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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吃过早饭,男犯们在场院上放风。裘双喜和傅明德嘀咕了一通后,把小痦子叫到跟前。鲁震山坐在不远处的一个石滚子上看着三个人。

  傅明德问:“老实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傅明德又问:“你进来之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裘双喜掂了掂手里的一块尖石头:“你不说实话,我要了你的狗命!”

  小痦子蔑视地打量着两人,懒懒地说:“有种你就杀了我吧,我早不想活了。”

  裘双喜举起石头:“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

  鲁震山咳嗽了一声,裘双喜一扭头,侯仲文居然不知何时站在了旁边。

  裘双喜忙将石头藏到身后,傅明德笑笑:“报告政府,我们就是随便聊聊……”

  侯仲文看着裘双喜,突然伸手从裘双喜背在身后的手上夺过那块尖石头:“我看你才是不想活了!”说完,把石头扔到一旁。

  小痦子哭丧着脸说:“报告政府,姓裘的一天到晚欺负我,还想要我的命!政府可要为我做主啊。”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侯仲文盯看了小痦子一眼,走开了。

  侯仲文早就注意上小痦子了。早晨男犯们排队打饭的时候,一个男犯手里拿着三个馒头与小痦子一错身,一个馒头便落到了小痦子手里,男犯并没发觉。小痦子刚要将馒头往嘴里送,一只手一把扯住小痦子的胳膊。小痦子一回头,面前站着的正是侯仲文。

  小痦子赔着笑脸,递上馒头:“大队长,我错了……”

  侯仲文打量着小痦子,突然扯开小痦子的衣扣,盯着小痦子的肩头看了看:“你以前……不是小偷!”

  小痦子点头哈腰:“对,对,我就偷过那一回,以前我都是好人……”

  侯仲文逼视着小痦子:“进来之前,你是干什么的?”

  “打鱼,摸虾,拉车,卖小工,扛大个,只要能挣钱,啥活我都干。”

  “你当过兵吧?”

  “就是没当过兵。”

  侯仲文指着小痦子的左肩:“这肩膀上的茧子呢?”

  “这……这是扛大个磨的。”

  “是扛枪磨的!”

  “我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摸过枪,我一看见枪就害怕……”

  侯仲文突然抽出手枪,“啪”的一声,拍到小痦子手上。小痦子吓得一趔趄,枪掉在地上,他忙又捡起来,毕恭毕敬地还给侯仲文。

  小痦子也是憷了侯仲文,一天两次这么盯着自己,他的心里也有点发毛:“鲁大哥,这姓侯的怎么就专盯上我了?”

  “那是你小子心虚。他对谁都是一副捉摸不透的表情。”鲁震山目光游移地四下看着,与傅明德的眼神对了个正着。傅明德像过了电一般,忙转过头去。

  从进了江滨北校场监狱开始,傅明德便注意到了鲁震山看自己的眼神,他的眼神像是随时都在探寻自己心里的秘密。在知道这个人居然打过台儿庄之后,傅明德更是感到心虚得厉害。和这样的人囚于一室,他不能躲开这个七尺汉子的躯体,只能躲开他犀利的眼神。

  小痦子早就看出傅明德怕鲁震山,所以他就转弯抹角、想方设法地讨好鲁震山。鲁震山身上的军人豪气,似乎也让他从骨子里就把保护显得弱小的小痦子当成了分内的事情。

  小痦子问鲁震山:“傅坛主老躲着你,是不是就因为你说他去过台儿庄?”

  “他一直说没去过。别看他留起了大胡子……我觉得,他就是我认识的一个督战官。”

  小痦子好奇地问:“督战官是多大的官?”

  “我们迟师长是中将,对他都毕恭毕敬的,他不是官职高,就是来头大。”

  “他不承认,你没证据,这事不好办哪。要是弄错了,你非但立不了功减不了刑,政府没准还要治你个诬陷罪哪。”

  “我觉得你这话是向着他说的。”鲁震山盯着小痦子。

  “哪呀,我这不是为你好吗?我知道你想早点减刑出去,可一旦说错了,再来个罪加一等,那不太倒霉啦!”

  鲁震山琢磨着小痦子的话,他想不明白小痦子是在帮自己还是在帮傅明德。

  回到临时监舍,傅明德还是没有放过小痦子:“有大队长的亲自关照,感觉如何呀?”

  小痦子不想理傅明德,刚要躲开,却吃了裘双喜一拳头:“妈的,这些日子把你宠坏了!傅坛主问话你还敢不回了!”

  小痦子举了举手铐,没好气地说:“这个都戴上了,你说我能感觉怎么样?”

  傅明德态度好了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跟侯大队长交代明白,他才抓着你不放?”

  “交代什么?我倒想把咱们和总指挥商量逃跑的事交代出去,争取立个功!”

  裘双喜举手要打小痦子,小痦子忙喊鲁震山:“鲁大哥!”

  倚在墙根的鲁震山像是睡着了,一直闭着眼。小痦子忙窜到他身边。

  刘前进和彭浩昨天晚上就内鬼的事扯到下半夜两点多,非但没有理出个头绪,反倒脑子更乱了。一大早,两人又把文捷喊了来。刘前进开诚布公地说:“哪个人有啥疑点,涉及谁,咱们三个敞开说。文捷,你先谈谈周圆吧。”

  文捷想了想:“周圆倒是有机会利用电台与外界联络,但她不负责编码和译电,不知道电报的内容。老龙口事件之后,支队长也考查过她,没发现什么问题。再说,她也没参加老龙口粮站的布防会议。所以说,内鬼可能另有其人,而且是能接触布防机密的人。”

  刘前进看着彭浩:“我和老侯上了山,你带张连长他们在寨口布防,这两件事怎么会走漏了呢?”

  彭浩说:“如果内鬼稍加留心的话,这两件事都不难知道。”

  刘前进说:“我问过老班长,关假货郎之前,已经对他全身上下搜了个遍,他身上不可能藏有锯子之类的工具。”

  彭浩说:“假货郎锯断窗上的栅栏,应该也是内鬼给他提供的工具。”

  文捷说:“写这个密信的人,放走假货郎的人……还有后来,可能让假货郎传信给唐、宁那些匪徒,让他们赶紧撤走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刘前进连连点头:“有道理。假货郎的事,老龙口的事,还有卧云寺的事,这几件事要连起来考虑。接触老龙口布防方案的人群是重点怀疑对象,我们要重新进行排查。排查的范围要扩大,不要只查地方来的干部,部队来的干部也要查。”

  文捷欲言又止的态度让刘前进看到了:“你想说什么?”

  文捷看一眼彭浩:“我想说……排查,也包括支队领导吗?”

  刘前进说:“怎么会提这个问题?”

  文捷说:“布防方案,是你和政委两个人商定的……”

  彭浩、刘前进神情各异。

  关晓渝在知道刘前进和侯仲文回来的当天晚上,就想去看看侯仲文。可看到周圆急三火四去见刘前进的样子,她虽然忍住了,心里却对周圆羡慕得不行。不过,第二天下午她还是找了个借口见到了侯仲文。两人在寨口的山坡上慢慢走着,很是惬意。

  侯仲文说:“跟支队长走这一趟,我可真是见识到了什么是共产党人的勇敢机智。”

  “你也不差呀,我听周圆说,你当时可勇敢了。”

  “跟支队长比,我可没有他的身手,老啦,不行了!”

  “你才多大啊?就敢说老了。”

  “在咱们一支队,除了老班长,就属我的年龄大了。”

  “年龄大,我可以称你为兄长,叫你老大哥啊。”关晓渝仰脸看着侯仲文。侯仲文觉得有些不自然。

  关晓渝说:“有件事,你答应过我还没做呢……”

  “什么事?”

  “你自己说过的,忘了?”

  侯仲文想了一会儿,一拍脑袋:“噢,是吹笛子的事吧?”

  “你还记得啊……”

  “有机会一定兑现……”

  “现在就有机会-”关晓渝从怀里抽出笛子,“我可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侯仲文愣了下,接过笛子看了看,横在嘴上,几个单音过后,一曲柔曼又略带感伤的旋律随即吹出。关晓渝打着节拍轻轻唱起来:“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

  侯仲文边吹边看着关晓渝,两人不时用眼神交流着……

  一曲吹完,两个人都沉默着,关晓渝低着头,脸上泛出片片红晕。

  侯仲文轻声问:“你的笛子……是跟你父亲学的吧?”

  关晓渝很觉惊诧:“你怎么知道?”

  “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父亲一定经常在你面前吹笛子……”

  关晓渝看着侯仲文,良久。

  侯仲文轻轻地拉起关晓渝的手,往前走去:“你父母……”

  “都不在了。”

  “怎么……”

  “他们都是地下党员,在重庆一次群众集会上被国民党特务杀害了。”

  侯仲文叹了口气,两人默默走着。走了一段路,侯仲文说:“晓渝,今后,我会像父亲那样照顾你的。”

  关晓渝抬起头:“不……我不希望你做我的父辈……”

  “我,我先走了。”侯仲文有些慌乱,刚迈出一只脚,关晓渝突然一把抱住侯仲文的腰,脸贴在这个男人宽阔的后背上。

  过了一会儿,侯仲文悄声说:“冷静点,晓渝,有人来了。”

  关晓渝不情愿地松开他,转身跑去……

  寨子外边的一大片油菜花,在过午的阳光下,腾起一大片梦幻般的、令人心向往之的灿烂。

  湖中清波荡漾。一叶扁舟靠在木板房附近,木板房的窗里有幽幽的光透出。一支鱼竿从窗里伸出,垂在湖中。

  宁嘉禾手持渔竿坐在窗前,眼睛盯着湖中。

  唐静茵坐在旁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瓦扎头人不把你当回事,刘前进他们就要押着人过鸡冠岭了,你还有这种闲情逸致。”

  宁嘉禾仍专注地看着渔竿前的浮漂,像是没有听见唐静茵的话。

  “他们就要过鸡冠岭了,我怕瓦扎头人顶不住。咱们得想想办法。”

  “办法该想当然要想,不过,不让他们过鸡冠岭不太容易啊。好在去新锦屏的路还远着哪,还是要从长计议。”

  “你-”唐静茵有些恼火,“也太长刘前进的威风了吧。我唐静茵也不是吃素的!”

  宁嘉禾扫了唐静茵一眼,又继续看着渔竿上的浮漂:“我给你讲讲劳改部队的事,你听了,没有坏处,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你千万不可小瞧了他们那几个人,刘前进虽是一介武夫,可这个人还真是十分了得。”

  “你又危言耸听!蹲了一回共党的班房,他就把你的胆子摘走了?”

  宁嘉禾一摔渔竿:“放肆!”

  一阵静默。

  起风了,湖水拍岸,涛声传来。

  宁嘉禾关上窗户,苦口婆心地说:“静茵,你这样轻敌是要吃大亏的!你根本就不了解你的对手是些什么样的人!”

  唐静茵起身,气呼呼冲出了屋子,宁嘉禾无奈地摇了摇头。

  现在,一直萦绕在周圆心里的两件事总让她坐卧不安,一件是她太想知道甄世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上线”。另一件是她和刘前进的感情现在几乎停滞不前了。刘前进对自己的忽冷忽热,让她难以判断对方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按照最早的设计,她是受命要用美色迷惑住刘前进继而才有所动作的。所以在许多场合她才故意做出颇为大胆的举动,想让刘前进早点“中招”。可不知不觉中,她竟然真的慢慢喜欢上了这个动不动就对自己粗门大嗓的男人来了。很多时候,她也弄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执行所谓的命令还是为了自己的“私情”才去接受刘前进的。眼下的刘前进显然不能有太多精力跟自己谈情说爱,她便通过种种渠道想了解更多有关刘前进的“前世今生”。借着来找老班长领军需品的机会,她央求老班长多讲讲刘前进:“我想给支队长写篇文章,他过去的事也想了解一下。”

  老班长高兴了:“那可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支队长一参军就在我的班上。那时候,他才这么高……”老班长比画了一下,“一个娃娃兵。不过,别看那时候他人小,也淘,可鬼精得很,在部队上谁都喜欢,正派、机智、仗义、勇敢……这些好话儿,放在他身上都不过分。”说起刘前进在战斗中的故事,老班长更是滔滔不绝,周圆也听得情醉神迷。

  “前进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团长……同志们都敬重他,喜欢他。对了,那个程部长,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对呀,我也喜欢支队长!”周圆脱口而出。

  老班长愣了一下:“你喜欢……支队长?”

  周圆突然显出些紧张来。

  “周干事,你今年多大了?”

  “我……不小了,过了年就22了……”

  老班长沉吟着。

  “老班长……有什么问题吗?我可是认真的!”

  关晓渝推门进来:“什么事啊小周,叫你这么认真?老班长,支队长让我喊你去他那儿开个会。马上。”

  周圆站起来,看看关晓渝,又看看老班长,有些慌乱地跑去。

  会还没开,刚从外面买粮回来的甄世成在向刘前进汇报情况:“…通司(即”翻译“带着我们跑遍了方圆几十里,一粒粮食也没弄到。”

  刘前进问:“那个瓦扎头人同意为我们筹粮的,怎么会说变就变了?”

  “彝人们说,别说没粮,就是有,他们也不敢卖。”

  刘前进思忖有顷:“现有的粮食还能维持多久?”

  “省着点吃,顶多够两天的。”

  刘前进琢磨着:“敌人打粮站那回,主要就是想声东击西救出宁嘉禾,烧掉的粮食怎么会那么多呢?”

  甄世成说:“那火一着起来,还能少烧了?那粮食多干燥呀。”

  刘前进点点头,从窗户里看到文捷和侯仲文进了院子,就站起身,说:“一会儿这个会你也参加一下,粮食的事,你最有发言权。”

  会上,最先发言的是刘前进:“鸡冠岭瓦扎那边,有了些变故。唐、宁匪帮正对他们施压,逼走了瓦扎的彝兵,换上了他们的人,号称鸡冠岭成了他们游击军的地盘。”

  侯仲文一听火了:“这个瓦扎怎么能言而无信!支队长,我再跑一趟官寨,去当面问问他!”

  刘前进朝侯仲文抬了下手:“没有用!现在谁去官寨都解决不了问题。再说,瓦扎这时候还不知道在不在鸡冠岭哪。”

  彭浩说:“我和支队长研究了一下,唐静茵、宁嘉禾说服不了瓦扎和他们同流合污,又调动不了大小官寨的人马,只能靠他们自己极其有限的那帮残匪蹦跶蹦跶。不过,他们不熟悉岭上岭下的地形地貌,虽然放出话来说什么要占住鸡冠岭,打我们的阻击,但是,他们未必真敢倾其所有跟我们决一死战。”

  刘前进站起来:“就算姓唐的匪婆子发了疯,可那个宁嘉禾对我们的实力还是知道一点的。再说,他们十分清楚,解放军在大西南的剿匪斗争正愁不能把他们弄到一起聚而歼之哪,他们会轻易把他们那点儿人、那点枪都拢到鸡冠岭上吗?”

  众人点头。

  刘前进接着说:“还有,我们也得准备打一家伙。我这一路上可是被这些坏蛋东一下西一下撩得满肚子火气,正想好好撒一撒-当然,要打也要有准备地去打,请机动部队过来,一起打!一举剿灭他们!”

  侯仲文舒了口气:“按支队长和彭政委说的,唐静茵、宁嘉禾他们就是虚张声势而已了。”

  刘前进说:“老侯,我倒不希望他们只是个‘而已’,我们要准备打仗。可是打仗得让战士们吃饱饭啊!现在,缺粮是个大问题。”刘前进的目光落在老班长和甄世成身上。

  “我们……一直在想办法哪。”甄世成看看老班长。

  “光想不行啊,得有结果。”彭浩说,“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全支队的伙食标准还要再减一减,不过,这不是个办法。”

  “不能再减了。”刘前进说,“这几天的伙食标准已经减了不少,再减,还怎么打仗,战斗力也要有保证啊!”

  “现在粮食有限,伙食标准不降也不大可能。”侯仲文小心翼翼地说。

  甄世成说:“那当然。我倒是不想降,可这粮得有啊……”

  “什么叫‘那当然’!你还有理了?”刘前进瞪着甄世成,话里有了火药味。“一缺粮你就降伙食标准,那我要你这个后勤科长干什么?”

  “甄科长,话是这么说,办法你还得想。这边哪,我们也想了个办法。支队长不同意再降伙食标准也是有考虑的。”彭浩拿出一封信,“这是给地方政府写的信,请他们尽快支援粮食;同时,把鸡冠岭的事也跟他们通报了一下,需要兵力的话,还得请他们助我们一臂之力。”

  刘前进说:“如果大家同意这个办法,就得赶快派个人去,同时把粮食带回来。”

  “打个电报不就行了吗?何必还得派人去送?”文捷不解。

  “咱们的发报机坏了,一直没修好。行了,散会吧。”刘前进起身。

  “那叫谁去呢?”彭浩问。

  刘前进斟酌了下:“小李去吧。没人能比这个闷葫芦更踏实了。”

  “支队长,发报机坏了可得赶快想办法,那可是咱们的鼻子、耳朵和眼睛呀。”文捷焦急地说。

  “我知道,正想办法呢。”刘前进出了屋子。

  “彭政委,这事得快点解决呀。”文捷又嘱咐彭浩。

  彭浩顿了下,说:“行,我催着点。”

  散了会,老班长把刚从茅房出来的刘前进堵住了:“文捷说的事你得赶快办呢,我怎么觉得你没当回事。”

  “怎么没当回事,不就是发报机的事吗?我知道,正想办法哪。”刘前进敷衍地说。

  “我还有件事得和你说,”老班长左右看看,“那个小周干事,开会前去我那里,说她喜欢你哪。”

  “喜欢我?”刘前进干笑了一声,“啥时候的事?”

  “她喜欢你,我哪知道是啥时候的事?”

  “这事,你怎么看啊老班长?”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说不好。不过,这件事你要认真严肃地想一下子了。”

  甄世成过来:“支队长,我下午叫炊事班挖了不少野菜,晚上好不好找些表现好的犯人来帮着择择菜。”

  “这事你跟侯大队长说一下吧。”刘前进说。

  小李是天擦黑的时候上路的。谁都没想到的是,他的身后早就悄悄跟上了一个尾巴。挥鞭打马的小李刚拐过一个山弯,后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隐隐传来。早有提防的小李勒住缰绳,拔出短枪,警惕地回头看去。

  一匹快马蹿到小李的面前。小李认出来人,他擦了把额头的汗水,把短枪插进腰间:“吓我一跳,我当是谁呢……”

  来人并不说话,突然向小李胸口开了一枪。

  “你-”小李怒目圆睁,失衡的身子“咕咚”一声落到马下。受惊的战马扬蹄嘶啸,在小李身边慌乱地踱起步子。

  来人下马,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手枪弹壳,放在小李身旁。

  殷红的血迹渗透了小李的前胸,他暴涨的一双怒目里装满愤怒。

  要不是被彭浩回来的关门声惊醒,刘前进这一觉会睡到第二天早晨。

  “干什么去了?这时候才回来。”刘前进翻了个身,睡眼蒙胧地问。

  “我到处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情况。”黑暗中,彭浩脱了衣服,躺到床上,“小李这时候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应该到了岭南寨吧。”

  “差不多吧。我叫他快马加鞭,不准给我偷懒。”刘前进打了个哈欠,“快睡吧,这两天都困死我了。”

  犯人们的早饭是在岭东寨的大场院上吃的。场院上并排支着几口行军锅,王友明、马大虎带着战士在给排队的犯人们打饭。管教们在不远处的房子后吃饭。

  男女犯人们虽然分开吃饭,还是能相互望见。柳春燕扒拉着刚打到碗里的野菜,伸着脖子向男犯队伍里张望,她的手上,握着半块干粮。严爱华带着大菊和一个女犯往男犯那边送水,柳春燕拉了把大菊,把半块干粮塞在她手里:“帮我捎给我哥。”

  打上饭的裘双喜站在行军锅前找事,他拨拉着洋瓷碗里的半碗饭骂道:“他娘的,又是清汤寡水的稀饭煮萝卜!这种猪狗食,能咽下去吗?”

  “你没看这几天当官的跟咱们分灶开伙嘛,这是缺粮了!”傅明德看着在房后吃饭的管教们。

  “他们就是想保住他们自己,愣是给咱们吃这个,这是要把咱们拖死在路上啊!”苟敬堂气急败坏。

  裘双喜把碗里的稀饭泼掉,振臂一呼:“我们绝食抗议!”

  “对,我们抗议!”苟敬堂也倒掉碗里的稀饭。

  傅明德、小痦子也将碗里的饭倒掉了。

  鲁震山端着饭碗,观望着。

  刘前进匆匆赶来,他看了看众犯,走到裘双喜面前,突然厉声喊道:“捡起来!”

  裘双喜傲慢地扬起了头。

  刘前进语气平缓:“我叫你把饭捡起来!”

  裘双喜脖子梗着:“我不捡!”

  刘前进咬着牙根:“你不捡?”

  侯仲文过来:“支队长,快去吃饭吧,少跟他们费精神!我来处理。”

  “有白米干饭吃,费点精神怕什么!”傅明德阴阳怪气。

  彭浩也赶了过来:“按规定,我们应该吃白米饭,你们只能吃窝头。但考虑到当前的特殊情况,没有执行这个规定,而改为管教和犯人统一的标准。”

  “少唱高调,你们当官的还不是另吃小灶!”苟敬堂喊。

  刘前进恼火地一手提着苟敬堂的领口,一手提着裘双喜的领口,生生把二人拎到不远处的一口行军锅前。他揭开锅盖,里面是一锅黑乎乎的野菜。

  “睁大狗眼给我看清楚了,这就是我们当官的小灶!”刘前进的脑门上青筋暴出。

  裘双喜、苟敬堂傻了眼。几个倒掉稀饭的男犯,悄悄地蹲下来,将地上的萝卜捡进碗里。

  严爱华和大菊抬着一桶水过来,严爱华上前:“支队长,怎么了?”

  “吃饱了撑的,找事!”

  大菊看到鲁震山,过去将半块干粮放在鲁震山碗里。

  鲁震山抬头,疑惑地看着大菊。

  大菊低声说:“柳春燕省给你的!”

  “她……她怎么样?”

  “挺好的,一直惦着你哪。”大菊笑笑,走开。

  要不是彭浩和侯仲文的劝说,刘前进真要让早上参与闹事的几个犯人饿上一顿两顿:“就是让他们吃饱了撑的才找事。饿他个头昏眼花爬不起来,看他们还老不老实!”

  “饿出个好歹来更不用走了,还得找人抬着,那不更麻烦。”彭浩劝道。

  “这还没上路呢,少吃个一顿半顿饿不死人。就是小李带着粮食回来了,对他们这些坏蛋,也不能让他们吃饱,省得闹事。”

  “支队长!政委!出事啦!”张连长带着一个战士边跑边喊。

  刘前进一惊,迎上前去:“怎么了?”

  张连长气喘吁吁:“我们巡逻……在山路上……发现了李厚福的尸体!”

  刘前进蹲在小李身旁,用手将小李大瞪着的两眼合上。那匹快马恹恹地在周边走来走去,不肯离开。彭浩、侯仲文、文捷、老班长、王友明站在小李尸体旁,沉默无语。

  马大虎从山沟里爬上来,手里拎着小李的背包:“支队长……”

  刘前进接过背包,打开,拿出那封血染的书信。王友明接过背包。

  文捷流着眼泪,别过脸去。

  “能是什么人干的?”彭浩眼光呆滞,自言自语。

  王友明翻了翻背包:“这里的钱不见了,会不会遇上图财害命的劫匪了?”

  老班长说:“要是劫匪,就不会把马留下了。”

  刘前进又蹲到尸体旁,解开小李的衣服,查看起胸前的伤口。

  彭浩也蹲下来看着。

  伤口边缘完整,凝着血渍。

  彭浩说:“开枪的人离小李很近……”

  刘前进抬头对王友明说:“你们在附近仔细搜查,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是!”王友明带着马大虎和战士们散开。

  刘前进拿过小李的短枪,按下弹夹看了看,又从枪膛里退出一颗子弹。

  彭浩问:“枪有什么问题吗?”

  “子弹一颗没少,说明他没开过枪。枪膛里顶着门子,看来他非常警惕。既然这么警惕,为什么一枪没开就牺牲了呢?”刘前进像是在问自己。

  文捷说:“小李根本没有防备凶手。”

  “杀害他的人一定是熟人!”刘前进轻轻擦去小李脸上的污渍。

  彭浩一愣:“是内鬼?”

  “外人不知道小李去执行任务,不是内鬼是谁?”刘前进看着彭浩。

  王友明拿着一个弹壳跑过来:“支队长,我们在路边发现的。”

  刘前进接过弹壳仔细看着:“这是我们用的子弹……”

  彭浩走过来,伸手要弹壳:“我看看。”

  刘前进意识到什么,把那个弹壳紧紧地攥在手里,大步朝山坡上走去,他的军帽掉在地上。彭浩愣了下,看着走去的刘前进,捡起地上的军帽,追上去。

  文捷也急忙追去。

  刘前进走到一棵大树前,头抵在树干上。彭浩和文捷过来,站在旁边。

  “知道小李送信的,只有党组几位成员。这个消息怎么会走漏出去呢?对了,那天甄世成也在。”文捷看了看彭浩,又看了看刘前进。

  刘前进不愿听文捷再说下去,朝山上走去,彭浩快步跟上。刘前进越走越快。

  文捷站在原地:“彭政委……”

  彭浩没有回应,紧跑了几步追上刘前进:“前进,越是遇到复杂情况,我们越是要冷静。”

  刘前进不理睬,继续朝前走。

  彭浩跟在后面:“小李牺牲了,信还得送啊。派张连长带两个战士去,你看行不行?”

  刘前进不耐烦地:“你别跟着我!”

  “我这是跟你商量事呢,你能不能耐心听我说完,啊?”

  “说,说,这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说来说去能解决个屁问题!你能把小李说活过来?你……你们这一套……”刘前进脚下一滑,还在往前走。

  彭浩站住。

  “你们这一套磨磨叽叽的政工做派,真他妈怄人……”刘前进恼怒地骂着,将彭浩甩在身后。

  彭浩追上,一掌拍在刘前进的肩头,一个绊子把他撂倒在地。

  刘前进下意识地伸手摸枪。

  老班长和文捷喘吁吁地赶来。老班长大吼一声:“刘前进!你干什么?”

  刘前进摸枪的手抬起来,擦擦头上的汗。

  文捷走过来,要扶起刘前进。刘前进甩开她的手,仍坐在地上。

  老班长站在刘前进面前:“小李牺牲了,就你难过?没粮吃了,就你急?内鬼揪不出,就你心焦上火?你以为敌人长了跟你一样盛糠的脑壳壳啊?你一顿咋咋呼呼耍疯骂娘,啥子事就解决了?”

  彭浩走到刘前进身边,把军帽递给他。刘前进一把扯过军帽。

  老班长指着刘前进:“我看你是天字第一号的大浑蛋!”

  刘前进抬起头,瞪着老班长。

  老班长大骂:“你瞪眼睛有个屁用!有能耐你擦亮眼睛,看明白谁是好人,谁是内鬼!亏得你还是战斗英雄、侦察英雄、公安局长,狗屁吧你!”

  老班长朝刘前进的P股踹了一脚:“起来!赶快给我归队!”

  刘前进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岭东寨的。他把自己关进一个小屋里,谁都不见。尽管从队伍一从江滨出发,程部长就告诉他内鬼隐藏在一支队领导层。可从心里讲,刘前进并不认可程部长的说法,只是希望有朝一日揪出真正的内鬼,让事实告诉程部长他们得到的消息并不准确。这一次,小李的死真真切切印证了内鬼就在身边的事实,而且就在先遣队党组的五个人之中,对了,还扩大了一个甄世成进来。除去自己,就剩下了彭浩、文捷、侯仲文、老班长,还有甄世成。这五个人走马灯似的在刘前进脑海里进进出出,出出进进。

  刘前进拿出在小李身边捡到的那个空弹壳看着,脑海里浮现的是这样的情景-

  暮色中的鸡冠岭山道,马蹄声急,满脸汗水的小李挥鞭打马旋风般奔驰着。

  远远地,一骑快马追来。

  小李发现身后有人,勒住马,拔出短枪,警惕地回头张望。赶到小李面前的,是彭浩。

  小李把短枪插进腰间:“你怎么追来了,彭政委,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你跑得够快了,我还有个材料着急,你帮我交给……”彭浩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从怀里掏着东西,掏出的却是一把枪,小李还没反应过来,枪“砰”的一声响了,那个弹壳从枪里飞了出来,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落在山路上,空弹壳在地上弹了几下,落在路边。

  小李捂着流血的胸口,嘴里蹦出一句:“内鬼-是你!”

  小李的身子落到马下,大睁着两眼望向夜空……

  同样的场景,反复在刘前进面前浮现,只是彭浩的面孔这次换成了文捷,下次换成了侯仲文,再换成甄世成。只有换到老班长时,他自己都觉得实在荒唐,才猛力摇了摇头,将老班长的面孔摇到脑海之外。

  桌子上不知何时已经点上了马灯。刘前进一抬头,见马大虎正把一碗饭放在桌上。

  刘前进看了眼马大虎:“你怎么在这儿?”

  “彭政委让我来的,他说……小李不在了,让我过来。”

  刘前进刚要发怒,还是忍住了,将一腔怒气慢慢收回,他挥了下手,让马大虎出去。

  屋子里静得可怕。刘前进在屋子里踱着步,到了墙壁前停下,头沉重地顶在墙上,呆立片刻,痛苦地把头撞向墙,一下、一下、一下……

  那几个人的面孔,又开始在刘前进面前游移起来……

  月朗星稀。

  岭东寨的夜晚静得有些诡异,出了屋子的刘前进漫无目的地走向寨子口,山风一吹,脑子清醒了不少,身子却觉出几分寒意。往回走的时候,步子便加快了不少。可走着走着,他总觉得身后有个人在尾随自己,回头张望几次,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再往前走时,却又有异样的声音在身后响着,走到一个拐弯处,刘前进摸出手枪躲在房后,果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靠近过来,刘前进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一个身影蓦地闪出,刘前进一个绊子扫去,人影摔倒在地,刘前进动作敏捷地按住黑影人,手枪直指黑影人的脑袋。

  “是我,支队长……”黑影人挣扎着,声音有些熟。

  刘前进一扳黑影人的脑袋,居然是马大虎。

  “谁让你跟着我的?”刘前进恼羞成怒。

  “是……彭政委不放心,让我跟着你……”马大虎已经被吓坏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赶走马大虎,刘前进不想马上回去了。他知道现在就是回去也睡不着,彭浩也不会睡,他一定准备了一大堆的“道理”等着向自己铺排哪。

  刘前进去了炊事班,在门口看到老班长正带着几个战士在洗野菜:“怎么这时候就开始做饭了?”

  “这些野菜得先焯一下,再泡一宿,明天早上吃就不苦了。”老班长跟着刘前进出来,问,“听彭浩说,你晚上还没吃饭。”

  刘前进叹了口气:“哪吃得下啊……老班长,这粮……还剩多少了?”

  “没多少了,就是熬成稀粥,大伙一个人也摊不上一碗,后天就彻底断顿了。”

  “甄世成没再想想什么办法?”

  “昨晚他想了一宿,今天天不亮就带着人走了,去了一整天了……”

  刘前进点点头:“昨天晚上,他没出去吗?”

  “开完会他就回去睡觉了,晚上我跟侯大队长带着人在炊事班择菜,择到快半夜了。”

  “你是说,昨天晚上你和侯仲文一直在一起?”刘前进问。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事……”刘前进摇摇头,“粮食的事,我们还得自己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

  刘前进吐出两个字:“借粮!”

  “跟谁借?”

  “瓦扎头人。”

  “他们不是……”

  “由不得他们了!”

  “前进,这么做,不光要犯错误,还……太冒失了呀!”

  “犯错误就犯吧,冒失我更不怕,这样做总比让大家伙饿着肚子强。”

  “这件事,还是该跟彭浩说一下吧……”

  “算了,别说了,多一个人知道,将来犯了错误就得多个人背。你快去准备装粮的家什,再挑几个体格壮的战士。你马上去准备,一个小时后咱们到寨子东边的大树下集合。”刘前进说完,匆匆走去。

  一路上,刘前进都在想跟不跟彭浩讲“借粮”的事,可回去后,才发现除了马大虎坐在屋子外的台阶上打瞌睡,彭浩根本不在屋。他在屋里简单收拾着东西,正准备走,房门开了,进来的是彭浩:“还没睡啊?”

  刘前进有点不自然:“老彭,这一整天我脑袋疼得要命,晚上我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彭浩犹豫了一会儿:“行吧,我去老侯和友明那儿对付一宿。”

  彭浩出去,轻轻关上门。

  刘前进走到门口,习惯地高喊了一声:“小李!”

  门开了,马大虎走进来:“支队长,什么事?”

  刘前进皱了皱眉头,意识到自己喊错了人:“你去告诉老班长,提前半个小时行动!”

  “什么提前半个小时?”马大虎听不明白。

  刘前进火了:“你就去这么说,哪那么多事!”

  “是!”马大虎跑去。

  刘前进从床底拿出酒瓶,喝了一口,放在桌上。他脱去军装,从背包里找出一件蓝布小褂穿上。刘前进突然想起什么,急忙找出一张白纸,又找出一支笔,揣进小褂的贴身口袋里。

  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刘前进一愣:“谁呀?”

  进来的居然是周圆。

  “你,你怎么……有事吗?”刘前进很觉意外。

  周圆拿出几页纸:“支队长,我给军区写的稿子好了,还想跟你核实点情况。”

  刘前进系着衣服扣子:“那什么,我困了,想早点睡。这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也说不出什么。这样吧,明天我安排时间,你再核实吧。”

  “支队长,我这也是为了工作嘛。军区那面催了好几回了。再说,人家专门跑来,你不能就这么让我走吧?”

  “那行,想核实什么你快说,五分钟啊,就五分钟。”

  周圆掏出笔记本,四平八稳地坐到桌前:“支队长,我知道今天我来得不是时候。小李的事……我听说了。”

  “你就说想核实的事吧,”刘前进打了一个哈欠,看看手表,“小周,我得上趟茅房,肚子有点痛,哎呀,这还来事了……”刘前进捂着肚子往外跑。

  “我等着你啊。”周圆跟到门口。

  周圆并非是要为稿子核实什么情况才来的,也不是受了“鹤顶红”的什么指令。她知道小李的死对刘前进一定刺激很大。今天她已经来过三次了,都没见到刘前进的影子。她也没有什么别的企图,就是想跟刘前进说说话,让他分散一点注意力,别老琢磨小李是怎么死的。她觉得,自己现在能够为刘前进做的,只有这么一点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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