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的种子

第三十章 绑架富豪考警察

　　你听说过绑匪绑了人质之后，主动向警察局报警的吗？你听说过绑匪绑了人质之后，不索要赎金，反而出考试题要求解答的吗？

　　一、绑匪报警

　　金大代是个房产开发建筑商。7月18日下午，当金大代知道自己的儿子弄丢了时，他正在一个洗脚城做足底按摩，妖娆的按摩师蹲在金大代脚边，一边用力按压，一边娇喘着说：“这儿管心，这儿管胃，这儿管肝，这儿管肺，……”

　　金大代也不住呻吟着说：“哎呀，不行了，疼，疼，心坏了，肝也坏了，……”

　　按摩师妩媚地笑着说：“现在做生意的，哪个心肝不坏，不然哪能挣到钱？你金老板肯定也不例外了！”

　　金大代呵呵笑着，一指按摩师说：“你太调皮了！”这时，他的电话响了，他抓起手机底气十足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凶悍的声音：“喂你个头，你个死鬼赶紧到学校来吧！金豆子不见了！”

　　金大代又“哎呦”了一声，不知道是被捏痛了，还是心痛了。

　　打电话的是金大代的老婆，金豆子自然就是金大代的儿子。金大代也算是五子登科的人，房子、车子、票子、妻子、儿子应有尽有，但是他是个风险意识很强的人。这年头都流行双保险，他给自己的五子登科也都搞了备份。金大代有两套房子、两辆车子、两种货币的境内外存款。除了正室妻子，他外边还有个小老婆。关于儿子，他也想搞个备份，但是金大代在三十二岁那年，面对手底下的民工追讨工资时，他说再逼我就从楼上跳下去。结果，一不小心真的掉了下去，性命没有大碍，但关键部位被撞到了，除了蛋疼，还永久地丧失了生育能力。

　　十岁的金豆子是他的独苗，金大代把金豆子看得比什么都重，不过金豆子本身也够重的，快一百二十斤了。听说金豆子不见了，金大代急了，袜子也不穿，套上鞋就冲出了洗脚城。

　　金大代驱车风风火火地赶到金豆子的学校，到了一看，老婆査金花正六神无主、泪眼汪汪地等着他的到来。原来，査金花今天在美容院做了个SPA，来接金豆子的时候已经有点迟了，金豆子已经放学了。査金花在学校前前后后找了个遍，竟然没发现金豆子那壮硕的身影。打了金豆子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査金花跑去问了金豆子的老师，老师说金豆子放学后就走了，又打电话到金豆子的几个同学家里，又问了金豆子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说没有看到金豆子。

　　査金花这下子懵了，儿子不见了，可算是要了她的亲命了。金大代毕竟见识过的大场面比较多，当年他从楼板上失足掉下去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当然，他摔得昏迷失去知觉了，想皱一下眉也挺困难的。

　　金大代分析了一下当前的情况，冷静地说：“豆子手机关机了，可能是没电了。他生性贪玩，说不定跑到哪里疯去了。现在还不能断定豆子就弄丢了。我们多发动些人，四处找找看，重点是网吧、游戏厅、游乐场，对了，还有浴场。”

　　“浴场？豆子跑去浴场干嘛？”査金花尖叫着问。

　　“别胡思乱想，我带豆子泡过几个浴场，那些浴场里不仅有自助餐、电脑、游戏机、健身器，里面的按摩小姐都是本科以上文凭，甚至还可以帮忙做作业。豆子经常在那里玩得舍不得回家。”金大代粗声粗气地回答。

　　金大代安排了作战部署，他的助理小皮子负责巡查浴场，査金花负责巡查豆子常去的网吧，七大姑八大姨们负责游乐场和公园。金大代则作为临时行动小组的最高领导坐镇指挥，同时，通报各小组的侦查情况和执行进度。

　　忙活了几个小时，夜色悄无声息地侵略了这个城市，金豆子还是悄无声息淹没在某个角落，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供金大代分析研究。夜晚越来越凉，金大代的心也越来越凉。

　　九点钟的时候，第一阶段的搜寻工作告一段落，金豆子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杳无音信。面对一家子哭兮兮的脸，金大代勉强支撑着说：“豆子不会有事的。就他那体格，一般人也拿他没办法。”

　　金大代这话明显底气不足，査金花哭得更厉害了。金大代不耐烦地挥手道：“哭什么哭，豆子只是贪玩，又不是被人绑架了。”

　　这时候，金大代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金大代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小心翼翼地接通电话：“喂，请问哪位？”

　　“你不用知道我是哪位。你只需要知道你儿子在我手里就行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传了过来。

　　金大代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这嘴太贱了，说什么来什么。他稳了稳情绪，用颤抖的声音说：“好汉，你要什么都好商量，千万不要动我儿子，都在道上混的，规矩我懂的。”

　　对方说：“既然你懂道上的规矩，那就先让你听听儿子的声音。”停了几秒钟，电话那端传来了金豆子的声音：爸爸，爸爸！金大代刚想和儿子说两句，电话已经被绑匪抢了过去。

　　査金花等在一旁的家人听出了端倪，控制不住情绪了，立刻在一旁哭开了。绑匪在电话里说了一句话，金大代隐隐没听清楚，他立刻捂住话筒，对着老婆吼了一句，然后问绑匪：“好汉，对不起，我这里太吵了，请你再说一遍。”

　　其实，金大代也是听见了的，但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绑匪提高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我要你现在立刻打电话报警！否则，你儿子就死定了！”

　　二、诗歌考题

　　金大代也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了，绑架的事情他也见过几回。但绑匪打来电话第一句总是这样的：你要是敢报警，你的人就死定了！

　　可是，金大代今天碰到这个绑匪居然首先要求他报警，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搞得金大代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儿子被绑架，在绑匪的要求下报警，正是金大代求之不得的事情。

　　林小豪接到报警中心的电话时候，他正在值班，便带着一名干警小刘赶到了金大代的家中。简单询问了案件情况后，林小豪问道：“绑匪有没有交代你，报警后该做什么？”

　　金大代不安地说：“他说他会再来电话联系我的。”

　　林小豪分析道：“绑匪要求你报警，有几种可能。第一种，绑匪认为他的智商非常高，手段非常牛，他要在警察眼皮底下完成交易，他这是向警方挑衅的一种方法。国外就有过这样的案例。第二种，报警只是一种障眼法，绑匪要通过报警的方法掩盖某些事实，至于要掩盖什么现在就不知道了。第三种，绑匪可能是心理变态的人，他可能受过某种心理创伤，通过这种方法，可能只是想戏弄一下受害人和警方，发泄心里的怨气。你现在好好想一想，有没有什么仇家？如果对方只是求财倒还好办，如果为了报复，性质就不一样了。”

　　一听这话，査金花的眼泪就止不住了，哭的声音也高了八调。金大代大声道：“臭婆娘，就知道哭。别耽误人家警官办案，让我好好想想。”

　　金大代陷入了沉思，越想头上的汗珠也越多，看来他的仇家不少。的确，做房产建筑的，哪有不得罪人的。林小豪让金大代把想到的仇家一一写在纸上，金大代和他的助理小皮子合计了半天，结果密密麻麻写满了一张纸。

　　林小豪拿过纸一看，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愤愤不平。纸上面写着：

　　某某某，男，我自己的员工，我扣了他的年终奖，怀恨在心。

　　某某某，女，她去买菜的时候，我带人强拆了她的房子。

　　某某某，男，因为不愿意搬走，我买了一麻袋水蛇，从他家窗子倒了进去，把他老娘吓得心脏病突发。

　　……

　　林小豪说：“金总，你干的坏事还真不少啊！”

　　金大代尴尬地说：“唉，林警官，您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不耍点手段生存不下去啊！要知道，土地价格那么高，建筑材料那么贵，领导胃口那么大，……”金大代知道失言，便收了声。

　　林小豪也懒得听这些，挥手说：“这样不行，我们得缩小范围。”

　　这时，金大代的手机又响了，一屋子的人都紧张起来。这次手机上居然没有号码显示，不知道绑匪用了什么办法，肯定对通话线路进行了加密，是不容易被追踪的。

　　林小豪示意金大代接通电话，并按了免提键。电话里传来绑匪的声音，绑匪的声音有些沙哑，看来是经过处理了，特意隐藏自己的声音特点的。绑匪嘿嘿笑了一声问：“金老板，警察已经到了吧？”

　　金大代慌忙点头说：“是的，警察已经到了。”

　　“好了，警察同志，你就吱一声吧，我已经闻到你的味道了。”绑匪语气嚣张地说。

　　林小豪清了清嗓子：“你好，我是市刑警支队三大队的林小豪，你已经触犯了法律，我希望你尽快释放受害人，投案自首，我们会酌情对你从轻处理的。”

　　“哼，警察同志，我把你叫来，不是要听你这番屁话的。你们给我听好了，如果想要金豆子活命，你们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把我这道题解答出来。”

　　绑匪的话显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林小豪和金大代都呆住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绑匪忽然道：“你们傻了吗？赶紧拿笔记下这道题，题目是这样的--猛风飘电黑云生，无心插柳柳成荫。满城尽带黄金甲，霓为衣兮风为马。请按照顺序从这四句诗里各挑出一个字，组成一个四字词语，并将正确答案登在本市后天的《都市早报》上。如果看不到我想要的答案，我就先取小公子一根手指玩玩。”

　　你见过这么无厘头的绑匪吗？绑了人质不赶紧要钱，居然搞什么汉语能力考试？小皮子根本写不全那几句古诗，幸好林小豪的语文学得不错，他把题目飞速地记了下来。

　　“有什么提示没有？开心辞典都有三种求助方式的。”小皮子也无厘头地问了一句。

　　绑匪冷笑了一声：“你可以在网络上发帖求助，也可以咨询相关专家，但是标准答案只有一个，是我心里希望看到的。”

　　金大代急了：“大哥，你再给点提示嘛！”

　　电话断了。林小豪摇了摇头，看来这通电话无法追踪。

　　林小豪想了一下说：“对方看来不是一个普通的绑匪，具有一定的文化水平，而且智商很高。刚才我分析的三种可能性都有，这种解谜式的游戏过程中，他在考验我们，也可能在戏弄我们。这样吧，我们先商量一下这几句诗的组词可能性，然后再跟这件事情进行关联。”

　　一群人开始讨论起来，乱七八糟的答案都冒出来了：生成黄风、飘柳金衣、云无满风、黑柳黄衣，甚至小皮子还整出个“猛插黄马”的词来。这些词词义牵强，再说跟绑架事件又似乎没有什么关联。

　　林小豪看没什么头绪，便安排道：“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既然绑匪提示上网发帖、咨询专家，我们就试试看。我去打电话给师范大学的老师，你们接着想，有什么情况马上通知我。”

　　林小豪转过头对那名干警小刘说：“小刘，你回去后在本地论坛发几个帖子试试看。”

　　林小豪和小刘离开了金大代的家。两人在车上沉默了一会儿，林小豪突然发问：“小刘，你觉得绑匪为什么要求报警，又提示我们网上发帖，还要将答案登在报纸上呢？”

　　小刘想了好一会儿，说：“我猜，他们是想把事情闹大，越多人知道越好。”

　　林小豪点点头说：“对，我们就顺着他们的要求做，总会有狐狸尾巴露出来的，慢慢他们的意图就明显了。”

　　三、连环谜题

　　林小豪打电话给了他认识的一位中文教授，老教授听了这四句诗后，得出的结论是这样的：按照顺序排列，第一句和第二句组成的比较通顺的词汇是云荫、飘柳、风柳、猛插、黑心、黑荫和生成，第三句和第四句组成的比较通顺的词汇是黄衣、黄风、黄马、金衣、金马、甲衣和甲马，但是把这些词拼在一起总是觉得有点不伦不类，而且跟绑架事件似乎没有关系。

　　林小豪谢过了老教授，将这些词汇写在纸上，随意搭配拼接，搞了大半夜，总是没有什么头绪。林小豪觉得第一句和第二句选字搭配最合适的词汇应该是“黑心”，但这个词和后面的词连起来，意思就不通顺了。林小豪想了很久，不得要领，便小憩了一会儿。

　　7月19日早晨，林小豪是被金大代的电话吵醒的。金大代急急地说：“林警官，昨晚我在拼词的时候，拼了一个词叫金马，我想起来了，我以前注册过一个公司叫金马建筑工程公司，这会不会是正确答案？”

　　林小豪的脑袋顿时一亮，如果“金马”指的是金大代的公司，那么“黑心金马”这个词，就能够说得通了。林小豪仔细地询问了金大代关于金马建筑工程公司的情况，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金大代有些含糊其辞，只是说金马建筑工程公司是他早期注册的，后因经营不善，便宣布破产倒闭了。金大代当年被逼失足坠楼的时候，正是金马时代的事。

　　林小豪对金大代说：“好，这下范围缩小了，你再想想在金马公司时的仇家，有什么消息立刻通知我。”

　　林小豪刚挂了电话，小刘又来找他了，小刘有些兴奋地说：“林哥，网上的跟帖好像有点眉目了。”

　　林小豪赶紧去电脑旁看小刘发的帖子，按照林小豪的交代，小刘将绑架案中涉及的人名修改了一下，就发到了论坛上。由于这个事件本身很离奇，所以关注回帖的人很多，大多是调侃搞笑的回帖，组词也很荒唐。但其中一个回帖，吸引了小刘的注意。这个帖子是这么写的：我组的词--黑心金马，我以前在金马建筑工程公司打过工，那公司老板心太黑了，想尽一切办法克扣员工工资。真希望绑架的就是他儿子！

　　林小豪摸了摸下巴说：“这个回帖的人，很可能是前金马公司的员工，无意中看到了你的帖子，所以提供了有用的信息。但也有可能就是绑匪一伙的人，故意将答案泄露给我们。”

　　小刘不解地问：“如果真是绑匪的人，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林小豪摇摇头说：“这只是我的猜测，也许绑匪们正盯着我们，他们想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好了，你去查一下那个IP地址，试试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我去金豆子的学校调查一下，看看这小子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林小豪到了金豆子的学校，问了很多学生和老师，都不知道金豆子的下落。最后，林小豪打听到，金豆子失踪前，是和绿豆芽在一起的。绿豆芽是个外号，他是金豆子的同学，很瘦，又偏偏喜欢和金豆子在一起玩，这一胖一瘦就跟说相声的似的。林小豪又去找了绿豆芽，绿豆芽没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只是说放学后和金豆子一起走出校门，便在学校西边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分手了。

　　林小豪从学校回到办公室时，小刘也回来了。小刘说，去查了那个IP地址，是在一个网吧里。通过实名制的身份证登记，小刘找到了昨夜上网的人，他叫任阿赛，确确实实曾经在金马公司打过工。昨夜偶然在论坛里，看见小刘发的那个帖子，便负气回了一个帖子。除此之外，再没查出什么，这条线索也断了。

　　林小豪陷入了沉思，这个“黑心金马”究竟是不是绑匪心里的标准答案呢？现在看起来很像，至少“黑心金马”能和金大代联系起来。但如果不是，金豆子的一根手指可能就不保了。林小豪和各种罪犯打过交道，他知道这些人说得出，做得到，说不出，甚至也能做得到。

　　林小豪又去了金大代的家，金大代家里正闹得一地鸡毛。金大代一夜之间就像衰老了很多，皱纹、白发似乎一下子都冒了出来。金大代这个儿子简直就是他的命根子。他的一个命根子已经名存实亡，这个命根子可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

　　林小豪郑重其事地对金大代说：“目前关于绑匪我们还没有查到任何线索，为了保证你儿子的安全，我们必须按照他的要求去做。现在的问题是，这个‘黑心金马’究竟是不是绑匪要的答案？关系到你儿子的手指，这个必须要由你来决定。”

　　金大代听了这话，几乎瘫倒在沙发上，就像是脊梁骨被人抽走了一样。金大代召开了一个紧急家庭会议，经过反复讨论，他们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最终选择了“黑心金马”这个答案刊登在报纸上。

　　林小豪又给《都市早报》报社打了个电话，要他们在20号的早报上刊登一个紧急告示。林小豪原本打算只将题目和答案登在报纸上，但是报社根本不同意这样莫名其妙的做法，想到网络上这个案件已经被传开了，林小豪也就同意了报社将绑架案情选择性刊载的事宜。

　　7月20日，这个离奇的绑架案登报之后，立刻在城里引起了轰动，一时间众说纷纭。林小豪心里清楚，绑匪要把这个案子搞得满城风雨，现在他的效果达到了，可是他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呢？只是告诉大家一个倒闭的公司有个黑心老板？太兴师动众了吧？

　　终于，金大代又等到了绑匪的电话。没有号码显示，金大代接通电话就说道：“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答案一定是对的吧？”

　　绑匪幽幽地说：“算你走运，你答对了！”

　　金大代喜极而泣：“那请你赶紧放了我儿子吧！”

　　绑匪干笑了一声说：“这只是基础测试题，否则我怎么会出这么简单的题目？接下来还有两道题，只有全部答对后，你才能成功解救你的宝贝儿子。”

　　四、奇怪等式

　　由于这个案子影响很大，甚至惊动了童副市长，童副市长特意打电话要迅速侦破此案。刑警队成立了专案组，林小豪仍然是负责人。绑匪的电话打进来后，尽管有追踪设备，但该线路不仅经过加密，而且通话时间极短，根本无法勘测到对方的准确位置。

　　不过，他们准确地记录了绑匪出的第二道题，第二道题是这样的：请证明2000000=11这个等式成立！好吧，语文考完了，该考数学了！

　　这不扯淡嘛！两百万怎么可能等于十一呢？面对绑匪出的这么稀奇古怪的题目，大家都面面相觑。林小豪知道绑匪当然不是在搞哥德巴赫猜想，他这个等式背后肯定有着特殊的意义！可是会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呢？简直太让人费解了。

　　林小豪跟金大代谈了一会儿，金大代大概是被绑匪折磨得神经衰弱了，变得不太配合，对这题目，根本提不出任何建设性建议来。

　　解题的时间还是只有24小时，提交答案的方式还是登报纸。而没有回答出问题的代价，依然是金豆子的一根手指。

　　林小豪回到警队，召集专案组开会讨论。林小豪说：“这个等式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代表的意义。我觉得，绑匪既然有计划地提出三个问题，那么三个问题一定是相关的。第一个问题是说金马公司是个黑心公司。那么我们就从金马公司着手，看看能否查到些情况。小刘继续在论坛发帖，试着在网络上找点帮助。其他人兵分两路，一部分调查金马公司的资料，一部分继续从金大代身上找突破口，我觉得他今天似乎隐瞒了什么。”

　　7月20日深夜，专案组进行了阶段性汇报。小刘报告说，关于这个案子本地论坛上已经很火了，但他并没有从论坛回帖中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查阅金马公司资料同事也没有什么发现，能和这个奇怪的等式挂起钩来。还有两个人针对金大代的调查，也没有取得进展。

　　案子似乎一下子陷入了死角。可是时间不等人啊，解答不了这个等式，金豆子的手指不保啊！林小豪让队员们休息去了，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翻看资料，一时间毫无头绪，急得他直挠头，挠得头皮漫天飞舞。林小豪脑子又是一亮，小皮子！这个人跟了金大代这么多年，他应该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林小豪不顾夜深，打电话把小皮子约了出来。两人在一个咖啡厅坐下，林小豪开门见山地问：“请你好好想想，金马公司有没有能和这个等式挂上钩的？”

　　小皮子打着呵欠说：“林警官，我真的不知道，知道的话我早就说了。金豆子跟我亲侄子一样，我还不想救他啊？这些绑匪心狠手辣，什么都干得出来，砍一根小指还好，万一他们砍一根食指，写字、玩游戏、打电脑、猜丁壳都麻烦，甚至打手枪都要受影响。”

　　林小豪冷笑道：“我看你轻松得很嘛！还有心情说笑话！”

　　小皮子陪着笑说：“林警官，让您见笑了，我这人就是没正经。”

　　林小豪板着脸说：“好好想一想，即使跟等式没有关系，跟2000000或者11这两个数字有关的，也可以说出来。”

　　小皮子想了一会儿，猛地想起了什么似的，但似乎又有些为难，在林小豪的一再催促下，他才支支吾吾地说：“这件事，老板不让我跟任何人说。现在我是为了解救豆子，林警官您得保证不把这事说出去，更不能说是我讲的。”

　　林小豪不住点头，小皮子慢腾腾地说道：“三年前的9月15日，本市发生了一起小学学校活动室垮塌事故，这个林警官您知道吧？”

　　“这个我隐隐记得在报上看到过，说是老鼠猖獗打洞，造成地基塌陷引起的吧！莫非其中有隐情？”林小豪说。

　　“当然有隐情了，老鼠打洞把屋给弄塌了，报纸上说得煞有介事，还真有人相信呢！其实，那活动室就是金马公司承建的，建筑材料有问题，金老板有办法，上下打点，终于摆平了这件事，事故报告中没有提金马公司一个字。”小皮子压低了声音说。

　　“可是，这跟这个等式又什么关系呢？”

　　“当时的事故，死了十一个小学生！”

　　林小豪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底腾地窜了起来，他猛地将烟灰缸拍在桌上。小皮子赶紧拉住林小豪，小心翼翼地说：“林警官，你答应过我的，不把这事说出去的。我们现在办的是绑架案，那事跟你没关系，你也管不了的。”

　　林小豪长吁一口气，好半天才平定情绪问道：“那两百万是怎么回事？2000000=11这个等式是不是意味着，金大代花了两百万的代价来打点，摆平了这件事的？”

　　小皮子摇头说：“花了多少钱我不知道，都是金老板自己去的。而且这事千万不能说出去，否则我的小命就不保了。”

　　林小豪和小皮子分开后，心情久久难以平静，除了对那个事件的愤慨，林小豪还在想这件事背后的复杂关系，如果金大代真的是花了两百万，那么这个奇怪的等式无疑指的就是这个学校垮塌事件。为什么小皮子都不知道的事情，而绑匪却了若指掌？

　　还有一个非常麻烦的问题，这个事件已经过去三年了，肯定牵扯到很多重要人物，贸贸然将这件事抖出来，很可能会造成极坏的社会影响和群体事件。而且小皮子不会出面作证，无凭无据的，很容易被某些势力干预。

　　可是，不抖出这件事情，明天在报纸上如何跟绑匪交代呢？绑匪现在的意图已经显现出来了，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将三年前学校垮塌事件的真相公布于众！所以，他才会要求用出题的方式引起人们的好奇心，用报警、登报、发帖的方式引起公众的关注。

　　现在还不能说，林小豪在心里对自己说。

　　五、外金里铜

　　7月22日的《都市早报》出来了，这个绑匪出考题的案子已经成了报社的热门新闻，报社有专门的记者团队跟这个案子，还有专门的版面报导这个考试绑架案。这天的新闻中，除了介绍案情进展外，还详解了那个等式成立的种种可能性，但是警方提供的答案只有五个字：九月十五日。

　　尽管记者一再追问日期背后的涵义，林小豪紧咬牙关，就是不肯说。不过，越是遮遮掩掩，越是让人好奇，这两天，整个城市居民的话题都被这个案子拴得牢牢的，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林小豪写上这个日期，实际上是暗示绑匪，警方已经找到答案了。林小豪不敢把事情完全抖落出来，说实在的，他没有把握绑匪是否会满意这个答案，但至少可以拖延一下绑匪。但是林小豪心里清楚，绑匪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然，等到绑匪新一轮的电话后，绑匪在电话里发飙了：“你们搞什么，明明知道了答案，却又不敢公布，你们再耍这种小聪明，我就把金豆子的整个右手都砍下来。”

　　林小豪长出了一口气，还好，绑匪虽然生气，但并没有下手，金豆子逃过一劫。

　　金大代对于报纸上高深莫测的答案明显心虚，他搞不清楚林小豪到底掌握了多少内情？面对绑匪的发难，金大代只能唯唯诺诺地赔小心。

　　第三题很快就布置下来了，这次考得是综合科目：城外夕阳山有个阳山寺，里面供着佛像一尊，请在城中找到一个人，与佛像同质。

　　这道题涉及的面就广了，除了地理、化学之外，似乎还要用到生物和哲学的知识。林小豪头大了。

　　事不宜迟，林小豪带着小刘去了趟阳山寺，寺庙里供的是一尊释迦摩尼像，两丈有余、气势巍峨、金光闪闪、璀璨夺目。林小豪上了一炷香，虔诚地拜了拜。林小豪并不信佛，但他要在这里打探消息，到了人家地头，自然要尊敬些。林小豪端详了佛像很久，最后找到了寺庙住持，林小豪亮出自己的刑警身份，问道：“师傅，请问，这佛像是纯金身的吗？”

　　住持手捻念珠缓缓道：“佛在心中，方能不灭。金身与否，何足道哉？阿弥陀佛。”

　　小刘明显急了，他刚要发话，林小豪拉住他，毕恭毕敬地问道：“师傅，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有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待消除业障，但如何才能看得通透？”

　　住持微睁双眼，露出笑意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如同这尊佛，虽乃纯铜浇筑，以金粉镀之。但在老和尚心中，无相无色。”

　　林小豪拜谢过住持，和小刘离开了阳山寺，他在路上，心中一直默念着外金里铜，觉得那里有突破口，但总是打不开。人怎么能够和佛质地一样呢？人是血肉之躯，佛是金属铸造的啊！林小豪想到住持讲的色即是空的话，那么这种同质指的又是质地，又不是质地，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专案组开了半天会议，都没有任何头绪。林小豪最后说：“三个问题都是有关联的，既然是找人，肯定和金马公司有关，肯定和金大代有关。我们就去彻查一遍金大代交往的人，也许要找的人就在他们中间。”

　　鉴于九一五学校垮塌事件性质重大，林小豪并没有告诉专案组其他人，包括小刘，他在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机会，将事件背后的整个关系网来个一网打尽。所以，他就没安排大家调查与学校垮塌事件相关的人，他准备自己亲自去查这件事。

　　可是一个刑警突然发问：“林哥，我觉得我们总是被绑匪牵着鼻子走，他出题我们就做题，这不对啊，我们的工作重心应该放在寻找绑匪上面。”

　　林小豪想了想，也是的，堂堂刑警队被小绑匪指挥着东奔西走，确实没面子。他对小刘说：“好吧，你再去查一下那个金豆子的死党绿豆芽，他是最后和金豆子分开的，看他能不能提供什么找到绑匪的线索。”

　　林小豪通过各种途径查阅了九一五事件的资料，记录非常少，看来当初金大代的保密工作做得很成功。最后，林小豪在一份内部档案里找到了一份事故报告，这份报告写得很简单，草草带过了学校闹鼠患导致垮塌的原因。但是，林小豪在事故报告的领导签署栏里有了重大发现，那里写着一个名字--童海山，那是童副市长的名字。三年前，童副市长还是市安监局的局长。看来，金大代的两百万重点打点了童海山，难怪童海山会特别关照金豆子的绑架案呢！

　　林小豪突然豁然开朗，外金里铜，外金里童，他要找的这个人肯定和金大代、童海山都有关系。佛像指的质地，而到了人这里，就是指的本质所属关系了。

　　林小豪越想越兴奋，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一个人表面是属于金大代，实际上骨子里是真正属于童海山的。这人会是谁？小皮子吗？不像！那么，最有可能的，应该是一个女人了。

　　六、真相大白

　　林小豪非常容易就找到了金大代备份的那个小老婆，金大代的五子登科双保险已经不是秘密了。他老婆査金花对他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因为金大代受伤后，就丧失功能了。正因为如此，童副市长才放心地把自己的情人放在金大代的名下，金大代很安全，自己也安全了。

　　外金里童，表面上属于金大代，实际上骨子里属于童海山。

　　这个女人叫红序，跟着童海山有些年头了。林小豪非常擅长对付这种养在深闺人未识的金丝鸟，几个回合下来，这个女人便把她知道情况交代了七七八八。实际上跟林小豪所了解的也差不了多少了。

　　金大代曾经注册了一个金马公司，承建小学活动室时，用了劣质材料，建成后活动室垮塌造成事故，有十一名小学生遇难。而金大代为了摆平这件事，花重金笼络了时任安监局长的童海山，童海山也不遗余力地帮助金马公司和金大代得以脱难，但金大代知道金马公司不能再开下去了，便将公司做了破产处理，然后另起了炉灶，继续做着房产开发和建筑生意。而这起绑架事件，不谋财不求利，很明显就是冲着童海山和金大代来的。

　　林小豪查清了真相，心里却在翻江倒海。有了红序的证词，是不是就可以一下子把童海山扳倒呢？还有明天的报纸上，我将如何回答绑匪的第三个问题呢？告诉他，我已经找到了红序，她就是金大代的假情人，童海山的真二奶？告诉他，金大代和童海山就是蛇鼠一窝的，犯下了滔天的罪行？真的就能这么简单地把事情抖落出来吗？红序现在是被我吓住了，万一她要翻供我该怎么办？还有那么多被蒙在鼓里的家长猛然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失控，发生恶性群体事件？

　　突然，林小豪的电话响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你好，林警官。”

　　林小豪的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虽然在金大代家中听到的绑匪声音经过处理，但他还是听出了给他打电话的人就是那个绑匪。

　　“你就是……”林小豪惊异地问道。

　　“没错，我就是打电话出题目的绑匪。我知道你现在已经解开了第三道题。我要告诉你几件事。第一，你是个好警察，我没看错你。第二，我希望你明天准备好红序和小皮子的供词，提交到检察机关。你不要担心小皮子，他答应作证，只是之前不清楚你会怎么做，他那样说是为了自保。第三，明天在网络和媒体上会披露事件真相，将会有遇难儿童的家长代表发言，请你予以支持。”绑匪一口气说完，显然做好了准备。

　　“可是……”林小豪刚想说话，又被对方打断了。

　　“金豆子明天会完好无损地回家，我也会到你们刑警队投案自首。请林警官放心。”

　　林小豪不得不承认对方是个很聪明的人，从这一系列的绑架案策划、谜题设计到吸引民众关注都很完美。甚至在交谈中，林小豪还未发话，对方就知道了他的想法。

　　7月23日，林小豪终于见到了这几天一直在交锋的绑匪，一个神情憔悴的中年人，远远不像他在案件中表现得冷静狡猾。

　　中年人胡子拉碴的，眼神中有一丝欣慰，又带着无限悲伤。林小豪单独给他做了笔录。中年人说：“我就是十一名遇难儿童家长的其中一位，当年，金大代那帮人毁掉了所有的证据，但是他们毁不掉真相、毁不掉天理。我筹划了三年，终于才有了这个计划，那个小皮子是个本性善良的人，我无数次地求他，给他看我儿子的照片，他终于答应帮我。没有他，我成功不了。”

　　林小豪叹了口气，说道：“你有了小皮子的证词，干嘛还要绑架，你不知道这样是犯法的吗？”

　　“光凭小皮子甚至是红序的证词，是扳不倒那群人的。你也知道童海山的势力有多大，当年那么大的事情，他都能滴水不漏地处理，何况是现在时过境迁呢！我只有通过最怪异的招数，将所有舆论的力量都汇集在这件事上，我才能打败他们！”中年人平静地说道，语气中还是难掩一股淡淡的怒火。

　　林小豪想反驳他，却又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自己都曾犹豫疑虑过。林小豪又叹了口气：“绑架是重罪，可惜你还是会坐牢的。”

　　中年人忽然扬了扬眉毛说道：“我根本没有绑架金豆子，我只是趁着金豆子不在家，跟你们玩了个游戏而已。”

　　林小豪一下子愣住了：“你说什么？你没绑架？那金豆子去哪里了？”

　　小刘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林哥，金豆子回来了，他没被人绑架，他跟父母玩了一个失踪游戏，他在一个网友家里住了几天，吃了睡，睡了吃，其他时间打游戏，可开心了，又长胖了几斤呢！”

　　林小豪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指着中年人说：“是不是你们捣的鬼？又在玩游戏？”

　　中年人一脸无辜地摇头：“不是我，我就是听说金豆子失踪了，才特意诈金大代的。那电话里放的声音是录音，小皮子帮我录的。”

　　林小豪眯着眼睛说：“你肯定有同党，快老实交代。”

　　中年人只顾一个劲的摇头。林小豪又问小刘：“我让你查绿豆芽，查出了问题了吗？”

　　小刘也摇头说：“那小孩没说假话，出了校门之后，他们就分开了。”

　　林小豪坐了下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刘，你没好好查，我查过十字路口监控了，绿豆芽和金豆子没分开，是他带着金豆子离开了。还有，我就不明白了，我这里的动态怎么就被绑匪掌握的一清二楚，刚刚审问完红序，绑匪的电话就来了。我就不明白了，我解不出问题的时候，总是有人送线索来。”

　　林小豪剑一般的目光盯着小刘，小刘不敢和他对视，只得低下了头。中年人忽然捏住了林小豪的肩膀，冷冷地说：“是的，我有同党，我的同党就是所有失去孩子的家长，还有那些深深同情我们的人。我可以都告诉你，我失去了儿子，你说的绿豆芽，他失去了表哥。那个网上发帖的任阿赛，他失去了女儿。小刘干警，他失去了他可爱的外甥女。还有阳山寺的远空大师，是他为我们十一位幼小的亡魂超度祈福，整整七七四十九天。好了，他们都是我的同党，你可以痛快去抓了！”

　　林小豪猛地站了起来，一个趔趄差点摔跤，他抚摸着额头说：“哎呀，几天没睡了，神志不清、头晕目眩，对了，刚才你们在说什么啊？”

　　中年人和小刘相视笑了笑，林小豪对着小刘吼了一嗓子：“动作麻利点，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办呢！”

　　发表于《新故事》2012年3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