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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死过一回的人

  进错了门

  有一次,武天亮骑摩托车进县城,不小心把一个老人给撞伤了,他被带到了交警大队,处理这起事故的是一个姓林的科长,说来巧了,这林科长曾经在武天亮的村子住过,虽然那时武天亮还没有学会走路,可毕竟是老乡啊,所以,林科长对武天亮格外关照,把武天亮单独叫到一边说:“从现在的情况看,你最少要赔人家五千元,可有我这个老乡在,我怎么也不能让你花这么多钱,这样吧,你拿三千,我把这事摆平它!”武天亮没有经过这种事情,一时昏了头,有人这样热情帮忙,自然是感恩不尽,正好身上有刚取出的三千块卖粮款,就全都给了林科长,林科长接过钱说:“什么事也没有了,你可以走了。”武天亮一连向林科长鞠了三个躬才离开了交警大队。在回来的路上他想,有恩不报非君子,这个人情一定要找机会还上。

  机会说来就来,时间不长,武天亮就收到了林科长过五十大寿的请贴,他想,上次出事省了两千,我就把两千元钱都做为礼金送给林科长,这既是在报答人家,更是为了沟通感情,以后有了什么事再找人家也好说话。于是,林科长过生日那天,他就揣着两千元钱早早地进了县城,按着请贴上的地址,找到了一家很豪华的酒店。

  武天亮有生以来头一回进过这么大的酒店,楼上楼下,大厅小厅数不清,人也极多了,里里外外,接肩擦背,武天亮一时蒙头转向,他想,还是人家林科长呀,过个生日就这么排场。他想找林科长说几句客套话,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挤来挤去,好不容易地挤进了一间饭厅,见门口有人正在写礼帐,交礼金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他想,先把礼钱交了再说,就把两千元钱递了上去,并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武天亮”。

  武天亮的两千元钱一亮出,立刻引来无数的唏嘘声,一双双既惊讶又钦佩的眼光一同投向了他,原来随礼的人拿的都是一百元二百元,他出手就是两千,不亚于平地放了一颗卫星。武天亮被人簇拥着来到了一张餐桌前,有人点烟有人递糖,并告诉他,再过一会就开饭,不要着急。武天亮心里很温暖,但这里他一个人都不认识,所以坐了一会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就出了饭厅,顺着一条走廊往前走,想要到外面凉快凉快,刚走不远,就见林科长迎面过来了,他兴奋地迎了上去,握着林科长的手说:“祝你寿比南山!”林科长连声说:“谢谢谢谢。”几句寒暄后,把武天亮拉进了更大的一个饭厅里,指着一张凳子说:“你就在坐着,我太忙了,一会再来看你。”说着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武天亮四外看了一下,还是一个人也不认识,可他却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叠红纸口袋,有人正在往纸口袋里塞钱,还有的人在纸口袋上写字,他随手拿过了一个问身边的一个人:“这是干什么的?”那人嗤笑地说:“这还不懂,红包嘛,把钱放在里面,写上名,交上去。”

  “不是写礼帐吗?”

  “现在时兴送红包。”

  武天亮急忙问:“那……那个屋里怎么在写礼帐?”

  那个人乜斜地瞟了一下武天亮,说:“你是乡下来的不知道,这家酒店,办喜事的、办丧事的,庆寿过满月什么的每天都要有四五份,愿意记礼帐就记礼帐,愿意收红包就收红包,谁管得着?”

  武天亮脑袋“嗡”了一下,原来刚才走错了门,上错了礼,两千块钱“赞助”了一个不知名不知姓的人,他只感到天旋地转,是怎么走出大厅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偷错了钱

  冷静了一会,武天亮想去那家把钱要回来,可又一想,怎么开口呀,也丢不起那份人呀,再说了,人家也肯定不会给的。在这县城里,武天亮没有亲戚,也没有什么朋友,无处可借,回家去取,更根本来不及,眼看着开饭的时间就到了,外面的人都陆陆续续地进酒店里去了,他却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这时,武天亮突然发现,在一张长条凳子的一头,放着一个布口袋,鼓鼓囊囊装满了东西,从外面看,很像是一叠叠的钞票,他紧张地四面环视了一下,见一个人也没有,就一P股坐了过去,把手偷偷地伸进了口袋里去摸,这一摸,摸得他心里一阵狂跳,因为那口袋里真的就是四五捆钱!

  武天亮是个安份守己的人,从没干过一点违法的事,要是以往,他是决不会动心的。可今天他遇到了这倒霉的事,不得不“见利忘义”一次了。他在心里头默默地说,对不起了这位钱的主人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不多拿,就拿两千。他颤抖着地从钱捆里抽出了一小打来,连看都没敢看,就慌张地揣进了口袋里,之后迅速地离开了。这一切,竟是神不知鬼不觉,武天亮暗暗庆幸:大难不死总有救啊!

  武天亮怕被人发现,没敢直接进酒店,他有意地在树阴和假山池塘间转了一会,确定的确没人在注意自己,才重新回到人声鼎沸的庆寿大厅。这时庆寿典礼已经结束了,服务员正在往桌子上摆菜,他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了一个红包来,先在上面端端正正地写上了自己的大名和礼金的数目,然后从容地去掏钱。然而,武天亮的钱一露面,竟引来了一声尖叫:“呦,你这是什么钱呀?”

  这时武天亮也看清楚了,手中的“钱”虽然大小、薄厚、软硬和一百元的钞票差不多,可决不是人民币,而是冥币!

  林科长听到叫声走了过来,一看,脸都气青了,一把揪住了武天亮的后衣领就把他拽了起来,武天亮卒不及防,被拽了一个趔趄,手一扬,那一叠冥币“哗啦啦”飞撒起来,飘飘扬扬落得满地都是,大厅里一下子炸了锅,大呼小叫连成一片,林科长狠狠地揍了武天亮一拳头,指着他的脑门骂道:“咱们没冤没仇,你小子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滚!”

  武天亮知道现在是有嘴难分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得不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出了酒店门。路过那个长条凳子时,他见那里集聚了很多人,那个布包在一个女人的手里拿着,他们正在议论着任何埋葬、如何立碑的事,原来那是一伙办丧事的,他后悔当时为什么不把那“钱”拿出来看一眼?真是鬼迷心窍啊!

  武天亮来到了车站,车不大一会就来了,可这时他突然想,我不能这样就走了呀,我要这样一走不就真的说明我在有意害林科长吗?不行,无论任何我也要回去跟林科长说个明白,于是,他立刻离开了车站,快步向酒店奔去。然而,当他来到酒店林科长办寿的那个饭厅时,见那里已人去屋空,冷冷清清,凳倒桌歪,杯盘狼藉,满地的冥币还依稀可见。他搞不明白宴席怎么会散得这么快,就问一个打扫卫生的服务员怎么回事,那服务员告诉他说:“寿宴刚一开席,有人在大厅里撒了冥币,寿星一激动,脑血管迸裂了,叫来一辆车拉医院去了,人呼啦一下就都散了。”

  天哪,事情竟闹到了这个地步,武天亮想,我本是来还人情的,可却在人家的寿宴上撒了冥币,把人家的脑血管气迸裂了,这,这也不是人干的事呀?他越想越觉得对不起林科长,越想越觉得自己没脸再面对世人了,他失魂落魄地走进了酒店后面的山上,在一块光秃秃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把脑袋插在了裤裆里,不由得一阵心酸和委屈,竟“嘤嘤”地哭了起来。

  看错了人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武天亮猛然听到有人说话:“可算把你找到了!”他以为是林科长的家人‘收拾’他来了,急忙抬起头,一看竟是一个月前被他撞伤的那个老头,当时本应该赔人家五千元,可有林科长帮忙,只赔了三千,这老头肯定是找我算帐来了,冤家路窄呀!可奇怪的是,那老头却没有一点敌意,还说:“咱们是不打不成交啊!”

  武天亮毫无表情地说:“什么意思?”

  老头满面和气地说:“小伙子,你怎么还和我这个老头子绕弯呢?今天是我孙子结婚的大喜日子,刚才我亲眼见你上了两千元礼钱,可你转眼就不见了,害得我到处找你!”

  天下竟有这样巧的事,两千元钱竟给了被他撞伤的人,武天亮想,也好,因为少赔偿人家两千元才欠了林科长的人情,现在,我把钱如数给了人家,我就再也不欠他什么人情了。这样一想,武天亮心情好多了,他顺水推舟地说:“老人家,我撞伤了你,本应该赔你五千,可却赔了你三千,总觉得对不起你,现在,咱们可扯平了……”

  老头一听这话,大惑不解,说:“什么什么?你说应该赔我五千,赔了我三千?”

  武天亮见老头不认帐,火气就直往上蹿,说:“怎么?不对嘛?我告诉你,想赖帐是不行的,有林科长作证!”

  没想到,一提林科长,老头竟怒火冲天,“那姓林的是个雁过拔毛的家伙,他的话你也信?我实话告诉你,他连蒙带吓,只给了我三百元!”

  “啊?”武天亮如梦方醒,原来自己被姓林的给耍了,他怎么也没料到堂堂正正的林科长竟能干出这种事,真是看错了人!刚才鬼使神差地给他送了两千冥币,也算是老天有眼呀!

  老人压低了声音神兮兮地说:“你知道不,今天是科长的生日,我听说,寿宴刚开始,就有人给他撒了冥币,一气之下脑血管气迸裂了……”

  做错了梦

  武天亮回想起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当天晚上,他还真的做了一个梦,梦到林科长被车拉到医院后就死了,全县城的老百姓都放起了鞭炮。醒来后他想,这种人死了也没什么惋惜的,但愿这个梦是真的。

  然而,武天亮的梦做错了,林科长并没有死。半个月后的一天,他正在地里干活,有人告诉他,交警大队的林科长来找他,他心里暗想,这回肯定是“收拾”我来了,今天我是凶多吉少啊!他硬着头皮回来了,可林科长并没有收拾他,而是给了他一叠钞票,很惭愧又很诚恳地说:“天亮,我在处理你的交通事故时,拿了你两千七百元钱,现在如数还给你,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通过这次‘死’,我明白了,这钱呀,生带不来,死带不去,我剩下的时间不长了,我要抓紧时间把拿别人的钱都还回去,干干净净地走……”

  这时武天亮才看到,林科长脸色苍白,走路画圈,说话也不连贯,原来的威风已经荡然无存,只见他向武天亮和村里的乡亲摆了摆手,什么话也没有再说,吃力地上了车……

  武天亮掂着手中的钱,望着绝尘而去的林科长,心中感慨地想:人,到了这个时候才醒悟晚是晚了点,可总比一直没有醒悟的要好啊!

  跑坡的车

  离县城不远的山上,有一座庙,常年烟火不断,每年的农历四月二十八是庙会,那更是人山人海。今年庙会的那天,东方二赖又开出了自己的那辆破机动三轮车,批发了满满的一车西瓜,早早地来到了山上,打算借菩萨的灵光好好地赚一把。

  东方二赖的车,是辆老掉了牙“老爷车”,前歪后翘,呲牙咧嘴,开起来黑烟滚滚,地动山摇,警察见了都害怕,因为这里有规定,警察只管汽车,三轮车属于农用车,警察管不着,只有行“注目礼”的份。好心人都劝他别再开这破车做买卖了,危险,他却偏不信那个邪。

  上山的路很平坦,但很陡,东方二赖把车开到了山上,车头朝下停在了庙前,这里是入庙进香者的必经之路,生意好做得很,不大一会,一车的西瓜就卖出去了一半。偏赶这个时候,他的肚子“呱呱”地叫了起来,接着是一阵强烈的内急感,一直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他不得不暂时收起了买卖,提着裤子跑上了山坡,一头扎进了修在半山腰的公共厕所里。

  等东方二赖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突然听到山下一片混乱,他往下一看,大惊失色,只见一辆无人驾驶的三轮车,载着半车西瓜烟尘滚滚的从山上直向山下冲去,喊爹叫娘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之中,他当时就吓傻了,差一点没栽倒进粪坑里,因为他知道,那“跑坡”的车就是他的,那破车没有闸,是用档别着停在坡路上的,而那档位的齿轮早就不大好用了。他想,那车从山上跑到山下,一路上说不上要轧死撞伤多少人,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赔偿不起呀!我那车无牌无照,是黑车,谁也不知道是我的,这个时候,我何不一走了之?想到这,他撒腿就往山上跑去。

  东方二赖顺着一条小道一口气跑出去了三四里路,他发现前面还有一个胖子也在没命跑,胖子见到了他,跑得更快了,可那人毕竟身子太胖,渐渐地支持不住了,“扑腾”一声坐在了地上,这时他也来到了那人跟前,胖子转过身来,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兄弟呀兄弟,你就放过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啊……”东方二赖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问:“你跑什么呀你跑?”胖子说:“我能不跑么?那破车跑了坡,得撞死多少人呀?就是倾家荡产我也赔不起呀!我太大意了,我真混蛋,真混蛋……”说着,胖子就用拳头“啪啪”地打再自己的脑袋。

  东方二赖立时明白了,那闯祸的车不是自己的,而是胖子的,原来是一场虚惊!与己无关了,他的精神头也就来了,他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面孔,严肃地说:“那你也不能跑啊,跑了和尚还能跑了庙啊!”

  这句话还真提醒了胖子,只见他马上镇静下来,说:“对对对,我的车有牌有照,我跑了,可我的家不能跑呀,我这就回去自首,我这就回去自首。”说完,胖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垂头丧气地向山下走去。走出了好远,回过头来说:“谢谢了!”

  望着胖子的背影,东方二赖心里一阵好笑,他笑胖子真是个蠢货,他也笑自己不知不觉地还当了一回英雄,他快步如飞下了山,他心里还惦记着那半车西瓜呢。

  然而,东方二赖回到庙跟却怎么也找不到他那辆“老爷车”了,他就问路边的一个卖雪糕的老太太:“老人家,你看见我的车没有?”

  “什么车呀?”

  “就是那个装西瓜的三轮车。”

  老太太一听这话,当时眼睛就瞪得老大,说:“怎么,那车是你的,你还不知道呀?你的车来神了,没人动自己就跑了,一直就往山下跑,我的吗呀,撞死老多人了!”

  东方二赖眼前一片漆黑,心里抱怨道,怎么闯祸的还是我呀?他转身又向山上跑去。

  两个小时后,东方二赖跑回了家,他怕人看到,没敢从大门进院,而是绕到房后,从窗户爬进了屋,他老婆二妞见他这副德行,惊讶地问:“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东方二赖哭丧地说:“我闯大祸了!”他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没头没尾地说了一遍。

  二妞吓得魂都没了,说:“那、那可怎么办呀?你还是去自首吧。”

  “胡说,我要是去自首,咱们家什么都完了!”接着,东方二赖又假装镇静地说:“没事,我的车没牌没照,没人知道是我的,不过,我得先出去躲几天,有人来问我,你就说我一直不在家,你快点把家里的钱多给我拿些。”

  二妞哭着哆哆嗦嗦地把家里的钱都拿了出来,全给了丈夫。东方二赖揣好了钱,冲着二妞说:“你到大门口看看,外面有没有人?”

  大门是关着的,二扭就趴着门缝往外看,她这一看,人就像定格了一样,一动不动了,急得东方二赖眼珠子都快要迸出来了,他又不敢大声喊,就压低了嗓门叫:“怎么回事,你道是快回来呀--”

  二妞像是根本没听到二赖的叫喊似的,不但没回来,还把大门推开了,东方二赖想,一定是警察找上门来了,心中暗暗叫苦,绝望地说:“完了,什么都完了……”

  可是,当他定睛往外看的时候,整个的人都惊呆了--他那可爱的“老爷车”竟完好无损地停在大门外,车里的西瓜好象也一个不少,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跑到大门口,愣了半天,“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冲着南天“砰砰”地就磕起了响头,嘴里还不停地叨咕:“菩萨显灵了,菩萨显灵了,大慈大悲菩萨啊,是你救了我呀……”

  正在这时,住在对门的大哥东方大赖出来了,看着二赖磕出的一脑门红包,不解地问:“兄弟呀,你不好好在山上卖瓜,跑回家磕起了哪门子的头?”

  东方二赖抬起头来泪汪汪地说:“大哥呀,你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呀,我的车在庙会上‘跑坡’了,撞死了人,可、可它又回来了,你说不是菩萨显灵了么?……”

  大赖一听,哈哈大笑,说:“什么菩萨显灵了,‘跑坡’的不是你的车。”

  “不是我的车?你怎么知道,有人看见了,就是我的车!”

  “那他是看错了,当时我就在跟前,看得最清楚。”

  原来,东方大赖今天也赶庙会去了,在山上看到了二赖的车,却不见人,就四外找,正在这个工夫,一个胖子又开来了一辆破三轮车,停在了二赖的车前面,不知那小子怎么整的,刚下车,还没等转身来,车就自己跑了。出事不大一会,来了一群警察检查安全,说二赖的车也存在着安全隐患,勒令立刻开走,可却怎么也找不到车主人,他们就要把你的车拖走,大赖一看,这可不行,一但拖走了,再往回领可就不容易了,就站出来说车是自己的,把车开了回来,到家看到兄弟家的大门关着,以为家里没人,就把车停在门外了……

  到底还是一场虚惊!东方二赖半天才醒过神来,他抹了一把眼睛问道:“大哥,那你知道不知道,今天,死了多少人?”

  大赖说:“要说这可真是神了,胖子的车几乎就是窜着人空跑,只伤了几个人,还都不太严重,大概真是菩萨在保佑。最好笑的是那个胖子,开始吓跑了,可不大一回又回来自首了,亏得他回来自首,要不然,就得罪加一等,那他可就惨了。”

  这场虚惊让东方二赖大彻大悟,他立刻拿来了榔头就砸车,大赖拦住了他,说:“兄弟,你这是要干什么?”

  “砸了,卖废铁!”

  “别别,千万不能砸,多可惜呀,你把车卖给我,我也用它去卖西瓜。”

  二赖没有听大赖的话,还是把车砸了。

  傻狍子

  狍子是生活在大山里的一种动物,大小和狗差不多,肉鲜皮贵,这种东西又憨又傻,不难捕杀,山里人都叫它傻狍子。二十年前,“人精”刁三皮凭着自己精明的脑袋,把捕杀狍子的招术发挥到了极致,死在他手里的狍子不计其数,他用卖狍子的钱做本,进城里做起了买卖,很快就成了大款。可去年一时犯傻,钱被一个女人全部卷走了,他一夜就又成了穷光蛋。

  成了穷光蛋的刁三皮又滚回了老家,一进村他就看到了风情万种的寡妇翠凤,竟然一见钟情,想到自己都一大把年岁了还无儿无女,就向翠凤求婚,翠凤道是个爽快人,话无遮掩,说:“你原来有那么多的钱都被人卷走了,一看你就是个傻狍子,和你这种人过日子,心里没底。”刁三皮说:“吃一堑长一智,我是一时糊涂犯傻,以后决不会再出现那种事情了。”翠凤说:“那好吧,为了证实你不是傻狍子,你上山去给我撵个狍子回来,撵到狍子我就答应你,撵不到狍子,切莫再来骚扰我。”

  刁三皮感到好笑,心里说,你这不是拿着大斧考鲁班吗,我刁三皮是什么人?天生就是撵狍子的料,就说:“说话算数,不得反悔!”

  翠凤的话更是掷地有声:“反悔是王八犊子!”

  捕杀狍子最干净利索的手段当然是用“热兵器”,可现在没地方搞到枪,那就只有撵,他刁三皮空手套白狼不敢说,但赤手空拳撵狍子,他是老太太抽烟袋--手拿把掐。

  第二天早晨,刁三皮就上了山,虽然已经是初春时节,可山里仍然寒风料峭,到了九点多钟,太阳爷才露出了半边脸,把一缕灿烂的霞光抹在山头上。正当刁三皮怀疑现在的山里是否还会有狍子时,竟惊喜地发现,在一面朝阳的山坡上有三、四只狍子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他抬头向远处的群山眺望一圈,把目光锁定在十多里地外的红石砬子山尖上,刁三皮心里有数,狍子一见有人撵它,哪山高就往哪山跑,一到悬崖绝境就奋不顾身地一头跳下去,不死也伤,要不怎么说是傻狍子呢?红石砬子背后有个十多丈高的石砬子,二十年前,在他的追撵下,不知有多少傻狍子在那里断送了性命。刁三皮找准了方位,一边鬼哭狼嚎地吆喝,一边放开大步向狍子撵去,四只傻狍子撒腿就跑,跑的方向恰恰就是刁三皮设计的路线。

  然而,到底是两条腿的撵四条腿的,再加上现在的刁三皮腹大肠肥,没跑出多远就已经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了,但他咬住牙关紧追不舍,最近的时候离狍子只有十几步远,他看得很清楚,这是狍子的一个家族,一个母狍子领着三个小崽子,看那样子,小东西刚出洞没有几天,惊慌失措,紧围着母亲P股转。可是,几个狍子来到红石砬子山下时却“不听话了”,怎么撵也不往山顶跑,只是在山半腰里转,气得刁三皮直骂:“你个傻狍子怎么就不上道?”

  撵着撵着,三只小狍子力不能支了,刁三皮想,这样也好,不等把你们撵到悬崖边,就先把你等几个就地正法,也省了我许多气力,于是就拣起了一根木棒,向落在最后面的一只小狍子奔去。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也许是大狍子心急失智,一不留“砰”的一声神撞在了大树上,呜呼哀哉。刁三皮放弃了小狍子,来到了大狍子跟前,用木棒点着大狍子说:“说你是傻狍子,你真就是个傻狍子,二十多年了也没有一点长进,竟然撞死了!”说着扔开木棒,背上死狍子就下了山。

  这是只不多见的大狍子,足有七、八十斤,乐得刁三皮心里开了花,可他已经跑了二十多里地,腿发软,浑身直突突,再加上扛着这么重的战利品,真有点支撑不住了,到了山下,他把死狍子放在地上,打算缓口气再走,没想到那死狍子竟然活了,突然站了起来,一个箭步蹿进了树林里,等刁三皮醒过神来时,那狍子已经跑出了老远。这时的他,再也没有一点力气去撵狍子了,像稀泥一样滩在了地上。

  刁三皮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村里,几个村民迎上来问:“刁三皮,你撵到狍子了吗?”他说:“撵是撵到了,可是……”他就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问他们笑什么,又都不说,弄得刁三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时翠凤走过来说:“我告诉你吧,那狍子是装死骗你,这么点小把戏都识别不出来,还撵狍子,狍子撵你还差不多,傻狍子!”听到这话,刁三皮真想钻进地缝里。

  刁三皮自然不会甘心当傻狍子,他选择了一个特殊的天气又上了山,这天他不必再用把狍子往悬崖上撵了,只要把那畜生随便撵上任何一座山的背阳坡上就可稳操胜券。因为昨天白天气温特别高,山坡上的腐殖土化了很厚一层,又松又软;晚上的气温降得很低,地面上冻了一层冰,狍子在上面一奔跑,蹄子就会陷进去,跑不多远,蹄子就会被坚硬的冰碴划破,狍子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晕血”,一见到了血就卧地不动了,那时再拿它,如囊中取物。但这个“火候”不太好把握,冰冻得太厚,狍子的蹄子陷不进去,太薄了又不足以给狍子带来危害,眼下太阳出来半天了,朝阳坡上的冻冰已经开化,背阳坡撵狍子正是“火候”,要不怎么说今天“特殊”呢?--这是刁三皮多年捕杀狍子总结出的独家“秘诀”,当年屡试屡爽。

  时间不长,几只狍子就被刁三皮从南山坡撵了下来,可是,狍子下山后并没有按照他的意想往背阳的山坡上跑,而是顺着山沟一路跑下去,跑了一里多地后,眼前出现了一个水泡子,上面结着白亮亮的冰,那狍子慌不择路,竟然跑到了溜滑的冰面上,一到冰上,狍子可就“麻爪”了,哧溜、哧溜都爬下了。刁三皮来到了泡子边,一看眼前的情景,心花怒放,骂道:“可真是个傻狍子!这回看翠凤还有啥说的?”

  刁三皮得意忘形,提着木棒就去打狍子,可“智者千思,必有一漏”,他忘记了春天的冰看上去虽然厚实,但疏松,擎不住重物,他在冰上没走几步,就听脚下“扑通”一声,一只脚把冰踩了个窟窿,掉进了冰水里,下面都是稀泥,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脚拔出来,可另一只脚又陷了进去,脚越陷越深,不一会就没了大腿根。春天的冰水就像锋利无比的刀子,无情地剜在他的脚上、腿上,疼痛难忍,一身的热汗瞬间就成了冷气。这时他离狍子只有咫尺,那贼溜溜的小眼睛他看得清清楚楚,可他现在哪还顾得上狍子,唯一的目标就是立刻上岸。一步、两步、三步……离岸边只有十几步远的距离,他整整“跋涉”了十多分钟,上岸后,他的腿就像两根木头一样了,完全失去了知觉。回头再看那几只傻狍子,早已没了踪影。

  落花流水的刁三皮回到了村里,当他向村民们述说了自己的不幸后,又引来了一片笑声,有人说:“现在的狍子都被撵得比人还精,就你的智商还想撵狍子?做梦去吧!你又被狍子给耍了,哈哈哈……”

  “人精”竟落得了如此地步,刁三皮真是死的心都有了,心想和翠凤是彻底没戏了,然而,翠凤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过来,动情地抱住了他,说:“傻狍子,我答应你了,我答应你了!”

  刁三皮惭愧地说:“我没能撵到狍子。”

  翠凤说:“现在的狍子不是谁想撵就能撵得到的,我就知道你撵不到的,我只是在考验你,你真的把我放在了心上,快回家换换衣服,别着凉做病了。”原来,翠凤的前夫不把她当人看,她受尽了虐待,现在看到有男人为她“赴汤蹈火”,怎能不无比激动?刁三皮更是觉得是因祸得福,乐得一连冒出了八个鼻涕泡。

  可是,就当大家准备吃刁三皮和翠凤喜酒的时候,在一个雾朦胧鸟朦胧的晚上,刁三皮灰溜溜地滚出了村子,他最起码眼下已经没有了资格接受翠凤的爱,因为那天掉进冰水里,真的就着凉做了病。哎,这年头,傻狍子变精明了,而原本精明的人却成了傻狍子,难道这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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