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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八音(2)

  小学校是方家远的得意之作。以前草儿洼只有一个私塾馆,有钱人才能上学。一解放方家远就筹备办小学,这一条很得人心,上级也高兴,王胡子区长就表扬过方家远多次说这个村长当得好。学校设在地主马坡的大杂院里,这个大杂院是马坡放柴草、农具、拴牲口的地方,有外地人牵牲口找马坡治病也在这里。土改时杨耳朵主张把大杂院分掉,方家远不同意,为此两人发生了很大的争执,当然最后还是做小学校了。方家远笑眯眯对杨耳朵说:“让小山子来上学吧。”杨耳朵说:“小山子没念书的命!”小山子就是杨山,是杨耳朵的小儿子。那时杨山十六岁,不算大。后来杨山还是去上学了,杨耳朵管不住他。报名上小学的十八九岁的都有,还有的已经娶了媳妇。当时七子也报名了,但七子只上了一年,算一年级毕业,就不愿再上了。原因是他不喜欢刘老师那个小白脸。七子人长得黑,刘老师老用异样的目光看他,好像在说你怎么长这么黑。七子不喜欢刘老师的另一个原因是他老喊一些女学生到他宿舍去学唱歌。女学生里常有十六七岁的姑娘,她们好像都很崇拜刘老师。他真不知道这个小白脸有什么好崇拜的。特别那个叫小云的姑娘放了学也不回家,就在刘老师宿舍里说笑。连马校长都说:“刘老师,要注意影响!”刘老师脸红红的点点头,可是小云还是去。小云愿意去。

  草儿洼抗美援朝宣传工作做得不错,王胡子区长亲自来开会表扬,动员大家送儿子当志愿军。那天晚上开村民大会,一盏汽灯挂在柱子上雪亮,王胡子站在一张八仙桌上讲话,P股上背个盒子炮,很威风的样子。

  会场设在小学校前头的空地上,来开会的有两千多人,大人们几乎倾巢而出了,还有些孩子到处乱窜。方家远和杨耳朵忙着制止孩子们的捣乱,一会儿吆喝一声,一会儿追小孩,扯住耳朵送到会场外头去,刚一丢手,孩子们又跑回来,大人们便一阵阵哄笑。

  罗爷也来了。

  罗爷来参加这个会,就增加了这个会的分量。罗爷在草儿洼有至高无上的权威,连王胡子区长都敬重他。罗爷在草儿洼算不上最老的,但罗爷打赢过第一次世界大战,那时他在法兰西。你想想吧,草儿洼乃至全县还有谁有这样的经历这样的辉煌?

  但罗爷仁慈而且沉默寡言。

  罗爷多少年了几乎隐居在蓝水河边。罗爷一生未娶就是孤身一人。草儿洼有他的宅基,但没有亲人。偶尔回来一趟,就是去看看柴姑,柴姑是他唯一敬重的人。此外草儿洼的任何纠纷他都不参与。时常有些家族间的纠纷,有人请罗爷调解,罗爷理也不理的。过去常有土匪绑票,也有人包括杨耳朵请罗爷去周旋,但罗爷同样拒绝,他认为和那些土匪谈什么对他是一种侮辱。

  罗爷冷冷地看着这个世界。

  罗爷讨厌一切暴力。

  在他居住的茅屋和庵棚下,常有一些他收养的小动物,那些小动物都是受了伤的,一只断翅的鹰,一只折羽的老鸹,一条受了伤的蛇,或者一只被人打断腿的兔子。罗爷仔细为它们包扎治伤,然后放走。

  打日本那几年,王胡子是游击队长,曾动员罗爷出头。罗爷如果肯出头,肯定是有号召力的。但罗爷说:“我老了。”罗爷没有出头,仍然隐居在他的茅草屋里。但不久蓝水河边发生的一件事,都认为和罗爷有关。那天夜晚蓝水河边骤然响起激烈的枪声,特别有一挺机枪打得嘣脆:“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枪声好听极了,时而急促,时而舒缓,所有杂乱的枪声乃至炮声都无法打乱那挺机枪美妙的旋律,那简直是一首从容不迫充满激情充满忧伤充满自信充满情感的音乐和演奏,就像旷野里吹奏的唢呐,河边悠扬的红笛,黑夜里孤独的箫音。草儿洼所有的人都被惊醒了,人们躺在被窝里,站到院子里,涌到村头上,人们热泪滚滚,屏气静听,有一瞬间忘了这是在打仗。他们在猜测这演奏者是谁?开始以为是王胡子,但很快就被否定了,因为王胡子正在草儿洼养伤,住在大瓦屋家一间小车屋里。刚才还有人看见他,他躺在席子上也正在打听谁在打仗。

  两个时辰以后,那挺机枪在打出一个清脆的点射之后,所有的枪声都戛然停止了,蓝水河边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除了隐隐的火药味随风飘来,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蓝水河真静啊。

  天亮以后,人们跑到蓝水河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百六十多具日本鬼子的尸体横躺竖卧倒在血泊中,那血已呈暗褐色凝固在地皮草丛间,枪支弹药凌乱地撒了一地。王胡子拄着拐棍带人清理战场,处理尸体,收拾了很多枪支还有几门六〇炮,奇怪的是唯独没有一挺机枪。很显然,这些日本人全是被那挺机枪打死的。但机枪呢?

  罗爷的茅草屋就在距此百十步的地方,完好无损。人们跑过去察看,见罗爷正在酣睡,他的紫铜色的脸膛那么安详。王胡子把罗爷推醒,说:“罗爷昨夜是你干的?”王胡子充满了惊喜。罗爷坐起身揉揉眼,看着挤满屋的乡亲,平静地摇摇头,说:“我在睡觉。”

  罗爷不承认是他干的。

  好多年过去,无论共产党和国民党,都没人说打过这一仗。蓝水河这一夜就成为一个神奇的秘密。但草儿洼的人包括王胡子在内,都相信是罗爷干的。

  除了罗爷,还能有谁呢?

  那挺机枪,终于没有下落。

  草儿洼报名参加志愿军的有三十多人。经过审查体检,最后批准十八人。其中有七子和杨山。

  在报名的人中,有些已经三十多岁,完全是为了吃饭。草儿洼这个冬天严重缺粮,有三分之二的人家一天只吃一顿饭,几乎每天都有人饿死冻死。吃兵粮从来是老百姓的生路之一。政府曾拨来一些粮食,但十分有限。饥荒的面积太大了。有些地方又出现饥民为匪的现象。

  但杨山不是为了吃饭才去当志愿军,尽管杨耳朵让儿子当兵有这个意思,他家早就没有一粒粮了。入冬以来,杨耳朵已向天易娘借过两次粮共计一百多斤了。杨山想建功立业,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在草儿洼感到憋闷,一个男人整天为吃饭发愁是件窝囊事,爹穷了一辈子让他感到丢脸。杨耳朵曾给小山子说:“人总不能饿死,我想卖点地换点粮食。”杨山说:“随你!”他知道这个家没什么希望了,土改分的八亩地是保不住的,爹不太会种,过日子手又太松,嘴还馋,这八亩地早晚会让他卖掉的。杨山不管了,杨山要离开家离开草儿洼,到外头谋事去,打仗死在朝鲜也比在家强。

  杨山被批准当志愿军的当晚兴奋极了。他去找七子拉呱,七子不在家。八音给他盛了一碗干菜糊糊,杨山脸红了,推说:“我不饿。”八音笑道:“小山子你还客气个啥?以后你和七子要并肩打仗了,比亲兄弟还亲,吃吧吃吧,锅里还有。”杨山看八音说得真诚,就红着脸接过来吃了,八音又盛一碗,杨山又吃了。杨山心想等打完仗回来,我也娶个这样的媳妇,比着八音的模样娶。这时候七子还没有回来,说是到大嫂家去了。杨山想告辞,八音说忙啥,等等吧,七子一会儿就回来。杨山有些局促,因为八音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味,他还没有面对面和八音靠这么近过。娶八音那天闹房,杨山一直跟着看,但离得很远,不敢动手动脚。动手动脚的都是些大男人,那些人都是娶过媳妇的特别骚情,一伸手就摸到要害部位。当时杨山很生气,杨山和七子是好朋友,杨山真想揍他们一顿。

  过一会儿七子回来了,看见杨山很高兴,说:“小山子,都准备好啦?”杨山说:“我光棍一条,有啥准备的,说啥时走就啥时走!”七子笑笑,看了一眼八音说:“咱今夜就走!”八音知道七子逗她,就笑道:“走啊!我才不拦你。”杨山说:“听王胡子区长说,咱们去打十六国联军呢!”七子说:“越多越好!当年罗爷打第一次世界大战,可惜咱没赶上。”八音说:“能得你!”

  几个人说一阵闲话,杨山就告辞了。七子关上门,搂住八音亲了一口,说:“你真舍得我走?”八音笑道:“男人家就要到外头闯世界,我不想拦你。”七子把头靠在八音胸脯上,说:“我真是有些丢不下你。”八音摸着他的头,说:“那就把我带上吧,我也去朝鲜。”七子说:“瞎说。”八音笑起来,因为七子正把手伸进她怀里。八音笑着挣开他的手,说:“到了朝鲜,看你摸谁去?”七子笑道:“说不定找个朝鲜女人呢。”八音说:“那敢情好,只要人家愿意。”七子说:“你不吃醋?”八音说:“不吃醋。”七子说:“骗人!”八音扬起眉说:“真的不吃醋。你看你和那个女裁缝的事,我就不管。”

  七子不安起来,他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就说:“你又听人家胡说。”

  八音笑起来:“这点事还瞒人呀,第三天闹房就有人告诉我了,不然怎么七八天不碰我?”

  八音笑得很坦然,说得也很坦然,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七子真想不到八音心胸会这么大,她才十七岁呀!

  看来是瞒不住了。

  七子支吾道:“是她……先撩拨我的……开始我很害怕,又害……羞……后来就忍不住了。”

  八音看他额上沁出汗珠来,扬声大笑:“咯咯咯咯……”忽然意识到笑得太响,赶忙捂住嘴:“味味咏!……味味咏味!……”她觉得这真好玩。她不知道男人忍不住是怎么回事。

  七子窘得要命,推了她一把,说:“你笑个啥嘛!”

  八音渐渐收住笑,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说:“笑你像个贼似的。”

  七子有些惊愕,直直地盯住她痴笑的模样说:“你真的不生气?”

  “我干吗要生气?”

  “你不想管住我?”

  “管你?为啥?”这回是八音不解了。真的,她从没想过要去管住一个什么人。她才十七岁,管住一个男人不是太累了吗?她好像还没有进入妻子的角色。

  七子看着八音无邪的表情,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他觉得自己真是对不住她。现在七子有点后悔去当兵了,他担心万一在朝鲜战死了再也见不着她。那一刻七子眼睛湿湿的,心想我一定得回来,回来好好和八音过日子,好好珍惜她。

  草儿洼的十八个年轻人终于上路了。

  那天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小学校组织了腰鼓队,刘老师指挥,小云打头。小云用彩巾扎着细腰,胸脯子鼓得高高的,随着每一次跳动转身,胸脯子就跳荡一下,许多人都看她,小云羞得脸红红的,跳得有些慌乱。

  草儿洼所有的人都来送行,罗爷也来了。但罗爷表情木木的,没说一句话。七子、杨山和所有从军的小伙子们一人骑一匹马,胸前别着大红花,村长方家远、贫农团长杨耳朵和村里有头脸的长辈们亲自为他们牵马。柴知秋也赶回来了,专门为七子送行。他牵着七子的马,不断嘱咐七子到地方就写信别离开队伍乱跑,打仗机灵一点打完仗早回家。那一刻柴知秋像个啰嗦的大妈,心里揪得厉害,七子是去当兵去打仗去拼命不是去听戏。大瓦屋家除了三爷当过兵,七子算第二个当兵的了。当初三爷当兵是为家,这次七子当兵是为国,柴知秋有点自豪。但那点自豪都被兄长的疼爱之情淹没了。今天为七子送行的,还有大瓦屋家的十几个小字辈的兄弟,三爷也跟在后头。唯独二爷没来,二爷一大早就遛鸟去了。好像七子不是他儿子。

  送行的人们一直送到村外的大道上,王胡子区长正在路口迎接,在他身边是个唢呐班子正高声吹打。告别的时刻到了,女人们很多都在流泪。但八音却在笑,她一直牵着天易的手跑前跑后看热闹,好像七子去当兵她一点也不留恋和担心。的确,八音一直在笑。

  女人们都很生气,她怎么能笑呢?

  当天晚上,天易娘破例做了一顿晚饭,把八音叫来一块吃。她怕七子刚走,八音一个人孤单。八音很高兴地来了,她很喜欢大哥大嫂一家人包括天易,对柴知秋更有一种亲切感。她正想趁机会和大哥哥说说话儿。和七子成亲后只去隐山镇一趟,她有点挂念娘了。吃饭时,柴知秋显得有点局促,八音倒是一点不窘,一口一个大哥哥叫得亲切,说大哥哥我娘好不?大哥哥我娘想我不?大哥哥我娘瘦了吗?大哥哥我娘大腿上那个疮好了吗?……问得柴知秋一头汗。他怕妻子知道他和八音娘的关系,这下连大腿上的疮都问到了还不泄露天机!他偷眼看天易娘,妻子面色平静,一个劲说八音多吃点,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忙冲八音使个眼色,让她不要再问。八音恍然大悟,忙抿嘴一笑,立刻就住嘴了。她当然知道柴知秋和娘的关系,自从爹死后他就常去她家,八音都看在眼里的。那时娘让她喊柴叔,她对这个柴叔不仅不烦,还有点感激。爹活着时娘遭的罪太大了,爹从来不把娘当人看,更不把她当女人看。而娘是个好看的女人。自从八音十来岁懂事就认为娘嫁给爹是个错误,她讨厌爹讨厌到恶心的地步。娘和柴叔相好她觉得是娘的幸运,柴叔对娘体贴,温文尔雅,像个教书先生似的。男人都是比出来的。

  当晚八音离开天易家回到自己的小院,这才觉得有些冷清。正坐着愣神时,有人敲门,八音有点纳闷,就隔门缝问:“谁呀?”外头一个女人的声音:“是我,你睡了吗?”八音听出来了,是女裁缝,就迟疑了一下,还是拉开门请她进来。女裁缝的突然造访,使八音略感意外。前些天她到家里来过,说是来看看八音,有说有笑的很大方,八音对她印象不坏。这么晚了她来干什么呢?

  很多年前,黑马告别柴姑,凭着梦中的启示去了桃花渡。他相信一定有个叫桃花渡的地方,那里有个美丽的月亮潭,月亮潭里有个落水的女子正等着他去搭救。

  他依稀记得桃花渡在日落的方向,便一直往西去。冬日的荒原,一派萧飒景象,天色灰白,鸟儿低飞,时有几头狼站在近旁的草丛里,冷冷地看他走过。

  没有什么能挡得住他。

  走出荒原数日后,黑马果然看见一片山峰,便加快脚步朝那里奔去。那时他心中十分急切,恨不得飞进山里,飞向月亮潭。他不知道那女子跳潭已有多久,还能不能救活。他觉得这件事实在有些奇怪,他不知道是谁托梦给他,为什么托梦给他。如果一切如梦中所见,那么他和那个叫桃花的女子只能是天缘了。

  傍晚走进山口时,黑马看见山壁上果然有“桃花渡”三个大字,如刀刻斧凿,不由心里一阵狂跳,看来一切都是真的了!山口一条蜿蜒小路通向山里去,路的一边是断崖,不是很深,却险。另一边是杂树林。愈往里走,小路愈窄,有时只能抓住一棵小树侧身而过,脚下不时有碎石哗啦啦掉进沟崖里。黑马感到双手黏糊糊的,情知是荆棘刺破了手,却不敢松开,只能一步步往前摸索。突然路宽了,而杂树林已经消失,漫山都是桃树了。那时黑马孤身一人,在山路桃林间穿行,如壁虎如游蛇,毫无惧色。从小在山林中长大,对这样的环境就有一种亲切感,他有一种回家的感觉。是夜月光如水,桃花渡恍如仙境,桃枝在月影下婆娑起舞,一道山泉从高处泻下,散出水濛濛的雾气,雾气中有淙淙的水声,令人心旷神怡。山外是冰雪的世界,山里却是早春景象了。

  黑马凭感觉一路往深山里走,沿途山势桃林似曾相识,后来就看到山上山下几座茅院小屋,他知道这便是山里人家了。黑马没去打扰,径直往里去,渐渐山泉流水多起来,而且都冒着蒸气,往一个方向流去,他知道月亮潭不会太远了。

  黑马几乎是跳跃着前行,一颗心似要蹦出胸腔。桃花姑娘,你果真在吗?

  梦中的月亮潭终于在眼前了!

  黑马面前豁然一亮,在绵延起伏的山峦间,嵌着一片明镜似的湖泊,湖水中七轮皓月般的发光体和天上的月亮互相辉映,使月亮潭灿若银宫,他不知道湖底怎么会有这样的奇景。夜风拂过,水面竟纹丝不动,沉甸甸汪在那里如固水如沉冰,却有一股冷气咝咝地冒上来,浸入骨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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