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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守岁

  大年三十。

  这天,买东西的人更多了,忙得接近尾声的时候,有人拢近身来,拿起了她柜台上的商品。

  “您好,今天我们xx红酒买一送一!”

  她正在绑着赠品,只是见到有人靠近,习惯性地微笑地说着。一抬头,她惊了!

  “你……”

  陈青远就站在她的面前,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里?”

  “随便逛逛!”

  其实根本不是随便来逛逛。在他送胡蒂上了返乡火车的时候,随口问一道送行的女生说:“你们寝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吧?”

  那女生说:“不啊,还有洛离,她不回去,在明沙广场打工!”

  他问她:“她不回去啊?”

  那女生说:“她说家里负担挺重的,想留在这里打工!也可以在假期学点经验。她在电话里对她妈妈说她不回去了,说她面试的公司是外企的,虽然只是面试一个小小的导购员,可也算是一个锻炼的机会,说电话的时候,她样子还蛮轻松的,可是说完后,整个人就在那里悲伤了,我们问她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苦处啊?她说没有!唉,她啊,总是笑脸迎人,让人有信任感,和谁都亲近得来,成绩也不错,就是不喜欢跟人诉苦,她把这些苦当成苦中作乐,大家都很佩服她加欣赏她的。”

  说完后,那女生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回来的路上,陈青远掏出荷包里的火车票,看了几眼,就把票给撕了。

  所以他的随意逛逛,根本就不是随意。而洛离只是惊讶,他不是和胡蒂一起去火车站的吗?虽然不是同一列车,可也是同一天的呀!他怎么会在这里啊?

  “你怎么没有回去?”

  他淡然答:“不想回去!”

  “你什么时候下班?”他问她,眼睛都不看他,好像对着前面的空气讲话。

  “你在问我?”

  “废话!”

  “今天大年夜,所以只有半天班!”

  “几点下班!”

  “现在就可以走了!”

  “去哪里做交接手续?”

  “不用不用,我只是导购员,把别在身上的导购牌取下,就表示下班了!”

  “那行,你现在取了,陪我买些东西!”

  她看了他一眼,他完全冷冷淡淡。也不知道怎样拒绝他,就将身上的牌子取了下来。然后他拉了她的手,将推车把手塞到了她的手里。他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另外一个导购小姐见到洛离,打了一声招呼:“下班了?”

  “嗯!”

  “提前恭祝你新年快乐!”

  “嗯!也祝你,新年快乐!”

  “还有,你男朋友真帅!”

  她脸红:“不是,他……”她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那让她安心到极点,那气息令她无论何时都心速加快,不想否认了,不想再说“不是”,就当“是”吧,潜意识里,就希望他“是”。

  从来没有忘记过陈青远,从来没有忘记过——

  Supper Market里,播音器里播放着让人欢喜的新年歌曲,喜气极了。

  他在前面走,她推着推车随后跟着,然后,他看中柜台上的什么,就一包一包或者一个一个地往推车里丢。此时的她正停下来看着手边的一包糖,他随手抽了过来,一并丢在了推车里。

  她不解地看向他时,他又自故自地向前走去。

  然后,他们碰到什么柜他就买到什么柜。拿的全是什么署片、饼干、话梅、巧克力、果冻之类的东西。

  这些都是女生喜欢的零食,他买这些干什么?

  还有……他往生鲜区去干什么?

  “青远,那里是生鲜区!”她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知道!”他说,“大年夜,我一个人,我想请你做年夜饭!”

  “我……”

  “反正你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两个人一起过,有什么不妥?”

  “可是……”

  “鸡婆!”

  “你鸡公!”

  沉重的气氛似乎就此打破了,他忍不住笑了一下:“鸡公就鸡公!鸡公会打鸣,你鸡婆会干嘛?”

  “鸡婆会下蛋!”

  说话间,已来到水鲜区,销货的大婶戴着白色的口罩,大声地吆喝起来。

  大年夜买这些东西的人很少,因为有的会到酒店里订年夜饭,有的早在年前就买好了所需的东西。所以,现在反倒没有什么人了,即使有人,都在买初一初二要用的礼盒或者待客用的零食。

  “我想吃鱼!”陈青远说。

  “嗯……鱼啊?”

  “我想吃武昌鱼!”他说。

  嗯,那其实是她最喜欢的,武昌鱼肉鲜味美,特别是鳍那里,油油厚厚,肉肉乎乎。她以前总是很得意地说,我喜欢吃的鱼,是我们毛爷爷最喜欢吃的哦,他有诗为证哦,“才饮长江水,又食武昌鱼”……

  “你会做吧?”

  “我会清蒸!”

  “那我要那一条!”陈青远对着销货员说。

  武昌鱼长得平平扁扁,比鲫鱼鲤鱼好认多了。销货员捉了那鱼后,放到案板上利落地剥鳞剖腹取内脏,再装袋称重封口。

  然后,又买了一些虾仁,又买了一些蟹棒,再经过冷冻区,买了一些速冻饺子。又买了一些拼好的菜。又拎了一罐鸡汤……

  晕!这么多……是不是想累死她啊?

  对了,他从那边走过来时,拎着一条腌好的咸鱼的左手上还有一袋装好了的烤鸡,右手还有一只腊鸭。她怎么就那么好笑那么好笑地想起了《回娘家》啊?

  “笑什么啊?”他把这些东西丢在推车上的时候,他觉得蛮好笑地问她。她忍不住笑道:“笑你啊!”

  “笑我什么?”

  “笑你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就差背上背着一个胖娃娃!”

  “你给我生一个不就得了?”

  话一出口,她突然缄默了!

  她不敢再问他是不是青远,她很怕再次被他甩开。

  枯藤老树昏鸭,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断肠人在天涯。

  据说,这首诗写的是思家。

  大年夜,不想跟他闹不愉快,因为,真的想找个人陪。一个人……太孤单了,一个人……孤单得可怕。

  她不再说话,低着脑袋,想去推那推车,却发现里面的东西太多了,有些吃力,推了两下,轮子离开正常轨迹,偏了!

  她正想校正,他的手伸过来,压住了她的手背,在一边帮着一起推。

  她抬起头来,感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他也有些怔然地与她对视。片刻,他扯唇一笑:“走吧!”

  她也扯唇一笑,说:“嗯。”

  收银的队伍很长,排队的时候,洛离突然想起自己还有重要的东西刚刚用完了。她说,我去买点东西。

  陈青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东西?”

  她涨红了脸:“女生用的!”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已轮到收银员对他收银了,她来到陈青远边上。

  “买了?”

  “嗯。”

  她把买的东西拿在手上,想等他买的东西刷完价付完钱后,再自己付自己的。没有想到,他却在收银员刷价的时候,对她说:“买的什么?你拿上来让人刷价啊!”

  “不用了,我自己付!”

  “神经!”他居然骂她一句,接下来一伸手,就把那包东西从她背在身后的手里抽了过来。一拿到手里,他的脸也红了一下。

  一包卫生棉,晕!

  买好的东西分五六个袋子装的,用推车推出来,推开门口要拦车的时候,他突然说,你等一下,我要去买一些东西。

  她脱口就问:“买什么?”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男生用的!”

  她一怔,马上在想,什么东西是只有男人才能用的。看到她傻乎乎的样子,他伸手推了一把她的脑袋:“八戒,你又想嫦娥了?”

  “谁是八戒啊?”

  看到她气呼呼的样子,他严肃地转身,一背对着她,就哑然失声地笑了。

  她以为他去买什么东西了,没有想到,他先去拦了车子。

  “你不是去买东西吗?”他返回来拎东西的时候,她不解地问他。

  他“哦”了一声说:“你不是特殊时期吗?不能着凉!先拦部计程车,去车里等,有暖气!”

  车里等他的时候,车主很大方地跟她调侃:“小姑娘,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洛离点点头说:“嗯,不是的。”

  “家在这里?”

  “不是。在这里念大学。”

  “哦,过年怎么没回去啊?”

  “因为在这里找了兼职。”

  “唉,一个人在外面挺不容易的!对了,刚刚那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吧?”

  “呃……”她咬了咬唇,“嗯!”

  “对你可真好!刚刚拎这些食品袋,情愿多跑几个来回,也舍不得让你拎一个袋子!挺不错的小伙子,现在晓得心疼女朋友的小伙子不多了哦!”

  他回来了!

  拉着车门进来的时候,她看到他的手里拎着一个袋子,袋子里……

  再晕!

  目测下,那是女士内衣的盒子,再加女士保暖衣的盒子。

  这算什么“男生用品”?

  还有,他坐到后座她的旁边的时候,给司机报了一个地名,车刚一启动,他就把自己的羽绒服解开,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小巧巧暧暖乎乎的电子暖手器来。

  “刚买的,顺道充的电,怕冷了,我一直窝着!喏,你放进衣服里!暖肚子!”

  司机在前视镜里看着那个男孩子将那个暖手器递到那个女孩子的面前,那女孩子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手都有些哆嗦,在那里笨拙地解着大衣扣子。那男生好似叹了一口气,倾过身去,帮她解了下面的扣子,再把那暖手器放了进去,再帮她把衣服拉上。

  只见他们两个对视一眼,女孩子乖乖巧巧地窝进了那男孩子的怀里,那男孩子好像怔了怔,僵直的手才缓缓地攀上她的肩。

  洛离依在陈青远的怀里,那羽绒服暖暖的,偎进去的感觉,好像偎在软绵绵的棉花里。

  她的脸靠近他心脏的位置,轻轻地说:“谢谢!”

  只感到他攀住她肩的手用了用力,他的脑袋也斜了过来,两个人的头亲密而温情地靠在了一起。她只觉得,很安心,很安心,安心到了极点。

  这是青远,这是她熟悉的青远。

  青远回来了,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

  “青远……”

  “嗯?”

  “我有些冷……”

  他便将她的手捏住了。

  她向他的怀里靠得更紧一点。

  久违的拥抱,久违了——

  计程车到了终点,陈青远在司机的帮助下,把后备箱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可爱的司机叔叔把东西帮着拿到那高层公寓的电梯入口。

  洛离忙说谢谢。那司机大叔打趣道:“谢什么啊?你男朋友这么疼你,连我都被感动了,不帮一把,还真的说不过去了!”

  “新年快乐啊,年轻人!”司机大叔在跟他们挥手道别的时候,给了一个很好的新年祝福。

  “嗯,新年快乐!”

  车走远了,陈青远站在电梯里,按着电梯里的按钮冲着洛离喊:“小离,快点进来!”

  洛离便转身进去了。

  “青远,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当然是我住的地方?”

  “你住的地方?”

  电梯里,她问话的时候,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就一直看着电梯里的数字显示器。

  “我跟我家老头抱怨学校环境差,他就给我在这里买了一幢公寓。”

  “哦……”

  他的爸爸生意越做越大,卖幢房子根本就是小意思,这一点……她早就知道的。她“哦”了一声后,就不再说话。电梯在十五楼的时候停了下来。然后,他将那些袋子全拎到了手上,可是,到底是东西太多,他一次拎不了那么多,洛离弯身去拎散在地上的那几袋时,他叫她放下。他说:“这两袋轻一点,你拎这些!”

  从电梯里出来,走到一五零六室时,他停了下来,也懒得放下手里的东西,只是对洛离说,钥匙在我荷包里,你帮我掏出来。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去他的荷包里掏钥匙。

  她左手掏他右边的衣兜,没有。

  她右手去掏他左边的,有了。

  她一高兴就抬起头来,说:“在这里。”

  说这话时,她仰首,他低首,他的鼻息就暧昧地拂在她的脸上。

  他们不约而同地怔了怔,更不约而同地将脸转开,更加不约而同地心慌了起来。

  他哼了一声,有些不自在,讷讷地说:“快开门吧,有些冷。”

  她哦了一声,有些不自在,说:“嗯。”

  就两把钥匙,她拿着这两把钥匙打开防盗门,又打开了大门。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眼前的地板豁然发亮,这屋子新得……好像根本没有人住过。

  她进屋后,第一件事情居然是直奔厨房。

  银光闪闪的厨具,还有那超大的电脑智能的冰箱,还有烤箱。

  她开心起来:“可以烤蛋糕了!”

  她孩子气的兴奋,让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去了水柜,端进杯子来,倒了水,喝了几口后,笑道:“你怎么就是改不了一进人家家门就往厨房里跑的坏习惯啊?老是忽视别的地方,我请来设计房子的专业设计师对你会有意见的。”

  她笑得开心:“因为我喜欢做饭,我喜欢做好吃的东西,我喜欢别人对我做的食物赞不绝口,我就是就是就是喜欢做饭!”

  “那好!现在这里有一大堆材料,麻烦我们的顶级厨师帮我做一顿顶级的年夜饭吧!”

  “嗯嗯,一定!”

  洛离的刀功相当漂亮,一刀一刀下去,很有节奏感,切得片是片块是块,下锅,炒菜,翻动着铲子……

  看她做饭的样子,真像在欣赏一个艺术片。

  一盘盘美味佳肴端上来时,他就怔怔地看着。

  “怎么样?色香味俱全,我很了不起吧?”

  他拿着筷子,夹住了其中一盘菜,吃进了嘴里:“真脆!”

  “为什么会这么脆呢?”她期待他的夸奖。

  “因为这就是一块大萝卜!”

  她“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喝红酒应该没关系吧?不用都喝下去,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她脸一红:“嗯!”

  她看着他,看着关心她的他,眼底积满了眼泪,那种想要“知道”的表情他尽收眼底,这让他举了杯子打断她。

  “洛离!”

  “嗯?”

  “今天,我们暂且把不快乐的回忆都忘记。我以前对你说过的那些话,还有伤害你的举动,今天,请你不要放在心里。我……有我的理由,所以,请你不要问。不管怎么样……”他冲她笑着,“今天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完完整整的年夜。”

  他举杯祝福:“新年快乐!”

  “好,我不问!”眼圈红了,泪要漫出来了,她眨了眨眼睛,吸了一口气,勾了唇角冲他微笑。

  她笑眯了眼睛,捧着酒杯,对他说:“新年快乐!”

  他们轻抿了一口红酒,而后,他笑着看着她:“真乖!”

  晕!还把她当小孩子看?她会有意见的哦!

  “我不是小孩子!”

  “就是小孩子!”

  “我不是——”

  “就是就是!”

  “不是!”

  “就是!”

  她咬唇忍笑。

  “好啦,是就是,大年夜的,我不跟你争了!”

  “真乖!”他又笑着重复一次。

  “看看这是什么?”他从荷包里掏出什么东西,手一扬,一个厚厚的红包立在了她的眼前。

  “红包?”

  “笨,是压岁钱!”

  她捧住了酒杯直笑:“我都快二十岁了,哪里还有收压岁钱的道理?再说,压岁钱是长辈送给小辈的吧?再怎样……也轮不到你送给我呀!”

  “所以刚才才要说你乖啊!我不说你乖,我哪有给你压岁钱的理由?”

  她真的啼笑皆非哭笑不得:“青远大叔,你就这么想做我的长辈啊?”

  “是啊,洛离小朋友,长大一岁,就要有长大一岁的样子,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身体健康越来越漂亮,再祝你找一个帅气多金又懂得疼你的男朋友!”

  最后一个祝福,让她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她看着他的脸,泪光又蒙上了她的眼睛,眉头微蹙了起来。

  她笑了,她竟出人意料地笑了,笑得好可爱,笑得好美丽,笑得好像绽开的白玉兰,蒙着一层炫丽的光彩。

  “嗯!我一定会找到一个很疼我很宠我,对我很好的男朋友!”她执杯,在他的杯壁上碰了一下,“比你还好!”

  一仰脑袋,那杯酒一口气灌了下去。

  这令陈青远惊愕。直见她又拿起酒瓶,倒满了自己酒杯,又执起酒杯来对陈青远说:“我也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身体健康,和你心爱的人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她执了酒杯,在他拿在手里的酒杯上碰了一个响,再一仰脑袋,喝了下去。

  然后,她又冲他微笑了。

  “我一定……会在感情上把你忘得干干净净的!”

  “好,在忘记我之前,我们好好地过完这个年夜!”他给了她回应。

  然后……她笑着落泪了。

  那年年夜。

  他留她守岁。

  他帮她准备好了睡衣,还有内衣。他递给她的时候说:“去洗个澡吧,除夕之夜,过个干净的年!”

  那“哗哗”流水的声音,从那道门里传了出来。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谁也不晓得他为什么会有泪从脸上流淌下来。只知道……他拿着那没有喝完的酒,一股脑地全灌了下去。心里闷得慌,还觉得不够,他又跑到酒柜,取出一瓶白酒,连杯子都不要了,就仰着脑袋喝下去。

  酒精在身体里燃起了一把火。

  那似乎是一道催情咒,一点点催进了他的心里,他似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腿,潜意识里知道这样不对,可还是这般的不由自主。

  厚重的呼吸,让他感到了胸脯剧烈的起伏。那好像是地狱之兽在耳边喘息。他一步一步踱了过来,他走近了门,拉住了那长形的拉手。

  水声在这个时候停了,她似乎在穿衣服,她似乎不知道门外有人等候已久。她只是在满室的氤氲水汽里,穿上内衣,再穿上了他宽大的睡衣,那睡衣是新的,没有他的味道。

  拉开门的一刹那,她惊了一下。他就站在门的外面,他面对着她,他直愣愣地看着她,在她惊讶得甚至有些恐惧时,他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拽进了怀里。

  出浴的她,脸有些红,似传说中摄人心魄的芙蓉面。热腾的蒸汽下,她的美越发不真切地朦胧起来。

  那一刻,面对他灼人的目光,她似被人点了哑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事实上,他的眼神很可怕,好像两把火,下一秒就把她烧得只剩灰烬。

  十八岁的吻,甜蜜青涩。

  这时候的吻,极其缠绵,充满情欲。那吻里,还有少许烟草加酒精的味道。

  他们拥吻着,他有意将她带到什么地方,她便闭了眼睛,什么都不知道地跟着他的脚步渐行而旋转。旋转而又缠绵,像跳上一曲唯美的华而滋。

  天旋地转中,只感到被他引到一扇门里,继而靠近一张软绵绵的床,再继而,他攀住她的肩,让她坐在了床上向后躺去。他整个身体覆上来时,她感受到了他身体的重量。他们终于结束了那个吻,彼此间离得很近,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喘息。

  他喘得凶,她也喘得厉害。

  他们注视着彼此。

  “洛离!”

  他深情地唤了她的名字,深情得她以为那是错觉。

  她平躺在床上,他的手抚着她的胳膊,延伸到她平放在身侧的手掌,十指相握!

  脑袋窝在了她的脖间。

  她的身体,不是什么花香,也不是什么植物的味道,它不需要香水还有化妆品的熏染,它是纯纯粹粹的女孩子的香气。

  很纯,很香,好像大自然山林轻风的味道。

  她生来,就具有令人安宁的气息。

  洛离,洛离……

  他喘息着,蚊虫语似的唤着她的名字。

  她莫名其妙地落下了眼泪。

  床边的手机,在十二点钟准时响起。好似打破了她的童话结局。

  她拭了拭眼泪,轻轻地推了一下他:“去接电话吧!”

  “我不想接!”

  “接吧!”

  他沉默,不再紧紧地抱住她,她拉拢了散开的睡衣,将自己裹了起来,下床,趿了拖鞋,向洗浴间走去。

  出来的时候,他不在房间,在外面的阳台,阳台的门开着,他穿着单衣薄衫,于是她拿了他的大衣,缓步来到他的身后。

  恰好听到他在给她的女朋友打电话。因为他好像被缠得没有办法了,好像很无奈地说:“是是是,我爱你,我爱你!我只爱你!好了吧?宝贝?乖,新年快乐,嗯,你也一样,早点睡。好,晚安!”话已说完,还在电话里传过去一个KISS。

  挂了电话的他一转身,就看到身后的她。

  她拿着他的衣,含着眼泪微笑:“天很凉,别冻着。”

  她展手,将衣服披到了他的身上,转身的一刹那,他由背后紧紧缠住她的身体。

  无言的刺痛由心底蔓延开来,她无言地抗拒,死命地拉着他的手。却无论如何,都挣不开他的胳膊。

  “这是……干什么呢?”

  她转过了身去背对他,他像一个树袋熊,紧紧地攀住了她的身体。

  “对不起,对不起!”他在她的耳边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我?是对不起你的女朋友才对……我们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居然背着她出来私会。”

  “不是的,我们不是狗男女,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他的话未经大脑,就冲动地嚷嚷了出来。话一出口,他表情极度愕然,微张着嘴,好像后悔到了骨头里。

  “真心相爱?”她惊大了泪眼朦胧的眼睛,先是惊讶地重复了这四个字,又以极度讽刺的口吻再次重复了一遍。

  “真心……相爱?”

  多么反讽的语气,多么的好笑与滑稽。

  “我们是在真心相爱吗?”她微侧了脑袋,那寒风让她在夜间的汗毛竖立起来,她感到全身毛孔都在滑稽地爆炸,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侧脸抬眸,余光瞟着他,他还在愕然与懊悔。她又轻讽地笑着问他:“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吗?”

  他的表情陷入极度的痛苦。

  “你刚刚说的话的意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很爱我,却违心地与别人在一起?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落在胡蒂手上,受到了威胁,所以不得已才和她在一起?”

  他摇了脑袋,他居然痛苦哑然,无言反驳。只是无声地摇着脑袋,搂着她,就在她脖间摇着,她甚至听到她的发与他脸庞摩擦的微响。

  “那到底是为什么啊!”她低泣着追问,“为什么……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哭声很压抑。

  “我……想不明白!”她气息堵塞,“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啊?”她想转过身去面对他的眼睛质问,却被他觉察后紧紧搂住,拒绝她转过来。

  他是在怕她的眼睛吗?怕面对她的眼睛,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道出什么不该道的秘密吗?

  他搂紧了她,脸贴近了她的发鬓,只是说着对不起,可就是不肯告诉她她最想知道的为什么。

  她哭得被酸楚抖动了身体,泪已滂沱,泪滴到胸前的衣扣,溅碎成几瓣,细碎无声。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伤我?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

  他贴紧了她抽噎的身体,好像只要搂紧了,她就不会再抽噎。

  夜很压抑,这高楼晒台上的寒风刺骨。穿了薄薄睡衣的她,上身披着大衣,而下身的薄裤管却在寒风中左右飘荡。

  她伤心地颤,悲凉地抖。他则心碎地呢喃:“你别问了,我请你别问了!”

  他的泪,竟由他的脸上滴落下来,她似被热烛灼了一下,惊得转过脸去看他。

  “今天晚上……今天晚上就让我们这样抱着好不好?”

  “那明天呢?”

  “明天……明天……”

  他似乎没有想过明天他们会怎样面对。

  他也似乎根本没有打算给她“明天”。

  她苦苦一笑:“明天,我们形同陌路,你不熟悉我,我也不熟悉你!对……吧?”

  “对不起,对不起!”他在拥住她的时候,好像只会说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不喜欢我,你就不要对我好啊。你不能给我幸福,你就不要侵犯我啊!你明明知道我舍不得怨你,我舍不得忘记你……甚至我舍不得去恨你。可是我真的很恨你啊,陈青远!”

  冷风吹过,她的肚子疼了起来。眉弯了下去,手捂住了肚子。他察觉了,他弯身去将她拦腰抱起,向里面的床走去。

  “你别碰我!”

  “我睡客房!”

  他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出去前,替她把门关上了。

  二〇〇二年的年夜,发生了这样一些事情。

  哦,不是,应该是二〇〇三年的大年初一,凌晨时刻,发生了这样一些事情。睡在他的床上,抱着床边的抱枕无眠泪流,哭了一夜。

  第二天,他起了床,就看到卧室里的床上一片空荡。

  她什么时候走的,他竟全然不知不觉。他呆愣失重地坐在她睡过的床上,那床叠得整整齐齐,他却看着他们睡过的被子发怔。

  那床头,是红得刺眼的红包,那是他昨天要给她的压岁钱,而她没有带在身上。

  他给她买的睡衣,在他下楼的时候,就看到收拾垃圾箱的环卫工从那垃圾箱里拣了出来。

  她竟……做得这么绝,竟撇得这么干脆。

  洛离下班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刚到公寓的大门前,就看到关鹏站在公寓前的水泥小操场里。她没有看到他,只顾拎着手里的一大堆东西,那是打工时每天要带来带去的赠品。从关鹏身边经过时,她目不斜视,好像他是一个竖立已久的柱子。他叫了她一声。

  “喂,我这个大活人站在你面前,你也太无视了吧!”

  洛离惊了一下,抬起头来,就看到关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诧异到极点:“你……怎么在这里?”

  关鹏说:“我自然是走来的!”

  “可是,现在还没有到开学的时间,你怎么来了?”

  关鹏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听胡蒂说你过年没有回家,担心得很,就提早坐飞机来到学校了!”

  “或许你不信,但是是真的,我真的蛮想你。老实说,我当时没觉得你有什么重要,我觉得就算追不到你,也没有什么!可是,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偶然在校园里碰到你时,还是觉得自己会心动。这种感觉很奇怪……不信你用手试试,我心脏还在跳……”

  关鹏拿了她的手,按在了他的胸前。

  “是不是在跳?”

  废话!

  当然在跳,不跳你还能活吗你?心中如此一想,却面显惊慌,洛离抽了一下手。目光躲闪间,猛然见到不远处的陈青远。

  她的眸子刹那间睁大了起来。

  青远与她对视着,距离十多米左右。

  她的心就莫名地刺疼起来。但她竟将目光收回来,对着关鹏笑了!

  “我手里的东西有些重,帮我提一下好吗?”

  关鹏一脸惊喜,这表示她肯和他走近一步了。

  “当然当然!”

  关鹏上前一步,拿了洛离手里的东西。

  关鹏没有转身,没有看到身后的陈青远。

  陈青远目光露出一丝痛苦,洛离看到了,却不再理会!

  关鹏从洛离的寝室里出来,已是一个小时候后的事情,洛离刚刚将他送走,回到寝室门口,身后突然有人将她胳膊扯住。

  “你为什么要他进你的寝室?你跟他单独在一起干什么?”陈青远爆怒,好像捉到妻子与人偷情的丈夫。

  洛离轻然一笑,笑得有些苦涩,却还是捋开了他的手。

  “他说他喜欢我,让我做他的女朋友,我答应他了。”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啊?”他睁大了眼睛,冲着她气急败坏地吼,“他根本不会对你好,他追你,只是因为他不甘心,他从来没有在追女人面前失过手。他的女朋友根本不特定,他一个月至少有三个以上的女性朋友,关系暧昧,你懂什么叫关系暧昧吗?啊?你懂吗?”

  “我懂啊!我全懂,可是,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能因为赌气而作践自己。你不能因为我对不起你,你就把自己的幸福当儿戏。他是危险人物,他不会珍惜你,他只是想玩玩你,把你搞到手,他一定会抛弃你。你以后怎么嫁人啊?你怎么去找另一个人爱你?你真以为有完全不在意自己老婆不是处女的男人吗?你敢和他在一起,就表示你的清白被他夺去,没有人会相信跟他在一起的人会洁白如玉,他就这名声,你懂不懂,你懂不懂?”

  她含着眼泪,涨红了脸勃然大吼:“我昨天也跟你过了夜,你怎么就知道没有人看到,你怎么就晓得可以做到完全保密?你说为我着想,你说我得在意别人的看法?你说我得考虑自己的名声?既然这样,你昨天晚上,为什么要留我过夜?别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最会伤害我的人不是他,是你。是你伤了我,却就是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他撑目结舌,无力垂下手,晃荡在身侧,目光闪烁。

  “对不起……”他脸色一阵青白,紧然而痛苦地咬合着唇说,“对不起。”

  她的眼泪狂涌。

  “除了对不起……你就只有对不起吗?”

  他如鲠在喉,艰难出一句:“对……不起!”

  她认命而苦涩一笑。笑得浑身泛苦,好像连胆汁都被折磨得破逸而出。

  她笑了!

  她真的笑了,她笑着说:“没关系……只要别让我再见到你!”

  气焰消了,她的声音也虚了,跟身体一样虚了,虚得头晕目眩,快稳不住脚步,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仿若在棉花里行走,旋了步子要转身,他从后面拉住了她的手。她正想奋力甩开,只感到他往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抬手看到一张方方正正的银行卡。

  “昨晚上,我给你的压岁钱,全打进这张卡里,密码是你的生日,以后每个月,我都会往里面打钱。”

  她捏着那张卡时,惊大了眼睛,对视了他的眼睛,再由他的眼睛,看回了手里的那张卡。她捏卡的手在颤抖。抖后,她竟凄绝地笑了。

  “是不是又要跟我说,我天生淫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男人?只要我私下陪你,你就会给我更多的钱?”

  他曾经的污辱又在耳畔响起。他痛苦地挤皱了脸。

  他捏着她拿卡的手紧了紧,低了首,好像咽下难言的酸涩,只是痛苦地说:“别……再吃泡面了!别再……刻薄自己!也别……跟他单独出去。你一定要学会保护你自己。”

  她伸了手,将拿卡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在他的眼皮低下,将那卡蹦然捏折。

  临别转身,给他一个决然的背影,她绝决地说:“就算和他上床,那也是我的事情!”

  “他不会珍惜你的!”他在背后,痛苦地喊。

  “那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她笑着转身,回首相望,笑得极其冷漠,冷漠得像冰,好像所有的感情都收回冻住。深深地雪藏起来,那纯洁如初的爱情,那不染杂质的感情,好像琥珀里的昆虫标本,依然栩栩如生,却早已失去了活下来的气息。

  他熟悉的洛离,在他的面前,散发着无法靠近的寒气。

  她真的够狠,说忘记,就可以把这份感情忘得干干净净。

  她会装,在胡蒂面前,她和他们谈笑风生,却私下面对他,脸上的笑似变戏法似的,立马消失,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是多余。

  以前的洛离……不见了!

  现在的洛离……让他心有余悸。

  她够狠!

  看他的眼神,再也不带感情。把他视为陌生人,不留余地。

  即使擦肩而过,也形同陌路。

  她的心就是这么狠!

  再爱也能割舍,绝不死缠烂打当八婆。

  三年后,洛离和陈青远大学毕业。

  不得不说,关鹏可以和洛离交往三年,真的是件很奇迹的事情。

  当然,别指望关鹏会对洛离从一而终。他在外面是有不少花边新闻的,洛离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睁,假装没看到。关鹏只当洛离好骗。所以他每次都说着谎言哄她,她也总是配合着他的谎言表演。

  金牛座的女子,对不爱的人,是没有什么独占欲的。这反倒给了关鹏一个和她长期交往下来的机会,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而且,就算在路上碰到他和别的女生走在一起,狭路相逢无路可躲时,她也只是笑着说:“这么巧啊!”

  关鹏有一次不解地问她:“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我说什么你都信?”

  她微微一笑:“作为恋人,最起码的就是彼此相信,不是吗?老实讲,我不是没有表示怀疑,只是我觉得……如果你真的只是因为追不到我而赌气追上,那么,我跟你闹也没有什么意思,因为你最开始都不是真心的,我的吵闹对你来说,不就是烦心的催化剂吗?如果你真的喜欢上我……那我告诉你,如果我对你和别人在一起的事情很不开心,因为你和别人有亲密的举止就疑心你对不起我,对你大吵大闹摔东西耍小性子,你会不会……就算对我是真心的,也会越来越累,想离我越来越远……既然我们在一起了,我自然是不想做让你心力憔悴的事情,你愿意看到我就躲,看到我就烦,看到我就累吗?”

  “老实说……”他动情而语,“我追你做我的女朋友,就是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很舒服。”

  OK!

  牛儿天生就是哲学家,很是温顺,有些暧昧,可以轻而易举令人心魂相恋,短短数语,可以说进人的心里。

  管它是不是演的,也不问是不是真心的。总有些词句让人感动,总有些话语贴近人的心里。

  那关鹏拥了她,感动得向她保证,会尽量克制自己,不去做三心而意的事情。

  世人都说,什么样的女人配什么样的男人。面对这样的女子,他只感到自己该做一个负责任的男人。

  女人是水,柔情似水。是可以将一盘散沙聚合在一起的神水。

  做人要知进退,处事要讲技巧,措辞要讲分寸,言语要讲婉转。而身为女人,能激起自己男人的责任心,让他感到自己可以为她遮风挡雨,可以为她化为栖身之地,那才是女人中的极品。

  不去管是不是装的啦,不去想是不是演的啦!每次关鹏搂住她时,那中间好像总隔一种无法言语的东西。

  抱不紧,还是感觉抱不紧,不知道是感情的不投入,还是心魂不由自主地游离……她的心底总有一抹抹不去的阴影。

  在拿到毕业证的前夕,他们做了毕业前最后一次旅行。

  那一次同行去宁山滑雪场过夜。

  那是室内滑雪厂,赶到那里的时候,天已径黑了,于是关鹏一行人就在那不远的宾馆开了房间。

  来的都是一对一对的,开房间的时候,自然是两个人一间的。

  那一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

  人家情侣俩关在房间里干了什么,外人哪里知道!人家服务生才没功夫去打听呢,管那嫌事的,纯属吃饱了撑的。

  同行的人自然不会打听,明摆着的,来的都是一对一对情侣,做毕业前最后一次旅行,干了什么,也轮不着你来好奇。

  可偏偏有一个人就忍不住问了!

  “你说,洛离和关鹏现在是什么关系了?”

  胡蒂巧笑着,双手反撑着床,交叠着腿,一足点地,一足套着轻而巧的透明拖鞋,妩媚地看着陈青远。

  陈青远只是喝着罐装的啤酒,目不转睛地看着床前的电视机。看上去,他心无起伏,而手里的遥控器,却不停地换着台。

  胡蒂有意刺激着陈青远:“你觉得……关鹏那种情种,可能让洛离清清白白吗?”

  她依然激着他,试探着他的反应。

  “现在……他们两个说不定正打得火热呢……”

  “咚”地一响,他将手里的啤酒罐重重地执在了边上的小桌上。

  “我激怒你了?我怎么感觉我激怒你了?我怎么感觉你这么在意洛离和关鹏在做什么?我怎么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怎么会感觉……谁抢走了你的东西?”

  陈青远阴着脸站起身来,他的脸上,蒙着一层可怕的阴影。

  “你到底想说什么?”

  胡蒂冷笑着:“怎么?踩你尾巴了?戳到你的痛处了?”

  他一句话不说,狠狠地掼门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砰”然一响的掼门声,让她变成了一个被人放了气的娃娃。

  她感到身体迅速地疲软了下去,她感到一种无名的焦烦,她冲到水龙头下面,用水浇着脸。

  胡蒂看着眼前的镜子。

  那镜子里的人儿,满脸的水滴。

  “我这是怎么了?”她忍不住自言自语。

  我是最讨厌这样的女人的。她惊然暗想: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老是想要去激怒陈青远?还是……我根本就不甘心,不甘心演得比他们还辛苦,痛苦又虚伪地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又让他睹物思人般的消磨了我四年的感情?

  所有的人都羡慕我,难道这就是我明知他心里有别人,还不愿意放手的原因吗?

  细想陈青远的细心与体贴,她竟上了瘾,细想再也找不到如此多金帅气又不在外面乱来的男朋友,又在外人眼里,情有独钟地跟她交往了四年多的男朋友……

  她贪恋这份感觉,她强迫自己忘记那天看到的“激吻事情”,因为她舍不得放弃陈青远,她选择性失明。

  而关鹏和洛离在一起后,他们的约会已不再有他们参与。胡蒂也不再大谈寝室的事情,更不让陈青远去她的教室听公开课,陈青远就是从那个时候,越来越喜怒无常。

  一想到他在为另一个女人牵肠挂肚,她就忍不住想去激怒他。

  她很想大笑!

  谁都别想当圣母,圣母都他妈的不在现实里生活。

  陈青远!

  胡蒂咬牙切齿,恨洛离不死。

  第二天一早,他们在宁天室内滑雪场,那里是零度以下的温度,与室外的烈日灼阳相比,这就像突然间被施了魔法的白雪王国。

  “咦,关鹏?你家洛离怎么没有来啊?”

  在装备区穿滑板的时候,同行在一起的男生问他。

  关鹏说:“哦,她不大舒服,我就让她在房里躺着了!”

  “不舒服?”

  那人重复着这三个字,重复得坏兮兮的,边说,还边眨了一下左边的眼睛,对着关鹏的肩膀拍了两下。

  “兄弟,别索求无度啊,人家的体力可不如你啊!”

  关鹏给了他一下子,笑道:“索求无度怎么了?证明我战斗力持久!”

  “你真强!”

  “你小强!”

  “切,小强是蟑螂!”

  洛离觉得身体很不舒服,疲软无力,大概是昨天坐他们的车子,坐了近乎六个小时才到这里的原因。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真难受,要命的是,他们还开快车。

  她真的很不舒服,所以,才这般躺了一夜。

  门被人敲响。

  “谁啊?”

  洛离下床,踮脚而问。

  “我……”

  她一惊:“你来干什么?”

  陈青远的语调焦急:“关鹏摔伤了,我扶他进来,你快把门打开!”

  她一听,便急了。门打开的那一刹那,面对的是他阴沉的眼睛,带着阴邪的笑容。

  她惊觉自己上当了,她紧张地掼门,门却被他的手掌抵住。

  “怎么?”他的“么”字拉得很长,长得让人感到讥讽。他斜了眼打量她,一脸似笑非笑地说,“听到关鹏摔伤了,你就慌了?”

  她嗅到他身上传来的酒气。

  “你……喝酒了?”

  “喝了,怎么了?”他一脸轻讽地笑。一抬手,将门撑开了,以强硬的姿势挤了进来,再转身,在她的目瞪口呆下,把门狠狠地掼上。

  他转过身来的那一刹那,洛离惊得心都漏跳了一拍。

  那眼神,带着说不出来的邪恶。

  “怎么了?你在怕我……”他斜起唇角邪气一笑,“是不是换了关鹏,你就不会这么怕了?”

  “陈青远,你再不出去,我就叫人了!”

  “叫啊!如果你不叫,我帮你叫!叫来关鹏,我会告诉他你身体隐秘处的胎记的形状,我会告诉他我们曾经做过什么事情!”

  “你卑鄙!”

  “你那天不是很柔情,你那天不是很温顺吗?怎么……想翻脸不认人了?我可是……一直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现在想来,还很是意犹未尽。这一次,我们想做得彻底一点,怎么样?”

  “别让我恨你!”

  “与其让你无视我,我情愿你恨我!”

  “我们说好彼此忘记的!”

  “你觉得这可行度有多少?”

  “你疯了?”

  “是啊!”他笑得咬牙切齿。

  “四年前我就疯了!我喜欢你,却不能喜欢,我想忘记你,却疯狂地记挂你。我明明恨着你,我却控制不住自己。”

  “你为什么要恨我?”

  他微怔过后,竟笑了:“想知道吗?想知道的话,过来啊,我贴着你的耳朵告诉你!”

  “别过来……”

  她在哆嗦,她在发抖,她穿着宾馆里的备用拖鞋,挪动着脚步,在厚厚地地板上退着。

  一步,两步,他的气息弥漫了这间房间,渲染了一种紧张和惶恐。

  “我叫你别过来!”洛离退到床边,膝盖一软,竟倒坐在了床上。

  他立马栖近身来,双手撑在她的边缘,俯唇一吻。

  她懵了,然后触电似的推开陈青远,坐起身来,捂住自己的唇。

  “你这个疯子!”

  “疯了怎么样?我早就疯了!我早就被你折磨疯了。”

  她的泪积满了眼眶:“分明……是你在折磨我!”

  他竟邪恶地笑了:“你愿意被我折磨吗?愿意在床上被我折磨吗?”

  “你分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就是这个意思呢……昨晚上跟他睡了一晚你很爽吧?被他抱你很舒服吧?被折腾累了,所以现在才想休息吧?”

  “你闭嘴,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他带着莫名阴冷的冷笑,边笑,边逼近身来。

  “别装纯情了!那家伙的床上功夫可没我厉害,你要不要试一下!”

  “别过来……我会叫的,别人冲进来的话,你我都会很难堪的!”

  “你直管叫!都叫来最好,我喜欢刺激的!”

  他的样子令她感到无由的恐怖。她抱着被子曲身后移时,他已单膝着床,向她一点点逼近。

  惊惶布满了她的眼底,她突然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事情,他双手撑到了床,一点一点向她拢近身来时,她像突然被人扯了一把的连线木偶,刷地一下跳下床去。

  他从后面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

  她疼得后仰时,他扯住她,一把将她甩在了床上。

  他猛然压过了身体,倏然拉住她的手,将它们分别定在她的身侧。

  她惊呼着:“你……你要干什么?”

  “都这样了,还能干什么?”

  他的吻细碎而粗暴地落下来时,像一头猛兽扑向身下的猎物。

  她死拼地挣扎,好像丝毫没有用处。她只有摇着脑袋左右躲闪,不住地哀求:“放开我,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滑雪场上的胡蒂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她居然找不到陈青远了。

  她踏着滑雪板在人群里穿棱,发现了关鹏时,一把拉住他:“你看到陈青远了吗?”

  关鹏笑着打趣:“怎么?才一会儿不见,就急着想他了?”

  “他到底在哪儿?”她突然放声一吼,把关鹏吓了一大跳。

  “他……他说他不怎么舒服,先回宾馆了!”

  “把房卡给我!”

  “洛离在房间里,所以我没带出来!”

  胡蒂取下了脚下的滑雪板,踩着白皑皑的雪地,拽着关鹏向宾馆走。

  十分钟后,与胡蒂走到走廊里的关鹏拿着从登记台领取的备用卡,简直哭笑不得。

  “我说……你为什么让我谎称房卡掉了,让我拿备用卡啊?”

  “把房卡给我!”

  胡蒂的脸阴沉到了极点,将关鹏手里的房卡毫不客气地抽了过来。她往洛离的房间走去。

  门被扭开的那一刹那,他正在与她激吻。而她正在挣扎,带着哭调叫嚷:“放开我!”

  关鹏傻了,胡蒂带着愤恨的目光看着他们的时候,又转过来看向了关鹏,那眼光里,分明有“看,我说他们两个在一起胡搞”的意思。

  洛离首先听到了开门的动静,她侧眼看向大门的时候,看到胡蒂转身冲了出去,而关鹏却红着眼睛冲了上来。

  “陈青远,你在干什么?”

  他一把抓住陈青远的衣服,待他起身的时候,一拳打了过去。

  陈青远跌倒在墙角,捂住了脸,半天才晃晃悠悠地直起身来。

  “干什么?”他竟带着讽刺的感觉,嗤之以鼻地笑道,“我在干什么你还看不出来吗?”

  “她是我女朋友!”

  “那又怎样?”他突然大吼,“我早就跟她睡过了,四年前我就跟她睡过了。我们抱在一起,我们搂在一起,我们的肌肤亲密无间地挨在一起,她早就是我的了!”

  “你乱讲!”

  “不信你问她,那个下雪天里,是不是跟我睡过了?你再问她,她的初吻是不是我的。你再问她今年的除夕夜……”

  “你闭嘴!”洛离激动地尖叫起来,“你给我闭嘴!”

  “你看啊,这么激动的样子,你还猜不出来吗?我和她从小学一直同校到大学,你不会天真地以为她跟我什么都没有发生吧?你不会真的相信她和我是清白的吧!哈哈哈哈!”

  陈青远笑了!笑得狂风乱颤。

  “我上了你女朋友,你来扁我啊!她可亲口对我说,我比你强多了,她说她和你上床时没有一点感觉,她说整个过程下来她冷淡得像死尸,只有我才能让她得到快感。哈哈哈!”

  “够了!”关鹏再一拳挥过去,对准了陈青远的脸,将他打倒在地时,也将他的笑容打得戛然而止。他已料定陈青远在胡诌,他已料定他在乱扯,他和洛离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和洛离还是清清白白,怎么可能有什么上床之举?又哪来的对比之事?

  这个男的,这般污蔑洛离,到底是为了什么?

  越想越气,越想越难以抑住心中的火气!这算什么兄弟,居然想沾染他的女朋友。

  他几步上前,又上去给陈青远补了几拳。

  陈青远毫无还手之意。

  洛离奔上前来,拉住了关鹏:“别打了,别打了!”

  而关鹏似乎并没有将她的话听进耳朵,只觉得陈青远太过分了,不给他一点教训,真的对不起自己和洛离。

  关鹏再起一拳……

  他却只感到脑袋一疼,怔怔地转身,就见洛离正举着暖水的电热瓶。

  他只感到脑袋很疼,只是很迟缓的动作,将手捂在了被砸疼的地方。

  他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是惊得很大的。

  他真的惊愕了,他真的感到不可置信。

  “洛离,你……”她惊愕,呆若木鸡。

  “我……我……”

  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不由自主地支吾。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关鹏大吼着,上前去摇着她的肩问她。

  “我从来没有对女孩子认真过,我从来没有给过她们承诺,我逢场作戏,直到遇见你……可是你居然这样对我?你居然为了他砸我?洛离你要弄清楚,我是为了你才跟他打架的!”

  陈青远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她的目光很快被他的动静牵引过去。陈青远脚步不稳,又摔倒在地上时,她的眼睛更闪现着焦急与关切。

  关鹏的心被刺痛了。

  他在问她为什么,而她根本没有把他的问题放在心上。

  她的眼里只有陈青远,她的眼睛只看得到那个男人,就算他是猪,他也看得出她眼里只有那个人。

  关鹏笑了!撤回了攀在洛离肩上的手,他真的捂着脑袋哈哈大笑了。笑得都咳嗽起来。

  他一直以为洛离是被强迫的,他以为刚才推门而入看到的一切是陈青远无耻,没有想到……

  她一瓶子砸下来时,他真的想明白了,真的想通了,原来……他们两个根本就是一对无耻之徒。

  “洛离,陈青远,你们两个狗男女,我恭贺你们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关鹏摔手而去!

  留下了她和他。

  洛离失重地坐在地上,手里还捧着那个砸关鹏的瓶子。

  瓶子重重地放到了铺着软毯的地上……

  “好了……都走了!你要的结局达到了!”

  她冷冷地笑着,无力到了极致:“现在我被人甩了,你如愿了!那么……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我恨你!”陈青远极其酸楚地重复,“我是真的很恨你!”

  他突然红着眼睛,极痛苦地大喊起来:“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要恨你啊,就算我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酒可以状胆吗?

  至少,他真的借酒装疯了。那为什么会装疯呢?

  十八岁那年,他约她,“企图”进行第一次约会,他拿着大哥大在车后座给她打电话。他调调侃侃,嘻嘻哈哈,没有一个正经。气得洛离在电话那头直嚷,“死青远,你怎么这么色啊你?”

  一个急刹车,陈青远的脑袋撞到了前面的车座靠背。

  “世侄,我好像看到……你爸了……”

  如果光看到陈青远的爸爸,根本没有什么,爸爸是商人,总有应酬的。

  可是,在宾馆门前看到他,就真的不是很正常了。

  那司机跟陈家是表亲关系,叫了青远世侄后,说:“跟着你爸进去的女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那司机还在冥思苦想,突然一下子想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不就是你同学洛离的妈妈吗?上次开家长会的时候,我送你爸爸去学校的时候,我见过她。”

  陈青远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幕。

  他看到他爸爸和洛离的妈妈在房间里,他敲开门的时候,他们好像刚结束“爱情游戏”,在穿衣服。

  他当场就傻了。

  虽然,他并没有看到他们XXOO,但现场看来,这两个人会在床上玩“你拍一我拍一,一只小猫坐飞机”的拍手游戏吗?

  陈青远呆怔地看着他们:“你们……你们……”

  他指向他们的手哆嗦起来:“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为什么在一起?”

  这两个被当场捉到的狗男女一声不响,只是一脸窘迫,一脸见不得人似的低下了脑袋。

  “你们两个怎么会是这种关系?你叫我怎么再去面对洛离?”

  他的爸爸居然还很冷静:“既然你看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不反对你和洛离在一起,但我对洛离的妈妈,也是有感情基础的!”

  “你叫我再怎么去见她?你是我爸爸,她是她妈妈——你有没有想过我妈妈……你有没有想过我妈妈为什么会变成植物人躺在医院里?你以为那只是一场简单的车祸,你以为我妈只是简单地被车撞到吗?你又以为我妈只是简单地……恰巧和你在一条街上吗?”

  陈青远喊道:“因为我妈在出事前一天晚上跟我讲,你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我还说她多心了,没有想到,她跟踪你的时候,被车子撞到……我是不想毁掉我爸在我目中的形象,我才藏在心里什么都不说的。我不说是我怕你愧疚,我怕你有精神负担,我已经有了一个不能说话不能行走只能躺在床上睡觉的妈妈了,我不想再失去我爸爸!可是……你们在干什么?啊?”

  他又是一声大吼:“什么叫也是有感情基础的啊?难道你一直跟她不清不白,难道我妈就是因为跟踪你们才被车撞的?”

  他们两个还是不说话!

  默认了吗?默认了吗?

  陈青远的眼泪无法克制地飙了出来:“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枉我为你老公抛弃你而同情你,现在我知道了,这全是你这个贱女人的报应!全是你背着你老公跟这个狗男人乱来的报应——”

  他好恨啊!

  他好恨他爸爸的背叛,害得妈妈成了不能动弹没有意识的植物人。

  他好恨那个女人居然是洛离的妈妈。

  那大哥大又响了起来,是洛离给他打来的电话。

  突然觉得恶心,他突然无法想象,真的有一天跟她在一起,他怎样面对她和她的妈妈——

  恶心!

  真的是作呕的恶心。

  电话还在响,他举起电话,一把摔了它——

  ……

  洛离不停地问他:“为什么为什么?”

  他想狂笑,他更想哭。

  告诉你吗?告诉你我为什么没有去赴约的原因吗?

  告诉你……你唯一的精神支柱……你的妈妈和我爸爸做出了这等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让我做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和你在一起吗?

  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无论怎样爱着你,我都无法克制心魔和你走在一起。

  你曾对我说过,妈妈是你坚持活下去的理由。

  而洛离你知道吗?

  那年……我们初次约会的那天,我在他们面前摔了手里响动的电话,我冲着你妈大喊:“别让我再见到你们在一起,别让洛离知道你们的事情,一辈子都埋在心里,烂掉了都不要告诉她!因为我觉得比吞苍蝇还恶心!因为她乐观活下去的理由全是因为你!”

  可是洛离……

  洛离……

  我想你!

  我疯狂地想着你……

  我想到我无法克制自己。

  陈青远笑了!

  已然喝醉的他,茫然无知地躺在了那个花园的草地上。

  天上的星星亮晶晶啊!好像人一眨一闪的大眼睛。

  陈青远笑得流泪了!

  “我不想爱你!我更受不了别的男人得到你——我是变态!哈哈哈,我是心理扭曲的变态!那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来告诉我啊——”

  疯言疯语的醉话后,他突然以手挡住了脸,平躺在草地上,曲起一条腿来,令人心疼地哭泣。

  “洛离,今生是我对不起你。来世我们再在一起,好不好?”

  他晕头晕脑中,给她发了短信。

  洛离还在宾馆里整理着衣物。

  关鹏走了。

  胡蒂哭着跑开了。

  那些同行而来的朋友对她的表情是不齿还有猜疑。她觉得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便在房间里收拾着东西。

  电话短信响起来的时候,她只是看到一组没有名字的号码!

  那个号码很陌生,她根本不知道那是陈青远的电话号码,她没有存在自己的号码簿里,甚至在她是关鹏的女朋友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去点开关鹏的通讯录,去记下陈青远的号码。

  看到短信时,她有了不好的感觉。

  “你……是青远吗?什么叫来世再在一起?你现在在哪里?”

  收到短信的他睡在草地上,笑着落泪,“不是我又是谁呢?”他笑着自言自语,“除了我之外,还有哪个混蛋可以把你伤成这个样子!”

  短信没有发到她的手机上,而是在他收到她的短信后,他直接关机了。

  没有等到他的短信,洛离心神不定六神无主,回拨电话过去,只听到那甜美的声音告诉她:“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青远……”

  洛离一P股坐在了身边的床上,身边收拾到一半的行礼散了一床。

  “青远……”

  她失控似的拨打着他的电话,可是,关机,关机,一直都是关机的!

  她漫无目标地在外面寻找,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怎么也找不到他。

  焦急万分的时候,青远的电话又打到了洛离的手机上。

  说话的那个人,不是陈青远,在她“喂”的时候,那个人说:“你好,请问你认识这个手机的主人吗?”

  洛离赶到陈青远的身边时,他正躺在街心公园的草地上。他像具死尸一样睡在地上。这个区的物业人员发现了躺在地上的他,也不知道他得了什么病,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到他扔在一边的手机,见他翻了一个身,那物业人员才从“惊尸”的不安中镇静下来,捡起他扔在一边的电话,看到他发给洛离的那条短信后,用他的电话追打过来。

  洛离就这样奔到了陈青远的身边。

  “青远……”她弯下身去搂住他的身体,“青远,你醒一醒!”

  隔着薄薄的衣料,突然感到他的身体烫得慌。

  “青远!”她惊恐起来,手盖上了他的额头,在这个非典夺命的特殊时期,她惊恐地叫着,“他在发烧啊,求你们快去叫救护车啊!”

  那年冬天,他救了她的命,她醒来的时候,只见自己偎在他的怀里。

  这年夏天,他在非典时期发热,缓缓醒过来时,虚弱至极地发现她在床边为他的额头敷着热毛巾。

  刚醒来的那一刹那,焦距不准,她成虚影般在眼前晃着,他伸手想去摸她的脸,手伸出一半,却力不从心地从半空掉落下来。

  她见他醒了,眼底有了刹那间的惊喜,而后,那么温柔那么体贴地冲他笑,声音好听极了,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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