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阅读页

第三章

  万唐居后院临街的六间背阴铺面房,紧贴道林的仓库,筒瓦卷棚,道士帽门,清水脊,一溜街门自上而下刷成青黑色。原是住家搬走前留给政府的逆产,公私合营后被店里将门脸封死,两两打通,改成鸭圈,一直用到现在。因守在后门东北角,位不吉,除了葛清和我,也少有人来。尤其早中班的时候,更只有我一人经此出入,老谢干脆连门也懒得锁了。先后几次,我在半道碰见邢丽浙,那双颀长的手臂,骑一辆凤凰车。目不斜视的,打个手势后,她会绕远拐到正门,再推到车棚。等支子放好,拽一拽身上的雪纺裙,将铃铛盖收进包,才进店。两个人想搭上句话,难过抽一支好签。

  我虽然是个粗人,却不笨,这点意思,容易懂。一来是鸭圈总有股膻秽气,可以讲,平日是有风臭十里,无风十里臭,让人回味无穷。二来呢,这无尽无休的鸭毛,也不禁念,专爱沾在人家衣服和脸上,跟进屋,还要上炕头,进饭碗的。像极了堵上门,吃白食的穷亲戚。这四邻八舍的街坊,有谁不嫌,更别说她一个爱干净的俏丽女子。这样劝过自己两三次,我才进了院子,关紧瓦青色的栅门,将一身刚洗好的工服,换下叠好。

  吃烤鸭的旺季在夏天,开春前和立秋后,火的都是炒菜和涮锅子。葛清得了闲,包好一兜子鸭架就出去了,只留我杵在后院,看鸭圈。我要将水小心滴进食槽,鸭子喝不完两成,余下的连踩带蹬,啪啪乱喷。等我夹着两筐沙子回来填土时,眼前已是湿臭粘连,像化粪池一样。一个鸭圈养五十只鸭,三个鸭圈,光是把这帮祖宗轰出来,再赶回去,就足够累得我嘴角抽搦。

  我洗把脸后,找了块砖垫在P股下,将店里配的一把九寸切片刀,攥在手心。刀的刃口还挂着水锈,刀膛也黑,切不完一只羊腿,别说毛刺倒生,卷刃打弯也不稀奇。因为它蠢,要靠你去找沙岩石,磨它,养它,这是规矩。我从货架搜出小二十斤的牛纸袋,沿儿可沿儿对齐,铆足劲,一刀接一刀地剁下去。剁到纸出了层,碎如锯屑,剁到虎口勒出深痕,沾上汗,刺痒难当。心里,像嚼下一根红头尖尾的七星椒,有股邪火,搜肠刮肚,翻江搅海。

  邢丽浙,你的母主意,老头连面都不露了,只把我和一群傻精傻精的鸭子,关在一起。

  “你这切法,解气,就是缺准心,走个盐爆里脊还行,要让你配个炒肉丝,切火柴棍儿,三五刀的显不出什么,二十刀以后还不剁出浆了?”

  听有人搭话,我停了下来。抬起头的工夫,对方欠身去提裤脚,蹲下来,把一捆滑碌碌的葱白垫在两腿间。

  “剥完赶紧走,有什么可看。这刀刃儿比脚后跟还厚,出肉丝?拍蒜还差不多,你瞧瞧。”前院新招的徒工,偶尔来这边放放风,过烟瘾。见这人瘦骨伶仃,薄薄脆脆的,体格如同刚炸出锅的油饼,我冷眉冷眼地指给他看。

  “不看也知道,进店当天,每人都要领这么个生铁片子。”他脸上一股眉清目澈的书生气,令我些微感觉到眼熟。他又从上衣兜捏出一根大婴孩,敬给我。

  “不认识了?曲百汇,我也是杨师父的徒弟。咱俩前后脚进店,笔试时我还漏过题给你。”

  “可不是么,一直都没来及谢你。我到现在都没想通,干厨子考他妈什么英语算术。”我干巴巴地接过烟,强挤着脸,冲他笑。

  “小事一桩,师兄弟间,还不是你帮我,我帮你的。何况师父也嘱咐过,有事尽管找你。”我自然不信,嘴却乐开了,寻思这人分明就是袁阔成评书里的白面儒冠,哪有个看炉护灶的样子?

  “我看鸭房难得消停,才好心叫你。空耗在这儿,就是把整年的报纸都剁碎了,你也练不出来,跟我走,今天让你上案子。”

  “小子,话在你嘴里,跟糖球似的,来回着说。明明是你在求我,倒还要我来谢你。”

  我就像个山野脚夫,被领进太和殿内堂一样,在那间两百多见方的大厨房里,来回张望。两排操作台横在前面,宽绰而明净。八米高的四平屋顶,相当于两层楼,边上嵌着一圈吸入式排风扇,在头顶轰轰作响。

  “骨干都忙着备战评比的事,眼瞅客人又多起来,师父才特批我上灶。搁平时,在墩儿上干不满两年,提也别提。”

  “那说明带你的那个人,使劲了。”

  我心中泛起酸来,如果留在大厨房的是我,如今我也能有自己的灶了。

  “我在田艳手下干活,她是配菜组老大,‘飞刀田’的名号你没听过?”

  见我不想搭话,他也就不再问了。

  他的菜墩子上面,裂开一道拇指宽的大缝,像炭火熏黑的烧眼,我看着不解。

  “早说过了,这里没人欺负你,规矩而已。五十公分大的柳木墩子,多漂亮,想要?长本事就给你。来这儿头一天,田艳都不正眼瞧我,只塞我手里一把刀,说,打号儿去。”他捧出个蚂蚁箩,把搭在调料盆上的布掀下来,将里面的料酒、虾油和醋,丝分缕析般地过了一遍。“为了别跟师哥的刀用混了,我得一个个打听,您刀刃儿上,都是什么字。只能看,不能碰,否则跟你急。他要是烫个圆圈,你就得烫三角。”

  我这才意识到,他为何不在我面前提葛清的名字。

  两人一时都没了话好讲,谁也不愿再碰谁的难处。

  热菜间里,进来一个和我同样壮实的人,四方脸,嘴两边的肉往下耷拉。曲百汇悄声说,能不能翻身,弟弟就指望这次机会了,你只管在尾墩儿替我一下。记住,全店你就我这么个师弟,不疼我,疼谁?我说你快过去吧,他又谢了两三遍,便一溜烟地跑了过去。

  我站在几十号人的身后,看着他们,像往返牵引的织布机梭一样,忙而不乱。有人腋下夹着菜刀,刃儿朝上,把儿冲后,走到案板边,很在意地将刀背冲外,放稳。灶上的油锅上火时,也不见谁让别人看锅,擅自离开的。我呢,所谓上案,不过是把葱姜蒜等用作提香去腥的料头备好,再将洗涤池下边,三五筐择好的青菜,泡进水里洗,而已。

  眼前有几个淡绿色的搪瓷托盘,放着新鲜的胡萝卜丝、青笋丝和土豆丝,都是曲百汇切好的。我随手抓了一把,摊在案上,用手一拨,根根粗细均匀。我又抄起个带果纹的陶制盔子,舀满水,土豆丝往里一泡,再浮上来,见不到一根连刀的。

  飞刀田,我明白了。

  慢慢的,有些不干不净的话,传过来。什么自打道林的招牌立起来,葛清就在那儿干,仗着手艺硬,不留口德。什么连道林的党支部,都说他是认钱不认人的黑五类,败了这行的名声。有个上了年纪的,还说文革时,折磨葛清最凶最狠的,全是跟过他的徒弟。那年在崇效寺庙门口的土台子上,十几只手,差点把老东西活活打死。后来是被一瞎子背回家,才留他一口气。这刚过去几年,杨越钧真逗,还敢让他收徒?听得出来,这是冲我来的。若搁几年前,八十的老头又怎样,我照打不误。

  结果我像没事人一样,去瞧门楣上的挂钟。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刷师弟的刀箱和菜墩,然后上蜡。

  热菜间里,突然哐啷一声,接着有人在骂,口不择言的,很难听。我跟着他们,朝灶台围过去,见那个四方脸,正对着尾灶上的曲百汇,一通劈头盖脸。

  这孩子炒的是西红柿鸡蛋,听一师傅讲,鸡蛋打好了本该往锅上一摊,翻勺后,再划个十字刀。等把西红柿倒进去,一舀水,哗啦一折,水气空出后,搁糖。出锅后红是红,黄是黄,很漂亮的一道菜。四方脸全程守在一旁,一针一线,看得真切。结果曲百汇炒到中途,见西红柿是青的,不出汤,心就毛了。他又加了水,仍不发红。四方脸偏不走开,就要看他怎么办。这孩子也真有办法,直接往菜里兑酱油,见着色了,勾淀粉,翻腾两下,就码盘了。

  配菜间的人说:“这东西一来好几筐,越是红的,越尽着冷荤和头墩的师傅,配高档菜,挑剩下没人要的,才轮到尾灶。十个里保不齐出俩青的,让他赶上了。他倒言声呀,喊一嗓子,我这边马上重新切。话也不敢讲,愣要在火上瞎对付。被冯炳阁逮着,有好戏看了。”

  眨眼间,四方脸取出一支拍勺,用力一撮,将西红柿撮到勺里,再一甩,一勺子菜啪地飞到墙上。我们眼见那盘颜色生硬的西红柿,顺着烟色的墙皮,柔柔腻腻地,滑到煤堆上。

  “管你什么理由,我只跟你要菜。菜不对,你就搁酱油,这回是酱油,下回还放什么?这是手艺,不是戏法!”四方脸吼了起来。

  曲百汇哆嗦着蹲在地上,把煤挪开,将他做的菜一点点捡出来,然后扫地,擦煤。

  他背对着人,偷着抹一下脸,想是没忍住,眼泪下来了。

  “以后别想上灶了,挎一辈子刀吧。”有人捡着乐。

  我稍用些力气,两手拨出一条窄道,走到师弟身边问:“哭他妈什么!”

  他被我揪住脖领子,连人带衣服一起提了起来。他的身子,像没拧干的毛裤,湿答答挂在衣架上,仍往下坠。

  “鼓不敲不响,理不辩不明。不是师哥,谁这样教你,快谢师哥。”我堆出一张热脸,贴在四方脸面前,“师哥,他还小,出了错,您多担待,何必这样伤他?传出去,让外人笑。”

  冯炳阁把脸贴到我跟前,嘴对着嘴地问我,哪儿来的。

  “屠国柱,烤鸭部的。”他的口气太重,我不得不错开脑袋。

  “菜炒砸了,就要自己担着,否则炒锅赖墩儿上,墩儿上再赖炒锅,过家家呢?”他存心扯起嗓门,“不跟着葛清,来我这儿掺和什么,你想圆这个事儿?”

  他的身板高大而夯实,说起话,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上,架了个跑电的喇叭,呲呲哑哑的。

  “就是看看。”

  “看看?”他来劲了,唾液乱飞,耷拉的肉跟着抖了起来,“可以,师父点头,我没二话,否则以后别让我在这里看见你。”

  我一下记起自己的身份,还不如曲百汇,就忍住气,拍拍师弟肩膀,想打个招呼走人。

  他身上冷的,像寒蝉僵鸟一样。

  我还未及张口,对面蓦地闪出一个尖脸的女师傅,直接把曲百汇从众人眼前拉了出去。

  回到后院的我,呆木地对着土红色的地砖,看了好一阵。

  树上还剩下没掉的叶子,被冻得又亮又硬,像是乳黄色的花麦螺,风一吹,沙啦沙啦地响个不停。

  一串脆亮的车铃声,在院外催我。我打开门走向当街,见是邢丽浙站在那里。

  她嘴里叼着根红皮筋,正将辫子甩到肩后,引臂梳起,那双似喜非喜的水杏眼,望向这边,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怎么谢我?”她扎起个麻花辫,又问起我。

  “还敢再讲,险些把洋相出尽了。刚听人说,葛清不仅是道林元老,还在徒弟身上吃过大亏。你这招臭棋,偏去揭他旧日的疤。”我一肚子火气正没处撒,不免话中带刺,“难怪那天他装疯卖傻的,回来又躲着我。”

  “屠国柱,你属豹子的,怎么逮谁咬谁?搞搞清楚,能站到你那位置,不知多少人会眼馋。处处讲论资排辈,论资排辈,可要说给葛清擦P股,谁来排,死也没人肯的。”

  “杨越钧要我有孝心,我还嘀咕,干厨子跟他妈孝心有什么关系,原来是给我打预防针。”

  “再忍一忍,我猜你师父想培养自己人。他在市里打下包票,要把老手艺往下传。否则宫廷烤鸭再赚钱,也是心病一块。”她轻轻翘起下巴,“那个葛清,我见了都一阵阵地发冷,打他的人,心里也是又恨又怕吧。他肯跟你回道林,就足够了,说到底是步险棋,哪里臭了?”

  杲杲秋日透过稀疏的槐柏,洒下斑斑树影,投在她白莲一般的颈项上,令我好一阵凝视,竟忘了回话。

  “我也给你打一支预防针,假使他真肯留你,苦日子还在后头。”

  “能比在鸭圈还苦?连我师弟,都上灶炒菜了。”

  “曲百汇嘛,人家是接组织部曲主任的班,和齐书记一样,先给了全民编制。杨越钧见他能写会算的,就让人哄着派他活。争气呢,做个顺水人情,不争气,也是他命该如此,哪轮到你替他跟大师哥逞能。这个驴师傅,真不是白叫的。”

  “你那账上,是不是除了钱数,还记了每个人生辰八字。田艳,你也认得?”

  “你烦不烦。”她塞给我一张纸片,然后捏死了闸,坐上车,用力蹬起来。“为了找你,我午休的时间都搭进去,连个谢字也没听见。别说葛清,下次连我也要躲你!”

  我紧跟了两步,送她。

  她骑到一段上坡路,不疾不徐的风吹过来,令她裙摆飘拂,险些露出膝盖。她赶忙用手按住,嘴上还在不依不饶的。

  一连数日,我也没回家,晚上干脆睡在店里,堵葛清。

  早晨,我会沿着61路公共汽车的站牌,从白广路,慢跑到宣武门。回来前,要先穿进北面的天缘市场,那是一片坐东朝西的平房,门脸被一扇对开大板,隔出两个橱窗。内部切出像火柴盒一样粗糙局促的柜台,每个货架都会伸一根角铁,悬在两根细铁丝滑道上,用来收钱。滑道另一头则被集拢到更高的款台,等穿着浅灰色麻布衬衫的售货员收齐钱款,将找零和盖好章的小票放入头顶的夹子里,用力一悠。在滑道与夹子的摩擦声中,一桩桩买卖相继完成,拍武打片似的。

  市场南墙的前半圈,是布匹柜台和缝纫部,理发店则被卖玩具的货架挤到犄角,只有一位身材浑圆的老师傅,套了件素色长衣,站在缠着蓝带子的金箍棒、铁皮公鸡和木块军棋后面,被我找见了。老人让我坐上仅有的一个白漆铸铁的升降皮椅,然后使劲将座椅摇低。我面前那面镜子,钉在墙上,硕大无比。他也不多问,按住脑瓢,先拿推子横平竖直过一遍,再用美发剪细针密线地修整。我嘱咐老人剃短一点,他说青皮都出来了,再短就得上刮刀了,放心,保你一个月不用再来。我说,再来也不怕,很久没坐过这么舒服的椅子了。

  交出邢丽浙给的那张洗理券后,我从市场里出来,额头还渗着豆渣般的汗液,淹过皮发,风一吹,痛快。回去时我边走边想,也不知道曲百汇怎么样了。还有,如果杨越钧真的在市里打下包票,要把宫廷烤鸭往下传,这不就等于逼我拼命么。

  那一晚,和平常一样,我拼了六把高背椅躺在一楼大堂,正对门口的位置。我仰起头,瞅着挂在檩条上的管灯,穿堂风一吹,马上就睡沉了。不知过去多久,感觉有人咣咣地踢我椅子腿,揉开眼后,见一道黑影向后院移去。跟过去细看,才认出葛清。他站在青色的拱形砖炉前,脚边放着一铁桶热水,盯着我看。那算不上是一张脸,更像是一把插紧的铜锁。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老头还不及我肩膀高,但他不发话,我不敢动。他踢了踢铁桶,嘴朝墙上的摆钟一努。

  “这都四点半了,你每天跟这儿躺尸,挺美的是吧?鸭房的规矩,杨越钧就这么教的你?”他摘下耳后的那根烟,送进嘴里,却并不点上。

  “什么规矩?”我现在挺烦这两个字的。

  “见我身后的鸭炉了么?它就是规矩。”

  那桶水正飘着醉醺醺的热气,我二话没有,就把炉里的劈柴捡出来,抄起扫地笤帚、劳动布手套和麻袋片,沾了水往身上一绑,拎着水桶便钻进鸭炉。

  趴在炉口时,我忽然又停下来,想起邢丽浙拿给我的口罩,于是又翻起里兜。

  “手里拿着什么?”

  “口罩,发的。”

  “你他妈见过有厨子戴口罩的吗?给我扔了!”

  葛清太坏了,这么窄的炉体,按说他进去才合适。我的个头太大,就算生往里挤,也很难施展开腿脚。烤完的炉子要趁热刷,可三百度的火气没散尽,如同钻进火焰山。黑灯瞎火里,我蜷着身子,进退不能。炉壁上敷的全是凝成块的灰和油,我举起高粱条刨成的笤帚棒,蘸一下桶里的碱水,用尽气力去搓,却看不见任何轮廓。污垢化成水汽后,稍一扫动,便裹着烟尘,喷得我浑身上下,跟鬼似的。那种炙热和憋闷,令皮肤仿佛开芽一般,由内而外松动出难耐的烧痒感。

  等一出来,天已见亮,套在身上的麻袋,成了被浇散的蓑衣,工服沾满烟灰后像是生了锈。水房里有很多搓板,我脱下来撒一把碱面,投洗好几遍,又抠了半天嗓子眼。

  回来后,正巧瞅见葛清的工服正闲搭在椅背上,也不看大小直接便往身上一套。

  八点整,我像条狗一样,蹲坐在鸭房门口捯着气。很想眯一会儿,可胸口一阵阵地泛起干呕。厨子都吃过折箩,第一道箩最干净也最好吃,通常会被服务员先分掉。能进我们嘴里的,说白了就是泔水、渣菜。吃起来不能多想,使劲往嗓子眼倒就对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我越要吐,折箩就越在眼前晃,越是晃,就越要吐。肚子里咕咕直叫,可嗓子眼却像涨潮一样不断往上涌酸水。

  过不久,循着一缕面香,我侧头去找,见储物柜上竟搁着四个热乎乎的缸炉烧饼。那味道和街上卖的全不是一回事,一闻,心里咚咚直蹦。我扶住门框,偷着起身去够。

  “杨越钧是这么让你孝顺我的?”葛清的话,永远是一根挂炉上被烧得通红的鸭钩,专刺别人喉颈。他当着我的面,从炉里取出早上烤得的第一只鸭子,噌噌两下,片了一半,油酥酥的连皮带肉都被塞进烧饼里,再撒上点盐花,用一张黄褐色的薄牛皮纸包了两个,递过来。我这一口,险些连指甲盖一起咬掉。

  剩下的他自己并不吃,只是收好。我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两人都没有再做表示。

  “吃完把你的工服给我换回来,在这儿的事,别到前院儿给我瞎散去。”

  拿烤鸭垫肚子,这什么待遇?据说全店只有葛清一人的早点敢这么吃,我是第二号。打那天起,面案老大派人送来的烧饼,就有我一份。

  
更多

编辑推荐

1心理学十日读
2清朝皇帝那些事儿
3最后的军礼
4天下兄弟
5烂泥丁香
6水姻缘
7
8炎帝与民族复兴
9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
10这一年我们在一起
看过本书的人还看过
  • 绿眼

    作者:张品成  

    文学小说 【已完结】

    为纪念冰心奖创办二十一周年,我们献上这套“冰心奖获奖作家书系”,用以见证冰心奖二十一年来为推动中国儿童文学的发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贡献。书系遴选了十位获奖作家的优秀儿童文学作品,这些作品语言生动,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张品成  

    文学小说 【已完结】

    叫花子蜕变成小红军的故事,展现乡村小子成长为少年特工的历程。读懂那一段历史,才能真正读懂我们这个民族的过去,也才能洞悉我们这个民族的未来。《少年特工》讲述十位智勇双全的少年特工与狡猾阴险的国民党...

  • 角儿

    作者:石钟山  

    文学小说 【已完结】

    石钟山影视原创小说。

  • 男左女右:石钟山机关小说

    作者:石钟山  

    文学小说 【已完结】

    文君和韦晓晴成为情人时,并不知道马萍早已和别的男人好上了。其实马萍和别的男人好上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马萍从生理到心理是有一系列变化的,只因文君没有感觉到,如果在平时,文君是能感觉到的,因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