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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老头子恋爱,就像老房子着火

  热,闷热闷热的,这种桑拿天气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燕儿撑着一把紫色的遮阳伞,向汪然租住的小区走去,她身上穿的这条米色的云裳真丝短裙,腋窝处不一会就被汗水洇湿了,本来不想穿这件,再好的衣服连续穿两天她就烦。可是,汪然说这条裙子好看,很衬她的肤色,那就穿吧,只要他觉得好看就行。她奇怪自己对汪然的这份顺从,要是老公罗明也这么说,她才不会听。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老公有时候说得对,她也会跟他拧着干。

  钱钟书先生在《围城》中说,老头子恋爱,就像老房子着火。还真是这样,自从那次之后,每次分手时,汪然都会抱着她依依不舍,亲了又亲,她刚回到办公室,他就打电话说想她了,刚放下电话,他写给她的诗就通过短信发过来了。这些天,差不多每隔两三天她就去汪然租住的房子一趟,那个小区离她上班的地方不远,坐公交车也就是三四站路程,有时午饭时,汪然就会打电话约她一起吃饭。有时公司忙,他实在走不开,就打电话问她想吃什么?一会说,你去吃那什么,一会又说,你还是去吃那啥啥啥吧,那一家味道特别正宗,让我来给你想,你吃啥?简直把她当个孩子一样宠着。

  这不,还没到下班时间,汪然就发短信给她,说他今天买回来的午饭是她最爱吃的外婆土家菜,让她快点过去。她很享受汪然参观她吃饭时的眼神,甚至把这当成是一种诗意的阅读。这家伙竟然经常在她吃饭时对她说,小心点,别把嘴烫着!燕儿嘴上说,我又不是弱智,怎么吃饭都会烫嘴巴?但心里却无比甜蜜。一想到他看她时的眼神,她就忍不住偷偷笑了……

  汪然随着楼梯上有节奏的脚步声从厨房来到门边,随着门的关闭,他的手从背后抱住她,燕儿索性就甩掉鞋子,靠在他怀里,双脚踩在他脚上,一边数数字一边往里屋缓慢移动。进卧室还是厨房,那得取决于两人饥饿的程度。汪然一语双关地问她,是不是很饿?饿,饿得很!燕儿奇怪自己怎么会那么饿,皮肤饿,心理饿……总好像没个够,自己和老公罗明在一起时,怎么就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这是一套六十多平米的两室一厅,房主是个女的,据说是离婚后又重找了一位,就把以前住的这套租了出去。房子布置得很舒服,温馨,常用家电一应俱全,厨房里的用具也很齐全,最适合汪然这种人居住了。

  他在厨房忙,燕儿在书房打字,输入他来泾水前完成的一部长篇。说起来就是奇怪,这部自传体小说中的女主人公,仿佛她的素描似的,气质,性格,甚至心灵世界,都那么接近。汪然说那其实是一个他心中理想化的女性象征,是上帝想验证自己的预言似的,把燕儿牵引到了他的身边。她完全接受了这个解释,因为除了这个解释,燕儿再也想不出其他解释了。

  老婆,开饭喽!汪然的这声老婆喊得颇为豪迈。

  燕儿正沉浸在小说的故事中时,回头一看,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哇!好丰盛耶!

  快点吃,吃饱了,好“干活”。汪然坏笑。

  干活,干啥活?燕儿不解。

  傻瓜!你不是老喊“饿”么!

  你……

  亲爱的,跟我在一起,你是在忍受,还是在享受?

  享受,当然是享受!燕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和老公在一起时感觉就是在忍受?

  人和人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她不爱罗明,但他却是她法定意义上的丈夫,法律这东西可真是,常常用一张纸把许许多多与爱无关的人锁在一个房间里,还时不时得应付房事,这一点就是不好。

  再见到林夕时,路子帆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潇洒不起来了。在公司,他的目光始终不由自主地追逐着林夕的身影;他的表情始终因林夕的喜怒哀乐而变化;他的脚步始终因对林夕的牵念而犹豫不决。

  这不,上午还不到八点,路子帆早早就来到公司,见林夕还没来,就先打扫办公室,他是一个特别爱干净的人,每天都要把办公室打扫得干干净净心里才舒服。正拖地时,林夕来了,急忙拿出包子递给她。

  茄子的,你爱吃,还热着呢!

  不错不错,哪儿买的?林夕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吃。

  来时,见巷子口有卖茄子包子的,想着你爱吃,就顺便捎了两个。

  谢了啊!林夕吃完一个,拿起抹布一阵风似地去水房了。那一头秀发在晨风的鼓舞下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洗发香波的味道。路子帆使劲嗅了嗅,好像是青苹果味的,特好闻。看着她的背影,他摇摇头笑了,这丫头!风风火火的。

  八点半,大家都准时到了,汪然从社长办公室出来后,通知大家十分钟后开会。

  你知道今天又开啥会?路子帆问。

  肯定又是“上螺丝”么,上一期杂志连作者名字都搞错了,人家都找来了,林夕说。

  再不敢“上”了,再往紧地“上”就滑丝了,路子帆笑。

  呵!真形象啊!也是,再给大家加压,估计真的都要崩溃了。

  昨晚看《金婚》了吗?蒋雯丽演的,挺好看的。

  看了,据说二十五年是银婚,五十年才是金婚。

  谁知道呢,熬到金婚就圆满了。林夕说,这真是没把握的事,保不准中途就会离婚。

  离啥呢?离婚是解决了这一个问题,再婚又要面临新的问题。等于是从头版调到了二版么,你说,得是?正低头翻杂志的路子帆说。

  我结婚十年,觉得好漫长,三十年后不知道都老成啥样了?林夕说。

  肯定比现在老么,栽棵树都老呢!你还能不老?路子帆看着她,眼前幻化出林夕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模样,扑哧一声,倒把自己给逗笑了。

  小路,你有才得很么!

  路子帆回头见是汪总,做了个鬼脸,赶紧示意大家安静。

  会上,出乎意料的,没有再提差错的事,汪总只说冯总下月初要去北京开高层论坛会,去时要带上杂志,吩咐林夕督促大家加快第二期的杂志编排进度。并说公司拟开发蝴蝶工艺品,让路子帆抽空带大家考察蝴蝶工艺礼品的市场前景,并拿出策划方案。

  会后,大家各自打开电脑开始工作,林夕像往常一样浏览邮箱、下载稿件、归类存放、制作目录、然后回复……紧张、集中、全力以赴,总怕出错。路子帆在做以上这些具体工作的同时,还要抽空思考汪总安排给他的新任务。蝴蝶工艺礼品形式的定位、风格策划、初步设计方案与文字的拟定。这些虽然都很琐碎和复杂,可偏又是他很喜欢做的事,他总想把自己多年储存的信息变为有用的实物。把自己的点滴资源与些微才智释放出来,做一些有益的事情。如今,有了这么一个大好平台,让他施展。有汪然掌舵,林夕做助手,路子帆感到浑身上下好像有使不完的劲。他这人比较贪活,一旦拿起来就放不下,非要一口气做完不可,从前有领导也曾善意地批评过他,说他太恋事,说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工作。他也明白,可天性使然。每天忙忙碌碌的,看着自己的工作效率和劳动成果,感觉特欣慰特充实。

  可刚安装不久的电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网速慢得像蜗牛,打开一个文件需要好长一段时间,他去50米外的水房接了一壶水回来才好。看来,又得找网管来看看。

  快下班时,林夕见汪然还在电脑上下围棋,那一个个纽扣大小的黑子白子她怎么看也搞不清楚,不明白他怎么就下得那么投入。汪然办公桌上放着林夕的那本《月魂》,看样子从来就没有被翻阅过,一副自甘冷落的样子。

  汪总,下班了还这么投入?林夕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实际上她想找机会听听汪然对她作品的评价。同事中,那些外行的含有水分的赞美算得了什么?汪然的看法才是她真正在意的。这些天,她一有空就去翻阅杂志的创刊号,那卷首语及那篇策划家手记使她真正领教了汪然的笔锋。尤其是每个板块寥寥数语的主持人语,更使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哦,汪然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拿起手机一看说,还没到点呢,急什么?见林夕目光落在《月魂》上,就笑着说,林小姐的大作,我已经拜读过了。

  哦!是吗?林夕静等下文。却见汪然关掉电脑,准备下班。直到离开,关于《月魂》汪然只字未提,也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林夕有些扫兴,落落寡欢地回到办公室。

  路子帆正在等她,见林夕进来,就塞给她一张纸条。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知道我啥时最高兴最幸福?告诉你:

  在公众场合我说错话、做错事那一刻,被你喝止或被你瞪一眼时。

  我赞美别的女人,看见你露出醋意时。

  在我身心陷入困境时你的一个电话问候和探望。

  两天不见面就打电话时。

  愿意和我一起逛街拜访时。

  想哪儿去了你?林夕揉了纸条,顺手扔进了垃圾篓,看你上午那认真样儿,还以为你工作那么投入呢!

  就不让人歇会儿?

  下班后,两人骑着自行车沿河堤路回家,这条路线行人比较稀少,也没有红绿灯,此时,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满了街道,尽管都下午六点多了,太阳光还是强得有些刺眼,林夕一手扶着车把,一手遮着太阳,路边的垂柳有好几次拂上了她的脸颊。这时,一辆洒水车叮叮当当迎面开过来,两人急忙往边上躲避,但还是被淋湿了,林夕快乐地尖叫着下车擦脸上的水,干燥的街道在水的浸润下立刻显得湿润又凉快。他俩并排骑着车子,一路说说笑笑往家的方向赶去。路子帆就是喜欢这种并驾齐驱的感觉,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显得无比快活,自行车不用蹬也脚下生风。

  林夕不傻,她心里当然明白路子帆纸条上所要表达的意思,自从认识路子帆之后,跟他在一起吃饭喝茶,看演出,逛商场,聊天散步都行,可就是暧昧不起来,没有那方面的感觉。两人兴趣投缘,相知友善,是解闷做伴的最佳人选,可以无话不谈。她想,要是能一直保持现在的关系多好。

  谁跟钱有仇!

  车子一骑到村口,路子帆就不得不下来推着往前走,本来宽敞的巷子,此时已堆满了砖块、沙子、水泥、瓷片等建筑材料。送货车把巷子堵得人都没办法过。早晨走时,巷子两排的房子还好好的,这些临街的房子都是门面房,小卖部、打印部、理发馆、小饭馆、小诊所等一样不缺,怎么一天工夫,家家户户就齐刷刷地都将房子在原来的基础上往宽往高地加盖,而且速度如此惊人,墙面全都清一色地正往上贴着白瓷片……

  嘿,你咋搬到这儿来了?见钉鞋的王师把摊位摆到了路口,路子帆大声笑着问。

  哥,你声小点儿。

  咋了?

  你看,刚贴上去的哦瓷片大声一咳嗽都会掉下来。

  哦。路子帆抬眼看去,一理发馆门口的工人用电钻给续出来的墙上打眼,钻头一挨上去,瓷片就哗啦啦往下掉,险些砸着路过的人,他赶紧躲开。

  胡整哩么!这质量人咋敢住?

  这算个啥!王师说,你看头顶垒起来的这些,用的全都是单砖……谁还管这?反正时间不长就要拆了。路子帆抬头一看,只见所有往出加盖的这面墙窗户仅仅只有一层砖,一个工人正用水泥稀里哗啦地往上砌,就像小孩在搭积木一样。看着都摇摇欲坠,更不要说地震了,就是来一阵狂风,恐怕都能被吹倒。

  唉!这也太危险了。小李咋没摆摊?路子帆一看不见王师媳妇就问。

  还摆啥呢,再不行,我俩就只能暂时回老家了,房东要给所有的房子贴瓷片和壁纸,我们没处住么。你没看见瓷片、壁纸一车一车往回拉,听说连残次品都涨价了。

  王师和媳妇在这个巷子口摆摊已经十余年了,一个钉鞋,一个缝纫,裁个裤边、换个拉链什么的,维持生计,还供着两个上学的孩子。他们就租住在附近的院子里,和路子帆很熟,承包着他一家三口的鞋和针线。

  最近,拆迁、赔偿、盖房,已经成为路子帆所在村子的头等大事。如巨石扔进了湖面,霎时间激起千层浪花,又如一颗定时炸弹埋在了村子中央,整个村子深陷在浮躁、烦乱、惶恐之中。自从王家堡、何家村相继被搬迁后,那里的村民获得了相当可观的赔偿金。每家院落小的最少一百多万,院落大的多达三百多万,一夜间他们都成了百万富翁,再也不受居住条件的限制与房屋出租所带来的烦累。都说人挪活,树挪死,何况家家都有存款,日子自然优哉游哉了。这么优越的条件和难得的机会岂能让它飞了?于是,当有关部门决定下一步动迁徐家村这一带的三个自然村时,村民在村干部的允许下,纷纷动作了起来。一夜之间,数十个建筑队蜂拥而来,几天时间,所有的村街巷道被建筑材料堆得水泄不通。给人员、车辆的进出造成了很大的不便,房客的生活也受到影响。但是,村民们虽苦犹甜,他们知道当下给院子里增盖房屋就当是做生意进货,之后只需整盘批发,就会获得一笔满意的巨额收入,一百至三百多万,两辈子都不愁了,就是把院子盖满都不为过。

  谁跟钱有仇呢!

  冬梅几次和他商量也要全面装修,听说贴了壁纸、铺了地面就按装修给赔付,这又是很大一笔收入。路子帆家前几年就把院子盖满了,只留下不宽的过道,一想起那陪伴了他多年的小花园他就心痛不已。那年,方圆几十里家家都把宅院用楼房塞得严严实实,唯他家的院大,并且有一个二十多平方米的小花园,这是他建宅时在家人都不同意的情况下据理力争才得来的。在他的精心侍弄下,一到夏天,花红草绿,葱郁的爬墙虎在覆盖了墙体干燥的同时又吸进了酷暑的燥热,蓬勃的无花果使偌大的院子呈现出生命的鲜活与清爽,到了收获的季节,柿子树、枣树果实累累,引得众人羡慕不已,小孩馋涎欲滴。小花园既美化了环境又净化了空气,更成为路子帆休闲、待客、弄琴、怡情的绝佳之地。空闲时候,他常常会坐在这里拉上几曲二胡,那个悠闲惬意,令诸文友好生羡慕。可没几年光景,前街后巷凡有空地的人家都大兴土木,冬梅整天谋划着拆掉小花园盖房,他也被影响得烦躁不安,可他实在是太钟爱自己的小花园了。每当听到村子里盖房上梁的鞭炮声,冬梅就说,现在是经济社会,多一间房子,就多一份收入,指望这小花园能吃还是能喝?拆掉花园重新规划盖房,多出十几间房子,光月租就够一家人生活了。冬梅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路子帆心想自己也没有挣大钱的本事。不得不忍痛割爱,拆掉花园破土重建,枣树和柿子树被人家都移走了。如今,在狭窄的院子里,他常常会出神地回忆起当年那三五知己坐在花园聊天、弄琴、畅谈的情景。可惜,这样的日子已一去不返,令他无比伤感。

  事实证明,冬梅是对的,这些年,在改革开放的经济大潮中,当他一次次在商海中沉浮、一次次面临失业的境遇时,他的心里还有最后的安慰,那就是再怎么样,家里这十几间房租尚且可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在严峻的生存压力下,个人的小情小调又算得了什么?

  路子帆心想,村民大肆建房装修,目的无非是针对有关部门的赔偿,村民只求把院子盖满,工程顺利就成,根本就不考虑工程质量。而施工队也心知肚明,此次工程不为长期居住,只为获得拆迁赔偿,因此,在施工过程中只求速度不讲质量,反正不出三月半年就拆了。可问题是,到底有关部门给通知了没有?给时间了没有?谁能确定拆迁的具体时间?万一三五年不动了咋办?抑或十年没人理咋办?这样就给村民的生活与居住造成了很大的隐患:居住环境受到了严重的破坏,整个院子都成了地道,进门就开灯,电费自然会较以前增大数倍,冬日无光阴冷,夏季无风闷热,就连院子里房客晾晒衣物也成了实际困难。再就是因为扩建时的目的很明确,所以房屋质量根本无法保证,雨天进水,雪日渗漏,墙皮脱落,瓷砖松动,墙体裂纹,地基下沉,日积月累就成了危房一座!过三年五载抑或十年,有关部门的拆迁补偿政策摇身一变,万一到了那时,今日的忙活岂不是得不偿失?

  当然,村民们的目的以及欲望都无可厚非,村子大多数村民没有稳定的工作,所以一家人的衣食住行几乎全靠房租来维持,家家过着以房养人的日子。一旦被拆迁,生活来源立马断档,靠政府是不可能的,那只有靠房屋赔偿金来维持今后的生活了。为此,谁不想获得越多越好,加之拆迁赔偿标准再高也高不过房地产出售的房价。这些赔偿金买上两套房也就所剩无几了,往后的日子就从房养人变成了人养房,一个月的物业管理费也不会少。有工作的还好说,没工作的,就是坐吃山空。目前这社会现状就是这样,各种矛盾渐渐浮出水面,就看有关部门如何应对了。

  这天,正上班时,冯总打电话说,小林,你的书早都发下去了,怎么还不来报销?你现在就把发票拿来。

  来“华泰”这么久了,林夕这还是第一次去老总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在五楼,宽大气派。一进门,对面墙上那幅巨大的书法顿时吸引了她的目光,她手里捏着发票,站在那仔细辨认。这草书写得龙飞凤舞,颇有神韵,凭感觉,应该与蝴蝶有关。

  水流花谢两无情送尽东风过楚城/蝴蝶梦中家万里杜鹃枝上月三更/故园书动……

  林夕默念着,被下面的字给卡住了,她仔细辨认,好像是个经字,鬼知道是什么。见冯总站在她身后,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幅字,好不得意。他说,这是唐朝诗人崔涂的作品,崔涂梦蝶比不上庄子梦蝶,想一想像庄子这样看透人生的智者,竟对蝴蝶这样情有独钟。

  冯总可真是个儒雅之士啊!

  哪里,我可是个有“架子”的人!

  “架子”?您这么随和,哪里有什么架子啊?林夕认真地说。

  我心脏上搭的支架啊!怎么,你不知道?

  哦,是这个呀,您可真逗!那手术后有什么后遗症吗?

  没有,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一点问题都没有。冯总笑着拍拍胸脯。

  是吗,您还是要注意休息。林夕递上发票,冯天毅边签字边问:

  你来“华泰”两个多月了,有没有参观过公司的标本陈列室?

  没有。林夕老实回答,没有人带我去看。

  怎么,你来了这么长时间,对公司还不了解,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

  好啊!林夕收起发票说,谢谢冯总。

  走进蝴蝶标本陈列室,林夕突然觉得闯进了一个奇妙的世界,在灯光的照射下,满墙壁的蝴蝶标本光彩夺目,一个个呼之欲出。冯总指着其中一只对她说,这是太白虎凤蝶,它是秦岭山区独有的一种蝴蝶品种,这种蝴蝶个头中等,你看它的翅膀灰中透亮,晶莹剔透。这是一只来自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勾尾鸟翼凤蝶,是珍稀品种,价值三十六万人民币,曾经有人出四十万我没舍得卖。

  林夕礼貌地点着头,认真地听着冯总的讲解。

  你再看这个,这是世界上最美的蝴蝶——光明女神,你看它就像披着一件发光的彩色大衣,你从不同角度看,这种蝴蝶“衣服”的颜色都不相同。这个就是美凤蝶,分雄雌两种,云南地区多以此蝶比作梁山伯与祝英台。

  你看,这个就叫璞蛱蝶,为捕捉它们,我三下云南,那是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了在云南发现璞蛱蝶的有关报道,一下火车,就直奔云南昆虫研究所,但没有想到,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和我一样,对璞蛱蝶的情况也只是知道个大概。他们劝我去西双版纳看看,那里是蝴蝶的王国。同年五月,我又一次南下昆明,来到著名的蝴蝶泉,在蝴蝶标本销售点一家一家打听璞蛱蝶的消息,有店主告诉我,璞蛱蝶是在版纳傣族自治州发现的,我在西双版纳的山沟里待了半个多月,才捕捉到了璞蛱蝶。

  哦!林夕心想,难怪别人都叫你蝶痴。

  冯总继续说,知道吗?“庄周梦蝶”典出《庄子·齐物论》。根据该书记载,庄子梦见自己化成蝴蝶,翩翩而飞,竟然忘记了自己是庄周,醒来之后,又觉得自己不是庄周。这在道家与道门中人看来,不论是庄周也好,蝴蝶也好,其实不必进行人为的区分,因为大道就在心中。

  林夕跟着冯总,把偌大的标本室转了个遍,那些装着蝴蝶标本的精美框子,渐渐变得有些模糊,林夕一次次揉着眼睛,她感觉到了冯总询问的目光,他等待着她的惊呼和赞美。不知道为什么,在冯总热情讲解中,她只是出于礼貌敷衍地扫几眼,只盼着快点离开这里,管他是庄周做梦化成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化成庄周。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趁冯总接电话的时候,林夕赶紧出去站在门外,忍不住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冯总,这应该算是下课的铃声吧,我的头都晕啦!

  好吧,这丫头!有空了再给你讲。冯天毅笑着摇摇头。

  下午五点多,大家手头的工作基本上都搞定了,就借这个机会闲聊。

  林夕问路子帆,你儿子在家爱看电视吗?我家瑶瑶那么小,怎么都成天霸着电视不放。

  嘿!把电视都看烂了……路子帆说。

  你老公在家爱睡懒觉不?林夕转过头又问梁静,唉!自己老公回到家后,经常就是三点一线,每天从床上到餐桌再到电脑。很想知道别人都是怎么治理家庭的,她可真没招了。

  爱死了!梁静咬牙切齿地说。他一回到家除了吃饭,躺在床上就不起来。

  看来都一样啊!林夕笑笑。我老公一回到家整天都在网上挖坑,气得我真想把电脑从窗子给扔出去。

  我家王刚,呵!你没见人家一回到他妈家,勤快、孝顺得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小赵的话表面听起来是埋怨,其实是掩饰不住的夸赞。

  正说话时,葛丽英的老公打电话问几点来接她。她说,不用接了,你好不容易休假,好好歇着吧。

  呵,好酸!真是现代版的举案齐眉。

  这家伙这次回来表现好得很……葛丽英说。

  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谁知道呢!

  我谈恋爱那会儿,下班时,我老公天天来接。刚一结婚,他就给我买了辆电动车,说,以后自己回家吧。你说晕不晕?王欢笑。

  下班时间到了,办公室电话声此起彼伏,有的说马上来接,有的叮咛回家时路上小心点。

  只有林夕的电话像坏了一样沉默。为了打消大家的疑问,也为了在同事面前保持自己家庭幸福的良好印象,她说,我老公说了,他把我回家的路考察了好几遍,挺安全的,没必要来接。

  到点后,大家陆陆续续都走了,路子帆和林夕是最后离开公司的,走出大门,路子帆建议走环城路回家,顺便沿着河堤看看由沣河改造的泾水湖。林夕问,泾水湖建好了?路子帆说初步竣工了。这条路一半正在修,一半坑坑洼洼,很不好走。林夕今天没有骑车子,她坐在路子帆的单车上又累又提心吊胆。路子帆则小心翼翼,总怕心爱的人儿被颠着了,他感到身后聚集着无限的温柔在向他的体内渗透,他渴望她能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将脸舒舒服服地贴在他的背上,那是多么幸福的感觉呀!

  泾水湖工程基本竣工了,远远就可看到湖西头那道墨绿色的橡胶坝横在沣河腰间,湖岸上彩旗猎猎,人头攒动,气氛有些特别。走下河堤,两人向湖岸望去。这儿今天可能搞活动。

  橡胶坝在哪?路子帆没戴眼镜看不清问。那不是,长长的、绿绿的就是。于是两人来到湖岸边,湖岸被一排五色小旗子挡起了一道警戒线,湖边小车、游人一大片,从摆放整齐的桌椅就可断定,今晚这儿肯定有大型活动。河床平坦、宽阔,橡胶坝以内,有几台推土机正紧锣密鼓地清理工程遗留下的残渣剩土,黄浊浊的湖水被绿色的橡胶坝死死地拦向紧靠南岸的疏洪渠。

  你也来了。有人拍路子帆的肩,回头见是电视台的朋友,就问,这里有活动?今晚举行储水仪式。哦!路子帆赶上林夕,将这消息告诉了她。

  电视直播吗?林夕问。

  应该直播的。

  那快回家看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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