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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发了一通火,刘前进心里的火气其实并没有消去多少。他知道,粮食不够吃,犯人们早晚还得生事。当务之急还是得赶快搞到粮食。远远地,他看到甄世成无精打采地坐在一块石头上,便打马而去。

  马蹄声惊扰了甄世成,看到刘前进过来,他连忙站起来:“支队长……”

  刘前进翻身下马,指了指石头:“坐,坐下说。”

  两人坐下。

  刘前进问:“剩下的粮食,对付着过了鸡冠岭,应该没啥问题吧?”

  甄世成点点头:“应该可以。要是在老龙口不被敌人烧那把火,咱们的粮食肯定够吃到岭东寨。”

  刘前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一直没跟你说。你在粮库救了彭政委,支队应该给你请功啊。”

  甄世成摇摇头:“不用不用,谁碰见当时的情况都会那么做的。”

  “你救彭政委的时候,火势烧得挺大吧?”刘前进盯着甄世成。

  “大!可大了!我背着彭政委冲出来的时候,房梁都烧断了!”

  “那你冲进去的时候,火势大不大?”

  甄世成犹豫了一下:“…也不小。”

  “你是怎么知道彭政委昏倒在粮库里面的?”

  “我是在粮库外面听到枪声跑进去的,当时门口牺牲了好几个战士,我冒着大火冲进去,看见彭政委倒在地上,就把他救出来了。”

  刘前进起身。

  甄世成也跟着站起来,小心地问:“支队长,怎么,有问题吗?”

  “没有,很好!你很勇敢!”刘前进笑了一下,走开,正在低头吃草的马懂事地跟在后面。

  看着刘前进的背影,甄世成觉得头一下下地大了起来。他有点后悔救彭浩了,如果不出手相救,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找上门的烦心事了?

  他正胡思乱想着,周圆不知什么时候踅到跟前来了:“甄大科长,想什么呢?”

  甄世成吓了一跳,恼火地看着周圆。

  周圆看着渐行渐远的刘前进:“支队长来表扬你的吧?”

  “表扬我什么?”

  “表扬你舍生忘死,火海里救出彭政委呀。”

  “是,他是应该表扬。我要是晚救他一会儿啊,彭政委怕真要壮烈啦。”

  “行了,你这回有革命资本了。彭政委不会亏待你的。”

  “看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救彭政委是图什么。赛貂蝉,这话你可别再对别人说啊!”

  “看看,跟你开句玩笑话,你紧张什么?”

  “我紧张什么,净瞎说。”甄世成匆匆走开,走了几步,又回头,“这种话,往后不要说了啊!”

  周圆望着走远的甄世成,眼里满是困惑和迷离。

  困惑和迷离的还有刘前进。直觉告诉他,甄世成一定有问题。当他把自己的怀疑告诉彭浩时,彭浩却不认同:“哪有那么多问题!确实是他救了我,没有他,我这会儿早光荣了。我还专门谢过他。”

  刘前进问:“是你找的他?”

  “对呀,这种事当然应该我主动去谢谢他,怎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按照甄世成的说法,他冲进仓库的时候,门口的战士都牺牲了,这就是说,里面的火已经着起来了。那样大的火,他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怎么会硬往里面冲呢?救火没有从里往外救的道理。换句话说,他是救你在先,救火在后。”

  “这个,甄世成告诉我说,是他看到咱们的战士牺牲了,才断定里面一定有情况,就冲进去的。他本来是想找敌人的,没想到,发现我躺在地上,就把我救了。”

  “他这个解释……倒是能说得过去。可是,我就觉得他那天出现在现场有点不对劲儿……”

  “这又是你的直觉是不是?”彭浩的话里有点挖苦,“你就觉得太巧合了是不是?我那天去碰上土匪烧粮库不也是巧合吗?如果不是这些巧合凑到一起,粮库的粮食还能剩吗?我还能活到今天在这跟你东拉西扯吗?”

  刘前进耐心地说:“老彭,我不是那个意思-”

  “刘前进,你现在是谁都怀疑,甄世成救了我一命你也能想三想四。是不是我叫土匪那把火烧死了,你心里就舒坦了?啊?”

  “老彭,你冷静点,你不能因为甄世成救了你一命,就让我对他的疑点视而不见嘛!”

  “我也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刘前进!对甄世成的做法我起初也有过怀疑,可我在跟他的谈话中,他给出的解释是能让我信服的。我根本就不是因为他救了我一次,我就让他的话给蒙蔽了!他如果真的有问题,那么他就不应该把我救出来,让我直接烧死,他不就没有这些麻烦事了吗?”

  刘前进不耐烦地:“那你说粮库被烧怎么解释?”

  刘前进没头没脑的这句话,真把彭浩给噎住了。

  晚上的支部扩大会上,大家商量的是明天如何过鸡冠岭的事,如何向瓦扎头人借路成了大家议论的焦点。

  彭浩说:“鸡冠岭在彝族地区,解决鸡冠岭的问题一定要注意民族政策。我的意见是,明天我们先派人去跟那里的瓦扎头人接触一下,以便咱们顺利通过鸡冠岭。”

  甄世成插话:“瓦扎头人可不好商量事,我为买粮的事跟他接触了两回,都被赶回来了,我感觉他对解放军有敌意。”

  文捷说:“先不要下这样的结论。十多年前红军长征路过大小凉山,不也是通过谈判跟彝族的土司小叶丹结盟的?我认为老彭的这个建议值得考虑。”

  侯仲文说:“这样的接触太危险了,万一他不肯让路,把我们去谈判的人扣为人质,岂不是羊入虎口吗?”

  彭浩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去会会这位头人!”

  刘前进说:“你能去吗?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彭浩拍了拍肚子:“已经没事了。”

  刘前进说:“还是我去吧!跟这帮土司头人斗,就是要谈谈打打,你一味迁就,他还以为你软弱可欺呢。”

  彭浩说:“凭你这种态度,我就不放心。”

  刘前进还要说什么,被老班长制止了:“就让支队长去吧,再给他配个助手,遇事也好有个担待照应。”

  老班长的建议得到了大家认可。彭浩说:“这个助手必须得力,前进,有事你要多和大家商量,不要独断专行。”

  刘前进不乐意了:“我什么事没和大家商量,独断专行了?”

  “得了,你这种错误不是没犯过,还用举例子啊?”彭浩说。

  刘前进还要争辩,老班长按住他:“行啦,彭政委这是爱护你,别不知好歹!”

  刘前进苦笑:“多谢爱护啦!好了,各位,谁给我当助手啊?”

  众人还在商议,侯仲文举了下手:“我去吧。”

  关晓渝一愣,既担心又敬佩地看着侯仲文。

  刘前进说:“侯大队长,一大队押解的可都是要犯,你要是走了,谁来管理他们?”

  侯仲文说:“有彭政委把握大局,王友明、严爱华他们都在,没问题。”

  刘前进要上山借路的情报,“鹤顶红”当天晚上便逼着周圆尽快送出去。看着桌上的发报机,她清楚这一次他们真的是铤而走险。这一夜,她几乎无眠。

  逃出来的宁嘉禾跟唐静茵在深山老林里过了几天自由自在的二人世界,他为唐静茵画的一幅素描还专门叫花子找来相框镶了起来,摆在显眼处。他没想到,这幅小画居然还让唐静茵感动得落了泪。宁嘉禾深感觉自己亏欠这个女人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他能回报的就是尽量干点什么事。他知道如果自己终日这样清闲下去,唐静茵也有小看他的那一天。

  拿起桌子上的一枚短剑把玩着,他想唐静茵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后一定会高兴的。

  唐静茵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进来,看到宁嘉禾在抚弄短剑,她便猜出自己的丈夫在想什么了。把咖啡递给宁嘉禾,她接过短剑:“红粉赠佳人,宝剑送英雄。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啊!”

  宁嘉禾喝了口咖啡:“校长赠剑,寓意深长,我当然不能辜负他老人家的期望。我该动作起来了。”

  “是啊,大小山头的头目都是你这个总指挥任命的,可你躲在共党的大狱里,我这个半拉寡妇根本调动不了他们!”

  宁嘉禾拉过唐静茵的手:“说这么难听……”

  “难听?你把我一个人撇在深山老林里,我跟守寡有什么区别?”

  宁嘉禾想起什么,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该给台湾方面发封电报了,让他们尽快空运一批枪支弹药过来。”

  唐静茵回身拍了两下巴掌。门轻轻推开,阿慧进来:“司令,总指挥。”

  唐静茵说:“阿慧,我不是说过了嘛,没有外人的时候,叫我阿姐,叫他姐夫。”

  “是,阿姐、姐夫。”

  唐静茵将宁嘉禾手里的那张纸递给阿慧:“用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第三套密码。去吧。”

  “是。”阿慧转身离开,随手带上房门。

  “静茵,你这位副官……”

  “越来越漂亮了,是不是?”

  宁嘉禾摇了摇头:“戎马倥偬,在这方圆几百里的荒蛮之地,你们两个……不容易啊。”

  唐静茵点上一根烟,抽了一口:“一个漂亮的女司令再加上一个年轻的女副官……嘉禾,你担心我们太招摇了?”

  宁嘉禾点了点头。

  “放心吧嘉禾,阿慧绝对不是一只花瓶。我能做的、我会做的,阿慧她都能做得到;有些不方便我去做、我不能做的事,阿慧也会做得很好。”

  宁嘉禾看着唐静茵。

  唐静茵继续说:“这些年来,你是知道的,我教会了她许多东西,已经把她打造成了一名超标准的党国军人……你慢慢看吧,阿慧她不会辜负我的。”

  宁嘉禾沉思,不置一辞。

  周圆是趁关晓渝被小李叫走的空当把情报发出去的。唐静茵看完电文,对宁嘉禾说:“刘前进明天一早就要离开岭东寨了,咱们应该好好利用一下这个时机。”

  宁嘉禾看着阿慧:“让‘鹤顶红’尽快把岭东寨的布防情况摸清楚!”

  花子匆匆进来,唐静茵说:“你明天一早跑个腿,去告诉大小山头的头人们,谁要是胆敢卖粮给解放军,我就把他们的寨子夷为平地!”

  宁嘉禾提醒花子:“借路的事……你也要跟头人们说清楚。不听话的,别怨我宁某人到时候翻脸不认人!”

  此刻,坐在发报机前的周圆手捂在耳麦上,紧张地听着呼号。外面突然传来小江的声音:“关干事,回来了?”

  周圆慌忙摘下耳麦,关掉发报机,归回原位,然后冲到床前拿起一本书佯装看着。几乎与此同时,关晓渝推门进来。

  周圆抬起头:“怎么去这么老半天……”

  “支队长说点事儿……”关晓渝拎起放在屋角上的皮箱,把发报机装起,锁上。

  周圆问:“这是干什么?要出发吗?”

  “支队长让关两天。”关晓渝将手里的钥匙晃了晃,揣起来。

  周圆的电报讯号突然断了,让宁嘉禾、唐静茵都急出一头汗来。

  唐静茵指着发报机:“给我一直呼叫,不要中断!”

  宁嘉禾琢磨了下,说:“坐在这儿干等不是办法啊,还是让花子跑一趟吧,探探虚实。”

  唐静茵点头:“把咱们的人马都带上,如果岭东寨没有防备,就直接打他一家伙……不能让他们太顺当了。哼,我让他姓刘的去‘借路’!”

  不知怎么,周圆在听到要把发报机关上两天的消息后,她突然觉得心里生出一种轻松。她当时想的是,如果再多关几天就更好了。坐在床上听着关晓渝用短笛吹出的一首略带伤感的曲子,她觉得特别吻合自己眼下的心境。

  悠悠的短笛声还吸引了一个人,他就是明天一早就要和刘前进上鸡冠岭借路的侯仲文。站在门口的小江要给侯仲文向屋子里通报,被侯仲文制止了,他只是站在窗外静静听着。

  关晓渝吹的是江西民歌《妹妹送哥上前方》,在解放区里曾经广为传唱,情人间离别的伤感经过短笛的演绎,有了另外一种味道。

  周圆看到窗外的人影,起身开门,见到窗下的侯仲文,惊奇地说:“侯大队长?你……怎么不进来啊?”

  侯仲文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屋内:“这笛子……是关干事吹的?”

  “对呀,进来坐会吧。”周圆回头朝屋里喊,“晓渝姐,侯大队长让你的笛子吸引来了!”

  屋子里的笛子声戛然而止。

  侯仲文摆着手要走:“我走了,走了……”

  关晓渝出来,有些意外地:“侯大队长,进来坐会儿吧。”

  侯仲文犹豫着。

  关晓渝说:“坐会儿吧,时间还早哪。”

  “那……好吧。”侯仲文进屋。

  周圆朝关晓渝挤了挤眼:“我去转转啊!”没等关晓渝说什么,她已经跑出了院子。

  侯仲文跟着关晓渝进屋:“我刚从支队长那儿谈完事,正往回走,听见这么哀婉、伤感的笛子曲,就迈不动步了……”

  关晓渝不好意思地说:“我吹得不好。”

  “谁说不好?你把送亲人上战场的那种情绪都吹出来了。”

  “怎么,侯大队长知道这首曲子?”

  侯仲文笑笑,拿起桌上的短笛:“这是江西民歌,《妹妹送哥上前方》,也算是一首革命情歌吧。”

  关晓渝欣喜地:“你也会吹笛子?”

  “会一点儿……”侯仲文拿起笛子,轻轻吹了起来。关晓渝看得有点入神。

  “鹤顶红”的情报,让周圆知道了刘前进明天要上鸡冠岭的事。尽管她急得不行,可从“鹤顶红”那里得到的消息,毕竟不能作为去看刘前进的理由。好在关晓渝回来说了这件事,她才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去了。

  刘前进和彭浩的临时住处黑灯瞎火,房门上挂着一把锁头。周圆扫兴地正想离开,彭浩和甄世成走来,彭浩看到周圆:“哟,周干事,有事吗?”

  周圆从兜里掏出本小册子:“我没事,我给支队长送这个。彭政委,你的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

  彭浩边开门边说:“进来坐坐吧,小周。”

  周圆看了看甄世成,甄世成对彭浩说:“政委,我不进去了,我去炊事班安排一下明早的饭。”

  “你去吧。粮食的事还得抓紧想办法啊。”

  “我知道。”甄世成看了眼周圆。周圆也正看着他。

  两人进屋,彭浩给周圆倒了杯水:“来,来,坐吧。”

  周圆环顾着屋子,突然笑了:“我一进屋就看出来了-这边,肯定是支队长的床铺。我猜得没错吧彭政委?”

  彭浩也笑了:“错了,这边是我的。”

  周圆惊讶地说:“不可能啊!支队长他……会那么仔细?多整洁啊!”

  周圆走过去,轻抚床铺上叠放整齐的行李和军装。相比之下,彭浩的床铺反倒显得不太规整和些许的凌乱。

  彭浩说:“支队长十多岁就参了军。我们的部队是个大学校,它不光行军打仗,还教会我们养成好品格、好作风和好的生活习惯。在这一点上,我不如他。”

  “支队长这么好的人,一定有不少女同志喜欢他吧?”周圆大着胆子问。

  “你说呢?”彭浩看着周圆。

  周圆肯定地说:“一定不少!”

  “那你算不算一个?”

  周圆想了想,用力点了下头:“算!”少顷,又有点不好意思:“彭政委,你不会笑话我吧?”

  彭浩说:“笑话什么?支队长……确实不错。”

  此时的刘前进正在对张连长交代任务:“从现在起,一直到过鸡冠岭之前,你都要把时刻准备打仗这根弦给我绷紧了!”

  张连长说:“放心吧支队长!晚上睡觉我都抱着枪!”

  刘前进回到住处,周圆刚走。彭浩脸上浮出几分诡异的笑:“你再早一点回来,就能碰到一个人了。”

  “谁?”

  “周干事。人家专门跑来看你的。等了半天你也不回来,我刚把她送走。”

  刘前进边脱衣服边问:“她有什么事吗?”

  “你明天上山借路,她不放心呗。看不出,这丫头平时大大咧咧,关键时候还挺体贴人的。”

  刘前进笑笑:“你不还怀疑过她吗?”

  “我到现在也怀疑。可我不能因为怀疑她了,就把人家一棍子打死。她要真有问题,我相信也逃不过你的眼睛。”

  “这话我爱听。”刘前进笑了,“今儿晚上晚点睡,咱俩多说会儿话吧。”

  “说啥?怕你一去回不来,再没机会说话了?”

  彭浩笑笑,拿过两只饭碗,倒上茶。

  “这个小周是个有心人啊,你看-”彭浩指了指周圆拿来小册子,是一本《少数民族风俗习惯》。

  刘前进翻了翻:“她这是叫我现上轿现扎耳朵眼,临阵磨枪哪。”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啊。”彭浩端起一碗茶水,“来,以茶代酒,祝你顺顺利利回来!”

  刘前进瞅了彭浩一眼,也端起茶碗,碰了一下碗边:“我要真是光荣了,可是替你彭浩送的命。这叫一报还一报啊。”

  “所以说,你得给我活着回来。我需要你,支队需要你!”

  “得得得,还全国人民需要我,全世界人民需要我呢!我就不爱听你们说这些口号似的话。”刘前进意识到什么,“我不是那意思,反正吧,也邪了门了,这心里别扭的时候,拿你出出气我就觉得顺溜了。你不会真生我的气吧?”

  “刘前进,我那是不愿跟你一般见识!不过,我还要好好提醒你……”

  “我知道你要提醒我什么。”刘前进打断彭浩的话,“消除隔阂、扔掉成见,好好跟老革命侯仲文同志一块儿共闯难关,完成任务,对不对?你就放心吧,我的彭政委!”刘前进盯着彭浩。

  彭浩被盯得有点不自在:“又拿这种眼神看我。咱们从江滨出发以后,你这眼神可就老是没有放过我呀,你不会怀疑我是内鬼-那个到处下毒的‘鹤顶红’吧?”

  “你胡说八道啥呀!”刘前进喝下一大碗茶水,大碗盖住了他的脸。

  这个夜晚最难过的人是甄世成。

  离开彭浩,甄世成就来找关晓渝了。他想借着周圆不在屋的机会,好好跟关晓渝谈一谈。可刚进院里,小江就告诉他侯仲文在屋里。窗户上,果然映着两个人的身影,屋里传出的笛子声,更是让甄世成气得心口发痛。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院子的。

  关晓渝和周圆这个晚上都兴奋得睡不着觉了。

  周圆说:“真想不到,侯大队长居然还挺有文艺细胞。”

  关晓渝说:“岂止是有文艺细胞,他懂得可多了。”

  “你俩在屋里谈得那么投机,我都不好意思进来了。”

  “去你的!快睡觉吧。”关晓渝吹灭油灯,躺下。

  周圆挨着关晓渝躺下:“不理我拉倒,我也不理你。我现在开始自拉自唱,有能耐你就别搭茬啊。”

  关晓渝翻了个身,背对着周圆。

  黑夜里,周圆望着天棚自言自语:“有那么一个人,他是个老同志,是参加革命早、资格很老的老同志-其实他也不是老得不得了……”

  周圆看看关晓渝,见关晓渝没有反应,她继续说:“他啊,他不管对什么人都不苟言笑,永远是端端方方一本正经。我得给他起个外号-”

  关晓渝睁开眼,转过头:“什么外号?”

  “你不是不理我吗?你管什么外号……”

  关晓渝转过身来,动手胳肢周圆:“说嘛,叫什么?”

  周圆格格笑着:“我说我说……”

  关晓渝松手。

  “老正,就叫老正!”周圆坐起来,端然而坐,“你看像不像-一本正经不苟言笑,叫人永远猜不透他肚子里正在诵读哪本经……阿弥陀佛……”周圆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关晓渝笑得躬起身子。

  “你笑了就是像,对不对,啊?”

  “对什么?叫我跟你一块瞎说八道啊?”

  “不说拉倒!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心思。”

  “别胡说了,快睡吧。”

  二人都躺下。

  月影之中,关晓渝大睁着两眼。

  “怎么,还想‘老正’哪?”周圆问。

  “去你的……人家又不姓正……”

  窗外,月亮躲进了云层里。

  岭东寨的早晨雾气蒙蒙。彭浩、文捷、关晓渝、周圆、老班长把刘前进、侯仲文送到了寨口。

  “行了,别送了。整得像我和老侯真的回不来似的。”刘前进嘻嘻哈哈。

  周圆突然哭了。众人都有点不知所措。刘前进过来,一本正经地伸出手:“谢谢周圆同志来送行。我要是壮烈牺牲了,你可得给我写篇文章好好吹一吹!”

  “不准你胡说!”周圆一把打开刘前进的手,怒气冲冲地瞪着眼,眼里的泪水无声滑落。

  刘前进突然觉得眼圈发热,他拍拍周圆的肩膀,忙转过身去,掩饰地说:“这整的什么事,还婆婆妈妈起来了。都回去吧,回去吧。”

  刘前进从小李手里拉过马飞身上去,打马而去。

  侯仲文也上马,对大家说:“我们走了,你们放心吧。”他的目光落在关晓渝脸上,发现关晓渝的眼睛也湿润了。

  在一位中年彝人的引领下,刘前进和侯仲文大汗淋漓地爬上了通往鸡冠岭的一条小路。刘前进被路旁两个尖顶的草垛和一间木屋吸引,跑过去好奇地趴在窗上朝里张望,房子里堆积着成袋的粮食。

  一个持枪的年轻彝人跑过来怒喝:“什么人?看什么呢?”

  刘前进笑道:“我们是解放军,这粮……我们买点行吗?”

  年轻彝人打量着刘前进,又盯着中年彝人看了看,将中年彝人拉到一边,说着什么。

  中年彝人过来,对刘前进尴尬地笑了笑:“解放军同志,我们瓦扎头人有令,说粮食不能卖……”

  “为什么不能卖?”侯仲文问。

  “我们瓦扎头人就是这么定的,没办法。”中年彝人指指山路,“我们快走吧。”

  刘前进看看木屋,和侯仲文跟上中年彝人。三人走出了树林,来到了一条小溪边。

  中年彝人站下来,指指山上角楼:“你们淌过这条小溪,顺着前面那条山路就可以走到瓦扎头人的官寨了。”

  侯仲文塞给中年彝人一块银圆:“谢谢了。”

  中年彝人背着柴禾走上另一条山路。刘前进和侯仲文转身朝着小溪走去。

  甄世成太想让关晓渝感受到自己对她的关心,他把一纸袋核桃放在桌上。关晓渝说:“老同学,你老这么照顾我,我可有点不好意思啊。”说着,起身去倒水。

  “采购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就捎了点,这东西补脑子。”甄世成翻看着桌上的档案,上面的一本正是侯仲文的。

  关晓渝一回头,见甄世成正在翻档案,一步跨过来“啪”地合上:“你干什么?”

  甄世成尴尬地:“我……”

  关晓渝恼火地将纸袋塞给甄世成:“你走吧!”

  “晓渝,你别误会。我什么也没看到……”

  “你快走!快走!”关晓渝推着甄世成。

  甄世成不走,关晓渝朝门外喊:“小江!小江-”

  “到!”小江进来,“怎么了,关干事?”

  “我走,我走就是了。”甄世成慌张地往外跑,关晓渝抓起装核桃的纸袋举到半空,犹豫了一下,狠狠往桌上一蹾。

  甄世成不愿见周圆,可周圆却主动找上门来见他了。坐在桌前打着算盘的甄世成对周圆爱答不理。

  周圆拿出一份材料:“军区宣传部要咱们支队的情况,准备出一期简报,我写完了,可是不经过支队长审阅,我也不敢往上报啊!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甄世成继续打着算盘。

  周圆鼓了鼓勇气,试探着问:“那本书……你看了?”

  甄世成头也不抬:“哪本?”

  “乱世佳人》啊。”

  甄世成抬头看着周圆,周圆心里一阵慌乱。

  甄世成说:“你看我忙的,就差拿脚拨拉算盘珠儿了,还‘佳人’呢。等什么时候不忙了,我再和你这二八佳人好好唠唠吧。”

  老班长走进来,周圆慌乱地起身往外走:“甄科长,那等领导回来再说吧。”

  老班长看着周圆的背影:“我怎么觉得这小周看你的眼神不大对劲?”

  甄世成一愣,随即镇定地:“怎么……哪不对劲了?”

  老班长话里有话地说:“你应该比我清楚呀。”

  甄世成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是不是看上我了?”

  雾气氤氲的晨曦中,一个身着军装的身影闪到大树后,将什么东西放在石凳下。两个巡逻的战士走来,那个身影躲在树后,等战士走远才悄然离去。

  天光放亮,装扮成货郎的花子出现在寨口,花子摇着拨浪鼓招徕生意:“针头线脑桂花油!”

  三三两两的村民围了上来,挑选着各种小东西。花子来到树下,四下看看,佯装提鞋,从石凳下摸出一根竹管,塞到怀里。花子挑起扁担往外走,一边四下查看,一边吆喝:“针头线脑桂花油-”

  老班长抽着烟袋过来,看到走远的花子,想起什么,招呼着:“货郎,等等,等一下-”

  花子像是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货郎!你等等!”老班长赶过来,“你这个货郎,这么喊都听不见,还能做生意吗?”

  花子赔着笑:“我耳朵背,小时候抽风抽的。要点什么?”

  老班长从上衣口袋掏出老花镜,指着缠胶布的镜腿:“有没有小螺丝,给我修修。上岁数了,没有镜子看什么都碍眼。”

  花子为难地:“这个东西……这是蹊跷货,我这可没有。”

  老班长从货担上拿起个眼镜:“要不,你拿这个镜框给换个镜片。我瞅着这两副镜子一样大小。”

  花子为难地:“这……不大合适吧?”

  “有啥不合适的,你这个该卖多少钱我一分不差你的。”

  花子只得接过老班长的眼镜,从镜框上取着镜片。他笨拙地拉着镜框,一下将镜片拉掉摔了个粉碎。

  “你-你会不会呀?这么个活都干不好!你-你是什么货郎嘛!”

  花子的脸“刷”地变了色:“我-我-”

  老班长盯着花子,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老班长一把抓过花子的手,摸了摸。

  花子警觉地抽手,下意识地往腰上摸枪。老班长极利落地反扭起花子的胳膊。花子拼命挣脱,把一顶破草帽甩掉,露出个光头。

  花子坐在木凳上,一言不发。彭浩、老班长、文捷坐在对面。

  老班长从竹管里抽出一张纸条,彭浩、文捷传看,是一封用报纸捡字剪拼成的密信:刘前进已上山借路,速袭岭东寨。

  老班长收回纸条:“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争取个主动。”

  花子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我就是来取情报的,其他的事我也不知道。”

  彭浩指了下花子:“你闭紧嘴巴什么都不说,我照样治得了你!”

  花子低着头。

  彭浩示意冯小麦带走花子。

  彭浩说:“一定要看好这个假货郎,等支队长回来,再好好审审,他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没交代出来。”

  文捷说:“把张连长叫来开个会吧,做好岭东寨的布防,绝不能给土匪以可乘之机。”

  唐静茵和宁嘉禾在岭东寨附近的山上等了两个多小时,还没见到花子的身影。宁嘉禾说:“看来,花子是凶多吉少了。”

  唐静茵朝着小路张望:“不应该呀,莫非内线那边出了什么问题,牵连上花子了?”

  “早知如此,不如多用电报联系几次了。”

  “平时我们的情报是通过电报接送,如果长时间联系不上,可能就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就得派人去约定地点取情报了。”

  “也就是说,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是不会派人去了?”

  唐静茵点点头:“我现在最怕的是花子被共党抓获,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宁嘉禾折了节树枝,在手里玩弄着。

  “不管怎么说,劳改支队现在是群龙无首,这正是我们乘虚而入、解救被囚弟兄的绝好机会!不等花子了,还是行动吧!”唐静茵站起来。

  宁嘉禾抓住唐静茵的胳膊:“你冷静点!刘前进绝非鲁莽之辈。我怕他设下引蛇出洞之计,诱我们上当,尔后聚而歼之。”

  “你把姓刘的估计得太高了!”

  “谨慎点儿好啊,再等等花子吧。”宁嘉禾用树枝扫了扫一块石头上的尘埃,坐下。

  唐静茵焦灼不安地踱来踱去,宁嘉禾坐在石头上闭目养神。唐静茵恼火地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又踱步而去。宁嘉禾睁开眼,看着唐静茵的背影,又看看手表,思忖着……

  此时,被关在小屋里的花子像一头困兽,试图拉折窗上的铁栅栏。栅栏纹丝不动,花子恼火地捶着栅栏。门外有响声传来,花子竖着耳朵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小屋里的光线暗下来。花子躺在木板床上,外面一阵蟋洬的脚步声传来,花子警觉地听着,脚步声停下。花子坐起,盯着门上的小窗口。

  小窗慢慢推开,窗口伸进一个草纸卷着的东西,“吧嗒”一声落在地上。

  脚步声消失了。

  花子冲到门前,拿起草纸卷着的东西,打开,是一把齿锯。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是一行粗拙的字迹-速告唐司令,岭东寨有伏兵!

  花子将纸条团了团,放进嘴里咀嚼着,抓起齿锯扑向窗口。

  要不是文捷和老班长来查岗,负责看押的战士还不知道花子早就逃跑了。看着被铁锯锯开的窗户,几个人当时都傻了。

  花子跌跌撞撞地跑出岭东寨,便抄了近路跑去。他要是再晚来一会,唐静茵和宁嘉禾真就带着人马要去攻打岭东寨了。两人看了内线传出的情报,连忙撤兵。

  一直守候在寨口树林里的彭浩早就做好了伏击土匪的准备,可一直等到月上树梢,也没见到土匪的影子。正在疑惑的时候,张连长带着哨兵跑来,告诉他土匪已经撤走了。

  文捷听到这个消息也觉得惊讶:“土匪大老远跑来,就这么撤了……说不过去啊。”

  “他们知道我们有埋伏了……只能这么解释了。而且,他们知道的时间不应该太长。”彭浩点了根烟抽了一大口,手里玩弄着那盒“火人”牌火柴。

  “这会不会和那个逃走的假货郎有关系?”文捷猜测。

  彭浩的神情颇为复杂。

  冯小麦匆匆跑进来:“政委,支队长回来了!”

  彭浩一愣,朝门口迎去,文捷跟在后面。刚到门口,刘前进和侯仲文已经进了院子。

  彭浩迎上去:“你们可回来了!怎么样?还顺利吧?”

  “不能说顺利,借路倒是可以,得三天以后。”刘前进摘下帽子,抓过桌上的水缸子喝了起来。

  “三天以后?为什么?”彭浩拉了把刘前进的手,刘前进惨叫一声。彭浩一看,刘前进手上缠着白布:“怎么了这是?”

  侯仲文说:“我们一进瓦扎头人的山寨,就被他们绑了。我们说是来和他交朋友的,可瓦扎头人说,交朋友就得有诚意,让我们走犁克朵再做定夺。”

  “走犁克朵?”文捷不解。

  侯仲文点点头:“据说,这是彝家人检验朋友诚意的办法。客人敢手托烧红的犁铧走上九步,就证明他有诚意,就和他交朋友。朋友之间有什么事办,就好商量了。”

  “支队长,你真就……”文捷解开刘前进手上的白布。

  “没事,就伤了点皮肉。看来,唐静茵和宁嘉禾是派人恐吓过他们了。好在瓦扎头人还算明理,并不听他们的摆布。他大张旗鼓地当着各山寨的头人们吆吆喝喝要我们走犁克朵,不过是为搪塞一下唐、宁匪帮,说是三天以后让路,也是想看看形势再做决定吧。”

  “我去给你拿点药换上。”文捷出去。

  “家里怎么样?”刘前进问。

  彭浩看了眼老班长,把花子的事和唐静茵、宁嘉禾撤兵的事说了。

  刘前进分析说:“看来,唐静茵和宁嘉禾的出兵、撤兵……都是内鬼的事……这回的事,同卧云寺的事……真是如出一辙啊!”

  彭浩说:“可怕的是这内鬼对我们的情况十分了解,具体、全面,还挺准确。”

  侯仲文问老班长:“你们把假货郎抓起来的时候,不是关得好好的吗?他怎么能轻易跑了哪?”

  老班长说:“这个事我也纳闷,看来,还是内鬼捣的鬼……”

  刘前进说:“内鬼帮着假货郎逃走,一定是让他带着另一个情报跑的。而就是这个新情报,使得唐、宁匪帮从你眼皮底下逃走了。看来,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内鬼的眼皮底下呀。”

  彭浩叹了口气。

  文捷拿着药回来,周圆居然跟在她身后。一进屋,周圆就冲过来:“支队长,伤得重不重啊?”一不留神,她让地上的一个矮凳绊了一下,刘前进一把拽住她。

  周圆揉着小腿,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下来了。

  刘前进扶着周圆坐下:“慌什么呀你!这还没死人呢就慌成这样!就冲这,你就没啥大出息!”

  “你怎么样啊?”周圆看看刘前进的手,“怎么烧成这样……”

  文捷给刘前进换药,周圆忍着痛站起来看着,脸上满是焦急。

  “小周,你怎么知道支队长回来了?”彭浩问。

  “噢,我回去拿药,正好碰上小周了。我们住隔壁院。”文捷说。

  “支队长,我要给你写一篇深入虎穴的文章。”周圆说。

  刘前进看了眼周圆:“拉倒吧,不是什么深入虎穴,是去搞民族团结。敌我都不分,还写什么报道。”

  “刚才在路上文大姐都跟我讲了,说你了为向瓦扎头人表示诚意,用手托着烧红的铁犁铧走了九步……你在山上的表现太精彩了,我一定要写好这篇通讯。”周圆转向侯仲文,“侯大队长,你回头对我好好讲讲支队长的事;还有你,你们俩都是深入虎穴的大英雄!”

  刘前进说:“怎么样老侯,来麻烦事了吧?你收拾啊,我不管。”

  周圆嗔怪地说:“你不管不行!搞宣传是我的工作,你有义务支持我的工作啊!”

  “行行行,你愿咋写咋写去吧,你这丫头也太磨人了……”刘前进无奈地摇摇头。

  几个人看着两人的言来语去,颇有意味地相视一笑。

  刘前进觉察出大家的异样,对周圆说:“那什么,你先回去吧。正好我们党组几个人都在,咱们开个会。”

  周圆恋恋不舍地走了。

  刘前进把上鸡冠岭见到瓦扎头人的情况说了一下,显得不太乐观。

  侯仲文补充说:“瓦扎答应让路很勉强,这个人一直在左顾右盼,一有风吹草动,他很有可能反悔。”

  彭浩想了想:“他要是不让路,我们只能武装通过鸡冠岭了。”

  刘前进说:“又要打仗,又要看押犯人,我们的兵力明显不足,机动部队就是调来,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到的。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现有的粮食只够吃个两三天的吧?”

  老班长说:“甄世成这两天跑回了点,也就够再多吃个一两天吧。”

  文捷说:“还是请地方政府支援一下吧。”

  彭浩说:“远水救不了近火呀。粮食的事,老班长,你还得督促甄世成再下点气力,他不是有的是办法吗?下面,大家还是集中谈谈内鬼的问题吧。”

  屋子里出现短暂的沉默。文捷咳嗽了一声:“那我先说说吧。老龙口事件之后,我们对支队的干部也进行了排查,到现在还没有什么结果。不知道军区那边对可疑讯号破译得怎么样了?”

  彭浩说:“破译专家说,这一带的电报讯号很杂乱,敌特发报更换的密码很频繁,这样一来,电报内容破译起来,困难实在太大了。”

  刘前进长出了一口气:“在短时间内要破译出敌人的所有电报还不太现实,我们只有开动脑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用一切可以动用的手段,挖出内鬼。”刘前进喝了口水。“大家都知道,当前最主要的任务一个是过鸡冠岭,另一个是粮食问题;其实我们一直面临着的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还不是这两样,而是揪出内鬼!”

  众人严肃地看着刘前进。

  刘前进拿起从货郎身上搜出的密信:“这件事,本来不应该在这个场合说出来,可是我觉得目前的形势越来越严峻,我们脑袋里关于内鬼这根弦绷得还不够紧!”

  彭浩说:“内鬼活动之猖狂,超出我们的预想!这个内鬼-实实在在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呀。”

  刘前进说:“远的先不谈了,大家想想这一两天岭东寨发生的事情吧,说‘眼皮底下’,不算扯悬吧?”

  这个会开得很是压抑,怀疑对象一个个排除后,已经过了午夜。刘前进打着哈欠散了会。

  送走侯仲文、文捷和老班长,刘前进问彭浩:“都有谁跟那个假货郎见过面?”

  彭浩说:“我、文捷、老班长,还有王友明。我都想过了,应该不会有问题。”

  刘前进说:“现在我们不能对任何人打保票啊。这件事,除了我和老侯可以排除,剩下的人,还是得一个个查!”

  彭浩看着刘前进:“是啊,我也是那‘剩下的人’哪……”

  两人对视,刘前进无奈地一笑:“你呀,就委屈点吧。”

  老班长回到住处,一进门,就闻到阵阵香味。背对着门口的甄世成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撕扯着手里的烧鸡。

  老班长抽了抽鼻子:“吃饭的时候没看见你,我就知道你小子又跑哪儿去偷嘴了!”

  甄世成讨好地笑笑:“没有,没有。”

  “还没有?半拉鸡P股就挂在你嘴丫子上!油光锃亮,还给我抵赖!”

  甄世成下意识地摸了把嘴巴,起身用胳膊关上门:“哎呀老班长,你小点声,我给你留了一大块呢。”说着,从碗里拿起一个鸡腿递给老班长,“快点,这味道可好了。”

  老班长推开甄世成的手:“我吃过了。”

  “那也吃得下。咱们吃的什么,我能不知道吗?”

  “你知道就好。支队上让咱们管着那么多人吃饭的大事,咱们却让他们吃不上饭,你这心里好受啊?”

  甄世成低下头:“不是遇到匪徒烧粮仓破坏吗?又不是咱们偷奸耍滑……”

  老班长瞅着那半只烧鸡:“没偷奸耍滑最好了!世成,我知道你这个学生兵过去没打过仗,也没遭过什么罪,这回一路上受了不少苦,所以啊,平时你贪贪嘴,我不说你什么。可现在是特殊时期,可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呀!”

  “老班长,你可别冤枉我啊,这只鸡,是我自己掏钱买的,可没花公家一个子儿。”

  “这样最好……世成啊,人是铁,饭是钢,部队行军打仗押犯人,没饭吃可是啥事都得泡汤啊。有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监守自盗不光自己得掉脑袋,还扯连着好多人的命啊!”

  甄世成点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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