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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我一直处于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的状态。我抱着身体,侧身躺在草地上,一点儿也动弹不得。清醒时,我知道自己正处于一个危险的境地,随着太阳的下山,可能会冻死或烧死在这块草坪上,然而,张着大嘴却哭不出来,只有大声哼哼着。糊涂时,有一句没一句地念叨着,感觉身子不断地旋转起伏着,一会儿在天上飘来飘去,一会儿又驶向万丈深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神志不清中,身边响起了一个操着满嘴赣北口语的喃喃自语的声音,轻轻的,动听的,满含着喜气,在这寂静的山上让人听得十分悦耳:“啊,小橘子还是这么小哇……一看就是没有经过嫁接的……不过,小橘子的颜色倒是蛮深的哦……天啦!”

  最后的一声惊叫,显然是冲着我来的!这一声叫唤也把我从昏迷中唤醒,让我的身体注入一股生机和力量。这是我最愿意听到的声音,一个让我兴奋和激动的声音。然而,我却无力回答,只有用呻吟来回答她。

  “金心亮!是心亮哥吗?”小聪的声音从惊异到奇怪,越喊越响,脚步也离我越来越近了。“心亮哥,你怎么躺在这里?你睡着啦,还是……”

  “呜……”我用一声哭泣来回答她。

  “姐!姐姐!”小聪快步离开我,跑向山路,冲我们的草棚方向喊:“姐,先别卖菜啦,快过来呀,看看金心亮是怎么啦……他躺在这里,好像病啦!”

  很快就听到奔跑的脚步声。一百多米的距离,也不知道小快是怎么跑的,瞬间我的身边就响起了她的声音:“心亮哥,你真的病啦?”紧接着,我的脸上就被一只细嫩的巴掌抚摸了一下。小快惊叫道:“天啦,烫手啊!小聪,怎么办啦,我从来也没有见过烧得这么烫的病人。”小快的声音都变了。

  “姐,别着急。”还是小聪理智。她重新回到山路上,朝草棚里喊:“刘叔叔,刘叔叔,过来帮助一下。金心亮病了,快来把他背回草棚去吧。”

  刘有义快步跑来时,小快已经脱下了她的外衣,盖在我的身上。刘有义掀开外衣,把我拉起来,弯腰将我扛在肩上,迈开大腿跑回了草棚,放在我的床上,用被子紧紧捂住。

  小快和小聪也跟了过来。她们仔细地观察了我的脸,已经烧得通红,向四周散发着热量。小快揪住刘有义问:“他是怎么病的?他为什么要躺在那里?”

  刘有义吞吞吐吐地说:“谁知道啊!昨天下午就病了,躺了半天一宿,今天上午才好一点,下午就去那边遛了遛。谁知又病了,依然是高烧。”

  “昨天就病了,你们为什么不给他看病?你们刘家兄弟怎么都这样黑心?他难道不是跟你们来干活儿的吗?”小快气得要哭。

  “姐姐,别着急,心亮哥是周期性发病,看样子是打了脾寒,现在治还来得及。”小聪说话时,已经把一条毛巾用井水浸湿,拧干,捂在我的前额上。

  “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病,”刘有义有些歉疚地说,“我们还以为是他前天让‘家伙’砍伤了腿引起的呢。”

  小快立即爬上床,掀起了半边被子,把我的裤腿挽起来,露出左腿上的伤痕,撕开缠布,“天啦”一声叫起来,“这么长的口子,都发红发肿了,还流着脓!”小快跳下床,又去揪刘有义的衣服问:“说,到底是谁砍的?我揍他去!”

  “没谁砍他,是他前天一个人去剃山,不小心摔倒了,让‘家伙’,就是镰刀砍伤了。”刘有义憨憨地笑了一声。

  “前天?前天不是还在下雨吗?下雨你们还让他干活儿呀?下雨天干活儿,不摔倒才怪!不被雨水淋病才怪!你们为什么不干,偏偏让他干?你们怎么总是欺负他!我饶不了你们!我要告你们!”小快使劲地推着刘有义,气哭了。

  “姐,先别理他们,现在治病救人要紧。”小聪不断换着湿毛巾,“你跑得快,最好去大队诊所弄点奎宁回来,还有治刀伤的药。越快越好呀!”

  “行,那你可要看好他呀。”小快迈开步伐,朝山下奔去……

  “心亮哥……”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声呼唤叫醒,睁眼时,脑袋已经靠在蛇皮袋子上,小聪正坐在我的身边,一勺一勺地给我喂着米汤。

  “心亮哥,感觉好一些了吗?”小聪欣喜地问。

  “好一点儿,只是头痛头晕。多谢你啊,小聪!我们非亲非故的,你还这样照顾我。”我有些吃力地说。

  “谁说我们非亲非故?你是我爸爸老家来的老乡,又给我们王家干过活儿,还吃过我家的饺子呢。”小聪调皮地笑道,“你大概忘了吧,你还是我的老师呢,让我知道了什么是藏头诗呢。”

  “见笑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小快呢?”朦胧中,我记得小快好像也应该在这里。

  “想我姐姐啦?放心,她不会闲着的!她肯定已经拿上了你需要的药品,正往山上赶呢。”小聪又往我嘴里喂了一勺米汤。

  “你们姐妹俩,是世上最温柔、最善良、最美丽的女孩子,也是我的大贵人,我为能结识你们而自豪。”我由衷地说道。

  “行了,别给我们戴高帽子了,我们没有那么高尚!再喝一口。”

  说话间,小快的声音就从远处传来:“妹妹,我们回来了。他怎么样啊?”

  “他呀,好得很,正盼着你来呢!”小聪说。不过,她似乎发现了什么,态度马上端正起来,“啊,大伯,你也来了?”

  王大天?我脑子里闪了一下。紧接着,就听王大天说:“心亮还在发烧吗?”

  “嗯,”小聪让到一边,让王大天过来。我喊了声“王叔”,他便点了一下头,摸摸我的脸,问:“还冷不冷?”

  “还麻冷。”我说。

  “小快,把药拿来。”王大天伸出左手,“打脾寒不是玩的,我见得多了。有的天天发病,有的两天发病,不及时治好,折腾也把人折腾死了。”

  小快早把几粒白药片和红药丸掏出来了,就轻轻地放在她爸爸的手上。王大天把药塞进我的嘴里,又接过小聪的勺子,舀了一勺米汤喂我喝下去。

  “这药是治脾寒的特效药,免费发的,按时吃,一准儿好。”王大天说道,又喊了刘有义的名字,吩咐他把药拿好,按时给我喂下去,“现在正是给稻田薅秧除草的时候,我们忙得连放屁都没工夫,这会儿还没收工呢,该走了。”

  “爸,”小快喊住他,“他的腿还伤着呢,伤口都化脓了,走都走不了。”

  王大天只好又掀开我的被子,查看我腿上的伤,啧啧地叫唤了一声,说:“这伤口没有及时处理,肉都烂了,有点麻烦。”

  “爸,快给他上药。”小快又掏出了一个药包。

  “得先给他的伤口洗一洗,消消毒啊。刘有义,能不能化点淡盐水?”

  “爸,医生说了,得用他们的专门消毒液,还要去死肌,这里的条件根本达不到要求的。”小快说,“你答应过我的,得把他背回家去,好好调养。”

  “你这丫头,越发没大没小了。”王大天生气了,“我在田里干活,你说心亮病得要死了,非把我拉来不可,我来了,你又让我把他背回去。村里人看了,这算怎么回事啊?”

  “爸,他是你家乡的人,给我们家干过活儿的,他在这里没亲没故的,病了都没人管,你好意思见死不救吗?你心里过意得去吗?”小快撒着娇说。

  “他不是还有这些老乡吗?”

  “他们里头没有一个好人,商量好了,合伙欺负他!大雨天还让他干活儿!不然他也不会病,也不会伤着。他们肯定不会好好照顾他的!爸,你就让他在我们那里住几天吧。养好了,再打发他走,好不好?”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孩子!”王大天只好把我从被子里拉出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王叔,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我轻轻地说。

  “没见我家那位当家作主的小管家婆吗?人家给我下了命令啦,谁敢不听?”王大天笑道,“刚才呀,王叔也是想得多了点儿,不是不想管你。你可别放在心里!”

  然后,他背着我迈开大步走出了草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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