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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一次的爱人

  二〇〇〇年世纪钟声响起的那一刻,洛离和陈青远肩并着肩站在一起。

  他们的手垂直地放在身侧,几次不小心碰到,她从厚厚的手套里,竟奇迹般的感觉有情愫传达进来,以致在他专心看着钟楼数秒的时候,她在一边心头乱跳。他们站在人群里,倒记时时,附和着人群大声地数着:九、八、七……

  “当”地一声,那激动人心的一刻终于到来了,他携起她的手,“剽窃”了青蛙跃起时上肢腾空的势态,大声地欢呼着:“新年快乐!”

  而后,就是弥漫了天地的烟火。

  高中的生活,异常地程序化,不是家里就是学校,不是学校,就是学校小店边的小吃店。日子每天都在重复,重复到没有新意可言。唯一不同的是,广播体操终于可以不用做了,晚自习的时间又延长了。学校在催命地收着资料费。每一科的老师,都在拼命地布置题目。每个人桌子上堆的资料都跟小山似的,推门而入,只看到一堆堆的书,看不到人。

  很快就是黑色七月了,在临考的那一天,陈青远给洛离打电话。

  “仙人掌有没有毒啊?”

  “没毒啊!”

  “没毒吗?”

  他却在电话那头紧张得带了哭腔:“我完了我完了,只是被扎了一下,居然染上了梅毒!”

  她扶墙喷水:“陈青远,你能不能偶尔正经一点啊?”

  他乐得直笑,说我就是喜欢逗你乐。

  很损诶,明天就要高考了,他还有力气说这些。

  “我给你的补品都吃了吗?”他问她。

  她点了头说:“吃了!”

  “太阳神喝了吗?”

  “嗯!”

  “明天就要考试了,加油!”

  “嗯,加油!”

  “对了,晚上不要看书了,免得越看越紧张。你平时成绩就很好了,所以,现在最好去睡觉。对了对了,准考证一定要带上,还有,带上2B铅笔,多带几支,怕中途断掉了!”

  “知道了……”

  “还有还有……”

  她一脸被打败的神情,拿着电话哭笑不得地说:“青远,你真的比我妈还唠叨呃……”

  第二天高考,一大早,陈青远爸爸亲自当了司机,开着车子,载着陈青远来到洛离家接洛离。

  洛离与妈妈道别,洛离妈妈同陈青远的爸爸道谢。

  洛离上了车后,同陈青远一起坐在车的后座。

  她坐好后,他与她相视一笑。

  “别紧张啊!”他说。

  洛离笑着点了脑袋。

  “给!”他突然从包包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冰冰团团的一个圆坨坨。她只感到冰凉透骨,拿到手里一看,居然是一个荔枝。

  冰荔枝呃,她最喜欢吃的。她开心极了,对着他说谢谢。

  车一路行驶,他又从包包里掏出一些东西来。

  “给!”他递过来一瓶水。

  “给!”他递过来几支削好的2B铅笔。还有绘图专用橡皮。

  “给!”他递过来一把小巧的迷你电风扇。

  “给!”他又从包包里摇出一瓶绿油油的清凉油。

  她傻乎乎地看着他:“这些我都准备了!”

  他说:“多备一些,以防那个什么患!”

  她又傻乎乎地问了一句:“还有什么要给我吗?”

  他也冲她一怔,先是摇了摇脑袋,又点了点头说:“有!有句话带给你,别紧张,加油!”

  “臭小子,你倒会给别人鼓劲啊?”陈青远的老爸在前面发话了,“告诉你,考不好,我抽你!”

  陈青远听到此话,脸上浮现出一丝反感,别开脸去“嘁”了一声,好像煤气漏了气。

  二〇〇〇年的高考,洛离和陈青远进入了考点。在不同的考场,分别前,他冲着她说了声加油。

  不得不说,在那个年代,他与她的形影不离,是一种让人惊叹的奇迹。

  本校的学生看惯了他们在一起的样子,不觉为奇只觉甜蜜,而外校同学看到他们肩并肩地走进来,他还在为她打气,就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

  禁止早恋的年代啊,老师家长们打压得多厉害啊!就算有相恋的或者暗送秋波互倾情丝的,也没有他们这般的明目张胆。

  所幸洛离遇到的是气死老师不偿命的陈青远,所幸的是,他们从幼儿园就在一起,又是邻居,大家都习惯了他们成天在一起的样子,也没觉有什么不对劲。

  那些外校生见到他们这般形影不离,惊讶片刻后,全都是羡慕。他们想想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初恋情怀,还真让人体会到了什么叫云泥之别。

  考完试后,他又在考场外等她。然后,等到爸爸的车子后,又一起离开。

  地狱似的日子,在高考结束后,转为天堂了!

  黑色七月,在高考结束后,漂红了!

  一考完试,大家就聚在酒店用餐,那是高中生活的最后一个环结:毕业聚餐。

  洛离被大家推荐到台上致词。那种感觉是无比的激动与感触。

  没有手稿,近乎脱口秀,洛离拿着麦克风,红了眼睛,在台上说:

  “亲爱的老师,同学们。在这个风光明媚的日子里,我们结束了我们最宝贵的高中时代,在这三年里,我们哭过,我们笑过,我们悲伤过,迷茫过,绝望过。无论怎样过,我们将来都会好好过。谢谢大家在这几年里,像兄弟姐妹一般相互关照相互鼓励,谢谢老师像母亲一样,带着我们穿过这黑暗的日子。现在我们即将各奔东西,或继续求学,或提前步入社会。不管大家路在何处,请大家都要牢记住今天这一刻,记住我们花样的十六岁,雨季的十七岁,梦季的十八岁都是与身边的这些人携手走过。这是我们最真最纯的年纪,请大家一定要记得……最后,我谨代表我们高三(二)班的全体同学向教过我们的老师说一声,谢谢您,老师。向相处了三年的同学表示敬意,谢谢你们,点缀了我们的青春。这个即将要解散的高三(二)班向大家致以最诚挚的祝福,谢谢大家让它存在得这么精彩。”

  语毕,洛离躬下身去,向台下的各位深深地行上一个礼。那礼行进了人们的心里,好像在大家的心底注入了一股感动的酸楚。大家激烈地拍着掌。

  这时大厅里有人放了周华健的《朋友》。听着那煽情的歌词,大家都哭了。

  回来的路上,醉得不轻的青远和洛离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他握着洛离的手,脑袋靠在洛离的肩膀上。

  “洛离……”他轻轻地唤她。

  “嗯?”

  “我们毕业了吧?”

  “嗯!”

  “就这样结束了吗?”

  “嗯!”

  “挺后悔的!”

  “嗯?”

  “总是把老师气得吐血,走的时候,挺舍不得她的。”

  她“噗”地一声乐了。

  “行行好吧,你留老师一条命吧,她老人家的儿子才刚结婚,她还等着抱孙子呐!”

  那年洛离和陈青远高中毕业。洛离考上了北湖大学,而陈青远因差分而落榜,花了一大笔钱买进了她所在的学校。

  发榜的那天,陈青远沮丧极了,洛离安慰道:“你不要灰心。虽然高考很重要,但是考不好,也不代表什么啊!”

  他郁闷地叫嚷:“我本来就不是念书的料,我本来就不喜欢念书,还不是因为你,我才天天到学校的!我才不会去复读,我更不会出国念书,我非要跟你念同一所大学,自费都没有关系。我爸要是不依我,我就绝食给他看!我可是三代单传的独苗啊!”

  她呵呵一笑:“你可真是‘毒’苗!是病毒的毒!”

  “毒着你了吗?”

  她坏坏一笑:“想毒也毒不了,从今儿个起,我天天吃大蒜,虫蚁勿近,熏死你!”

  “那……我天天送花,用香气冲死你!”

  “那试试看啊!”

  “好啊!”

  他呵呵一笑,伸手向书包里一抱,抱出一捧红鲜鲜的玫瑰。

  “天啊!”她惊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惊讶我的浪漫情调吧?”他得意地笑啊,得意地笑。

  她一脸惊讶道:“我是很惊讶呀,我惊讶你居然把花塞在你书包里。你书包塞过你的臭球鞋吧!这些花太可怜了。”

  他快被她打败了。“喂,今天我约你到沙滩来,不是听你说我的臭球鞋的!我是想问你明天有没有空,我想约你!”

  “约我干嘛啊?”

  “明天是牛郎和织女相见的七夕节呃!中国人的情人节呃!”他快郁闷死了。

  洛离的脸红了:“为什么……要约我?”

  陈青远要抓狂了:“不要装了好不好,我都快要撞墙了,地球人都知道我喜欢你。是怕你考不好,我才忍住不说的,现在考完了,我可以明目张胆了,你可不要揣着明白给我装糊涂!”

  “陈青远,你……你很煞风景诶!”

  她真的很生气好不好,说约就约啊?好歹也是他第一次对她表白,说句“喜欢”有那么难吗?

  好歹她也是个女孩子,他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就不明白她的“装”,就是想他大声地说出喜欢呢?她是在害羞加矜持,可他却急不可耐得像被人逼成了精神失常。郁闷的是她好不好,真是郁闷死了。可他还是不解风情,自顾自地问了一句:“我怎样煞风景了!”

  “算了啦,懒得跟你说啦!”

  她一把从他手里抽过那捧玫瑰,从他身边跑开了两步,说:“明儿见!”

  “喂!”他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她错身而过的胳膊。

  “你就这样走了?”

  她傻乎乎地转过来问他:“那你想怎样?”

  他眉头一拧,好像有些生气。

  “哦哦哦!”她一下子明白过来了,拿着花说,“谢谢你!”

  他急得大嚷:“谁要你谢啊?我是要……”

  江畔边,金色的沙滩上,他用手指尖顶了顶自己的脸,对她说:“你不表示一下啊?”

  “讨厌!”她羞涩了,低了脑袋。

  他一脸气妥:“算了,我不勉……”

  她飞快地踮起脚来,在他的脸上香了一下。

  他好像被水母蜇了一下,好半天才醒过神来,醒来的时候,捂住脸不满意地大嚷:“这次不算,我根本没有思想准备!你得重来一次!”

  “不!”

  “再来一次!”

  “不干!”

  “那……”

  他说着,便双手攀住了她的肩膀,似将她整个人托了起来。

  已是黄昏,暧昧的夕阳用一层暧昧的桔红色将他们笼罩起来,这个世界似被这种暧昧勾勒出一种橘色的光来。

  他凝视着她的脸,像凝脂般散发着乳酪的光泽。情窦初开,他连看着她,表情都会不由得柔和生动,唇角微微勾起时,他俯下身去,隔着她捧在胸前的那束玫瑰,嗅着那代表着爱情的香味,在她脸上,轻柔地啄了一下。

  只感到软软濡濡的两瓣唇轻轻在脸上一碰,再接触他夕阳般带着暧昧的眼睛,她便像害羞草枝叶上绽开的小小的花朵,冲着他绽开一抹小小而害羞又迷人的笑来。

  微风轻轻浮起她的发丝,越过耳际,缱绻在她唇边,像个来回荡着秋千而调皮的孩子。

  他抬手,拈开了她唇边的那丝发,将它们扶回她的耳际,眼睛再也离不开她美丽如花艳的唇。

  他似乎给了她一种暗示,她似乎接受了暗示里所表含的意思。

  他微倾着,向前探进,又稍有疑迟,她微闭了迷离的眼睛,微扬了精致小巧的脸,以邀请而许可的姿态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便不再犹豫,也不再疑迟,好像一生的情咒,小心翼翼而颤巍巍地印上她的唇。

  只是,轻轻地贴着。

  只是,屏住了呼吸。

  只是,感到脑中空白,奇妙得天旋地转。

  直到她再也屏不住呼吸,离开他的唇,别脸娇喘连连时,他连人带花一起揽进了怀里。

  只感到他的胸膛起伏得厉害,只感到……他在大力地呼吸。

  “我有些晕了!”他的声音第一次变得濡濡软软,筋疲力尽似的疲乏。

  贴着他的胸膛,虚软地拥着他,微微睁了几下注铅灌铜似的眼皮,依在他的怀里,轻然回应:“我也……是。”

  “我都缺氧了……”

  她完全闭上了眼睛,沉浸在他的怀里,好像躺在一张浮床里在海面上沉浮,不想睁眼,只想闭着眼睛,声音软得好像不是自己的:“我也……是。”

  “以后,大学……我天天送你玫瑰,再天天……做这种‘缺氧运动’好不好?”

  她只感到自己没有了拒绝的力气,只觉得他的话很搞笑,一时感到滑稽,便笑着浅浅地点了脑袋,说:“好……”

  “我们上了大学后,我一定会整天捧着新鲜的玫瑰去找你,让你幸福死。”

  她也笑道:“那我就把那些玫瑰的花瓣全部收集起来。”

  “干嘛啊?你想玩黛玉葬花啊?先说好,我可不会随你吟诗作赋的!现在锄头也不好找,我还得事先帮你找厂商定做,不然你拿什么刨土啊?用手啊?跟狗刨坑埋大便似的!”

  “你很倒胃口呃,我有说我要学人家玩伤感埋这些花吗?”

  “那你要干嘛?”

  她一脸开心地说:“我要把这些花瓣收集起来,做成干花瓣!到时候再把他它们装在袋子里当香囊。可以当熏香用,又可以熏蚊子,又有利于环保,还可以把你送给我的花都保留下来,真是一举多得!”

  他一脸故作惊讶的夸张:“原来我女朋友不但勤俭持家,还是多功能头脑经济型啊?”

  她娇嗔地用拳头打了他一下:“谁是你女朋友啊?”

  他在她耳边坏坏一笑:“抱都抱过了,亲也亲过了,初吻都是我的啦,还敢说不是?嗯?”

  那一夜,她傻乎乎地笑了一夜,很傻很傻的表情。

  而他在和她分手回家的路上,被一辆自行车给撞破了手肘,血流不止,那人拼命地说着对不起,他倒好,乐呵呵地帮别人把车子扶起来,还笑嘻嘻地说了一句不客气。

  很晕!精神失常了还是傻帽啊?撞到他的人骑车走了很远,还不忘回头来看看他。他仍在乐着傻笑:“我刚刚说了什么呀?不客气?呃?”

  临近睡觉的时候,他给她打了电话。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家里收拾着儿时的小柜子。

  那里有她小时候用的课本啊习题什么的,她打开封尘之久的箱子,随手拈起一本作文本来,那深色的牛皮纸的作文本的封面上,写着七歪八倒的几行字。

  学校:武钢一小

  班级:三年级五班

  姓名:洛离

  翻开内页,那蓝黑色的墨水还没有褪色,刚学钢笔字,全是照着字帖练的,所以,每页的小方块里,每个字都一笔一画,方方正正,写得满满的。

  那作文的题目是:《愉快的一天》

  原文如下:

  早上我背着书包去上学,小鸟在我头上飞过,小树随着早上的微风向我招手。就在这时,我看见一个小弟弟摔倒了,我急忙扶起了他,还把他身上的灰给拍干净了。我还对他说:“姐姐把你送回去怎么样?”小弟弟甜滋滋地说了一声好。我就把小弟弟送回家了。这时小弟弟的妈妈知道了这件事,想说一声谢谢,可我早就高高兴兴地走进了学校的大门里。

  老师的评语是:语句通顺,生动地讲述了助人为乐的故事。

  给的分数,却是红红的六十五分。

  她小时候拿到作文本时,为此纠结很久,明明得到了老师的表扬,分数怎么还这么少啊?

  现在看了,她忍不住笑得肚子疼。

  别说人家小弟弟在你面前突然摔倒忍住没有大哭,就凭你那时念三年级才八岁多的样子就叫人家小弟弟,那个小弟弟一定是很小了,这么小的小弟弟在外面,人家大人怎么可能不在身边?

  还有,拜托,就算你把小弟弟送回家了,你又怎么知道人家小弟弟的妈妈是想对你说谢谢?还有……你不是把小弟弟送回家了吗?小弟弟家是远是近啊?你也没交代啊,却一转身,就高高兴兴地走进了学校大门?

  您是在写作文还是在写《搜神记》呐?

  又会读心术,又是飞毛腿,一转身进了学校大门,是不是借用了人家多啦A梦的任意门啊?

  多可爱的老师啊!多么漂亮的六十五分啊!鲜红鲜红的,那是老师实在不忍心摧残了你这朵祖国花朵的自信。

  她笑得合不拢嘴,边接着电话,边带着笑音对着电话说“喂”。

  他也开心了:“猜猜我是谁?”

  她乐道:“还能有谁会细着声装变态呀?”

  “唉,想捉我女朋友红杏出墙都捉不到哦!再怎么着她也是魅力无穷,让人垂涎三尺,居然没有人敢私下打她的电话,哼哼,一定是我这护花使者太尽职,把动你心思的大变态都吓走了!”

  她乐了:“就你脸皮厚!”

  他更乐:“脸皮不厚,怎么追得上你啊?”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

  “我们大学又可以同校了!我爸把我学校的事情搞定了,只是……你的系我混不进去!”

  洛离说:“我们又是同校了?可是,不同系,好像隔很远呢!”

  他在电话那头笑道:“管那么多干嘛,只要能在一所学校,我每天早上都去你寝室下面准时报到……再去买一顶假发,女生穿的裙子什么的……”

  她奇怪极了!

  “你买假发和女生穿的裙子干嘛啊?”

  他哈哈大笑道:“当然是变变性混进去瞧瞧呀!”

  他笑得怎么那么刺耳呀?

  这个心术不正的家伙……气得她大嚷:“你说什么在我寝室下面准时报到是假,想去看看女生入寝风光才是真的吧!”

  “那有什么呀?”他居然还在不正经道,“看看很刺激,色色很温馨!”

  “温你的大头鬼!”

  那天,是中国情人节的前夜。他却跟她说着没完没了的“色情话”,气得她直嚷:“你再说这些,我就不给你买巧克力了!”

  其实,他本来就没有想让她买巧克力。在中国的情人节都是男生买巧克力送给女生的,可是,她非要买来送给他,还说什么外国情人节都被中国人过得变味了,明明是女生给心爱的男生送巧克力,却变成男生给女生送了。所以……他真的说不过她,宠她嘛,她想怎样就怎样了!

  “你不让我送,我就不理你了!”

  她一威胁,他马上求饶。求得她捧住电话,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七夕,是牛郎和织女一年见一次的重要日子。

  她在他们约好的同场广场等他。她包包里有一个很夸张的大哥大,她说不要,陈青远反倒说:谁说送给你了?我给你用来联系我的!

  他还要把他们家的车开出来。吓得洛离喊:“你千万别,我可不想一失两命!”

  “你怀孕了?”

  “什么啊?”

  “你不是说一失两命吗?”

  “我……我说的是你和我的命!”她快无语了。

  他却轻松似的笑道:“我就说我什么都没干啊,就算那天下雪夜里你冻僵了……我抱着你睡了几个小时,也不可能怀孕啊,就算真的是意外什么的,那也有七个多月了,你怎么还看不出肚子啊?”

  她气得快跺脚了:“陈青远,怎么你脑袋里总是一些不正不经的黄色思想啊?”

  “喂,小离子!”他由家里出来的时候,坐在私家车后座跟她打电话,“我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到,怕你闷啊,我就给你打电话,让你不那么无聊啊!”

  “很没风度呀,陈同学,说好的时间,你却让我多等半个小时?”

  “因为……第一次约会,不知道穿什么……嘻嘻,拿着衣服比来比去,不知道穿什么……”

  她要晕了!

  “陈同学,你是男生呃,怎么比女生还磨蹭啊?”

  “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所以,我很重视啊!”

  她想笑了!那笑意是从心底溢出来的。

  “我还喷了古龙香水,很香的哦,一会你一定要好好闻闻!”

  她真的笑了出来。

  “陈青远,你真的很鸡婆哦!”

  他不高兴了:“这怎么能叫鸡婆啊?这表示,我对你和我的第一次,是非常投入的,我不想我们的第一次因为细节不到位而留下不好的印象。我想你想起我时,就想起我身上的味道啊,我的心跳啊,我的眼神啊,我们相抱在一起时的吻啊……”

  “陈青远……”她猛然间涨红了脸,“什么‘第一次’呀?你说话不要这么暧昧啊,是第一次约会,别把话说一半留一半,让人误会!”

  “嘻嘻,迟早的嘛!”

  “迟早什么?”

  “迟早你会是我老婆嘛!我们迟早会……”

  “陈青远,你再说,我要翻脸了!”

  “可是我说的是事实啊,等你当了我老婆,嘻嘻……”

  他在手机里笑得极其刺耳。刺耳就算了,还色迷迷的,让人浮想联翩。这让她气红了脸。

  “你再说,我就回去了!”

  “不要啊,我不想情人节变成光棍节啊!我不说就是了,老婆,我回去就跪搓板,让你拎着耳朵教训我……”

  “你……”

  她刚想骂他几句,他马上在电话里自说自语:“我叫你老婆叫得好顺口啊!我说我回去跪搓板,好像戏前演习啊!要是我们真的结婚了,你可要对我温柔一点,搓板的话……我先拿锉子磨平,再加一层厚厚的垫子,这样跪起来就不累了!对了,如果可以的话,再加个靠背,嗯,跪累了,可以睡一觉,诶……这主意不错,我回去就实行!”

  他可真有想象力,都装上垫子了,那要不要绑上绳子,挂阳台上当秋千啊?

  “陈青远!”

  “老婆有事请讲!”

  她真的无语了,又羞又恼,却没有办法真正生他的气。

  “我……我不跟你贫了,等你来了,再收拾你!”

  她挂电话前,还听到话筒那边传来他的求饶声,说不要啊,老婆,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挂了电话后,她笑了,笑得甜蜜而又无奈。

  他干嘛……总是要把人气得笑出来,又笑得气出来呢?

  “讨厌你,真的讨厌死你了!”

  她似嗔非嗔地怨着,却怨着怨着,有笑从心底溢到了嘴角。

  在他约她过七夕情人节的时候,还不正经地说过这样一番话。

  他说:“我没觉得牛郎织女的鹊桥相会有多可怜啊。”

  她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他说:“这不是明摆的嘛。”

  她糊涂了:“什么明摆的呀?”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啊!”

  “是啊!”她说,“我有听过这个说法,怎么了?”

  “那就是说,以地上的时间换算,他们是一年见一次面,可是以天上的时间换算,他们是一天见一次啊!”

  “呃……这样说来,好像没错……”

  “我就说吧!”他好像得到她的肯定后,更开心地分析,织女是干嘛的?是天上织云彩的,朝五晚九的……那应该相当于我们人间的上班族吧?

  “嗯,也对吧!”

  “什么叫也对呀?分明就是很正确的。她一个职业女性,掌管天上云彩,那是她分内之事,地上一年,相当于天上一天,上完一天的班后,再在晚上踩着鹊桥跟自己的老公和孩子见面,不跟现实中的夫妻一样吗?俗世的夫妻还不一定每天都能粘在一起的,那他们每天都能见一面,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呃……”

  “所以……凡事不能人云亦云,得用脑子懂不懂?”

  他按了她的脑袋,好像私塾的老师训化自己脑袋不开窍的弟子。

  她被说糊了脑袋,只觉得很对,又好像不对,想了一晚上,直到现在才想明白了。这个死青远,等他来后,一定要当面告诉他:最笨的是你好不好,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那地上一晚,牛郎与织女的鹊桥相会,只有短短一瞬呃……

  她一直等着他。

  等到了他所说的“半个小时左右”,又等过了一个小时,等过了一个小时,又等过了一个半小时……

  她从脸红心跳到紧张,从紧张到焦急。她给他打电话,而他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再拨,通了,他却不接,再拨,他直接关机了!

  “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只感到心慌,只感到一阵冰凉,眼泪快漫出眼底了,她捂着心口安慰自己说:“今天是七巧节嘛,中国的情人节,当然会有很多人很多车,当然会堵车!”

  路边好多人呃,都是一对一对的,广场边的卖场啊,都热闹得不得了。真的是人挤人了。想到什么小店里找个位置坐着等青远,里面也都满员了。

  青远说,他在西餐厅预约的位置,都是提前两天约的呢。但是……她现在还站在外面,感觉好凄凉!

  她又对着手机怨他:“死青远,一定是手机没电了,才关机了!怎么这样啊?等你来了,我要好好地罚你……罚你……罚你请我吃大餐,罚你背着我走路……”

  她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腿,又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肚子。

  仲夏,夜来得很缓很慢。

  七点的时候,天才刚刚发暗,但街边的路灯已经亮了。

  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过去了。

  路边或者店面,都是一对又一对的情侣。

  夜越深,城市的夜越明亮辉煌。所有的人都是开心与甜蜜的,唯有雕像前的女生,再也忍不住似的暗自啜泣。

  “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哭得肩头耸动起来。

  “我从四点等到十一点,我等你八个小时了……就算牛郎星从银河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也已经跟织女星见面了呀!”

  “青远……”

  她哑然失声:“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呀,你怎么可以……让我等你这么久呢?”

  二〇〇〇年,洛离与青远的第一个七夕节,她以望夫石的姿态,等了陈青远八个小时。

  他没有来!

  她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来。

  她完全不懂这是为什么!

  连巧克力都在高温下化成了巧克力浆。

  他依然没有来……

  第二天,他看到她的时候,她满脸憔悴地出现在他家的门边。他竟烦了,冲着她大吼:“你来干什么?”

  他把她吼愣了。她明明是很委屈,为什么他一吼,她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更是狠狠地掼了门,在门那边大嚷:“姓洛的,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她震惊,也愕然……这是怎么了?是遇到外星人给他洗脑了吗?他为什么会对她讨厌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很想知道,可是,他总是避而不见,见而不语,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金牛座的感情是具有占有性的,也会极端,面对一段失败的感情,她会陷入疯狂自问的“为什么”里。

  她确实是金牛座,她确实很想堵在陈青远的门口,大吵大闹问这到底是为什么?

  可是……

  她硬生生地忍住了。

  她的妈妈已忍受了被前夫欺骗的嘲笑,备受前夫是杀人犯的奚落……

  如果再让这里传出“何青穗的女儿堵在陈家大吵大闹”……

  妈妈……怕是无法再受得住那样的刺激了。

  她是极孝顺的。金牛座的男女,都极其孝顺,特别是金牛座的男生,若是妈妈不喜欢他结婚的对象,他也是会分手的。

  洛离极其懂得分寸的拿捏,极其懂得现实的权衡利益,这是她与生俱来的生存能力。

  这是一段还没有真正开始,就莫名其妙结束的爱情。

  洛离远离家乡,来到她就读的大学。

  两个星期的军训。军训结束后,与教官洒泪挥别时,女生们哭得稀里哗啦。那些曾经偷懒过的女生们哭得更加厉害。

  总觉得军训很烦很多余的人,看到教官们列队上军车前对他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才明白:我们活在这个世上,太多的事情,无论精彩与否,都仅此一次。只有明白“再也不可以重来”的时候,便真的再也回不到最初的“原来”了。

  偏偏,很多事情,我们经历后才会懂得。偏偏很多事物,我们错过了才会明白自己的错过与珍惜。

  所谓的“反悔”,就是你再也不可能得到“重来一次”的机会。所谓的明白,就是经历过悲欢离合后的恍然大悟。

  军训的时候,也有见过陈青远,只是……大家互不搭理,形同陌路。

  再次遇到陈青远,是在二OOO年十月的一天,大学的寝室里算是系花的室友胡蒂在寝室里对她们宣布,她的男朋友要请她的室友吃饭。

  “哪个系的?”

  “金融系的!”

  马上有人夸张地惊呼起来:“乖乖,金融系的不是高材生就是自费生,富得流油啊,看看他们的教学楼和公寓就知道了呀。真是比研究生的都好,去那里闭着眼睛摸一个,男朋友的家世都够你不劳不累吃半辈子的!系花就是系花,男朋友都让人羡慕。”

  洛离就在那次的餐桌上见到了陈青远。之前胡蒂对男朋友的身份再三保密,现在一看,大家都惊大了眼睛,先前“酸”胡蒂的人说她男朋友一定丑比青蛙的室友,没想到竟发现陈青远看上去帅极了。

  肤色有些黑,却在笑的时候,勾起嘴角,有坏坏的感觉,而且他的眼神,同样坏坏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真的很MAN呃——

  “我男朋友帅吧!”胡蒂的眼底满是得意。

  这是炫耀男朋友的年纪。大家真的羡慕她。

  “咦,洛离,你怎么了?”

  离洛离最近的女生发现洛离怔怔地看着胡蒂的男朋友。

  洛离回神似的惊了一下,随后不自然地支吾:“对不起,我……我不大舒服!”

  她没用地逃离了。

  陈青远第一次去她们寝室找胡蒂时,洛离惊见他时她的眼底是一种难言的惊喜。

  恍然间,他的幸福承诺好像兑现了,他捧着那一大捧玫瑰出现的那一瞬间,她几乎惊喜地忘记了他已是别人的男朋友。

  当时她在窗边的桌子旁看着一本很厚的书。

  她巍巍颤颤地站起身来。

  “青……”

  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叫他的名字。

  只是……刚张了嘴……

  “青远!”

  洛离前边床铺里看书的胡蒂惊喜地从床上坐起身来,都来不及趿上小拖鞋,就冲到陈青远的面前,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印上一个甜蜜的吻,再幸福得要死地接过了那束玻璃纸包好的玫瑰。

  她的童话刹那间被现实击碎了,她的王子早就挽住别国的公主甜蜜无比了。她捂住了胸口,失重地坐回了起身的位置上。

  心口像被人扎进一把刀,一双无形的手,还在不住地用力地往里扎。她抓不住那双手,她只有死命地捂住自己的心口。

  那束玫瑰被胡蒂插进喝水的瓶子,然后嚷着要和青远出去用餐,两个人相拥着走了出去。

  他刻意漠视她,揽住胡蒂说笑的时候,他瞟见她的黯然神伤。她痴痴地看着那束玫瑰的样子,痴得让人的心都痛了。

  她看到他送来的玫瑰了,体验了他捧花而入时的惊喜了。但王子不是来找她的,玫瑰也是不属于她的。花叶随风的颤抖,好像她在风中破败不堪的心。

  他看着她对着那束玫瑰张了张嘴,无声而凄绝的样子,情情痴痴地自问了一句话。

  “我的玫瑰……怎么会送给了别人呢?”

  他们走后,一瓣玫瑰的花瓣由花托落下来,真像……破碎的心口……滴淌下来的血。

  红艳艳的!

  真的……很红。

  红得极端地刺眼。

  一大早,就有人在洛离面前叽叽喳喳。

  “胡蒂的男朋友真的好好哦!”

  “对啊,他对胡蒂真的很体贴!一大早就等在寝室下面,带她去吃早点!”

  胡蒂也在起床时笑着说:“今天我先用卫生间,我家青远在楼下等着呢!”

  大家哄笑起来,“喔哟哟,‘我家青远’叫得好顺口哦!”

  胡蒂开怀地笑道:“不跟你们贫了,等你们有了亲爱的,我也这样酸你们!”

  “我们的亲爱的,铁定没有你们家青远浪漫温情,隔三岔五地送花送礼物,每次还让你带这么多零食分给我们,还到课堂上陪你上课,帮你抄笔记,我们可羡慕死了!”

  站在立体镜前梳头的洛离,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里抓着一把头发,却呆呆地,好像被人勾走了心魂。

  “洛离,你梳完了吗?”胡蒂拢过来,推了她一把,“你发什么呆啊?梳完了就快点做别的事呀,我等着用镜子呢!”

  洛离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将酸楚忍住,冲着胡蒂说“用完了”的时候,唇忍耐得打起了颤。

  童话里说,王子被施了魔法,不认识自己心爱的姑娘,他爱上了别人,那姑娘哭得很伤心。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能这样呢?什么魔法,可以让一个人忘记自己心爱过的那个人呢?”她看完童话后,情绪低落,低落到问身边的他。他摇了摇脑袋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喜欢看童话。”

  他还对她说,你没事的时候,别捧着童话书看来看去,光看那个《豌豆公主》就知道是骗人的。

  她不懂,问为什么?

  他说,这不明摆的是皇后串通那什么公主一起来骗自己的儿子的吗?哪有人睡十几床被子,还能感觉到床底下有豆子的啊?再说,那公主出现得也太诡异了吧?大雨天……敲城门,国王亲自去城门边开的门。弱智了不是?城门离城堡多远啊?大雨倾盆,怕是连守卫都不乐意待在外面,国王会那个时候守在那里?我可不相信他那是爱国爱民爱社会,我也不相信一个国王一听到有人敲城门说自己是公主,他就亲自跑去开门。这国王又不是乡巴佬,又不是一辈子都没见过什么是公主,也不会那么猴急加心急吧?起码那些卫兵也要拦一下吧,那女的都被淋得跟鬼似的,再说她衣衫都烂了,怎么看也不会像公主吧?如果不是事先就串通好的,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不是事先就串通好的,国王怎么会拢近身去,不担心是刺客?说到底,就是那什么王子心里有病,偏执加多疑,毛病!

  他很是一针见血地说了出来。可是,她依然喜欢童话。喜欢白马载着王子,给她温心的许诺,让她像骄傲的公主一般幸福。

  童话碎裂的感觉,就像金属爆裂的碎片铺天盖地地刺进了她的心里。

  他是怎样做到与她面面相对时,保持素不相识的镇定的呢?

  他又是怎样做到……当她们一行人从公寓楼里出来时,对她熟视无睹,只顾挽着他的女朋友,亲热地走在一起的呢?

  一行人一起去学校餐厅用餐时,洛离排队,买了一个包子加一碗稀饭,刚一转身,就看到了身后的陈青远。

  她与他对视了一眼。那一眼里,包含了太多的内容。

  以前……都是他和她一起排队买早点,帮她拿东西,帮她端碗,总是笑话她端碗的样子很恐怖。迈什么小碎步啊?看我的凌波微步!

  看着他健步如飞的样子,她总是乐得合不拢嘴。

  转身遇到他的那一刹那,她真的以为他是过来帮她端碗的。

  仅仅是一秒钟的错觉,她知道此时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个时候,胡蒂不在身边,这个时候的胡蒂就像一年前的她一样,坐在餐桌旁等青远。

  不带这样虐心的,也不带这样让人难过的,就算爱情被判了死刑,也可不可以让她死得明白?

  七夕之前,明明很好的,明明很好的呀!

  她的眼底饱含着一种深情难过与不解,而他……竟残忍地将脸转去了一边。

  “看够了没有?”他用极低沉的声音问她。

  那声音低得好像不是她熟悉的青远。

  事实上,她也感觉他不是了。真的不是了,青远不会这样对她的。

  从小到大,青远都在身边,她早已经习惯了,而现在是如此的不习惯。

  短短的几秒,蕴含了无比的悲情。她竟还是那般痴迷地看着他。只要他看向她的眼睛,他一定会明白她有多么痛苦。

  形同陌路已经很难过了,看着心爱的人与别人卿卿我我,却是比死还痛苦的折磨。她在她们面前,演得很辛苦。明明是认识他的呀,明明很熟呀,明明是相爱过的呀。他们的拥抱,他们的初吻,他的气息,他不正经的笑容……

  确确实实就是和眼前这个人的共同回忆啊。

  她看着他,端着盛满了稀饭的碗看着他。他刚刚问她有没有看够?

  从满月的时候,他们就被彼此的父母放在婴儿车里推出来晒太阳,从那个时候起,就跟他形影不离。看了他十八年,习惯了他十八年,她何曾烦过腻过和厌倦过?

  他的脸已经印在她的脑海里,他的声音令她熟悉到……他远远地咳嗽一声,她都知道那就是他。

  何曾够过?

  何曾能“够”?

  可他的问话让她如此难堪,收回了目光,痛苦地咬了咬唇。

  他居然说:“看够的话,让开,挡到我的路了!”

  冷冷的目光扫看过来时,就像西伯利亚入侵过来的寒流。

  她没有让。只感到身体好像被冻僵了。

  他竟伸手推了她一把,碗里水多于米的稀饭荡了出来,水烫伤了她的手,她“呀”了一声,碗就掉到了地上。

  白色的米水粘粘稠稠地糊了一地,好像覆水难收的咒语。

  “洛离怎么了?”身后有同学问她。她只是强忍住了泪水,摇了摇脑袋。

  心口寒了!好像被冰冻住,冻得厉害,似一片片的冰片连着血块从破溃不堪的心口向下驳落。

  还是不争气地抬眼看向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妄想看到他心疼愧疚的眼神,而抬首所见,一片空茫,留给她的只有心碎及绝情,还有毫不留情远去的背影。

  他莫名其妙地离开,如剥骨抽筋,他不带感情地离去,似敲骨吸髓。

  她浑身的毛孔似被微不可察的气流钻出千疮百孔的洞,心口像被一条细细的铁丝缠住,用力,勒紧,勒出血沟。

  疼爱她的青远不见了。

  喜欢她的青远消失了。

  属于他的气息……再也找不到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凄然落泪,捧着自己被烫伤的伤口,哑然痛哭。

  没有人娇气到只是被烫了一下手,就哭成那个样子的。

  没有人哭着手疼,另一只手却紧紧捂住胸口的。

  真的!

  没有的——

  而女同学带着洛离去冷水管冲洗的时候,不远处的胡蒂在餐桌上不齿地撇撇嘴,极轻视地说了一句:“真娇气,哭得那么惨,哭给谁看啊?”

  她的男朋友赫然红起了眼圈,似拼命克制着心绪起伏,咬了一下牙关,冲她笑道:“吃吧,吃完了,我陪你上课!”

  大学课程很多都是在阶梯教室上的,上选修课的时候,两个班坐在一个教室里。老师一般都不点名,上课的时候,都是用扩音器的。而教室里的座位是随便坐的。教室里的人可多可少,外系的人也可以混进来。

  大学的课也不是每天都安排得满满的,各个系的课程也是错开的,所以,陈青远一没有课了,就会跑来陪胡蒂上课。

  大家于是都知道,胡蒂的男朋友又帅又多金又专情,他对她的好,有目共睹。

  这天,胡蒂和陈青远出去约会,快到晚上十点钟的时候才从外面回来。

  他们在公寓楼下吻别。胡蒂手里捧着一个礼物盒,笑眯眯地走进了公寓楼里。

  他是笑着目送胡蒂远去的,在她的身影消失在公寓楼的楼梯里时,他的目光却不再停留在她的背影上,而是,仰首,无比惆怅地看着她们寝室里的窗口。

  那透着亮光的窗口,临近窗边的那张床,就是洛离的。他已经看到了她挂的粉色蚊帐,他似乎看到她在床上听着音乐或者做别的事情。

  他突然觉得自己想要落泪,胸腔里的内脏被酸楚扯得疼痛难忍。他马上把仰起的脑袋放下来。

  夜色下,他伤感地转过身,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与相对而来的人打了照面。

  惊了!

  “洛……”他忍不住想开口叫她的名字。

  她披散着头发,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站在那盘旋了飞蛾的灯光下面,整个人蒙上一层迷蒙的光团。他以为是在做梦,还狠狠地眨了一下眼睛。

  她的心口也是搅痛的。看着他与胡蒂接吻,看着他和胡蒂拥抱,看着他恋恋不舍地看着她们的寝室窗口。她就在灯光下,默默地看着他,不自觉地泪光朦胧了视线。

  他刚刚……是想叫她的名字吧?

  看口型,好像是的,可是,叫了又怎样?

  她眨了眨眼,想把眼泪逼回去,可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一滴下来。

  想装作没有碰到他,拎着装满了方便面的袋子向前走去。想错身而过,而他却看到了她拎在手里的东西。那袋子是透明的,他自然是看到的。

  “买这么多泡面做什么?”他确定自己强忍着不去管她的事情,可是,那开口询问的,分明是他陈青远。

  她一怔,身板都有些僵直了:“吃!”

  难怪这些天去接胡蒂吃早点的时候,都没有看到她,中午到餐厅里吃饭的时候,也不见她,晚上也不见,原来……她成天就是吃这些该死的泡面。

  难怪她的唇角溃疡了,难怪她面色苍白,那根本就是缺少营养。听胡蒂说过洛离有多省,听胡蒂说过洛离有多节约,但没有想到她节约到成天成天地啃泡面。她家里的情况他是知道的,她的同学不知道,可是他是一清二楚的。这个傻瓜,一定又怕给妈妈添负担而刻薄自己。以前她就是这样节食,晕倒在学校的操场上。她是不是有病啊?又故伎重演?天天啃泡面?知不知道现在还在长身体啊?

  学校的餐厅还有消夜卖吧,应该还没有关门,应该还在营业吧,再不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她的身体会垮掉的。

  冲动之下,他拉住了她的手。她惊然失色:“干……什么?”

  他只拖着她往前走。她挣着他的手,怎样也挣不开。

  “青远,你……你放开我……”

  她不敢大声喊,她怕别人看到她和胡蒂的男朋友拉拉扯扯,传出去很无耻。

  夜色的掩饰下,他被她拖着行走,走了一段路后,她看明白了,看清楚了,终于明白了他要带她去哪里。

  她突然感到自己要崩溃了。眼泪细水长流,像天空的流星急不可耐地划过脸际。

  “我不饿!”她哽咽着说,“我真的不饿,我不想去餐厅!”

  你知道所谓的“恋”人是什么意思吗?就是“心”“亦”相通的人!

  从小就和他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他们已经有了绝对的默契,他不说话,她也能猜到他想干什么。她什么都能猜到,就是猜不到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他站住了,转首面对她时,她正低首拭着眼泪。

  “谢谢你,可是我真的不饿!”

  他的动作僵了。

  她拉着他的手冲他微笑:“谢谢你,青远!”

  不久前的冬天,她以同样的笑容对他说谢谢的时候,是在那雪花纷飞的小路上,他因为得到她的“谢谢”而开心地向远跑去,击了那路边压有积雪的树杆,让雪一股脑地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他笑得好调皮,也好可爱,抱着脑袋说“冷死了冷死了”的动作,让人好开心。开心到所有的烦恼都不见了。

  而现在,她以同样的笑容对他说谢谢的时候,竟像什么利器刺入了他的心底。他的面容扭曲般地痛苦起来。好像进行了强烈的心理挣扎,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她惊了,手被他猛然甩开的瞬间,那力道大得好像手臂要被扯裂一般。

  他要走了!

  如此这般的阴晴不定,又要离开了,可是,她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弄明白。

  “等一下,青远,我求你等一下!”

  她想叫住他,想问他。而他却怕她会问出什么似的,加快了脚步,飞也似的逃离了这里。

  洛离进入寝室之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推门而入。

  寝室里,室友们都围着胡蒂,看胡蒂试着带回来的新衣服。

  一室室友羡慕着说:“胡蒂,这安吉儿的雪纺裙实在是太漂亮了,你家青远真是太宠你了,要什么给什么,都快把你捧在手心里化掉了。”

  胡蒂笑道:“不是我要的,是他送我的!我也奇怪他为什么送裙子给我,不过,还真的很好看!我超喜欢!”

  寝友A说:“这裙子我见过,上次我和洛离逛街的时候,就有看到精品店里挂着这条裙子,很贵呃,跟老板说了半天,只给打九点八折,贵死了,我一个半月的生活费呃,胡蒂,你这裙子是打几折买的呀?”

  胡蒂好像听了什么火星故事,一挑眉毛,冲着室友A说:“你觉得我亲爱的青远会买打折的裙子送给我吗?”

  “所以才说,你男朋友对你实在是太好了!我们啊……真是再修一千年,也遇不到这样的男朋友哦,我跟我男朋友出去吃饭,还AA制,恶心死我了!”

  “好啦好啦,别抱怨了,因人而异嘛,别抱怨了!”胡蒂笑得开心而幸福。站在寝室中间,拎着那雪纺裙丝一般的群摆,像个公主一样,站在大家面前,问好不好看。

  洛离被隔离在了人群外,端着一个盆子,进了洗浴室。

  室友A也走了进来,在梳妆镜前,拉住了洛离,在她耳边说:“那裙子我觉得还是洛离你穿着好看,胡蒂的骨架子太大了,穿上去,没你穿得小鸟依人。”

  她说的是真话,若不是这裙子贵了些,她就算凑钱也要给洛离买下来,因为洛离穿在身上的感觉,真的飘然欲仙,真的好像要飞起来的样子。美丽得就像上帝身边的安吉儿。

  “可惜了那件漂亮的裙子……”A叹了一口气,“大概是陈青远看你穿得好看,才买下来送给胡蒂的!”

  那句话,突然让她惊异地看向了A,A被她的表情吓到了,不由自主地支吾:“你看着我干什么?”

  洛离只感到心口压着什么重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笑着问A:“你……刚刚说胡蒂的男朋友看过我试穿这条裙子?”

  “是啊!”A说,“你还记得你那天试穿那裙子的事情吗?你穿着这裙子问老板打不打折,老板报的那折扣,跟没折似的,我就凑在你们跟前让老板便宜些,你说算了,不要了,就往试衣间里走。你进去后,我抬眼就看到了陈青远,他好像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我刚跟他对上眼,他就转身离开了。我想他又没跟我打招呼,我也就没有必要拉着你说,快看快看,胡蒂的男朋友……没这必要吧?”

  A的声音仿若越说越远,洛离的心脏痛苦得像要裂开碎掉一般。

  被水打湿了的手,紧紧地捂住了心口,冰凉的水立马湿了胸口的衣料,顿感刺痛且冰凉。

  明明适合她的衣服,却不能拥有它。明明自己心爱的人,却不可以亲近他。

  你是想羞辱我,还是讽刺我?

  她真的好想大哭,她好想大声地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带这样折磨人的,不带这样虐待人心的。

  不带的!

  不带的呀!

  第二天,胡蒂就穿上了青远送的雪纺裙。在公寓楼下看到陈青远,就亲热地上前去挽住了他的胳膊。

  “好看吗?”她笑着问他。陈青远点了点脑袋,说:“好看。”

  说得有些敷衍,有些失神,恍若看到洛离穿着这件裙子时的情景。

  “她”比她……穿得好看多了。而他还得心口不一地赞美。

  他的思绪痛苦地纠结起来,“她”是不是又在吃泡面?“她”是不是又去职介公司报名做家教?

  胡蒂告诉他,说洛离此刻正在为生活奔波的时候,他觉得心都要痛裂了。

  说好不再关心她,说好无视她,她是好是坏,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绝不会再伸手拉她一把,绝对不会再关心她的事情,她是死是活,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

  是的,没有!

  绝对没有!

  他自我催眠。

  看到洛离从寝室楼里下来的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

  她只是友好而礼貌地冲他和胡蒂笑了笑,就向远处走去。

  他的目光就如此地遭受了牵引。

  “青远……”胡蒂唤了青远一声,而似乎没有唤回他的神志。

  “青远!”瞅着自己的男朋友冲别的女生的背影看得失了魂,胡蒂不开心地摇了陈青远一下。

  “你在干什么啊?看得她都不眨眼了!”

  “哦!”他反应倒快到了极点。

  “我看她……脸色白得很病态!昨天晚上看她出去买方便面,该不会是那样吃出来的吧?”

  胡蒂呵呵一笑:“管那么多干什么?走啦走啦,去上课了!”

  洛离来到了老师的办公室,递上了一张“更换寝室申请书”。

  老师看了两眼,就一脸不悦道:“跟同学关系不好了?还是发生矛盾了?什么事都没有,说住不惯就想换?这世上哪有这么称心如愿的事情?现在学校寝室很紧张,很紧张,明白了吗?”

  在洛离大学二年级那年,关鹏文质彬彬地出现在她的寝室里,见她推门进来,冲她点头问好。

  学校在周末的时候,只要填写了会客单,是允许男生进女生寝室的。只不过有时间限制。

  洛离只是友好地点了一下头,便在床边的桌子上拿了一本书,正要出去的时候,他拢近身来问:“这是你的床铺啊?”

  洛离点了一下头。

  “你的床真干净!”他竟这般夸奖。

  洛离只好又点了头,说“谢谢!”

  原来以为这只是简单的相遇,她甚至都没有问他是来找谁的,或是来探谁的亲的,因为她急着要出去,也因为寝室里也有人在,她也没有必要去问。

  晚上回来的时候,胡蒂问她:“诶,洛离,你觉得关鹏怎么样?”

  睡在上铺的洛离只是看着手里的大学英语,头也不抬眼道:“关鹏是谁?新出道的STAR?”

  后来她才知道,关鹏是陈青远一个班的,胡蒂和他就这么间接认识了。有几次陈青远跑来陪胡蒂上课的时候,关鹏就跑来凑热闹,说是想看看胡蒂她们系里有什么养眼的美女。

  胡蒂当场说:“你怎么这么色啊?”

  关鹏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胡蒂当场就笑道:“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向来是青蛙而不是王子!”这话意指漂亮的女生都名花有主了。

  都大学了,有几个不玩玩暧昧,有几个不谈谈情说说爱的?

  他却笑道:“名花有主的几个也不怎样,我想当锄头挖墙脚都没有兴趣。倒是你们寝室里的洛离,她好像还没有动静。”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们三个在一张餐桌上用餐。一直跟关鹏面对面说话的胡蒂没看到陈青远听到“洛离”两字时脸色的青白。

  他的脸色,难看极了……

  胡蒂却没有发觉,只是说:“谁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啊?每到周末,就跑出去,也不知道去哪里。”

  “陈子?你觉得那个洛离怎么样?”关鹏又将话题转过来,问陈青远。

  陈青远只是淡淡得几乎冷漠道:“我跟她不熟!”

  “那你觉得她怎样?”

  胡蒂在一边不满了:“我说关鹏,你老问我男朋友的意见干什么?他又没有见过她几次。你又不是不知道,女生公寓只有周六开放,定时定点,会客时间只有十分钟,青远就第一个周末来找我的时候见过她,后来再去,就再也没有遇过她了。听公开课的时候又坐得那么远,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人,他哪里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啊?”

  他们说话的声音似乎离陈青远远去了。

  他只有第一次去她们寝室的时候看见过她,那次之后,他再去女生寝室找胡蒂,就再也见不到洛离的踪影。

  “那她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关鹏却还在问着,胡蒂却笑了:“那么想知道的话,你去我们寝室会会她就是了!”

  “那就‘明见胡蒂,暗会洛离’了!”

  胡蒂笑得眼睛都眯了:“看你得意开心的样子,好像已经到手了似的。”

  他说:“只要让我和她近距离接触,我马上手到擒来!”

  “哪来的自信啊?”

  我追了那么多女生,你见我失过手吗?

  胡蒂突然想到什么:“咦?我想起来了,你不是只对妖艳性感的女生感兴趣吗?”

  “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她看上去很纯吧?呵呵,像她那样纯的女生,在大学能看到几个啊?我若不出手,是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我警告你最好不要玩弄她的感情!”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他们打住话题,看向了黑着脸的陈青远,他的脸色很难看,他的声音阴沉到极点。

  关鹏夸张得捂住了胸部:“陈子,你声音是钢琴做的?会变调啊?阴沉得吓人!”

  这是西餐厅,周边的灯光低暗,还点了一块浮蜡,配上陈青远突如其来的声音还有那可怕的表情,跟现场直播的鬼片没什么两样。

  胡蒂不解地看了过去,他不是说他跟洛离不熟吗?

  他明显地感到了自己失态,又很快地掩饰了那种失态,却掩饰得不太好。脑袋转向一边再转回来时,眼神还在心虚地躲闪。

  “那种女生……”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评价洛离。他觉得他说得有些苦涩,甚至有气无力,“那种女生……”他又重复了一次,才说:“她应该是对感情很认真的人,如果你觉得她很纯,就很容易骗到手,那到时候你烦了,就不好甩了!”

  关鹏哈哈大笑起来。“陈子,你真是好兄弟!”他说,“我就是看准她是不会轻易动情的人,动起情来,是绝对专情的人,所以,我才对她感上了兴趣……”

  “你……怎么知道她是专情的女生?”陈青远不解地追问。

  关鹏笑道:“我不是花花公子吗?所以,我什么都不会鉴赏,偏偏就会鉴赏女人!”

  关鹏鉴赏对了!却来晚了,她早已经动情了,且已情殇。

  大部分金牛座的女子,都给人一种安安静静的感觉,就像仲夏天里小巧而羞涩的茉莉。有种让人安宁的感觉。有时候给人的感觉会很闷,但绝对让人很安心。

  关鹏迷上洛离,正如他所说的,看多了妖艳的女子,再看她,便成了一种对比,小小巧巧,清新可人。可谁又知道这种“迷恋”的保鲜期是多久呢?

  在胡蒂的“出卖”之下,他在书店里见到了洛离。

  那一排一排的书架,一列一列排列整齐的书。那作为休闲小屋的书店,只要花六元钱,就可以坐在那里看一天的书。当然,饮食自理。你若出了书吧,再进来?交钱!

  那茉莉般安静而精致的女生在书架上挑选了一本时尚杂志,悠然转身,就感到撞到了什么人。

  “哎呀”一声,那男生手里的杯子翻了一个面,简易杯子里的咖啡倾然倒在了他的外衣上。

  洛离涨红了脸,只看着他白色衣物上的咖啡渍不停地说:“对不起!”

  她转身的速度很慢,也没有听到有人走近的脚步,更没有觉得自己撞到那人的咖啡杯啊!

  关鹏的嘴唇逸出一个好笑的笑来,他故意把咖啡倒到自己的身上,就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你把我衣服弄脏了!”

  “对不起!”她仍低着脑袋道歉。

  “咦,我认识你!”

  他故作刚认出她的样子,夸张道:“你不是洛离吗?”

  洛离这才抬起脑袋来看他:“你是……”

  她显然没有认出这个那天匆匆一别的男生。

  “我叫关鹏,上次在你寝室见过的!真巧啊,在这里见到你!”

  “呃……是很巧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说着,就动手将外套脱了下来,再一把塞到洛离的手里:“弄脏了我的衣服,你要负责,所以,辛苦你了,帮我洗干净吧!”

  她不得已之下,只好帮他洗了衣服,随后便有人传出洛离是关鹏女朋友的事情。

  有人不信,更有人说:“什么叫不信啊?连衣服都帮着洗了,要不是那种关系,你会帮不熟的男生洗衣服?”

  “关鹏那种花花公子,可以和她好到几时啊?还不是被抛弃的角色。不提也罢,那种家庭好的少爷小姐们,谁不是图个一时新鲜,谁会真的在意谁啊?他们的婚姻可都是门当户对的,趁没被这种政治婚姻绑住之前,他们是会拼命地玩的,有的女人不用哄就扑上前来做了他们消遣的倒霉鬼。谁让她们的灰姑娘情节作祟呢?又不是高中生初中生了,还信白马王子的,不是幼稚就是虚荣,被玩弄了也活该,自找的呗!”

  “就是啊,当是现代版的灰姑娘啊?现实里可没有童话呃……人都是现实的,图完新鲜就完事了的。”

  有人热嘲,有人冷讽,有人打趣,有人看热闹。

  关鹏对洛离是不是认真的?

  这……是谁也不知道的未知数。不过依他换女朋友的速度来看,这根本就不算什么悬念。

  洛离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这些话还没有正大光明地传到洛离的耳边时,关鹏就已经捧过了洛离递给他的衣服。

  “真香!”他说,“谢谢你,把我衣服洗得这么干净!”

  洛离一脸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的,衣服说到底也是被我弄脏的。”

  “我还以为你会随便洗洗,没有想到你会洗得这么干净,你用的是飘柔还是奥妙啊?”

  “是汰渍!”

  “哦!”

  “还有……”

  “什么?”

  她欲言又止:“那个……飘柔是洗发水吧?”

  他一怔,便哈哈大笑起来:“看我,一句话就出卖了我平日里的懒惰,让你笑话了。”

  他笑得开怀,感染得她也轻笑出声。

  “看你问得一本正经的,我还真的以为飘柔出品洗洁剂了。”

  “为了感谢你这么用心,我请你去吃大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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