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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同根连枝,血浓于水(1)

  好兄妹,一生是爱

  安宁

  中秋节前几天的时候,我从山东坐火车赶回陕西老家去。大姐和两个哥哥知道了,都去车站接我。我发短信给他们--我也是结了婚的人了,还能迷路吗?

  大姐发过来一个笑脸:长姐如母。即便小妹生了孩子,在大姐这里还不是一个爱耍臭脾气的小孩儿?大哥照例是极严肃的一句:说不定改了。二哥还是像往常一样挖苦我:怎么,有老公靠着,就不把当哥的放在眼里了?

  下车后隔着老远,我便看见他们奋力地向我招手。二哥还高举着一个自制的标语牌。看他那得意样,就差拿个大喇叭高喊我的大名了。

  我跑过去一拳砸在二哥的左肩上,他也不甘示弱,掐我几下,算是问好。大姐呵呵笑着过来劝:你们两个还是留着点劲回家去闹吧,这样也好让父母公平地判一判谁是谁非。我回头看大哥,他早已招了辆出租车,坐到前面去等我们上车了。我只好朝二哥吐吐舌头,靠着大姐坐下来,又撒娇似的把脑袋向她肩头上一倚,把眼微微一闭,再也不肯挪动半寸。

  回家后我们和父母像往昔一样,吃了顿热热闹闹的饭后,哥哥姐姐们便又忙着去上班。母亲说,这两天就去你哥姐家坐坐,他们每次来都问你呢。尤其是你大哥,总埋怨没有能耐,不能把你和阿坤(我老公)从山东调回来,又说早知道你跑这么远,当初就不该同意你们恋爱结婚。

  我说:我和阿坤过得很好啊。

  母亲摇摇头,叹口气,道:你还这么记恨你大哥?

  我默默地走出门去,在楼梯口上坐下来。看着太阳快要落下去了,天边血一样红红的一大片,不知谁家的小孩子在干号着大哭,我的眼泪,竟也随着这哭声倏地滑落下来。

  我12岁那年,大哥高考落榜,回家后阴着脸,恶狠狠地一个劲儿干活。

  我那时嘴很刻薄,便讽刺他说,你脑子笨没考上大学,怨别人干什么!

  他咆哮着冲到我面前: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天生的倔强脾气,又是很响亮的一句:你脑子笨没考上大学,你不如别人!

  大哥发疯般地揪住我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我往外拖。我拼命地挣扎,越挣扎越被他拖得快,我惊恐地哭叫起来。闻讯赶来的父母看见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因为过分的恐惧,我的鼻子呼地一下子流出血来,可大哥依然疯了似的把我往门外拖。这时父亲清醒过来,赶上来啪地打他一巴掌,大哥这才松了手,蹲下身去狼一样地哭了出来。

  这是我平生挨过的最厉害的一次打,而且是来自长我7岁的大哥。

  这样的伤害,我记了许多年,也记得大哥从没有向我道过歉,哪怕他看到我坐在楼梯口上发呆,知道我又想起那样痛苦的一幕,依然是一言不发地走过去,不与我多说半个字。

  我终究在家里憋不住,跑到相邻的镇上去找大姐。大姐依旧住的是旧楼房,为了我们这个家,她付出了太多。结婚的时候,因为家里的房子在暴雨中倒塌,她毅然推迟了婚期。她又把结婚的钱拿来帮家里建新房,直到新房建好了,我也考上了大学,她才简简单单地举办了婚礼。我和两个哥哥都曾发誓说,将来生活好了,一定要报答大姐。而大姐总是微笑着说,她过得很幸福,什么也不缺。

  晚上,我与大姐挤在一张床上。月光洒满小小的卧室,黯淡的屋子变得柔和、温润又光洁。我说,姐姐,除了父母没有人比你更好了。

  姐姐轻抚着我的头发,说,你大哥好强又上进,二哥善交际,脑子也聪明,你呢,懂得体贴父母,很孝顺。

  我说,可是大哥脾气太坏,二哥又痞,我则执拗不肯让步,哪像姐姐这样让每个人都喜欢?

  姐姐微笑着说,你还在记着大哥的不好么?其实那年你说的话也太让他伤心,否则他怎么会失去理智?我退学打工供他读书,也给了他不小的压力,让他太急于给我回报,也想给你和二哥树一个榜样,带着你们往好的路上走。这样好的大哥,你还不肯原谅么?

  我把头蒙到被子里去,没有吱声。我只是觉得,身体的某个地方,正被一种温热的液体,悄无声息地融化掉了。

  中秋节的晚上,小小的院子因了哥姐家的几个孩子,变得愈加地热闹和拥挤。我给还在加班的老公发短信。我说,老公你知道吗,在月亮底下吃月饼,可以吃出甜蜜又幸福的往事来呢。

  二哥蹑手蹑脚地从背后过来,刷地一下将我的手机夺过去,高高举着道:快说说吃出什么幸福旧事来了?不说就别想给老公安心发短信!

  我哇哇乱叫着上去抢,无奈个子矮,上蹿下跳地怎么也够不着。满院子的人看见我这狼狈样,全都哈哈大笑起来。还是大姐为我解围,说,还不是小时候你们两个为蛋糕打得难舍难分,左邻右舍都来劝架的旧事么。

  二哥红着脸,在哄笑声里急急地辩解道:才不是呢,好歹我也大她两岁,哪次不是很有风度地让她一马?可惜这做小妹的不识好人心,从来都近大哥大姐远我这二哥呢!

  大家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无意中看到不苟言笑的大哥,竟然也眯眼看着我,微微地笑。那样温厚又友善的神情,像看一个长大了的孩子。

  我羞涩地移开视线,拿一个咧着大嘴含香吐玉的石榴,对大哥的小女儿甜甜拍手道:甜甜过来,姑姑给你剥石榴吃……

  坐在回程的火车上,我给哥哥姐姐们挨个儿发短信,说,有你们这么好的哥姐在,我这远嫁的小妹,终于可以放心地离开,在他乡安静地思念你们每一个人。我也可以不用担心想回家的时候,没人给我公主一样隆重的待遇和细心体贴的呵护了。

  大姐回复说,那还用说吗?父母是我们四个人的父母,小妹则是我们所有人的小妹,再远的距离,我们依然是相亲相爱的好兄妹。

  二哥发过一通炮弹来,说,你敢在山东把爹妈给忘了,小心我的九阴白骨爪,从陕西伸到山东去!大哥的短信只有一行字:要用钱的时候,跟大哥说一声。

  我的泪,哗一下涌出来。这样一个严厉如父的大哥,从没有对我说过一句温柔的话,即便是读大学的时候,他每个月给我生活费,也是硬硬地放在我的手里,不说半个字。而今,我远离了家乡,他所能给我的,依然是这样切实、温暖又沉默的关爱。而我,曾经用力记住的,却是那些尘埃一样不值一提的过往……

  两粒花生米的相亲相爱

  小醉

  一

  10岁那年,我整天考虑一个重大的问题。

  终于在一天傍晚对全家人说:“我和紫萱很早住在黑暗的海洋里,我俩在水里漂着。”爸妈用怪怪的眼神瞪着我,他们总是不懂我的心。我看见盘子里的花生米,抓起两粒:“噢,我俩就像花生米一样大。”

  爸妈笑,唯有紫萱安静地注视我。

  晚上睡觉,紫萱帮我按摩脑袋。我有点怯怯地发问:“萱,我说错了吗?”她很高兴,拿来一本厚厚的彩书让我看--一个胖胖的妈妈肚子里有一粒花生米。

  “紫苓,我们小时就是住在妈妈的肚子里,那时妈妈的肚子是一片汪洋,我俩在里面游泳,吃东西,玩耍。”紫萱耐心地给我解释。我有点不明白:“可彩书上妈妈的肚子里只有一粒花生米呀?”紫萱揉揉我的脑袋,夸我聪明:“是呀,很多花生米都是一粒一粒的。但我们足够幸运是两个在一起。”

  我有点明白了,但旋即迷惑不解:为什么紫萱能够上学而我不可以?紫萱听到我的问话突然眼睛发红。

  “紫苓,花生米在妈妈的海洋里待够10个月就必须出来,变成漂亮的小孩,穿新衣服,逛动物园,吃肯德基。可就在离开妈妈肚子时,我挤了你。”紫萱抱住我的脑袋。“我在海洋里吃得太胖,力气太大,把你的脑袋挤扁了。紫苓,是我不好。”紫萱的声音有点嘶哑。

  我好像看见海洋里紫萱的模样,她总和我抢吃的所以胖胖的,离开妈妈肚子时她挤扁了我的脑袋,所以她很聪明,而我有点笨。我说得乱糟糟的,紫萱却哭了。

  妈妈推开门呵斥:“半夜了还不睡,紫苓,你又欺负紫萱了?”

  我不高兴,每次紫萱生气,妈妈都要骂我,可明明是她把我的脑袋挤扁了呀!

  二

  爸妈上班走了,紫萱去上学,我待在家里学习。

  从小我是和紫萱一块长大的,她帮我搭配衣服、梳辫子、带我出门、把藏起来的零食分给小朋友让他们陪我一块儿玩。小朋友对我特别友好,大家在草地上手拉手转圈儿。我仰脸,大朵大朵的云彩在天上旋转舞蹈,哎呀,真美的日子。

  可有一次我一个人上街买冰棒,正在过家家的小朋友偷偷笑话我:“小傻子来了,长大没人娶她做老婆。”

  紫萱曾跟我说过女孩子长大都要做老婆的,为什么没人要我?我很难过,晚上偷偷哭。紫萱问我怎么了,我就告诉她那些话,她有点不知所措。

  不一会儿,紫萱就笑了:“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把脑袋修好,你看我俩是不是一模一样?”

  她拉我站在镜子前。天呀,我俩真的天天都是一个样子。

  “长大还要好久好久,到那时我早就把你修好了。”紫萱得意扬扬。我马上就放心了。

  原来爸爸也是要送我去学校的,送到专门给脑袋挤扁的小孩儿上学的学校。紫萱不同意,她尖叫着和爸爸吵闹。她说我不是傻子,她坚持我有不寻常的想象力、有巫师的灵气,她不要全世界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

  爸爸骂紫萱,甚至还动手打了她一巴掌。我死死拉着紫萱的手。爸妈全说我有病,只有紫萱告诉我:“紫苓,你很漂亮,很聪明,骑一把扫帚就能做巫师。”

  我也相信,我很聪明。于是,我乖乖地学习,都是紫萱安排的作业:我读巫师的“咒语”--ɑ、o、e……我还画画,用彩色笔把脑袋里想的东西画出来。紫萱说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巫师就是没人敢管的。

  白天,我独自在家念“咒语”、涂鸦,晚上,紫萱帮我按摩脑袋,和我说话。紫萱夸我聪明,考我“咒语”,检查我的图画,然后我俩站在镜子前看个没完没了。真的,我俩天天都一模一样。

  “所以你放心噢,我俩是幸运的花生米,你一定能够做巫师的,要努力噢!”紫萱搂住我的肩膀鼓励。

  我在紫萱读高中时学会了“咒语”。真神奇,我可以用“咒语”查字典、看故事书。紫萱带我去文具店买漂亮的日记本,她要我写日记。妈妈有点儿不高兴,她希望紫萱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原来考上好的大学需要很多一百分,我确实耽误了紫萱的时间。

  紫萱不理妈妈,她教我绣十字绣。密密麻麻的图案让我头疼,我不想绣了。紫萱耐着脾气一遍遍给我讲解,鼓励我坚持下去。

  我想睡懒觉,于是就说:“萱,我绣不了的,我是傻子。”“啪”,她抬手狠狠给我一巴掌。我吓坏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打过我。

  我看着她涨红的脸、发红的眼睛有点害怕,“对不起。”我低低地说。她靠在墙上喘着粗气,狠狠盯着我。

  三

  其实十几年过去了,我的脑袋渐渐清楚很多,加上可以看懂一些书,我慢慢理解一点紫萱的心事。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治疗我:陪我,让我不孤单;鼓励我,让我不害怕;护佑我,让我不委屈。

  每个晚上我做梦醒来,紫萱都坐在桌边托着下巴发呆。我知道她在写日记,这些年她天天晚上写日记。突然间,我很想知道她在写什么。

  “十岁那年,紫苓突然说我俩住在黑暗的海洋里,天呀,她是如何感知那温暖的子宫轻柔的羊水,她怎么能够想象出我俩最初的模样?”

  “没有人懂得我的心疼,一粒和我一模一样的花生米,一粒被我挤扁的花生米,她要被这个世界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这怎么可以?”

  “我爱紫苓,从小到大我俩半夜站在镜子前互相打量,我有时恍惚,谁是谁?因为我们足够幸运,相互遇上。”

  “我从小的心愿不是考名牌大学,也不稀罕出国、出名。我只要紫苓能够看懂路标,懂得分辨好人坏人,等她完全适应复杂的社会,我就心满意足。”

  “如今,她刚刚学完拼音能看简单的书,而我,要考大学了。未来的路很长很长,紫苓这些年很快乐。能够快乐是对她最好的疼爱……”

  “每一粒花生米都是珍贵的,总要有人来疼惜。我只希望我亲爱的紫苓快快长大……”

  四

  紫萱没有考上大学,她去肯德基上班。

  我高兴极了,这样可以天天去肯德基里玩。坐在明亮的大窗户旁边,看书画画发发呆。我不能完全看懂她的日记,但我知道她对我比爸妈对我还好。她很爱我。孪生姐妹、双胞胎、手足,我很喜欢这些词。

  肯德基人来人往,我注意听别人说话。等大家散去店里安静,就会看见紫萱笑着走过来。“紫苓,今天学了什么?”她考我。我很兴奋,把学来的新名词一股脑儿告诉她。“AA制,就是一半儿一半儿;约会,就是老公老婆吃肯德基。”

  紫萱笑得真开心,大家纷纷夸奖我。我拿出钱包--紫萱把我绣好的十字绣卖掉了,我有一百块--我买全家桶请客,紫萱对我好,她的同事也对我好,我要表示感谢。

  “我相信患难的真情,我不信生生世世的约定,是不是变成石堆,我的心就不会再疼……”这是齐秦的歌,紫萱最喜欢听了。在飘荡着音乐的肯德基店里,我看着紫萱慢慢吃着薯条,然后,她扭过脸,偷偷哭了。

  妈妈要紫萱去舅舅的公司上班,紫萱不答应。我隔着门缝儿听见她们在吵架:“紫苓一辈子就是这样了,你为她连大学都不肯上,难不成嫁人都带着她!”

  “就是因为不能带她一辈子我才这样做,你难道没发现她有多大的进步吗?终有一天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妈妈,如果连我们都没有信心,紫苓的未来会怎样?除了我们,她还有谁?”

  我悄悄走开。我一点点想清楚这件事,紫萱是为了陪我故意不上大学的。她说肯德基可以锻炼我的认知和社交能力,而且条件宽松。我们可以时时照面,我可以分分秒秒看见她的笑脸。她说前途是美好的,用不了多久我也可以上班赚钱。

  我查字典什么叫孪生,原来就是一胎两个,也叫双生。关于爱,字典上说就是对人或事深有感情,十分喜欢。

  五

  今天,我和紫萱25岁。我们在肯德基店里过生日。

  清早,紫萱帮我化妆盘头,我给她涂眼影。她比我漂亮,就是有点瘦。她说自己是骨感美人,我说我是杨贵妃。紫萱笑,夸奖我比喻恰当。

  今天真是好日子,我开始在肯德基旁边的奶茶店上班,有漂亮的制服穿。我会很流利地说:“你好,请问奶茶加珍珠吗?”

  肯德基悬挂五彩气球,我和紫萱并肩而立。双层大蛋糕插着二十五根蜡烛,大家纷纷鼓掌。紫萱在笑,眼睛却红红的。

  我心里一直有话想说,于是我就开口了:“我的心愿是紫萱早点做漂亮老婆,医生说我的智商是十三岁,我还要过几年才能谈恋爱。我喜欢每一天,我爱紫萱。我知道孪生姐妹就是很幸运很幸运的幸运,我要感谢紫萱,把我的脑袋修好了。很久很久,紫萱爱我很累很累,我发誓,我以后会爱她,很久很久。”

  掌声在响,音乐也响起,我冲着紫萱鞠躬道谢,然后唱:“我相信患难的真情,我不信生生世世的约定,不用等到变成石头,我就能够不让你再为我心疼。”

  紫萱冲我笑了,笑着笑着,我们拥抱在一起……

  亲爱的逃兵

  宁子

  一

  阳光晴好的周末,他再次出现在她宿舍窗外并喊她名字的时候,室友忍不住开她玩笑:“外面那个小帅哥在追你吧……”她塞着耳机听歌,只装作听不见不回答,心里却不安静。

  小帅哥?她想了想,倒也是,他的确很帅,一米八多的个头,白桦树一般青葱。眉眼和脸部轮廓里带点酷酷的味道。可他却是她心存怨怼的人。曾经,她是喜欢他的。她记得小时候的他调皮却可爱,喜欢跟在她后面喊她:“小未,帮我系系鞋带!”“小未,你的糖给我吃了吧!”有点儿淘气,有点儿撒娇又有点儿霸道的口气。

  她容不得他受委屈,有次他被高年级的男生欺负,她像头小兽一样将他护在身后,拉出要拼命的架势,竟把几个大他们几岁的男生吓跑了。还有一次,放学路上,他因为吃了凉东西肚子疼,蹲在那里走不动。她想了想,决定背他回家。她好不容易背他走出几步,一个踉跄趴在了地上,刚好摔到马路牙子上,嘴唇磕出了血……他吓得看着她哭,结果肚子反倒不疼了。有时候,她也很有点儿大人的派头,也会“命令”和“支使”他:“小来,写作业把头抬高点儿。”“小来,别再看电视了,去给我拿个杯子……”

  没错,她叫小未,他叫小来,他们是双胞胎姐弟。她只比他大几个小时,可是因为这几个小时,她认定了自己要宠爱他。只是她没有想到,她对他的宠,在他们刚刚过了九岁生日的春天便戛然而止。

  二

  那年,父亲跟另外一个女人好了,据说那个女人年轻且有钱。在她的记忆里,父母之间的关系似乎一直微妙,他们很少在一起,在一起,也几乎不说话。但她还太小,常常不在意这些,直到那个春天,那个家连表面的完整都失去了。父亲打定主意要把他们两个都带走。已经九岁的她,却坚决地跟着母亲,并认定他也该那么做。所以她牵着他的小手,很坚定地说:“我们要跟妈妈。”

  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次,他竟然没有听她的话,而是一点点把自己的小手从她的手里抽出来,然后慢慢挪到父亲身边,小声说:“我跟爸爸。”

  那一刻,她年少的心疼了起来,不是为家庭的离散,而是为他的离开。他辜负了她。她就那样当着很多人的面冲他喊了一声:“我一辈子都不要再看见你。”

  他什么都没有说,躲在父亲背后,看不清楚是害怕还是难过。

  那天晚上,她在自己的小屋里哭了很久。他的东西都还在,玩具、衣服,但是他却不会再回来。她那么舍不得,因舍不得而难过,因难过,心里就生出了隐隐恨意,恨他的离开和辜负。她想,以后,她真的不要再见他。

  三

  那以后,她跟着母亲生活。父亲回来看过她,她不想见他,但是却又拒绝不掉,因为父亲每次都会提他。说他长高了,说他想她但是不敢回来……

  母亲似乎从来没有说过是否想他或者怨他,直到好几年后,她读了高中,而他,从中学起就被父亲送进省城,也进了重点高中。母亲第一次说起他,话很短:“其实小来跟着他挺好。”母亲口中的他,是父亲。她看着母亲,母亲不像赌气或撒谎,她才知道,母亲是不怨他的。怨的,只有她。

  是的,她怨。他们是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而他,却在他们相守的路上做了逃兵。她不能原谅他。

  接下来的高中生活忙碌不堪,她学习成绩很好,打算考离家不远的省城的大学。但想到他在那里,高三时,她改变了主意,报考了西南政法大学,去了山城重庆。

  四

  报过到的下午,她想出去走走,刚走出宿舍楼道,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小未”,惊得她几乎跳起来。然后,她就看到了他,站在树下的他,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汉,眉眼也几乎完全没有了过去的影子,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就像他也一眼认出了她一样。

  她心里百感交集,10年的怨怼却又在瞬间涌上心头。她一转身朝宿舍走,理也不理他。不知道他怎么会来。整整10年啊,他们没有见面。匆忙的脚步声中,听到他在身后喊:“我也在这里念书,小未,以后咱俩是同学了。”她的脚步越发快,回到宿舍关上门给母亲打电话,接通,没头没脑地问:“谁告诉他的?”

  母亲终于听明白,沉默片刻说:“这些年,小来一直都在电话里打听你。”

  “谁让你告诉他的?”她不由地把怨气撒到母亲那里。

  “他是我儿子。”母亲不回答,只这样说了一句。

  她一下没了脾气,她不能阻止母亲和儿子的交往,就像她不能阻止他来这个城市这所大学一样。

  于是她尽量躲着他不见。但很多时候是躲不掉的:下课,她会看见他在楼道转角处站着,看见她就喊一声她的名字;去餐厅吃饭,正排着队会被他一把拉出来,把已经买好的排骨米饭塞给她,然后自己转身就走;她一直对方向不敏感,重庆的街道又过于繁杂,发愁出去买日用品,他总会把买好的东西托了楼道管理员送上去……已经过了10年,他什么都记得,记得她不认识路,记得她喜欢的东西。

  转眼过了一个学期,寒假前,她刚报名买集体票,他就在教学楼的楼道等到她,塞了一张票给她--是回家的卧铺票。她忽然有些愤怒,那些年,母亲坚决不要父亲的一分钱,她和母亲的日子略显拮据。来上学,她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硬座,现在,他却送她一张卧铺票。敏感的她一下在那张票里读出怜悯的味道。

  这次,她没有沉默,而是三步两步追上他,一把将票塞到他手里:“我不稀罕。”

  “小未。”他在她身后喊了一声。她头也没有回地走了。

  五

  终归是坐了半价的硬座回了家。寒假里,他打过电话,她已经能够在母亲的口吻中听出来。但是她什么都不问,母亲想说些什么,看她的表情,又顿住了。开学一个人走,漫长的路途,纵然她年轻也感觉到疲惫。拖着行李走出出站口,看到他在那里等着。她朝另一个方向走,他追上来,一把抢下她的行李:“你自己回去吧,行李我给你送过去。”一边说一边快速提着她的行李朝外跑,生怕她追上去夺。行李很重,他的身影明显有些踉跄,她的心一酸,没有去追他,一个人坐了公交车回去。到宿舍时,她的行李已经被送到了,还有她爱吃的小香蕉。

  之后,他却不再那么频繁地打扰她,不再跟在她后面喊她的名字,不再替她买饭或者送东西给她。只是在她生日时,他送了一个精致的音乐播放器,还有一张小字条:“是我打工赚来的钱买的,你可以收下吗?就当送你的生日礼物吧。”

  那天也是他的生日,他不要任何东西,只要她收下他的礼物。播放器里存储了很多她喜欢的歌,第一首是《生日快乐》。她听着,想起他说是打工赚来的钱,她恍然,难怪那段时间不太看见他。

  六

  周一,她打电话给他说要见他。见了面,他高兴又意外,还没开口,她先说:“以后你别打工了,你又不缺钱。”

  他愣了片刻,鼓起勇气解释:“我知道你不想花爸爸的钱,我要自己赚钱给你买卧铺票。”--那张票,他依然耿耿于怀。她叹口气:“我不是不想花他的钱,而是我一直怨你们,我恨你们当年走。”

  终于说了对他还有对父亲的怨。她以为不会对他说。说出来,心里莫名轻松了一些。

  他低下头来,声音低下来:“其实小时候,爸爸一直很疼我们,你跟了妈妈,我怕我不跟着他,他会难过会孤单。不管爸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是咱们的爸爸,我也爱他。”

  她怔怔地看着他,10年后,他终于告诉了她当初要跟着父亲走的原因。他说“他也是咱们的爸爸”,就像母亲说“他是我的儿子”一样的口吻。

  原来他们之间,的确是这样纠葛不清的关系。而当年她只是因为他的离开怨恨他,从来没有去分辨这些。她以为她是姐姐,她的选择一定是对的,可是她现在知道,九岁时,那个她一直宠着的小孩子,其实和她一样,已经被迫长大。

  在她的沉默中,他忽然说:“你知道吗,小未?这些年,我就是想背你一次,就像当年你背我那样,其实当时,你根本就背不动我吧?”说着,他转过身,弯下身体:“姐,来啊,我背得动你的。”

  她忽然就哭了,那是他第一次叫她姐。他们一直都相互喊名字。没错,她是他的姐,这么多年,即使怨着恨着,她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她俯到他的背上,他一用力将她背了起来。她听见他笑着说:“姐,妈说你总说我是逃兵,是吗?”她不说话,抚摩他毛茸茸的发,轻轻地将落满泪水的脸贴在他温暖的后背上。没错,他是她最亲爱的逃兵,而她,其实也是他的逃兵。

  现在,他们都回来了。

  手心手背的另一种诠释

  蝶舞沧海

  他出生那年,正开始实行计划生育。母亲只生了这一胎,就做了结扎。

  按理说,他应该是家中的独苗,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是偏偏在他呱呱坠地之前,已经有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家伙哭声嘹亮地候着他了。于是,他就这样做了弟弟。

  两个人长得实在太像了,父母不知道谁是谁的时候就解开他们的纽扣。他的胸前有一颗痣,而哥哥没有。

  学校里,两个人你追我赶谁都不服输,每年捧回的奖状都是花开并蒂。他们兄弟俩成为村里人教育孩子的楷模,成为父母的骄傲。然而,这种安宁维持到他们初中时出现了变化。那天,父亲在地里被一条毒蛇咬伤,因救治不及时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们虽然清贫却幸福的天空一下子坍塌了,母亲瘦弱的肩膀扛不起两个孩子的求学路。在父亲的遗像前,母亲流着泪高高抛出一枚硬币。正面代表他,反面代表哥哥。三个人,同时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一道银白的抛物线后,是反面。他急得一脚踩在硬币上,这样不公平!看母亲态度坚决,他突然灵机一动,指着自己胸前的那颗痣,强词夺理地说,你们看我,我与哥哥有什么不同?我胸怀大“痣”,我才是上天注定的读书人。母亲闻言,崩溃般坐在地上自责地哭号,为一个10多岁孩子的绞尽脑汁,为她自己的力不从心。

  哥哥主动退了学,挽起袖子和裤腿下了田,他穿得干干净净去了学校。他很开心很快乐。只是,眼前老是不由自主地晃过两个画面,让他的快乐突兀地沉下。一个是哥哥退学时的伤心眼神,另一个是哥哥涨红了脸强忍着不哭的面孔。

  高中时学习紧张,他住校。因为穷,食堂的荤菜他吃得少,哥哥就隔三差五骑着自行车给他送菜。是各种不同的鱼,有鲫鱼、鲤鱼、鳝鱼。做法也不同,大鱼是煎的或红烧的,小鱼是晒干了油炸的。还有虾,红红的虾与青绿的椒丝炒在一起,色香诱人。这些口味纯正的野生鱼让整个寝室的人很眼馋,常有同学买了别的荤菜要和他交换。他胃口大开,身体长得结实强壮。

  那天他要找一本学习资料,匆忙回了家。母亲在菜园里忙活,告诉他哥哥又去捕鱼了。他沿着水边寻找,看到了哥哥。哥哥胸前挂着一个鱼篓,浑身上下水淋淋的。渔具是用两根烧弯的竹竿和一面渔网制的,三面封一面开。哥哥正扑通扑通用一只脚使劲儿朝开的那面踩水,提网时,里面就活蹦乱跳着几尾鱼。

  “小弟!你回来啦?”他突然听到哥哥欢快地叫道。哥哥上了岸,竟然没有穿鞋,用一块布裹着脚,一直缠到小腿上系着。他张了张嘴,还没问就有了答案。水那么深,能穿什么鞋呢?他们往回家的小路上走,哥哥落了他一拍,在他身后慢吞吞地磨蹭。他感觉到有点不对劲。身后的影子似乎一瘸一拐的,还有倒吸凉气的声音。刹那间惊悟,他回头,果然看到一条蜿蜒带着血迹的脚印,他想过去搀一把,但哥哥那满身的泥浆让他无从落手。好在很快到了家。哥哥褪下长裤和裹脚布时,他的喉头一下子哽咽了。那脚,被水泡得发白发皱,脚底划开一道口露出红嫩的肉来,像婴儿张开哭泣的小嘴。腿上也渗着血,一条蚂蟥贪婪地扎进了半个身子。

  看他这样,哥哥咧嘴一笑,没事,沟里的碎瓷烂瓦划的,几天不沾水自然就好了。他给哥哥用棉球擦洗伤口时,哥哥居然忸怩地红了脸。哥哥脚上有多少新伤旧痕啊,他想起那些美味的鱼,眼圈禁不住红了。

  后来他常常想,人的一生就像一盘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庆幸自己当初推翻了硬币的决定,否则遭罪的就是自己,但转念一想,如果退学的是自己,自己会这样给哥哥捕鱼吗?他想了很久,却没有肯定的答案。

  这样一比,他脸上有些火辣辣的。他这才知道,根本不是有没有痣的问题,而是谁爱得多谁就输的一种必然。

  他考上一所医科大学,外地的。母亲身体越来越差,家中举债累累。哥哥说,弟,我随你一起去城里打工吧,我供你读书。他没有异议,也只能这样了。走的那天母亲将他们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说,你们兄弟,就是妈的手心手背啊。他知道母亲的担心,信誓旦旦地保证以后一定兄弟同心,绝不忘哥哥。

  大二时他喜欢上了系里的一个女孩。他给她写情书,一封又一封,却如石沉大海。

  但女孩太美丽了,他欲罢不能。于是他想在财务上给女孩点刺激。

  哥哥再骑三轮车送生活费来时,他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他不是不知道哥哥的苦。哥哥在一家建材市场做搬运工人,每一分钱都是从汗水里摔出来的。哥哥的收入刚好够他们紧巴巴的开销,他计算不清这些钱要经过多么艰辛的积蓄。所以,那句要钱的谎言在嗓子里被他吞下吐上,难以出口。

  就在犹豫不决时,他意外地发现了哥哥的一个小动作。他看到哥哥掏出钱时,顺手把一张百元钞票塞到了另一个衣兜里。哥哥的房租早就交了,盒饭三五元一份,何况每天都有固定收入的,还留着100元钱做什么?于是接过钱时他心里带着气,毫不犹豫地说,学校要交资料费,100元。

  哥哥吃惊地看着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摸出那张钞票放到他手上。他得意地笑笑,掉头走开了。当晚他就买了一大束火红的玫瑰,约女孩看了场电影。爱情正甜蜜地靠近,可是花钱却如流水。

  周末,他坐了两趟公交车,找到那个建材市场,准备再去要哥哥的私房钱。在灰尘与喧嚣中穿梭,他头都晕了。这时,一个满身汗臭的搬运工人跑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用浓重的乡音说,兄弟,没内伤吧?你看看你,有钱不给搬运队交管理费,反而买了身新衣服穿上。早就给你说了,搬运队的头是黑道上混的,咱惹不起啊。他听得一头雾水,目瞪口呆。

  那人接着说,赶紧去把那100元月费交了再来吧,再这样偷偷摸摸地干,被头儿逮住又得挨顿毒打。况且你这样谁都怕遭连累,不敢与你共事的。

  我先干活去了,家里的孩子等着我寄钱上学呢。

  他看着那个人走开,脑子里突然漆黑一团,像灯火通明的夜晚没有任何预兆地断电了。他在原地愣了好久,反复咀嚼着这些话。然后,像一头发疯的困兽撒开了腿四处乱窜,在每个门面,每个角落。

  终于,他在拐弯处的角落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果然没人和哥哥共事,哥哥正咬着牙关一个人下货。哥哥鼻青脸肿,被汗水渗透的衣背上还留有散乱的皮鞋和隐约的血痕。哥哥那么吃力,每蹒跚一步,整个人连同扛着的木板便晃晃悠悠。他一直坚硬的心,像玻璃“咣当”一声落了地。哥哥瘦弱的肩扛起的何止是木板,而是整个人生啊。

  哥……他声嘶力竭地大叫一声,不管不顾地,终于哭出声来。

  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成熟。他把精力重新放回到学业上,课余兼了两份家教。哥哥被他“赶”回了家照顾母亲。他欠哥哥的,实在太多了。

  他毕业后回到家乡,分到市里最好的医院。就在那一年冬天,哥哥在乡下结了婚。婚礼上,他当着满堂宾客给了哥哥1000元的礼金,哥哥拉着嫂子给他鞠了一躬,说,弟弟真好。围观的乡亲也在啧啧称赞,这个弟弟,真好。他在一旁听着,鼻子发酸。

  后来,他遇上了一个温婉的女子,两人相爱了。他带她回乡下,临走前他到医院开了一堆的护肝片。她好奇地问他买给谁的,他便给她娓娓讲述了一对孪生兄弟的故事。于是她知道了那枚硬币和那颗痣;知道了哥哥给弟弟捕鱼患上了血吸虫病,廉价药物治好了血吸虫病却让哥哥落下“血吸虫病肝”,要是再不控制就会引起肝硬化;弟弟被蒙在鼓里心安理得那么多年,前不久才从嫂子口中得知一切……他问她,如果孪生兄弟是一只手,那么谁是手心,谁是手背?

  没等她回答,他就忍不住先哭了。他说,妈妈说手心手背都一样,其实不一样。无私的哥哥是手背,自私的弟弟是手心。因为要用手遮蔽风雨烈日时,始终是手背向上,呵护着手心;而伸出手迎接礼物和花朵时,手背就退居其次,手心朝上。

  姐弟连

  王月冰

  1990年,湘中的某个小山村,所有人都在同情这三姐弟,为他们担忧:没有了父亲,母亲躺在病床上,他们要怎么活下去?这时的大姐13岁,二姐11岁,小弟9岁。

  9月的早晨已明显带着寒气,三姐弟依次坐在低矮破旧的土屋门槛上,都在沉默。只借到了一个人的学费,很显然,有两个人需要辍学。一群蚂蚁抬着一粒花生米从门槛的边缘一点点移过去,大姐注视它们安全抵达洞穴后,突然站起来说:“我们要像蚂蚁那样团结才能把日子过下去。三姐弟中我年龄最大,理应辍学,既能挣钱又能省钱;二妹成绩最好,必须继续上学;小弟年龄最小,先休学,以后还能上。”没有人提出异议,因为大姐说完后又很领导地加了一句:“我是你们的姐姐,我是头儿,这是命令,必须服从。”从小喜欢看小人书的大姐把领导的口气模仿得很像那么回事。相当沉重的选择,就这样以一个13岁女孩命令的形式斩钉截铁地得到了解决。

  第二天,大姐去了村上的鞭炮厂做鞭炮挣钱,小弟留在家照顾母亲、做家务,中午时还要走4里山路把饭菜送到鞭炮厂给大姐吃,二姐则背起书包去了学校,眼睛里闪着泪花,她很想争取留在家里,让弟弟去上学,可“领导”说了,她的决策是最科学的,出于爱的奉献也要讲究策略。

  第一道难关居然就这样冲了过去,大姐在鞭炮厂挣的钱填饱了一家人的肚子,付清了母亲的医药费,还有点点余剩;小弟吃着粗茶淡饭也长高了不少,家务活逐渐做得井井有条,烧的饭菜也渐渐“可口”;二姐学习刻苦,考出了年级第一的好成绩,奖了好多学习用品,大姐说她既挣了面子又节省了开支,真是好样的。

  来年9月,三姐弟又依次坐到了门槛上,大姐作出新的指示:“现在有了两份学费,小弟也可以去上学了,二妹这学期上初中了,学校离家近,你现在必须接过小弟手里的家务,小弟学习落下一年,要多花精力补上去。”二姐和小弟几乎异口同声:“那大姐是不是明年就可以上学了?”大姐“扑哧”一下就笑了:“就你们那点知识,比我差远了,等你们赶上我了我再上也不迟。何况我现在既有工作又是你们的领导,滋润得很呢。”其实谁都明白,如果大姐去上学,谁来挣学费?

  六年后,二姐以优异的成绩收到了北京某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小弟则考上了省里的重点高中,大姐依旧没再上学。姐弟连的“门槛会议”停开了6年,可是现在又不得不重新召开,因为他们的生活又碰到了难以逾越的槛。母亲的病情突然加重,医药费急剧增加,二姐上大学的费用也相当于“天文”数字。

  在这次会议上小弟被再次宣布辍学,让路给二姐,因为二姐考上大学不容易,离希望近了一大步。大姐说:“我们要合力顶住离太阳最近的那个,等待她把灿烂的阳光带回家。”

  两年后,二姐把初缕阳光带回了家,她的奖学金与打工收入不但可以维持自己的上学费用,还能资助弟弟上高中了。于是小弟再次恢复学业。苦难姐弟连又顺利闯过了一关。

  又是两年,二姐毕业上班了,大姐抱着她喜极而泣。门槛会议第四次召开,这次主持会议的是二姐,她说:“一直是大姐做出决策,这次我也想‘领导’一次。我现在可以负担母亲的医药费和弟弟上学的费用,大姐你的手已被编织线拉出了无数的窟窿,这双手再也不能这样没完没了地织了,你现在需要并且可以投入自己的学业和事业了。是的,大姐,你终于可以了!”

  于是,大姐在马路边开了一家小小的百货店,她笑着说:“在文化知识方面我现在比你们差远了,做姐姐的不能落后,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就这样,24岁的大姐边做生意边开始了自学。

  接下来,小弟考上了中央美院,大姐的生意越做越好,到镇上开起了批发部;二姐朴素地生活,努力地工作,一心一意为这个家奉献着。但是在第五次姐弟连“门槛会议”上,大姐再次取消了二姐的奉献资格,她说她现在挣得钱多了,而二妹不能这样一辈子做个小职员,姐弟连的重点任务又变了,变成了送二姐去国外深造……

  姐弟连的决策会议随着重点任务的改变总在关键时刻召开,只是由门槛会议改为了沙发会议。上上次的会议精神是为了小弟的广告公司两位姐姐解囊相助,上次的决策重点是二姐的律师事务所,这次是为了大姐要进军汽车销售行业……每一次都是团结的分工,每一次都有心甘情愿地奉献,每一次都是亲情力量的凝聚,就这样一起攻克一道道难关,酝酿一个个梦想,收获一次次成功……原本是被苦难侵袭的弱小三姐弟,如今大姐是汽车销售行业的佼佼者,二姐拥有声誉与业绩都不菲的律师事务所,小弟的广告公司年营业额已上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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