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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一个陌生男人的来信

  今夜我能写出最悲凉的诗句。

  想到我失去了伊人,感到她已离去。

  我倾听着辽阔的夜,失去她而更加辽阔的夜。

  诗句跌落在心里仿佛露水降落在草地。

  —聂鲁达《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

  茜溪在我的书房里暂时安顿了下来。

  她坐到阳台上,开始一封封读黎航的信。第一封信的年代显然很久远,信纸如一片薄脆的落叶,一触即破。

  “茜溪:

  今天是我一生中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我和你跳了半支舞。等这个与你共舞的机会,我等了两年。第一次见到你,是在新生接待会上,那天我协助校学生会接待新生。当然还有许多男生自愿来‘协助’,为的是在第一时间见到靓女,抢先追求。你是那天出现的几位靓女之一。你的个头比其她女生高一截,神情中有些自傲。你穿白蓝条相间的圆领衫,深蓝牛仔裤,像刚从海滩归来,清新、随意。你穿最普通的衣服,却让那些花枝招展女生的相形见拙。在我注视你的一举一动时,几个男生已蜂拥而上,搬起你的行李,簇拥着你离去。你自然而然地接受他们的帮助,并没有流露出感激,看来你早已习惯了被追捧的生活。

  我常在校园里寻找你的身影,甚至查到了你所属的中文系一年级的课程表。不久,我便知道了你在图书馆喜欢的座位,和你去食堂吃饭的大致时间。你常独来独往,偶尔会和一两个女生同行,但你和她们交谈得不多。很多次我都想找机会接近你,但总没有合适的机会。我直觉你是个浪漫的人,因此我想找个浪漫的机会。后来,我发现你有时去跳舞,于是我也开始出现在舞场,尽管跳舞永远不可能成为我的强项。

  那天,在探戈舞曲终了时,你恰巧停留在了我的身边。新的一支舞曲响起,我向你伸出了自己的手。

  (很多年来,我一直想,如果当初你拒绝了我的邀请,我的心境会变得多么简单啊。)

  我看出你有几分勉强。你不会把我,一个平平常常的男生,当作理想的舞伴。但你还是接受了。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快乐让我眩晕。我和你跳的是慢三,舞曲是谭咏麟的歌《水中花》。我的舞步没有章法,我听不清音乐的节拍。我的左手握着你的右手,右手轻揽着你的腰肢,你柔软的腰肢。当我的舞步凌乱,你轻轻用手指点了点我的肩头,我就重新捕捉到了节拍:

  “如倒影水中的鲜花 只可看看未能摘去

  如飘于风中的花香 虚虚渺渺淡然逝去

  然而让我见着你 不想多次去躲避

  风风雨雨我都不畏惧 但求共醉……”

  不知是谁恶作剧,拔掉了音响的插头,音乐戛然而止。我只好松开了你的手。你冲我歉然一笑,然后慢慢走向舞场的另一端……

  你的小手的余热还留在我的手心,久久没有散去。

  那一晚,我就决定了,我要再一次攥住你的小手,然后携着你,走向彩虹,走向风雨。”

  黎航

  1994年6月22日”

  在黎航的下一封信中,他写道:

  “茜溪:

  当我第一次看到你亲密地挽着激流的手臂出现在校园里,我嫉妒得几乎晕过去!我在校园外的小酒馆喝了八两河北老白干,直到不省人事。老白干刺痛了我的喉咙,灼烧我的胃,更可怕的,燃旺我心中的妒火。几个男生把我半抬半扛地拖回了宿舍,扔到冷硬的床上。我说了一夜的梦话。同宿舍的男生说,如果把我的梦话全记录下来,一定够得上发表水平,没准还能轰动文坛。他们还给这篇未来的作品起了个长长的名字:《本世纪最后一位痴情男的梦呓》。

  你爱上了激流,后来为他跳楼自杀。当你被救护车拉走后,我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在你跳楼的地方逡巡了很久。我抚摸你的身体在黑土上砸出的坑洞。黑土上似乎还残留着你的体温。我清楚地记得你的体温,因为我曾挽过你的手,和你共舞。

  我担心死神真的带走你。我不敢嫉妒死神,他太强大,又太不可琢磨。

  世上竟有激流这样的男人,无视你的爱。

  如果你能像爱他那样爱我,我会终生感激。

  同样的一份感情,用不同的心秤来称,份量完全不同。

  当你再次在校园中出现时,你苍白的容颜让我怜惜,但你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让我望而却步。我就这样没有希望地却疯狂无比地爱着你。我在校园里追寻你的背影,搜索着关于你的一点一滴的消息。很多次,在黑暗中我跪在地上,祈求冥冥中的神拿走我的记忆。或许,我能找到一种激光,准确无误地杀掉我大脑中关于你的记忆。

  但是你,却一次次在梦中向我走来,容颜苍白地神情忧伤地向我走来……

  黎航

  1995年10月18日”

  “茜溪:

  明天我就要和于凌芝结婚了。别问我是否爱她,只要她爱我就足够了。男人总是要结婚的,然后传宗接代。

  听说你去了纽约,从此我和你之间的距离更远了,我只能遥遥地为你祝福。已婚了的激流也住在纽约,我猜想你还是摆脱不了他对你的诱惑。激流是你的魔咒,正如你是我的魔咒。这中间的区别在于激流会伤害你,但你不会伤害我,因为你对我的心情一无所知。我不知道今生是否还能再见到你。即使再见到你,我有勇气说出自己对你的迷恋吗?大概没有。没有实现的爱,才是永远的。

  黎航

  1997年11月22日”

  “茜溪:

  我此刻住在一个特殊的地方,在这里我从事简单的体力劳动,同时进行反思和忏悔,一百遍地反思、一千遍地忏悔。

  这个特殊的地方叫监狱。

  我没有人身自由,却有大把的时间。我在被判五年徒刑之后,被转到东北这家名叫鼎山的监狱。劳动之余,我想靠写信来消磨时间,但写给谁呢?凌芝离开了我,并且独吞了我们共同的积蓄。我并不责怪她。凌芝是要面子的人,和我联系在一起会伤害她的自尊。况且保护自己是人的本性,她只是顺应本性。

  很少有女人来看同牢房的囚犯,有几个囚犯甚至就是被自己的女人出卖的,这也就说明了凌芝不是第一个无情女人,也不是最后一个。我对她的选择早已接受并已变得漠然。

  我决定写信给你。你在我心中永远是那个穿蓝白条圆领衫、牛仔裤的清新女孩,没有变老,也没有叛离我。我不知道自己爱的是一个具体的你,还是一个意象。

  坐牢的人对爱情有特别的理解。爱情,是世间最脆弱的东西,只有在心中才会存活。

  我给你写了信,又撕掉了重来。我把给你写信当成了创作。茜溪,我感激你。因为我靠给你写信,度过了监牢里一个又一个的漫漫长夜。

  你的存在,就是我的希望。

  黎航

  2001年1月8日”

  “茜溪:

  你一定会问我,我是怎样沦为囚徒的。这个问题我回答过很多次了,但每次似乎都没有确切答案。

  当一个人在森林中迷失时,他能记得是在哪一棵树下开始误入歧途的吗?

  我所能记得的,是在我和何臻(葛新)交上了朋友之后,我的生活发生了变化。那时他是我的上司,龙鳞银行信贷科主任。有一次我一时疏忽,做错了一笔帐,被他遮掩过去。我免受处分,对他十分感激。后来他让我经手了几笔贷款,并给了我3000元奖金。当我把那3000元钱交给凌芝时,她笑得合不拢嘴。她说,如果我抱住何臻的粗腿,我们今后就有荣华富贵的好日子了。

  钱,那时给我和凌芝带来多少欢笑,多少满足。

  我开始和何臻一起运作金钱,把银行款贷给一些没有还贷能力的厂家,私下赚得回扣。最初贷款厂家的人把回扣装在信封里交给何臻,他眉开眼笑地把钱攥在手上,在手指上喷足了唾液,一张张地数过来;后来他当上了行长,我坐到了信贷科主任的位置上。贷款数额越来越大,贷款人把回扣装进密码箱里送到何臻家里。他开始用格尺量钱,漠然得像在搬弄砖头。为了保证家里安全,他还雇了保镖。后来他陆续往香港和美国转钱,把他的老婆、女儿送到了美国,还给自己办好了去香港的签证。为了防止意外,我和于凌芝也办了加拿大移民。

  我忘不了那个夏夜,我得到消息,公安局要逮捕何臻和我。我打电话给何臻,但他关机了。我到他家里去找,他不在家;到他情人家,他经常出现的夜总会、甚至妓院,他似乎消失了。到了凌晨,我终于打通了他的电话,才知道他一时兴起,去外县打猎了。我告诉他不要回龙鳞,火速离开中国。他立刻踏上了逃亡之路。随后我启动汽车,也准备上路时,五辆警车把我的车团团围住了……

  凌芝不止一次说,如果我得到消息后立刻离开,我的命运就会完全不同了。我一向信奉仗义,但我为仗义付出了惨重代价。生活就是这样的,一个细节可以成全一个人,也可以败坏一个人。也许,我被这个细节成全了。其实我不是海盗,只是帮凶。海盗把金银财宝都运出国了,我在监狱里替海盗赎罪,更重要的是替自己赎罪。

  黎航

  2001年1月6日”

  “茜溪:

  我出狱之后,没想到第一个和我联络的人竟是凌芝,她当时已经移民到了多伦多,开了一家移民服务公司。凌芝说她当初和我分手,是迫不得已,其实她每天都在思念我。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的话。在她的建议下,我移民到了多伦多。

  在多伦多见到了凌芝后,我们复婚了。那似乎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决定。我需要一个给我洗衣做饭的女人,而凌芝把洗衣做饭一类事情做得无可挑剔。

  我一直打听你,后来终于知道了你的确切下落。在五月的一天,我走进了你开的那家‘典雅家具店’。大厅里摆满了从大陆运来的仿古风格的家俱,每一件都是闪亮、簇新的。不知为什么,我嗅到的却是空气中陈腐的气息。

  大厅里没有人影。没有人气的地方,空气总是陈腐的。

  我在大厅深处的角落找到了正在发抖的你。虽然已是五月,多伦多依然有清寒的日子,那天便清寒得有些凄凉。或许因为独守诺大的展厅,即使在八月,你也会冷得发抖的。

  那一瞬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把你搂在怀里!把那个穿一身白连衣裙在大学校园里翩翩起舞的女孩子,那个让我在五年的监狱生活中晨思夜想的女孩子搂在怀里!

  你看到我,就站了起来,有些感激地说,我是你这个月里唯一的顾客。

  当时正是非典流行时期,多伦多华人店铺门可罗雀。一个慷慨来访的顾客让你心生感激,但你并没有认出我来。你早不记得那个在大学里和你跳过半支舞的男生。

  我终于站在了你的面前。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发现自己还是爱着你的美丽,你偶尔的矫情,还有你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梦。

  那是多么不同寻常的一天!

  我今天没有力气再写下去了。茜溪,你的出现总让我的心跳变得微弱……

  黎航

  2003年4月6日”

  如果说在茜溪记忆的墙上总是悬挂着一杆枪的话,黎航的信便仿佛一只神秘的手,扣动了扳机。

  记忆有血有肉,也会受伤。

  黎航从那个五月的下午略有些踉跄地走出来:留着平头,一张脸并不帅气,却有一种令人感到安慰的温和;眼神忧郁,似乎不是自怜,却是悲天悯人。穿着海蓝的T恤,藏蓝的牛仔裤,在人海中绝不突出,但在极度冷清的“典雅家具店”里,却丝丝缕缕地透出暖人气息。

  原来黎航就是那个自称英文名叫丹尼尔的男人。

  “我本来也想做家俱生意的,没想到碰上了非典。”黎航当时说。

  “我知道你不是来买家俱的,还没有一个中国人在我这儿买过家具。”

  黎航伸出无名指敲了敲身边的一个红木酒柜,“这种东西,加拿大人才欣赏。”

  “你来加拿大多久了?”茜溪好奇地问。

  “半年。”

  “从哪儿来?”

  “东北。”

  “我也是从东北来的。”

  黎航微微一笑,“那我们也算半个老乡了。”

  茜溪终于露出一丝艰难的笑容。老乡情谊,还有微笑,把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一些。

  “你打算怎么办呢?”黎航关切地问。

  茜溪摇摇头,“我不知道,”随后绝望地说,“也许哪一天我熬不下去了,就放火把这些家具,还有我自己,都烧了!”

  “千万别这么想!”黎航立刻制止道,“生命比什么都可贵。”

  “我是一个Loser!(失败者)!”

  “非典是天灾,受损失的不止你一个人。你看这条街上,几乎每家店都没有生意。”

  “别人还有机会从头再来,我没有了。”

  “你也有!”黎航鼓励道。

  茜溪有些惊异地看着黎航,“你怎么这么相信我?”

  “我有直觉。”

  两人渐渐聊得投机了,茜溪突然很担心他会走掉,不小心还把这种担心从眼神中流露了出来。

  黎航善解人意地说:“要不,今晚我请你喝杯酒,至少我们可以谈谈东北。”

  茜溪点头,随后又很想摇头,可是太迟了。她已经开始挪动脚步,“今天提前关门了,反正也没有生意。”

  为什么接受一个陌生男人的邀请?她问自己。

  他俯视她。她微微仰起脸,承受着他的呼吸。他的呼吸似暖洋洋的风,把她的手脚熏得软软的。更主要的,她想逃离这座用红木家具搭建起的坟墓,哪怕只逃离一天。

  她不记得黎航带她去的那家酒吧的名字了,或许她根本就没有注意酒吧的名字。她只渴望一醉。

  大醉一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定的场合、特定的心情,还要有一个特定的人。伏特加+汤力水+青柠片,才会调出一杯伏特加马提尼,才会醉人。

  她和黎航说了很多话,天南海北,信马由缰。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这是她读过的一篇小说的标题。世界是凶险的森林,陌生人是冷血的猎手。可她想和陌生人说话。熟悉的人,已把她的信息全部输入大脑,为她编了程序;而陌生人对她一无所知,也就不会轻易评判她。相反,还可能给她怜悯,这对她将是一种安慰。她要一点怜悯。在这座被病毒的阴影笼罩的城市里,一点怜悯就足以让她抽泣。况且,陌生人还是一种诱惑。陌生人也许温柔,也许粗暴。因为她对陌生人的温柔和粗暴一无所知,才会让她在那座坟墓般的家具店里坐僵了的神经活跃起来。

  陌生男人,马提尼,还有蓝调,是奇妙的混合,把那个夜晚的味道调到了近乎纯正。

  当她被黎航牵着手,走进一家宾馆的房间时,正是夜色最浓时分。她还有一些情醒。他们不是亚当和夏娃,没有担负创造人类的责任。他们只是孤男孤女,在恐慌的世界里从彼此的身体里寻求安慰。出乎意外的,黎航竟没有抱起陌生人的局促,相反,仿佛抱起久别重逢的情人。

  他把她轻轻地放到床上,一层层剥去自己的衣服,然后又一层层剥去她的衣服。随后他挨着她躺下来,把她的头搂进怀里,使她的耳朵恰好贴到了他的心口。

  她听到了他的心跳。他的心跳吻合鼓点的旋律,单纯、热烈,如印第安人在森林中的空地舞蹈时的旋律。他开始抚摸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慰她,又像在挑逗她。她合上眼睛,把头在他的怀里埋得更深些。他仿佛把她引入了一座海滨裸体浴场。她的身体一寸寸地变暖,享受阳光的爱抚,每个毛孔都舒展开,随后便激荡起来……

  那是几乎完美的一夜情。

  现在茜溪才知道,对于黎航,她,是久别重逢的情人。他对她所有的爱抚,是在幻想中被演习过无数遍的,但没有什么比幻想成真,更让他陶醉。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当他平息了喘息后,终于轻声问。

  她伸出食指堵住了他的嘴唇:“嘘……”

  “以后你会不会想起我?”

  “睡吧,我累了,”她喃喃地说,“我就想睡个好觉……”她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梦乡,在那一夜,是忘忧谷,

  清晨来了,茜溪睁开眼,摸索着穿好衣服,找到自己的皮包,准备出门。

  “连个吻别都没有吗?”黎航问。

  茜溪走回到床边,在黎航的额头吻了一下,低声说:“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

  “你,我,一辈子都在自欺欺人。”黎航叹口气。

  “我不愿意想太多,不过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随后她轻轻地离开了,关上了身后的门……

  茜溪打开了黎航的下一封信:

  “茜溪:

  还记得你的家俱店吗?在我们度过了亲密的一夜之后,我让朋友出面买下了你所有积压的家具,为此我花掉了全部储蓄。当我看到你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看到你离开那间冰冷如坟墓的店铺,我感到极大的安慰。最初我把这些家具存在一个仓库里,寄希望在“非典”过后还能卖出去,后来市场行情不见好转,我付不起储藏费了,只好把它们大降价甩卖了。

  如果我置你不顾,我还可以用这些储蓄做些小生意,就不至于四处奔波,做房地产代理人了,但我想给你一份没有压力的关怀。

  我和凌芝对所有的人和事都有不同的观点。我和她的婚姻再一次结束了。也许我们根本不该复婚的,也许我们根本不该结婚的……生活中有太多的“根本不该”,但我这一次清楚地知道,彻底分手是唯一明智选择。命运,常常不是他人给予的,而是自己选择的。

  只要无悔。

  黎航

  2003年7月21日”

  “茜溪:

  这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了。

  我常想,我来世做男人还是女人?我不能决定,因为我不知道,你来世做男人还是女人。

  好梦凋谢,希望落空,采集来的当年的果实也腐烂了,生命就这样归于尘土。

  昨晚我梦见你大学的舞厅里跳舞,你跳得很高,你的白裙子在空中绽成了一朵牵牛花。那场景和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完全相同。我知道,我完成了在你生命中的轮回。你的微笑送我上了不归路。

  茜溪,我最后想说的就是那句最简单不过的话:

  我爱你!

  永别了!

  黎航

  2005年7月10日”

  茜溪在公园街上找到了黎航的墓。最朴素不过的一小块墓碑,无言地立着,以永远等候的姿态。一桢黑白小照被镶在墓碑的右上方:大学时代留着平头的生气勃勃的黎航。阳光透过枫树的枝桠,撒落下大大小小的斑点。照片上的黎航似乎瞇起了眼睛。

  天堂里大概没有这么强烈的阳光吧。茜溪想。

  音乐遥遥地从大学里暂被用作舞厅的食堂里飘过来。茜溪甚至嗅到了新出笼的豆沙包的香气。黎航从记忆中踏着音乐的节拍慢慢地走过来,伸出右手:

  “能请你跳支舞吗?”

  茜溪闭上了眼睛,可泪还是流了出来。

  茜溪开车离开了墓园。她从手提包里拿出在黎航葬礼上拿到的CD:《黎航喜欢的歌》。把CD插入音响,熟悉的音乐便响起,是谭咏麟的《水中花》:

  “如倒影水中的鲜花 只可看看未能摘去

  如飘于风中的花香 虚虚渺渺淡然逝去

  然而让我见着你 不想多次去躲避

  风风雨雨我都不畏惧 但求共醉……”

  就这样永别了吗?茜溪多年来追求不同寻常的爱情,却与她生命中最不同寻常的爱情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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