长,我们局的贷款手续已经办到哪一步了?还有多久贷款可以到位?”

  王悍东不紧不慢地说:“你们的贷款说快也快,说慢也慢。该在我这里批的手续,我几天前就办结了。但是现在国家新的担保法规规定,各级政府和政府部门一律不能给经济实体做担保,在你们送交的材料里,那份以市交通局的名义,给‘市公路建设工程总公司’做的经济担保函,现在没有了法律效力。所以你们的申请材料里,现在缺少最为关键的一份材料,目前无法把这份贷款申请报送到总行去审批。申请什么时候能批下来,首先要解决什么时候能够报上去。换句话说,取决于市交通局如何为‘市公路建设工程总公司’,重新找到一个新的担保单位。这个担保单位必须符合两个条件:第一,必须是具备独立法人资格的经济实体;第二,必须是我们银行认可有担保能力的经济实体。章局长你看,这个问题你们什么时候能够解决?”

  这个突然发生的担保政策的变化,是中央为了调控经济过热所采取的一项举措。王悍东提出的担保问题是确有其事,无可辩驳。章建国一下子傻了眼:“王行长,你看这个担保能不能有什么替代方式或者变通的方法?”

  “替代方式或者变通的方法都没有。法规就是法规,来不得半点含糊,我们不能去碰那条高压线。谁碰了那条高压线,谁必死无疑。”

  “现在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遇上红灯绕着走,是你们搞金融的拿手好戏。你王行长会想不出一点新点子?”

  王悍东笑了笑:“遇上红灯绕着走可不是我们银行的专利。现在哪一级的干部不是人人精通?只是绕着走的水平有高低之分罢了。现在遇上了你们的担保问题,当然也可以绕着走。”

  章建国急忙问:“怎么绕着走?”

  “找一家担保公司来担保。不过,关键是找什么样的担保公司。”

  “你认为找什么样的担保公司好?”

  “现在社会上有一些担保公司,都是一些小担保公司,主要是为个体户、小企业提供小额银行贷款的担保,他们的力量有限,根本抬不动你们这个大胖子,所以我们还得另找出路。”

  章建国见王悍东话到嘴边留半句,半真半假地吩咐常怡人:“你去给王行长敬杯酒,让王行长快点给我们找出担保的出路。”

  常怡人立刻执行章建国的指令,端起酒杯走到王悍东跟前:“王行长,我们局长的指示我是绝对地服从,就是章局长刚才没有发话,今天这杯酒我还是要主动来敬的。你是财神爷。年初五为了接财神爷,我们在家里还放了二十个‘天地响’。现在年早过完了,今天我面对活财神敬杯酒,效果肯定胜过二十个‘天地响’了。”

  常怡人的几句恭维话,王悍东听了感到非常舒服,常怡人说话时眉宇间卖弄的风情,更使王悍东舒服:“强将手下无弱兵。常小姐真会说话,是章局长教导有方,周丽今后跟常小姐多学着点。你也去敬我们的章局长一杯。”

  四人互相敬酒干杯已罢。王悍东对章建国说:“我们只顾上说话,不但酒没有喝好,还耽误了品菜。我们两人不动筷子,两位小姐也没法吃好。这么多的菜浪费了也可惜,大家先吃起来,担保方面的事我们改日再谈。”

  章建国听出王悍东话里的意思,打算就此草草收场。他揣摩王悍东会不会是顾忌两位女秘书在场,说话有所不便,便把话接过来说:“王行长说得不错,不能光顾说话。我们一边吃一边说。光说不吃对不住自己的肚子,但是光吃不说吃得也沉闷。王行长你说是不是?今天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大家说话可以随便一些,说对说错都无所谓的。”

  王悍东当然知道章建国讲的“不是外人”是什么意思。他的女秘书周丽是他的“四丽”之一。他的其他的“三丽”是:颜丽、朱丽和陶丽。周丽是他的贴身秘书当然不是外人。章建国带来的常秘书估计也是彼此彼此。但是在他和章建国达成最后的默契之前,事情的来龙去脉是不能让她们知道的。如果事情谈不成而风声先传了出去,会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太不值得了。因此他说:“找担保公司的事情确实很急,但是好事不在忙中求,再急也不差这吃饭的一两个小时。我们先把酒喝好、菜吃好,再详细探讨也不迟啊!”

  章建国见王悍东决意如此也无可奈何,现在是他求人办事,只能顺水推舟:“王行长言之有理,我们先吃饱喝足再说,不能暴殄天物。”

  四人终于酒足饭饱,用完餐后水果,出了假日酒店。在酒店门口王悍东拉住章建国:“让这两位小姐先回去,我们再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章建国明白了王悍东的意思,两人把各自的秘书打发走了,让她们打车回家。王悍东开车在前,章建国开车随后。王悍东把章建国带到了大富豪夜总会。

  王悍东熟门熟路地带章建国上了夜总会的二楼。向二楼的楼层服务小姐要了一个小包间,并和楼层的妈咪打了招呼,他们今天只要茶水和果盘,不用小姐相陪。妈咪虽然按照王悍东的吩咐办了,但是对他今天的意外表现感到吃惊不小,难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王悍东等夜总会的服务小姐把茶水、果盘备齐退出以后,两人点上中华烟。王悍东把嘴巴收成圆型,吐出了一串由大到小的烟圈。他做完这些开场预备动作以后,主动发话:“章局长。假日饭店是吃饭的好地方,但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不是我信不过那两位小姐,关键是今天我和你说的事情关系重大,在正式实施之前,不能走漏半点风声,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万一事情没有做成,走漏了风声闹得满城风雨,那岂不是鱼没吃着反沾了一身腥?”

  “你的意思是……”

  “我的建议是,市公路建设工程总公司贷款的担保问题,由你我合伙开一家担保公司来解决。”

  “我们自己开担保公司?自己为自己做担保?”

  “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不能说是自己为自己做担保。这前面的一个‘自己’和后面的一个‘自己’不同。前面一个‘自己’是你和我,后面一个‘自己’是市交通局和市公路建设工程总公司。这笔贷款担保的前提是,只要有市政府在,担保的款子就不会出问题。我们的市政府会不在吗?答案是否定的。那么不管由谁来做担保,也不存在贷款偿还中出问题的任何可能性。这种无风险的担保给了任何一家担保公司,都等于白送钱给人家。当然,我们也许会从中捞点小油水,但是那点油水还得等人家来赏,人家爱赏多少是多少,我们还不能够讨价还价,你说这样做值得吗?我的设想是我们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不如自己开一家担保公司,出借方、贷款方、担保方三位一体,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今后这笔贷款要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们市公路建设工程总公司的担保问题,不但能够绕着走,而且还是一箭双雕地走通了!”

  章建国对王悍东的大胆设想,在一分钟内由惊愕到佩服,由佩服到赞许。但是他对开办公司的许多中间环节还是没弄明白:“我们自己开担保公司,公司的注册资金从哪里来?办公司的人手呢?”

  “注册资金和人手都是现成的,这两个问题都不用你操心。担保公司的注册资金少了还不行,注册资金达不到一定的数额,担保公司就不能进行大宗业务的担保,所以注册资金我看就定在三千万元吧。在办理公司注册的时候,注册资金实际上并不需要真正到位,可以由我们银行开一个假的资金证明,再随便找哪一家会计事务所,出一张验资证明就行了。至于公司人手嘛,你我各派一名代表,其余的工作人员在社会上再招几个人就够了。”

  章建国见王悍东考虑如此周到,知道他今天是蓄谋已久、有备而来的,决不是一时心血来潮的突发奇想。但是他也发现了王悍东的计划中间,有一点可疑之处:王悍东如此精明的人,这家担保公司他一个人完全能够操办起来,他为什么要把我拉进来?多一个合伙人,明显要多一人分利,王悍东真的会这么傻?这背后会不会有其他的什么原因?甚至是什么阴谋?他暂时不动声色,把这个疑点先放在心里,继续和王悍东讨论了一些开办公司的细节。章建国想从这些开办过程的细节中,看看能不能寻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两人一边抽烟喝茶,一边讨论公司的一些具体问题。在全部创办公司的细节中,章建国并没有发现王悍东设下什么陷阱。章建国在开办公司的主要问题上大体和王悍东商定以后,觉得该是弄清楚他心中疑虑的时候了:“王行长,对于你今天的大胆设想,我是自愧不如。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过我还是有一个小问题没弄懂,你一个人办这个公司完全能够办起来,承蒙你看重我,把我也拉进来一起办,你不怕这样一来,你的个人收益会减少一半?”

  “章局长言重了。即使我的个人收益真的如你所说少了一半,能够因此交上你这样的朋友,付出这点代价我看是值得的。不过你还是说错了。公司有了你章局长的加盟,我的个人收益只会增加而不会减少。这就看你这个账是怎么个算法了。”

  “你说这个账该怎么个算法?”

  “做买卖、做买卖,一个是买一个是卖。在这个担保合同买卖里,市交通局一方面提供了需要担保的标的,另一方面又支付了担保的费用。对担保公司来说,市交通局实际上既是合同的卖出方,又是合同的买入方,市交通局是谁?你分管市级公路的改造项目,在我的眼里交通局就是你。只要你能把市交通局今后所有的担保项目,都由我们自己的担保公司来担保,你说我会多得利还是少得利。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在担保费用里我们大有文章可做。担保费用在国家的担保法里没有明确的规定,社会上通常的做法是,担保费占担保总金额的百分之三到百分之十之间,主要看担保资金的额度、用途、风险、来源,而由双方共同商定,国家一般不做干预。如果贷款金额过亿元,一般情况下担保费在百分之三以下。如果你把‘市公路建设工程总公司’贷款的担保费,从百分之三提高到百分之十。我从中分得一半还有百分之五。你说我是拿是百分之三多还是拿百分之五多?”

  章建国一下子茅塞顿开,心里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他半开玩笑地说:“你王行长真是比鬼都精,以后我和你打交道的时候,可得多长几个心眼才行。”

  两人达成合伙开办担保公司的初步意向后,章建国先走了。

  王悍东今天牵着章建国的鼻子,顺利地达到了自己目的,他也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他又点上一支烟,靠在沙发后背上缓缓地抽着。他想人性的贪婪,既是他自己的本性,也是他能搞定章建国的决定性因素。

  他想大功告成之后,是应该好好地放松一下自己了。他把妈咪找来,让她叫颜丽立刻到包间来陪他。颜丽是王悍东在大富豪夜总会包下的三陪小姐。只要王悍东一到大富豪夜总会,颜丽就是王悍东的专用品,不容其他的任何人染指。后来他为了拉拢利用徐沈平,才把颜丽转让给了徐沈平,从此基本上断绝了和颜丽的往来,只是偶尔打个擦边球,和颜丽叙叙旧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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