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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满心温柔,不委屈,不将就。

  那个夜晚过后,不顾蒙浅浅的反对,席斯醒宣布正式在她的公寓定居下来。对于蒙浅浅来说,这样突飞猛进的进展简直就跟一小学六年级学生奇迹般的上了清华北大,这样的转圜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所以当席斯醒站在门口看着几个工人将简单的行李提进属于自己的领域时,她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甚至不觉得疼,还处在神游状态。

  收拾衣物的时候,蒙浅浅像个幽魂飘在了席斯醒背后转悠,最后终于缓缓开口。

  “我可不可以上诉。”

  吓了席斯醒一跳,对方一时没有防备,手从衣柜角旁边划过,一道清晰的红印马上浮现了出来。这时的蒙浅浅才算彻底回神,逮着席斯醒的手一阵猛看。

  “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是不是很痛?!”

  闻言,席斯醒疑似淡笑了一声,将手从蒙浅浅的魔爪里脱离,语气轻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还好,很随意的。”

  就这样简单几个字,却让蒙浅浅立即石化在了当场。她也不想这样,可是脑海中却抑制不住地忆起了那个很色情的夜晚,忽略掉从舞会现场离开到回家之后的那些所有偶然和闹剧,还算得上温馨和谐的夜晚。

  也许窗外的月光是皎洁的,月色是无暇的,大地被笼罩在一篇宁静之中,虽然她看不见,但至少身旁男子那柔得似乎可以化成水的眼神和语调,她想自己会永生难忘。

  “痛?”

  “还好,很随意的……”

  每个人都有权利用自己最年轻的时光去爱,以最想要的姿态,满心温柔,不委屈,不将就。

  某天,蒙浅浅同琳琅一起走出办公大楼,她刚找到机会要问对方最近是怎么一回事,却被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打断,她转头,眼尖的发现是路仁,旁边坐着一姑娘,定定的望着一个方向,不知在看什么。

  蒙浅浅很想骂,却发现对方身上的气质没有一点能让她挑拣出来,骂出口,转身,意料之中地睇见了琳琅落寞的脸。她迅速摁掉了在包里响个不停的铃声,一手拖着琳琅到了对面咖啡厅。是下班时间,人比下午时候要多上几个,有兼职的大学生在弹奏钢琴曲致爱丽丝,一扬一挫,却并未能让蒙浅浅安静下来。

  “琳琅你别伤心啊,我一直以为吧,席斯醒真的很适合拿奥斯卡最佳没眼光奖,没想到路仁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因了蒙浅浅的话,琳琅没忍住,扑哧一小下,发挥勤学好问的精神,睁着双圆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对面的女生问:

  “浅浅,你这是在损总经理啊,还是在损你自己……”

  话一说口,蒙浅浅立马意识到说席斯醒没眼光,不就是侧面骂自己没价值么,她绕转了舌根,似乎说什么都不对,但值得安慰的是,起码暂时解了琳琅的忧愁。她喝一口面前的咖啡,皱了皱眉,这才想起自己没有加糖,原本正竭力的想要将那些苦涩全数吞下肚子,琳琅的一句话却硬是让她将那些咖啡一滴不少的喷了出来。

  “浅浅,你说,我要是也穿得像刚才总经理身边的那个女人,效果怎么样啊?”

  噗。嘭。语气声和瓷杯掉地上碎裂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琳琅反应还算快,一看情况不对,头条件反射的往左偏,才以至于没有深受其害。服务员来收拾现场倒还跑得快,蒙浅浅看着那人的动作说着谢谢,眼角余光瞥见似乎还有其他人,她抬头,才发现此人正是她的幻想情敌。其实也不能全被称作幻想,蒙浅浅以女人的直觉发誓,对方绝对来者不善。她咳嗽了几声,调整状态准备应战,欧阳却率先微微一笑。

  “蒙小姐,又见面了。”

  做尽了大家闺秀的万千仪态。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蒙浅浅也回以一笑。

  “妳好。”

  欧阳淑女式点头,随即对着一旁还在收拾东西的侍应说话,嗓音细细。

  “这两位小姐的单算在我头上,连着这些损失一起,千万不要为难她们。”

  语毕,又是对着蒙浅浅笑,随即告别离开。

  蒙浅浅的面部表情就没有该变过,嘴角的弧度都快要僵硬,她从不知道要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人微笑原来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几分钟之前她还觉得欧阳至少友善,几分钟之后她才意会到,那哪里是友善啊,分明就是不着痕迹的挑衅。什么就需要她买单了,什么损失都算她头上了不要为难自己,搞得别人以为她们的素质是有多低家里有多穷连一杯咖啡都得混来喝!于是压根就忘了前一秒自己还在为琳琅纠结,这一秒的蒙浅浅怒火中烧,忽略掉了琳琅若有所思的脸。

  第二天,维斯。

  琳琅出现的时候,蒙浅浅觉得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其实,琳琅同路仁身边那个女人,都属于同一种类型,但是穿衣风格上却始终不一样,那个女生,好几次见到她,都是一身素白的裙裳,似乎对颜色不感冒。在见到琳琅的那一刻,蒙浅浅便生生哽了什么话在喉咙。

  中午午休,怀揣着一肚子郁闷的蒙浅浅出现在席斯醒面前时,席斯醒还在看什么公文,旁边摆了几个白色饭盒。她一进去,毫无形象的就往沙发上倒,唉声又叹气。原本席斯醒是不想理会等她自己去抽风,但蒙浅浅看他没反应,索性拉了椅子坐在他对面,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固定好脑袋,眼巴巴的望着他,又是大大的一声叹气。

  席斯醒抚额,终于丢笔,在整个期间第一次正视了蒙浅浅。

  “发什么神经。”

  一说到神经这个词蒙浅浅似乎特别敏感,她一下子从座位上就生龙活虎的跳了起来,手舞足蹈的复述今天早上所经历的一切,最后抛出问号。

  “你说,真的可以为了喜欢的一个人就能改变自身的很多东西吗?”

  席斯醒慢条斯理的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准备吃饭,一边漫不经心道:“是不是不回答这个问题今天我就不要想安宁。”

  听见问话,蒙浅浅想了想,最后很慎重其事的点了头。

  “是的。我非常想了解。”

  席斯醒刚好收拾完那些纸页,他后背往靠椅上躺去,一耸肩一摊手。

  “无能为力。”

  “为何?”

  “因为我还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这一句,是席斯醒再大不过的实话。他的确还没有过这方面的感受,心甘情愿为一个人改变,不计后果,不带一点怨言。就算曾经有过一点点的游移,那也是身不由己。

  蒙浅浅不死心,席斯醒越是这幅要说不说的样子,她的兴趣就越大,甚至连吃饭这种事情在此刻都显得一点也不重要。她推了推桌子上的饭盒,随即从一角处一P股便坐上了冰凉的红木桌,木桌的设计很人性化,四方八面都没有棱角,边缘尽是圆润,所以蒙浅浅这突然的举动才没有另自己的皮肤受伤。

  她用手拢作一个话筒的形状,佯装记者采访,将“话筒”举至席斯醒面前,一张嘴,连珠带炮噼里啪啦个不停。

  “那站在男人的角度席先生您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呢?嗯,我的意思是如果您站在路先生的立场上,面对一个似乎自己不太感兴趣但是性格好又善良的女孩子的追求,你会怎么办呢?尤其对方甚至愿意为了您该变自己长久以来的性格和穿衣风格,您会不会考虑和她在一起呢?”

  席斯醒知道她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他配合的向前伸展了下身子。

  “蒙小姐是想听真话还是场面话?”

  蒙浅浅嘴角一硬,只憋出几个字,“只要不是废话。”

  席斯醒惯性的点了几下头,有模有样的作思考状,三十秒后终于娓娓道来。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和她在一起。”

  蒙浅浅倒没想到席斯醒的答案竟然是这样,她越发来劲儿,“继续!”

  “照常理和社会趋势发展来看,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能终身占有,往往陪在身边的,都不是让自己刻骨铭心的那一个。所以在没能与最爱相守的前提下,为何不找一个忠于自己的人呢?”

  “而这样的状况对对方来说却是极其不公平的。因为无论你做得有多好,他不爱你,你也顶多在对方的生命中担任一个常驻过客的名号。遑论你为他死去,那他也顶多流一些愧疚的眼泪,然后在未来的人生里不遗余力的将你忘掉。”

  “这样的说法或许有些冷漠,但于我而言,结果就是这样。”

  那是蒙浅浅一地次听见席斯醒发表关于爱情的看法,那时的她虽然是抱着局外人的心态,可不知为何,心脏突然就跳得剧烈。她突然莫名的担心起来,怕自己站的位置,会成为席斯醒口中那个常驻过客。

  甚至连常驻这个词都被去掉,只剩过客。

  将她捧为绝世明珠。

  是周末,蒙浅浅一个人在床上睡去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席斯醒早上说是去参加什么研讨会,要她晚上自己一个人随便吃点什么,如果能等的话,就等他一起回来出去吃。

  好吧,蒙浅浅将席斯醒的话用自己的方式诠释得过于的相敬如宾和温柔,其实原句是这样的:

  “冰箱已经被你彻底扫空,你要实在饿得发慌等不及我回来补粮,就到周围小店自己随便应付应付。”

  蒙浅浅当时满涨的睡意被席斯醒一句话给破坏掉,她做了一个鲤鱼打挺的动作起身想要示威,却不幸失败又跌回床上,软软的咚一声,接着席斯醒半闷半冷的笑声又传进了蒙浅浅耳朵里。她再次正常的下床时,脚一刚着地,席斯醒已经很迅速的从卧室消失了,蒙浅浅朝着空中做了一个鬼脸,上半身重新倒上床去,席斯醒又凭空出现,半探着身子,敲了敲木质门。

  “还有一瓶优化牛奶,起来喝了再睡。”

  接着才终于离开。

  有什么东西很迅速的爬上蒙浅浅心间,像古代攻城的士兵那样,找准时机,快速占领。她手下意识的在枕边挥舞了几下,似乎要将那异样的感觉驱走,手指却无意触碰到电视遥控器,打开来,某个音乐电视台正在放萧亚轩,她唱:每一天,睁开眼看你和阳光都在,那就是我要的未来。

  那时的蒙浅浅忽然认识到,也许那种令她心慌又怯懦不安的感觉,叫温暖。

  下午时刻,蒙浅浅起床收拾完毕后去逛了趟超市,她记得前几天席斯醒的一次性刮胡刀和水已经差不多快用完。席斯醒不喜欢用自动的,说是感觉不干净,用过一次总觉得里面的残垢不会被彻底清除掉,所以一直坚持用一次性。

  和每一个周末一样,超市里人满为患,有小孩从蒙浅浅身边稳稳跑过,手上拿着一包薯片,后面一个年轻女人一边跟着一边小声呵斥。

  “小孩子一定要养成少吃零食的好习惯,快把东西给妈妈。”

  前方的小男孩却置若未闻,直直向收银台跑去,步伐小小。

  蒙浅浅忽然有了期待,她在想,自己虽然无比的怕痛,但始终会为自己爱的人生个孩子,男女都无所谓。最好是女生,她会给她取名叫明珠,或许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她希望这个女孩儿成为所有人捧在手心的明珠,宠于万千之上。紧接着,席斯醒好看的面庞在蒙浅浅脑海中浮现出来,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莫名的红了脸。

  从超市出来的时候,蒙浅浅很意外的碰见了欧阳,以对比太过强烈的姿态。她提着两大口袋从超市扫购而来的战利品,额前细碎的流海被汗黏湿,欧阳却步履缓慢的从一辆私家车上下来,直至与她面对面。

  就算不是这样的状况,也是不能与之相比的,蒙浅浅知道。有些人天生就该贵族命,虽然说起来很有些怨天尤人的味道在里边。蒙浅浅弄不清楚对方的来意,当然她不会傻到和对方只是在途中相遇了,然后欧阳特意下车和她这个算不上太熟的人打招呼,顶着炎炎夏日。

  半刻钟后,两人已经同坐在咖啡厅。

  蒙浅浅接到席斯醒的短信,说是会马上就要开完,问她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蒙浅浅抬眼,看着桌面上,欧阳那白玉手指间握着的淡黄色笑脸钥匙扣,随即低下头,很用力的在手机键盘上敲打出几个字。

  “我想吃人!”

  那是蒙浅浅在学校后街淘到的小东西,后来偷偷的套在了席斯醒的钥匙上,在那些黑色和银色之间,显得特别突兀,可席斯醒发现后,居然没有取下来,那时的蒙浅浅还为此暗喜了好几天。

  欧阳微韵将那个有些幼稚的钥匙扣推至蒙浅浅眼前,脸上挂着的依旧是淡淡笑容,嘴唇轻启。

  “如果不是斯醒生日那天,亲眼看见它从他的钥匙圈上掉落下来,我真的不相信,这样的东西居然是属于他的。”

  蒙浅浅很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一句话也没说,她怕她一开口,全是损人不利己的言辞。毕竟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就算对方再怎样,也仅仅是一个对自己所爱之人爱而不得的可怜女人,至少目前是,不管她如此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蒙浅浅气的,不过只有一点,那就是席斯醒居然骗了她。她还记得自己问起席斯醒生日那天他的行踪,对方清楚的回答是工作上的事情。没想到,他居然为了欧阳,对她说了谎。在她精心为他准备这些心意的时候,或许另一个女人正柔情万分的为他唱生日快乐,又或者两人在忆往昔,那些她参与不到的过去。

  后来的欧阳说了些什么,蒙浅浅已经忘了,她只记得手机在背包里响了很多次,却每次都被她果断摁掉。直到人已经到达公寓电梯门口,她才发现除了背包自己两手空空如也,她的那些战利品全都被遗忘在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连同她早上还雀跃的心情。

  蒙浅浅打开门进去,席斯醒正悠然自得的看财经,看见她,惯性的将电视台拨到了八点档。电视里正在演一场捉奸在床的好戏,女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男主角数落个遍,女配在一旁装得满脸愧疚,嘴角却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上扬起一个弧度。这样劣质的戏码,蒙浅浅就不懂为何女主角会看不出来一切都是设计好的。然后她突然想到了自己,明明知道对方找上门来不过是想要示威,想要逼着她和席斯醒像泼妇般的闹,可蒙浅浅不得不悲哀的承认,她还是中了招。

  席斯醒看蒙浅浅站在原地神色不对,他皱了皱眉,唇泯成一条线,半晌方才开口。

  “你见过她了。”

  这五个字已经很明显的告诉蒙浅浅,欧阳微韵说的一切都是事实,他生日那天,的确是和她在一起的。然后蒙浅浅就开始耍浑了,一切跟着对方的套路走,不差分毫。她冲上前去,逮着席斯醒的肩膀一阵猛咬,旁边的那颗小虎牙透过墨色衬衣尖锐的磕在对方皮肤上,起初席斯醒还不为所动的忍着,无奈蒙浅浅狠了心,硬是他不挣扎她就不松口,席斯醒终于不耐烦起来,一个使力将她推到沙发一边,睨着女生,语调冷冷。

  “耍什么疯?”

  蒙浅浅不说话,挣扎着冲上去还要再行凶,席斯醒身子往旁边一侧躲过她的攻击,顺势站了起来,语气哽加重了几分。

  “你知道,我最讨厌有人在我面前撒泼。”

  她知道,她何尝不知道,席斯醒对她算得上好,起码如果是换作外人,他怎会任对方肆无忌惮的在自己面前牙尖嘴利?只是蒙浅浅委屈,明明是他犯了错,现在的局面搞得就像是她在无理取闹,亏她还费了大半天的劲要为他庆祝生日。想到这,蒙浅浅的眼睛和鼻头一酸。

  “席斯醒你就是一混蛋!你背着我和其他女人鬼混的时候那些原则上哪儿去了?!”

  “不就是一起过生日,你何必小题大做。”

  闻言,蒙浅浅更是怒火中烧。

  “那是小题么?是么是么?你生日居然留给别的女人,你置我于何地?!”

  席斯醒依然是不疾不徐,“我从来没有对你隐瞒我的过去,也没有强逼着你接受。况且,是谁规定了生日就必须和谁过?没有任何人可以命令和限制我的自由。”

  蒙浅浅不依不饶,“我就要我就要!”

  现在的蒙浅浅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无论是非对错她一概听不进去,只想着要爆发出来,心里好过一点,可她所有的火焰都被席斯醒接下来的一个问题通通浇熄。

  “你凭什么,你以为自己是谁?”

  这句话一出来的时候,蒙浅浅忽然一下就安静了,席斯醒说得对,真要算起来,她是他的谁?他从来没有开口说一句喜欢,甚至连告白都是席斯醒式的霸道总结句。

  蒙浅浅原本酸涩的眼睛,渐渐清明起来,她盯着眼前人,冷静得不像样子,嘴合上又终于张开。

  她说:“席斯醒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自己就是千万只蚂蚁中的一员,平凡得不起眼。可我也一直相信着,蚂蚁也是有资格拥有幸福的,尤其是在遇见你之后。不管在别人眼中我有多么的微不足道,可当每次你的目光注视着我的时候,你站在我身边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就算是蚂蚁,也是最美,最成功的那只。虽然我一直都不愿意承认,是你给了我足够的,真正的自信。”

  “可直到今天,直到现在,我才明了。”

  “蚂蚁就是蚂蚁,它该做的永远是安守自己的本分,乐天知命,不要妄想自己不该妄想的东西。以前我对这种大众但是混蛋的认知特别不满意,尤其是我看见那些站在你身边闪闪发光的人的时候,我更不满意。”

  “可是现在,我认命了。”

  说完,蒙浅浅起身,与席斯醒擦肩,衣服料子有些微的摩擦接触,却只是短暂的半秒,紧接着,玄关处再次传来了门开关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微响。

  已是八月,绿意未央。

  蒙浅浅一气之下甩门而出,大踏步到电梯,去的时候电梯楼层正显示2,似乎是嫌太慢了,她又改变了路线走楼梯,踢踢踏踏风风火火,好像后边有什么怪物在跟着。走出公寓大楼的时候蒙浅浅故作不经意的往后看了几眼,却并未看见某人追随而至的身影,她眼底的一丝丝期待全全暗淡下来。

  是那种明明理智知道应该一走不回头,但总是希望回头的那一刻,灯火阑珊处有张熟悉的轮廓,矛盾不已。

  蒙浅浅脑袋一片空白,她甚至没有思考过是否和席斯醒就此断绝了一切关系,以前也吵过很多次架的,因为这种那种各种原因,只是蒙浅浅从未想过分手二字,包括这一次。席斯醒虽然说出如此过分的话,可蒙浅浅不是没有心的,她绝不会让自己沦为狗血小说里的白痴女主角,因为一次过失,便将对方所有的好都抹杀掉。

  她不会忘记席斯醒一面毒舌打击她的体重,却在自己真的绝食的时候好言相劝,让她吃东西。不会没有注意到,她胀得胃痛,躺在车后座等着去医院却遇上堵车的时候,席斯醒那很小声的咒骂,也不会忽略了对方那些没有说出口却写在脸上的焦急。还有舞会上的邀约,在欧阳微韵面前的邀约。包括生日的那个谎言,他对自己撒了谎,也代表着在意。如果不在意,依照席斯醒的个性,他压根不会还想方设法的瞒你,因为觉得没必要。

  这些所有的所有,都是凝聚起来的小幸福,虽然不至于让蒙浅浅大喜,可她是个很懂得知足的女孩儿,所以席斯醒还是有很多优点的,蒙浅浅想。

  她生气的是,为什么在面对自己张牙舞爪的时候,他依然不肯稍微放下自己的性子妥协一下,说一句和欧阳并没有什么关系,现在,以后,都不会有呢?

  爱情就是一场心动旅程。

  太过奢糜的城市,总会有一处宁静的角落。

  蒙浅浅不知觉已经走到了江边,站在跨海大桥上眺望对面的烟火,那颜色闪得让人晕眩,她回头,便见一辆小轿车想要在桥中央掉头,一个急速转弯,随之而来的别克没注意,别克车主反应快,连连打调,但无奈事出突然,两车还是险险擦过撞了一下。没想到还能亲眼见证车祸现场,蒙浅浅张嘴有些讶异,脑子里的神经立马反应出两个讯息。

  马上离开是非现场?

  好无聊啊,看一场争执也不错。

  最后的结局是后者战胜了理智,蒙浅浅随即往逐渐聚集的人群移步,小轿车的车主是个妇女,大概30多岁,脸上有些潮红,一看就是刚赶了场子喝了酒,但言辞还挺清醒。本来女人就喜欢耍赖,尤其是失去理智的女人,所以对方只瞥了一眼车型,接着一见别克车主下来后马上迎上去,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目的就是为了赔钱了事。那个男人根本不同她过多争论,只开口问了价钱要索赔,那女人开口就是几倍的翻,两方都只是擦伤,并没有多大损害。蒙浅浅原本是不该多管闲事的,只是那男人突然回头,她觉得眼熟,细想下来才回忆起好像是席斯醒的表哥,冯禹凌。上次还坚持请她和琳琅吃饭。

  当然,怀揣着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抱伟大真理的蒙浅浅,在她最该英勇现身的时刻出现了。

  冯禹凌正在掏钱包,准备了解这些烦心事好回家好好休息,今天忙了冯氏的事情一整天,累得不行,哪知半路却杀出蒙浅浅。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个活力四射的女孩子了,最近冯氏的股票有异动,整个家族只有他一个人独挡其面,说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偶尔忙里偷闲开车经过X&S,也会停下来看有没有机会遇见,却始终被自己的理智打断。

  不管与席斯醒有着什么样的纠葛,但夺人所爱一向不是冯禹凌的个性。或者关于掠夺这方面,冯禹凌的潜力还没有被完全激发,不知道蒙浅浅会不会成为这个突破口。

  蒙浅浅一出现,首先是惊讶的同冯禹凌打了声招呼,她故作熟识的在男子肩膀上重重一拍,声音洪亮得在场所有人都听见。

  “哎呀冯局长!上次我们家口子那事儿多谢了啊,要不是你出面,别人铁定诬赖是他违反了交通规则!这不是看我们平民老百姓好欺负么?!这种行为是铁定要杜绝的!您看您看您得多累,这念头官儿不好当啊,这刚出车祸您就马上在现场出现了。怎么着?是不是要帮忙去通知您下属过来测试下看是不是酒后驾驶?!”

  那妇女一听,敢情撞上的是公安局长,自己真是犯浑找不到地方了居然想讹上对方,于是钱也不要了,开着小轿车一溜烟走了。蒙浅浅还不罢休,冲着车背影喊:“冯局!肇事者跑掉了怎么办啊?!”语毕,只见小驾车明显又加了速,于是这场车祸闹剧就此收了场。

  整个过程中,冯禹凌没有说一句话,他就这样惊讶的盯着似乎是从天而降出现的蒙浅浅。看热闹的人都渐渐散去,整个街道终于重新开始通泰起来。不好挡在路中过多停留,冯禹凌没有征求蒙浅浅意见便一把将她拉上了自己的车,待蒙浅浅反应过来时,周围的风景已经变了又变。

  很奇怪,这一刻两个人居然都没有话,冯禹凌是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这个夜晚,形容蒙浅浅出现的那一刻,他心底的那根弦嘭一声作了响,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突如其来的闯入,直接而不可抵挡。而蒙浅浅则是在想,会不会太唐突了?万一人家不稀罕自己帮忙呢,毕竟和席斯醒扯上关系的,也不是穷人吧,还开个这车,那点钱应该不在意的。

  就在这样尴尬略显尴尬的时刻,冯禹凌将右手从方向盘上手过来,拢在嘴边干咳了一声。

  “谢谢。”

  蒙浅浅一听,赶紧摇手。

  “嗨,没事儿,本来就是她不对,再说我们虽然算不上关系多好,起码也是见过几面的朋友。蒙浅浅守则第一是不准自己吃亏,第二是竭尽全力不让自己的朋友吃亏。噗。”

  说完,她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觉得会不会太直接了,一个女孩子,怎么也得矜持点。哪知因了她轻松的语气,也让冯禹凌整个人轻松下来。

  “谢谢还是要说的。对了,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闻言,原本已经忘了和席斯醒争吵的蒙浅浅,忽然又想起她这是离家出走啊,席斯醒也没有低头来找她,甚至一个电话都没有,这要她如何拉得下脸回去!况且,这次的事情不能这样简单就了,虽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他和欧阳之间莫名其妙的关系不结局,总有一天,会成为自己的心头大刺。

  见蒙浅浅久久不回答,一张小脸皱得跟被揉乱的白纸一样。

  “该不是,和斯醒吵架了?”

  哗。听见这个名字,蒙浅浅更是话题匣子被打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对冯禹凌这个普通朋友倾诉出来。就说过了嘛,很多时候,她明明知道有些事情不适合对某些人说的,可她的嘴往往比大脑快那么些。

  作为旁观者,听完这些小纠葛,冯禹凌微微失笑,有车灯明明灭灭的照映过来,衬得他越发的温润如玉。蒙浅浅对帅哥原本就没多少抵抗力,她直愣愣的盯着对方,最后总结般的开口:

  “其实席斯醒与你相比,不见得能胜在哪里去。起码你身上温和的气质是他永远想得也得不到的,哈哈。”

  蒙浅浅这样直白,还有那不加掩饰的炽热眼神,反而惹得冯禹凌开始不好意思起来,脸颊在不知名处悄悄起了红晕。

  幸得是夜晚,当时的他脑海里有这一个念头。

  另一个念头便是,自己是否太过有运气,可以在茫茫人海与之相遇。

  任何角色也好,最后的角色是什么,都好。

  在同冯禹凌将这些苦水通通倒出来以后,蒙浅浅整个人舒服多了,笑容也渐渐出来,冯禹凌难得的多嘴调笑她。

  “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有苦同享?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蒙浅浅没想到冯禹凌这个有些正经的男人会同她开玩笑,于是将他的话当了真,急忙一个劲儿的赔不是。

  “对不起啊,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没问你到底想不想听。”

  看见她一脸歉疚的样子,冯禹凌失笑。

  “别紧张,我开玩笑呢。平常还很难听到这些有趣的争吵。”

  闻言,蒙浅浅才放下心来,冯禹凌透过车子的前视镜注意了一下女生如释重负的表情,又开了口。

  “不过,如果刚刚是斯醒那样对你说话,你不会轻易认错吧。”

  席斯醒的名字反正现在就是炸药包,于是蒙浅浅又愤慨了,她下意识拍了下椅子的表皮,激动无比。

  “那我只有回答他,我最大的快乐就是让你内伤!”

  冯禹凌怔愣了几秒,最后彻底笑出了声,蒙浅浅也被那股欢快的情绪感染到,跟着笑。

  问蒙浅浅接下来的打算,她倒没有想那么多。

  “不知道,要不去酒店住几天等他来找我?啊,不行!我走得急忘带钱包了!”

  冯禹凌就默默的看着她因为自己的马虎而懊恼,最后女生头一偏,可怜兮兮的对他求助。

  “能不能先借点钱给我啊……我保证一拿到钱包就还给你!”

  最开始,冯禹凌没有应承,他默了一会儿,半刻才道:“你一个女生住酒店不安全,况且,要是斯醒短时间内找不到你你打算一直住酒店吗?你还要去买换洗衣物,一切一切都不方便。我有个小表妹,现在在国外念书,性格有些让人不省心,所以父母也过去陪读了,房子便空了下来。钥匙在我这儿,你如果不嫌弃可以去那儿暂住,反正短时间他们也不可能回来,而且衣柜里还有衣服,你们俩的身材差不多。算是报答今晚你仗义相救,嗯?”

  让人没有理由拒绝的提议,何况蒙浅浅深知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如今这么好的容身之处,她没有道理不要,毕竟今晚她也的确帮了对方一个忙,所以没有多少考虑,蒙浅浅便答应下来。

  “好倒是好,谢谢您啊。但是……你妹妹多大?”

  不知为何她突然一问,冯禹凌老老实实答,“在上高中,17吧?”

  语毕,蒙浅浅视线慢慢朝下,停留在自己胸口的地方,5秒后抬起头来特委屈的问冯禹凌:“我真的有这么上不了台面么……居然和一个17岁的小姑娘身材相差不远。”

  冯禹凌不解,跟着她的视线看才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被蒙浅浅的直接搞得太不知所措,男子的脸不觉又一阵发烧。他无语的吞了下口水,转而直直盯着前方不转眼,欲盖弥彰的干咳几声。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是我表妹发育得比较早。”

  这个话题就此被尴尬带过。

  原来冯禹凌的公寓离他表妹的不远,就在对街的花园小区,保卫似乎已经对他很熟悉,友好的打了声招呼便放了行。

  房子是复式,装修简约大方,蒙浅浅一踏进去就喜欢上了,她啧啧的感叹不断。

  “怪不得这年头大家都向钱看,果然,有钱真好。”

  蒙浅浅从未对任何人掩饰过,她是个财迷,她并不觉得财迷有什么丢人之处。这世界上没有人敢说他不爱钱,能说出这句话的人只能说明两点,一是他没有钱愤世嫉俗,二是他太有钱从来没有吃过钱的苦。蒙浅浅最大的愿望就是像谁说过的那样:

  我想遇见一个很好的男子,告诉他我是个财迷,然后他微微笑的看着我说,我喜欢你。

  蒙浅浅就是不想将自己武装得太假,那样她会觉得生活着更累,所以她有时候很同情席斯醒。殊不知,正是因为她毫不做作的这一点,冯禹凌才更加主意到了她。这个站在角落,在自己的世界里默默发光的女孩儿,亮了他的眼。

  有时候,我觉得爱情就是一场令人心动的旅程,这旅程中的万水千山,总会找到一个让你流连忘返的理由。或许是日光太好,或许是山太青水太绿。又或许是,在擦肩的某一瞬时刻,她回了头,忽然花就开了个满遍。

  上一秒让你哭,下一秒让你笑。

  已经在冯禹凌的找的房子里住了5天,却丝毫没有听见席斯醒寻她的消息,更不用说是影子!蒙浅浅真的怒了,她决定,如果一星期内席斯醒还是没有出现,她……决定回去,收拾东西走人……是真的很想撂下狠话说一辈子都不要再见他一面,可是自己的东西全都留在那间公寓里,蒙浅浅不认为才工作几个月,就能发财到什么都可以不要。

  衣服?不要了,买新的!鞋子?早过时了,扔掉!……等等等等,这一切的一切,蒙浅浅都没有那么多的勇气说出口。毕竟,她是生活在现实世界的人,她不期望改变,只求能适应。

  冯禹凌从公司回来的途中给蒙浅浅带了些小吃,虽然对方一直说不用管她,这段日子就当做减肥了,可是冯禹凌还是担心她会不会为了减肥干脆就什么都不吃饿肚子。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些担心是否多余,但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某些念头一上来,就会像20岁那样的年纪,为了一个想法而不顾一切。

  从门卫处经过的时候,那天那个保卫却将他拦了下来,冯禹凌将车窗摇下,那人便微微低腰对着窗口说话。

  “冯先生,这几天连续有人寄了盒子过来,地址都是写的您们那儿,不过收件人却写的是一个叫做……蒙浅浅的小姐。前几天因为我临时有事请了几天假,新来的那个又不认识您,只核查过屋子已经办了空置,也不敢冒贸然前去敲门,所以留到了现在,您看……”

  闻言,冯禹凌有些疑惑,请那人去将所有盒子拿过来。但出于礼貌,他还是没有擅做主张的拆开来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毕竟是私人东西,不属于他。

  一回到家,冯禹凌便将那些盒子交给了蒙浅浅。

  “门卫处说收件人是你,你给你朋友说了这儿的地址么?”

  这么一说,蒙浅浅也是同样一愣。

  “没有啊,我好一点儿的朋友就是琳琅,我只给她报告了平安让她不要担心,但是并没有说地址。”

  于是两人都同时好奇起来,动手去拆开来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又是何方神圣寄过来的。

  刚拆开第一个盒子的时候,有卡片掉落出来,浅浅的粉红色,蒙浅浅捡起来看,冯禹凌则帮忙将盒子打开的表层清除掉。当一切障碍物裸露过后,蒙浅浅才发现盒子里面装的是一支水芋,加了第五大道的淡香型香水。她突然有什么预感,有些紧张的将卡片拿至眼睛面前一个字一个字阅读,深怕看错,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字眼:

  我道歉。

  蒙浅浅没有看过席斯醒经常写字,但是她去x&s吃午饭的时候,看过对方签合约时候的签名,字体龙飞凤舞,笔画冷硬,好像一不小心就要将手下的纸张戳破。所以一见到卡片右下方的签名,蒙浅浅的心咯噔跳了一下,心里的情绪悲喜交加。

  喜的是,席斯醒并没有扔下她,不管自己的死活,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行踪,而且终于妥协。虽然他并没有直接的将对不起说出口,但是对于席斯醒来说,能做到这样,已经实属不易。

  而她悲的是……这个烂人!有人送花讨欢送塑料的么!

  她就知道,席斯醒就是一煞风景的主。

  也是在这一刻,蒙浅浅忽然觉得那句话是很有道理的:

  很多事情到最后都会是好事,如果不是好事,那只能说明还没有到最后。

  18

  后面的几个盒子通通都是一样的内容和物品,上面属了日期,是在她入住这里的第二天便开始接受到这些东西。至于席斯醒怎么找得到这里来,蒙浅浅不想去多加过问,他总有他的方法,她从来就不曾小看他。也是因为相信他如果真的想要找寻必定能打听到自己的下落,所以蒙浅浅才如此安心的等待对方的到来。

  而几乎是在看见这些东西的下一秒,蒙浅浅人已经冲至玄关处,急急忙忙的套好鞋子就要往外冲,目的地当然是席斯醒在的地方。她打开门的时候,突然又想起身后还有人,于是回过头来歉意的对冯禹凌一笑,手依然掌在门把上不放。

  “这些日子麻烦你了,有机会请你吃饭!谢谢。”

  然后终于头也不回的跑掉。

  冯禹凌就像坐了一回云霄飞车,还没有清醒,人却已经降落地面了。他看着眼前那张活力的笑容消失,忽然就觉得空落下来。茶几上的零食糕点还是热的,微微冒着热气,冯禹凌此刻却只有将它有多远扔多远的念头。电视还开着,遥控静静躺在玻璃镜面上,似乎还有某人指尖的温度。冯禹凌拿起来想要将那些嘈杂关掉,电视里却在放一部经典老电影,重复着经典的爱情佳话。

  “曾经有一分真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其实这段对白对于冯禹凌来说是不太适合的,在他29年来的人生里,不是还没有遭遇过爱情,那些情青涩和懵懂却早已随着时间的洪流消失在暗夜之处,好的不好的,全全告别。只是蒙浅浅的出现似乎将冯禹凌那些情丝都牵引出来,他在想有没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以为不能接近的人,却和你一样,在某个瞬间爱上了你。电视剧不是都这样演么,女主角心灵受伤的时候,男主角悉心陪伴,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到那个时候,他们也会有争吵和误会,于是他会肉麻的对她说出以上这段话,来挽回自己不想失去的东西。

  只是幻想要变成现实,似乎永远那么难。

  正是下班时间,出租车不好打,所以当蒙浅浅站在路边挥舞了很多下爪子还是没有战果的时候,她突然奔跑了起来。那个花园小区也在市中心,所以离x&s也并不算太远,步行要20分钟左右,奔跑的话……还没有人来这样计算过,蒙浅浅也猜不准,不过她此刻的念头却只有一个,见到席斯醒。

  蒙浅浅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冯禹凌表妹的,淡米色流苏吊带加短牛仔裤,这样的装扮更是显得她青春无敌,仿佛刚刚入校的大一新生。她多希望有好事者停下车来询问她一句:“姑娘,看你这么着急是不是追男朋友啊?我可以搭载你一程。”电视剧不都这么演么,但很显然的,她并没有女主角那样的运气。可是蒙浅浅并不焦虑,她忽然体会到了一种返璞归真的感情,犹如在古代那样。

  要是我想你,就翻过山,走五里路,去牵你的手。

  但很显然的,蒙浅浅这样横冲直撞的行为很容易引起交通堵塞,尤其是去x&s的路要绕很多圈,所以得几个来回的过马路。有时候红灯亮了,她正好走在斑马线的半中央,总会让一些司机来个措手不及的急煞。几番如此,终于碰到榔头。

  那辆朱红色雪弗兰差点撞上蒙浅浅,车子与她腿的距离只有几厘米之差,车主是个中年男人,下车的时候能看出对方脸上的冷汗。一看蒙浅浅没受伤,还是个小姑娘,那气蹭蹭蹭的就上来了。

  “你他妈是没长眼睛还是色盲红绿不分?!”

  这一吼将蒙浅浅喝住在原地,虽然嘴上功夫一流,但从来没有遇上过这些事情,抛开差点出车祸的余惊未休,再加上对方一凶,蒙浅浅便立刻傻眼了,舌头像打了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后面有车子在哔哔哔的按着喇叭,看蒙浅浅没有过多与自己争论,中年男人的气这才消了一些,留下句:“下次过马路给我长点眼力见儿,要死也别找上我!”于是转身往车子驾驶方向走去。哪知手刚刚搭上车门,腰部却被什么东西狠狠重创,整个人踉仓着就往前倾倒,摔了个大趴屎。

  这一事件发生得太快,当事人没有反应过来,包括蒙浅浅也没有反应过来,她循着抬头的时候,席斯醒熟悉又好看的脸便印入她眼帘。只是与平常和她斗嘴时的姿态不同,此刻的席斯醒,眼脸微微下垂,视线紧盯住地上的中年男子不放,明明没有咬牙切齿没有暴躁如狂,可在这大炎夏的天,却似乎连空气都突然冷了几分。

  “下次教训人的时候也给我长点眼力见,要自寻麻烦也不要找上我的女人。”

  很多年以后的蒙浅浅都还记得这一天,记得无比清晰,甚至连当时席斯醒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在此之前,她以为对于席斯醒而言,自己不过是一个之于他,有些特别的女孩子。但是不是女生都有英雄情结,总觉得这辈子如果有个男人在最适当的时候给予了自己保护,那么他就是最好的了,最特别的了,自己的视线里再也容不下其他的沙砾。

  其他的再好又怎么样呢,反正我的视野已经被自己主观的无限缩小,所以只想看见你只能看见你,哪怕喜欢得盲目,喜欢到穷途末路。

  蒙浅浅一回到家,哇的就哭出了声,好像这几天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的源头,好像她终于确定,无论自己再怎样平凡,身边的这个男人总会让她站在最高的位置耀眼无比。席斯醒口中那句“我的女人”,让蒙浅浅的心从半空中稳稳落了地。

  席斯醒也不去哄她,等她发泄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起身去厨房端了一碟莹白如玉的凉糕放在她面前,红糖水淹了底部的一半。

  “凉记的,你不是经常想方设法闹着要吃么?我相信此刻对你来说,食物比一切都有用。”

  还真给席斯醒猜对了,蒙浅浅一见着吃的,马上收声了,她用手背胡乱擦了几下眼角旁边的湿润,伸手去拿过勺子就开动。但第一口刚刚送到嘴边,蒙浅浅又重新将勺子放下,很镇定很正经的与席斯醒对望。

  她说“你不要对我太好,真的。我知道自己的性格,我不像你,天大的事情只要你愿意,都可以埋在心底,太多的话只要你不想说,任何人都对你无可奈何。我没有你那么深的心思,我藏不住心事,藏不住秘密,藏不住你无意中伤害到我的时候我徒增的彷徨感,我藏不住你对我稍微好一点时内心升腾起来的喜悦。所以你想让我开心我就能开心,你舍得伤害我你就伤,我就是这样坦然,并且,我不认为这样的坦然有什么不好。也许你不能理解我的感受,可是席斯醒,我就是这样。”

  “你喜欢的我,就是这样。”

  席斯醒没有说话,眼里的光闪烁了几下,最后又回复正常。窗外的日光已经渐渐暗淡,有几抹红云还在做最后的绽放,席斯醒倚在沙发上默,最后才缓缓吐出几个字。

  “她下个月就回瑞士。”

  乍一听,蒙浅浅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直到席斯醒盯着她看了好几眼,蒙浅浅才恍然大悟,亢奋的将碗碟往一旁推了推。

  “什么意思?意思是你已经和她说清楚了吗?”

  席斯醒不回答,起身往书房走,蒙浅浅不死心,一路跟随。

  “诶,你倒是说啊你为什么不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呢,你要给我说嘛……”

  这样死赖活赖,席斯醒还是不理她,但蒙浅浅心里已经很有数,她不再执著于一个问题,只是回复成原来没心没肺的样对前方行走的男子抱怨:

  “你也太没诚意了,有谁道歉送花还送假花的啊……”

  终于,席斯醒说了今晚的第二句话,他打开书房的门随后回过身,吓了背后的蒙浅浅一跳,语气飘飘。

  “依我对你的了解,等你反应过来,真花估计已经完美凋谢。”

  语毕,嘭一声关门,将闹杂的蒙浅浅隔离在外。

  原来所谓爱情,就是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轻易控制你的情绪,前一刻让你哭,下一刻又让你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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