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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死神热吻

  引言

  公元1976年7月28日,北京时间3点42分53.8秒,疯狂的死神降临了。

  刹那间,位于冀东腹地的唐山电光闪烁,惊雷震荡;山摇地动,狂风呼啸;房倒屋塌,地表断裂。短短一瞬,这座古老的工业城市里的百十万人口被凶恶的死神热吻着,咀嚼着,吞噬着。

  事后,有关部门极其小心翼翼地披露了这样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死,24万余人;伤,16万多人。两者加在一起,计40余万人。

  死神的热吻,人类的大毁灭。

  因此,唐山人将“7.28”定为劫难日。

  可是,你可曾知道,在死神降临的那个时刻,人民解放军将士在生与死的舞台上演出了怎样威武雄壮的一幕?

  第一章28日3时42分53.8秒……

  她,青春二十二岁

  此刻,万籁俱寂,夜色深沉。

  可是,在驻唐山空军某部总机房里,红灯闪烁,铃声阵响。值班电话员高东丽,头戴耳机,手握塞子端坐机前,以其敏捷、娴熟的动作,转接来往电话,迅速沟通部队上下的联系。

  轰隆隆!一阵震天撼地的声音,象沉雷滚过。天在抖,地在颤,楼在断裂,人在翻滚。

  最早意识到地震的高东丽,无疑可以最早跑出险区。在她的左右侧,是一张三屉桌,只要扔掉电话塞子,一闪身,就能躲进去;在她右前方,不到三米远,是总机室的门,一个箭步也能跨出去;就是下夜班睡觉的床也不过离她才几步远,抢身床下,也来得及。可她当时肯定没有想到自己。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争取时间,把首长和同志们唤醒!”

  地,发狂似地摇。高东丽拼命用双脚支撑着,尽量稳住身躯,在椅子上岿然不动。一块块碎石砸在头上,身上,她眼不眨,迅速把一根塞绳,对准乱晃的机板,插上塞孔。

  正当高东丽提起第十一个塞子插向塞孔的时候,猛然轰隆一声巨响,总机房倒塌了。

  几个小时后,当幸免遇难的战友们将总机房扒开,一切都明白了。

  高东丽那挺拔的身躯没有离开机台,两耳紧扣耳机;手,还紧捏着塞绳,伸向扣板的塞孔;她的脸,顽强地望着扣板上的塞孔,嘴大张着,似乎还在向对方呼叫……

  他,二十二岁正青春

  同样的年龄,同样的青春。一秒钟前,黎明桂还在载波机务站检查机器。

  一分钟后,疯狂的死神把他掀起半米多高,又被摔到在地上。紧接着,整个机房左右摆动,墙上的泥土纷纷下落。机架被压弯,机器移了位。房顶和机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在这万分紧急的几秒钟内,他只要两三步就可以跨出机房,脱离危险。可是他没有这样做。他从地上爬起来,一下子抱住了仪表车,又用身子抵住载波机,防止机器摔坏。

  “快!快去叫人,抢救机器仪表。”黎明桂一面忍着伤痛,一面高声向战友喊。

  黎明桂带领大家把仪表搬出了机房,接着又把通信器材和资料抢救了出来。

  这时,许多房屋已经倒塌,附近的药品仓库也着了火,人们在呼救……

  在这万分紧急的情况下,身为党小组长的黎明桂又大喝一声紧急集合!

  刹那间,十二名战士齐刷刷一字形排开,站在黎明桂面前。

  黎明桂明白。要抢修机器、线路,沟通联络,必须首先查明机器破坏阻断的情况。然而,载波机体积大,装卸复杂,短时间不能转移,检查机器要在机房内进行。大地还在强烈地震动,机房已经倾斜裂损,随时都可能倒塌。可是,他向大家讲明情况后,首先不顾生命危险再次冲进机房,迅速查明了载波机器和电话总机的主要机盘都没有受到破坏。恢复通信的主要矛盾是线路是否无恙。当他带领大家一看,倾斜的电线杆上的线路大都扯断。

  怎么办?黎明桂当即决定,利用友邻单位新敷设的高频地下电缆。可是,机务站距对方七十多里远,道路又被倒塌物阻塞,怎么去?“时间就是生命,跑我们也要跑去!”他说完,带领几个战士就出发了。一路上,他们有车就乘车,没有车就跑步,争分夺秒。

  4个小时后,处在唐山市中心的机务站响起了柴油发电机的马达声。

  此刻,黎明桂头戴耳机,右手握插塞,左手搬动电键,不停地呼叫:“北京!北京……我是唐山,我是唐山……”

  不多时,耳机里传出了洪亮的声音:“唐山!唐山!我是北京!我是北京!”

  “北京来了!北京来了!”围扰的群众欢呼起来。

  谁知,当人们正在聆听北京的声音时,黎明桂却因疲劳过度而躺下了。他脸上的神色是那样快慰、自豪和安详。象在谛听一首粗扩而幽远的古歌。

  他们,平均年龄二十二岁

  强烈的地震使唐山机场遭到严重破坏。几分钟后,年轻的调度员赵彦彬、于振兴、苏悦林、刘体友刚刚脱险,就不约而同地汇聚在航行调度室门前。

  不多时,唐山地、市领导同志组成的抗震救灾指挥部,也迅速移置机场。

  许多群众也纷纷向机场跑来报告灾情!

  机场呵,在唐山市区遭受严重损失的情况下,顿时成了百万人民寄托殷切希望的地方!

  “赶快派人乘飞机向党中央、毛主席报告灾情啊!”

  “航行调度室能不能引导飞机起飞?”……

  军政首长焦思的面孔,人民群众急切的呼声,牵动着航行调度员们的心弦。

  这时,暴雨狂泻,余震不止。年轻的航行调度员们迎风冒雨挺立着,分析着摆在他们面前的一个又一个困难:

  机场的有线、无线和其它通讯设备都已中断,航行调度等于成了“哑巴”,用什么和北京联络?

  机场一端的远距、近距导航台均遭破坏,人员受伤,仅有另一端的一台机器尚可使用,没有导航设备,航行调度就等于成丁“瞎子”,在阵雨频下、浓云紧锁的恶劣气候下,怎样保障飞机升空?

  指挥密语、导航资料、机名代号、电台呼号,统统被砖石瓦块压在三层楼上的值班室里,没有这些,航行调度就等于成了“聋子”,如何接送飞机?

  但是,他们以自己的智慧,对一个个困难做出了响亮的回答:

  通讯联络中断吗?他们决定:机场上两架兄弟部队转场没走的小型运输机,一架起飞,从空中直接向北京报告,再用另一架短波报话台向北京机场通话。

  机场上只剩一部导航设备吗?他们决定采取复杂气象用单向导航引导的办法。

  通讯资料没有取出来吗?于振兴振臂一挥,不顾大腿膝盖的伤痛,飞步登上了航行调度室。

  就这样,他们仅用一个小时,对飞机起降引导的准备工作全部就绪。

  一阵马达轰鸣,地震中从唐山机场起飞的第一架飞机,拨云扫雾,肩负着灾区百万军民的期望,沿着航行调度员们飞架的空中桥梁,亮翼振翅,向着伟大首都风驰电掣地飞去!

  紧接着,年轻的航行调度员们又迎来了一批又一批运送抗震大军和救灾物资的飞机。

  过去,他们只是调度单机型、单架次的飞机,这次,他们一天将要调度几百架次的飞机起降,这无疑是一个新课题。

  “采用双向起飞,建立左右航线!”年青的航行调度员想出一个大胆的方案。

  从祖国四面八方几十个机场飞来的飞机,鱼贯似地到达机场上空。这些飞机,机型不同,大小不一,一架一个时速,一架一个高度,一架一个呼号,一架一个飞行曲线,一架一个位置。所有临场的飞机,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和本场航行调度员联系,收话器里,嘈杂纷纭响成二片:

  “泰山,XXXX号呼叫,预计到达时间六点十五分,请提供着陆条件。”

  “泰山,XXXX号请求到场。”……

  地面,载满伤员的飞机急切要求起飞:

  泰山,XXXX号请求滑出。

  “泰山,XXXX号请求加入航线。”……

  空中,那么多的飞机要着陆;地面,这样多的飞机要起飞,稍一不慎,就会造成不可设想的事故。

  然而,年轻的航行员赵彦彬、于振兴,坚定、沉着,机智果断,轮番地指挥和调度着地面和空中的飞机:

  “XXXX号,泰山回答,场面气压七五一,风向左侧三十度。”

  “XXXX号,可以滑出,由X向X起飞,注意左侧飞机。”……

  就这样,采用双向起飞,建立左右航线的战斗方案在顺利实施。

  但是,随着时间的延长,飞机架次成倍增加。最紧张时,秒针每次转不到半圈——二十六秒就有一架飞机起降一次。据计算,唐山机场地震后十天起降的飞机,相当于过去三年总和,把大批救灾物资运到灾区人民手中,又把大批伤病员运到外地治疗。

  第二章28日6时30分……

  “嘀嘀嘀——”

  此刻,他的身体被碎砖乱瓦埋住,躯体被挤成形只有右臂和头部露在外边。眉骨处裂了一个三厘米长的口子,头部还有三处砸伤,鲜血直流,全身疼痛难忍。但他奋力扒开胸前的砖头瓦块,艰难地挪动着负了重伤的身躯,顽强地爬出了瓦砾堆。

  “要马上派人坐车去机场,通知他们迅速赶往市区抢救人民的生命财产!有没有汽车司机?谁能开车?”这是师长在向部队下达命令。

  “我出车!”一个洪亮的声音在人群中陡地暴响。

  师长定眼一看,人群中站着一个身穿背心短裤、光着双脚满身是血的战士。师长认识他。他是师部的司机,名叫马大光,便不禁问一句:“你砸伤了,能出车?”

  “能行!让党考验我吧!”马大光以“泰山压顶不弯腰”的大无畏气概,拖着负伤的身体,忍着全身剧疼,响亮地回答。

  “好,马上出发!”

  “是。”

  马大光转身钻进歪歪斜斜的简易车棚,又钻进一台战备用车。可是,当他习惯地坐在驾驶椅上时,骨折的腰疼得他坐不住,豆大的汗珠往下直流,身子靠不稳坐椅,怎么办?他急中生智转身取下后座上的长毛巾,迅速把自己固定在驾驶椅上。但是,由于他伤势过重,流血过多,眼冒金花,四肢无力,左脚连离合器也踩不动了。

  他便用手按住左腿,帮助加力,终于踏开了离合器。他急忙挂上倒挡,急速把车开出车棚。

  通往机场的路,被地震破坏得裂缝纵横,坎坷不平。

  “嘀嘀嘀——”,汽车呜着喇叭,颠簸得象匹野马似的难以驾驶。鲜血一股股地从马大光头上流下来,把背心全浸透了。但他咬紧牙关坚持着。

  车上的时速表,指针从每小时四十公里,移向五十公里、六十公里!……

  经过18分钟的行驶,马大光终于把师长送到机场。

  灾情报告了,部队行动了,马大光顿时感到一阵轻松。但是,他马上意识到,任务并没完成;负伤的战友和群众急需运送。

  晨光熹微,天已放亮。马大光驾驶着汽车正往机关驻地行驶,突然发现前面有人招手示意停车。他立即刹车,原来是两名工人,各抱一个负伤的孩子要求去医院。两个孩子脸色煞白,呼吸微弱。他毫不犹豫地打开车门,亲切地对工人同志说:“快上来吧!”

  两位工人感激地抱着孩子跨进车门,看到马大光满脸是血,腰部还缠着条大毛巾,心里顿时明白了:这位司机是负了重伤的啊!

  战备车调转车头,向医院驶去。每遇到颠簸的地方,马大光提醒说:“注意,前面道路不平,抱稳孩子!”

  两位工人再也抑制不住感激的泪水:“解放军同志,孩子不要紧,你的伤口还在流血,赶快包扎一下吧!”

  “我不要紧,注意抱稳孩子!”他说着,又拖着极度疲劳的身子,把工人和孩子送到医院。然而,两个工人刚刚抱着孩子下了汽车,他却一头晕倒在驾驶盘上了。

  “轰隆隆——”

  一架银白色的大型运输机,带着轰隆隆的响声,在空中航线上疾驰。

  坐在驾驶舱左座上的,是个五十来岁的驾驶员。他那铁钳似的大手紧握驾驶杆,浓眉下两道犀利的目光射向远方,饱满丰实的前额上沁着汗珠,那神情,心急如火。

  他是飞行师长王捷程。

  一个小时前,他得到通知,开滦煤矿有万名工人被堵困在矿井下没有脱险。上级命令他:立刻到XXX煤矿运送矿山救护队,火速飞抵唐山。

  在通常情况下,飞机起飞需要一个多小时的准备时间,从检查飞机到确定航向,从校对高度表到了解气象条件,样样工作不可少,件件事情马虎不得。可是他们却只用四十二分钟。

  飞机按照预定航线高速前进着。

  蓦地,无线电里传来上级指挥所急促的话音:“XXX号,黄河呼叫,听到没有,立刻回答。”

  王捷程马上回答道:“黄河,我是XXX号。”

  无线电里的话音变得凝重起来:“XXX号,原定机场有危险天气,做好到XXX机场备降的准备。”

  “备降?矿山救护队下午还能运到吗?”

  王捷程心情忐忑不宁。他既想到了前面航线上面临的困难,也想到了恶劣气象对机组安全构成的危胁,但他想得更多的是井下矿工的生命安危。他回答道:“黄河,XXX号回答。为了解救井下矿工,我们有信心在原定机场着陆。”

  无线电里顿时出现短暂的沉寂。

  “上级会同意吗?”同志们悬起来的心象个震荡器,呯呯直跳。

  航空表上的秒针“嗒嗒”地转着,人们的心仿佛随着秒针一步步朝嗓子眼儿提,驾驶舱里的空气似乎也凝结了,使人胸口发闷。

  猛然,无线电响了起来:“XXX号,黄河同意你们的意见。要加强协同,注意用雷达探测气象变化,确保安全。”

  王捷程脸上出现一丝笑意,坚定沉着地回答:“明白!”

  副驾驶员聚精会神地保持着航行诸元,领航员准确地掌握着航线,通讯员及时同机场航行调度室沟通了联系,机务人员密切注视机械工作状态。

  当飞机接近机场上空时,果然发现电闪雷鸣,滚疙瘩似的乌云如大海怒涛,咆啸着、撞击着,阴森可怖。

  “师长,是不是下降高度,再观察一下。”副驾驶员提议道。

  “好!”王捷程一推驾驶杆,同时收小了油门,飞机一个俯冲下滑,减慢了速度。

  飞机距雷雨越来越近,驾驶舱里的光线变得冥蒙暗淡,飞机好似进入万丈谷壑,机组同志们的心又倏地提了起来。

  是冲过去,还是改航脱离?现实是不容徊徘的,必须瞬间作出扶择。王捷程决心不改,鄙视雷雨,继续抵近。

  飞机一进云,驾驶室如罩上一道漆黑的帷幕,窗外除了云飞雾走,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到机翼排云驱雾的“呯呼”声,急促地扣动着每个人的心弦。

  王捷程炯眼不眨,紧咬牙关,继续加大油门。飞机一个腾跃,忽地冲出了云团,穿云成功!

  但是,严峻的局面还在后面。当飞机正要进入三转弯,西北方向一片积雨云倾墙倒壁似的压了过来。如果按正常航线着陆,飞机从二转弯进入三转弯,需要两分多钟,准要触到雷雨,这是飞行上绝对不允许的;如果急降高度,机翼下是二百多公尺的山,闹不好会发生撞山危险。

  王捷程临危不惧。他向左猛一压坡度,机身倾斜了二十五度,切半径,采用小航线降落。

  这时,一块挟电带火的积雨云好象“冤家对头”似的从机场西南方袭击过来,转眼间就要封锁跑道。

  机场上的地面人员目睹这般情景,急得搓手擦掌,谁能不为空中健儿的处境提心吊胆呢。他们明知道飞机上听不见,还是情不自禁地连呼带叫地喊开了:“快,快呀!”

  王捷程依靠在云天中练就的高超的飞行技艺,来了个急转大俯冲,飞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近了跑道。就在这一刹那,暴虐的雷雨在离飞机六十米的上空滚了过去……

  当天下午,王捷程驾驶着满载矿山救护队的飞机,提前赶到了唐山机场。

  几个小时后,从开滦矿区传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井下万名矿工安全脱险啦!”

  “呜呜呜……”

  唐山大地震使京山铁路中段二百多公里以及蓟运河上两座铁路大桥受到严重破坏。京山线,素称我国的交通大动脉。要勾通唐山与北京的联系,把救灾物资运到灾区,必须保证线路畅通。于是,铁道兵某部奉命和铁路工人一起,火速投入抡修线路的战斗,让火车几小时内直抵唐山。

  要使铁路及时通车,架设铁路桥十分关键。修桥部队赶到后,大气也没喘,就开始突击。战士吴明海抡镐刨土,一气刨了几个小时,虎口震裂了,缝上三针,又接着干。

  在固定岸上栈桥时,由于运河靠近大海,海潮来去倏忽,落差悬殊;两小时内水位相差一两米,连总工程师都感到为难。十二连副指导员谢姚凤却主动请缨。他率领二十六个战士组成“水上突击队”,跳进运河,顶着海潮,潜入水底挖烂泥,投块石。他上下潜水一百多次,眼熬红了,脚泡肿了,身子给海潮搓得发紫,他硬是不肯上岸休息。

  岸上栈桥固定后,带之而来的难题是安装动臂吊。

  动臂吊是座臂长18米的庞然大物。由于场地限制,吊臂角度太小,够不着吊梁,只得改装大臂。副排长杨德康飞快地登上18米高的大臂,悬在空中修整滑轮,改装钢丝绳,此刻,余震不息,高空作业,随时都有被甩下来的可能。然而,他在高空来回奔走,如履平地。

  运送器材下水是最为紧张的时刻。人们都屏声止息,仰首望着高空,只盼那巨大的动臂吊赶快起吊。

  突然,河边爆发出一阵欢呼,动臂吊起吊了,它伸开巨臂,抓起机舟,轻轻一提,一转身,又把它轻轻放进运河。

  器材下水,对舟桥兵来说,好比大炮进入阵地,立刻发动总攻。

  机动舟划开急流,拖来了浮箱。

  战士们迅速连接浮箱,并起船形舟。

  吊机挥臂,把巨大的钢梁安放在舟上,组成雄伟的门桥。

  好比是战舰巡航,一艘艘门桥整齐地排列在运河,一声号令,立即胳臂挽着胳臂向河心靠拢……

  “呜——”几小时后,地震后的第一列火车蒙迈地吼叫着,满载救灾物资,风驰电掣般地飞向唐山。

  第三章28日10时52分……

  电!电!电!

  强烈地震震坏了发电厂,唐山市电源被切断!可是,抗震救灾又急需用电,指挥机关急需用电,救灾大军急需用电,人民群众急需用电,抢救伤员急需用电,飞机夜航急需用电。

  电!电!电!

  此时此刻,有多少人期待着它。

  战士们懂得,电,不仅是机械的动力,照明的能源,它还关系到多少人的生命啊!

  时间就是生命!“快!快开机发电!”汽车还未停稳,机电组的同志们跳下车,就开始了紧张的战斗。

  当时,唐山机场最忙碌,平均两分钟就起落一架飞机,最忙的时候,二十六秒钟就起飞一架。这座繁忙的空中桥梁,送来了全国亿万人民对灾区人民的深情厚谊。但由于缺电,在工作中遇到了很大的困难。

  机电组的战士们深感自己责任重大,他们扛着电线,架设线路,快步如飞。可是,由于长途飞奔,一路颠簸,发电机起动困难电压不稳。他们马上卸下有关的部件,紧急抢修,迅速排除了故障。电机组的同志们在连续十多个小时滴水未喝、粒米未进的情况下,同心协力,精心操作,提前三小时做好了夜间发电的准备工作。当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机场上盏盏明灯齐亮,犹如繁星落地。各色信号灯,在跑道四周闪闪发光,迎接着一架架飞机安全着陆,目送着一队队机群腾空而起。一批批救灾物资迅速地送到灾区人民手里,一批批受伤的群众急速运送到外地医院。

  水!水!水!

  在强烈地震后的唐山,水源中断,水贵如金。从劫难中获救的群众用手捂着发焦的喉咙,张着干裂的嘴唇,多么需要水啊。

  各机械分队驱车如飞,迅速奔向全市各区,查找水源,裝机抽水。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口井,可是抽不上水来。此刻,他们已有一天多没吃上饭、没喝上水了。头昏目眩,精疲力竭,说话时舌头也不打转了。但他们都怀着一个信念:早一分钟找到水,早一分钟把水送到灾区人民的手里,就能多救活一些受伤的群众。于是,大家顶烈日,冒酷暑,挨家挨户走访居民。在人民群众的协助下,终于找到了水源。

  快!快!抽水机手推起抽水机一溜小跑。他们奋力扒开挡在路上的瓦砾,一边安机一边拉管。

  抽水机安装好了,清清的地下水抽出来了,可是谁也不想先喝一口,都争着跳上卡车,向居民区去送水。人们群众看到清澈的水,紧握子弟兵的手,眼底里泛着泪花:“同志,你们送来的可不是普通的水,是救命水啊!”

  这一天,他们抽水四百多吨,送水一百多车,使附近的群众都喝上甜水,他们的喉咙却依然是焦渴的。

  粮!粮!粮

  地震发生后,由于交通中断,受灾的群众吃粮成了至关重要的问题。

  二连的战士们听说附近群众一天粒米不沾了,宁可自己饿着肚子,把仅有的一点大米熬成粥,一碗碗地端给灾区的父老兄妹。

  五班战士武宝路在给群众送米粥时,在一个席棚里发现了一位年过七十的老妈妈,饿得要死过去,他先是一小勺一小勺地喂她米汤。待她苏醒过来,他们了解到老妈妈是山西人,爱吃面食,就把班里剩的一点面,做成面条让她吃。老妈妈看着碗里香喷喷的面条,感动得老泪纵横……

  药!药!药!

  几小时以后,从坍塌的房屋中被抢救出来的身负重伤的群众,立即送到机场。在用飞机运往外地之前,急需治疗。但是,伤员这样多,机场卫生队哪有那么多药呢?

  “药!药!药!”

  卫生队的医护人员看着痛苦呻吟的群众,心中大声呼唤着。

  此刻,特设师徐明义看着医护人员焦急的神情,知道要解决药的短缺,唯一的办法是火速把伤病员运走。于是,他忽儿跑进机舱,凝思盘算;忽儿找到飞行员,打听飞行航向,脑门上的汗珠直往下淌。

  医务人员见徐明义跑上跑下,好象猜到什么似的,一把拉住他,焦急地问:同志,飞机一趟能多运走一些吗?

  “能,增加载运伤员人数!”一个大胆的设想在徐明义的脑际形成了。

  于是,徐明义叫机组的同志火速把飞机上不常用的机械工具卸下来,把每飞两架次加一次油改为每飞一架次加一次油,并又根据飞行距离来加油,以避免存油过多而增加机身的重量。这样一来,飞机运载伤员的人数增加了一倍多。

  可是,机舱内的伤病员,伤势有轻有重,有的要躺,有的要坐,安排不好,不仅影响容纳人数,而且还会给伤员造成痛苦。为这个,医务人员心里犯了愁。

  这一回,徐明义没等医务人员问,主动献策。他根据飞机在空中的状态,建议叫较轻些的伤员倚在背椅上,重一些的伤员躺在铺好被褥的背椅下,科学地利用机舱的空间,既照顾了伤员,又多装了人。

  飞机运送伤员途中,徐明义一个一个地给重伤员嘴里滴水,忙这忙那,十分疲劳。忽然,他感到一阵头晕、耳鸣和两腿发软,就靠在舱壁上闭一下眼。随后,他看到不少伤员因乘飞机不适应,大口大口地呕吐,连飞机上的两个医务人员也因支持不住相继躺下了。他便强撑着身子,提着铁桶,拿着擦布,主动打扫卫生,还帮伤员包扎、送药。

  突然,飞机遇到了恶劣气流。机身猛烈颠簸起来,好象大海波涛中的一只小舟,忽地腾高十几米,又忽地坠落七八丈,把人折腾的翻肠搅肚,五腑六脏直打滚儿,煞是难忍。徐明义因过度疲劳,头晕心慌,眼冒金星,瘫软无力。

  就在这时,徐明义发现一个孕妇脸色蜡黄,呻吟不止。他知道,这个孕妇腰部被严重砸伤,盆腔粉碎性骨折,坐不能坐,躺不能躺,再加上飞机颠簸,就更加痛苦。徐明义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他顾不得自己的痛苦;疾步向前,轻轻把孕妇扶起来,用自己的身体当背椅,毅然叫孕妇依靠在自己身上。

  飞机在驱云前进,徐明义在咬牙坚持。酸水一阵阵涌下嘴边,他紧闭着嘴咽回去;黄豆粒大的冷汗珠扑簌簌往下落,他脸上却漾着刚毅、欣慰的神采。

  第四章30日17时18分……

  一个婴儿

  地震后的第三天,一个怀孕九个月,被倒塌房屋砸伤昏迷两个多小时,三处骨折的重伤员,送到部队疗养院。由于伤势过重,身体虚弱,加上怀孕受压,万一出现宫缩,孩子就会早产,如不及时抢救,母子的生命安全将要受到严重威胁。疗养院领导立即作出了决定:要全力抢救,确保母子安全。孕妇销骨骨折,大家托的托,扶的扶,小心翼翼地把她从车上送进了急救室。几个值班军医晚饭也顾不上吃,立即会诊,马上给她作了销骨固定,尺挠骨夹板,鼻梁骨上药。三处骨折处置以后,孕妇的疼痛渐渐减轻了,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突然,孕妇出现了宫缩症状!医护人员的心倏地提到嗓子眼。大家清楚,这种症状的处理,稍有不当就会造成流产;况且疗养院没有妇产科,也没有专职妇产医生,不马上采取紧急措施,发展下去,一旦胎盘剥离,孩子的生命就没有保障了。

  紧急关头,医务人员决心打破常规,大胆使用了中西医结合的疗法,首先给她服用中药,继而打了保胎针,并不顾辛劳守候在床头,观察临床的表现。其它医护人员也尽心竭力。他们为了避免孕妇剧烈运动,将洗脸水和洗脚水端到她的床边。炊事班的同志们都把可口的饭菜送到她的床头。经过医护人员的精心护理,孕妇的宫缩减轻了,胎儿保住了。

  转天清晨,孕妇要分娩了。医护人员将产房重新进行了打扫和消毒,铺好了产床。院领导亲自察看了她的伤情。不多时,随着“哇——”地一声啼哭,一个新生命宣告诞生。

  一份“倡议书”

  “地震了!”

  强烈的震波使某部战士聂裴芳从熟睡中惊醒。他一挺身从床上跃起,飞起一脚踢开窗户。大声招呼同屋的战友:

  快跑!

  “咯吱吱”,房子开始倾斜,压得窗户发出恐怖的响声。

  “嗖!嗖!”战友们一个个鱼跃而出。

  房屋又一次剧烈地抖动,横飞的砖头、木棍砸在聂裴芳头上、身上。就在房子后墙全部坍塌的一刹那,他才跃身而出。

  不幸,他身负五处重伤,额部一道五公分长的血口子。右膝盖皮肉撕开,露出了白森森的膑骨。他扑倒在地。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我不能倒下去!”黑暗中,他一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忍着剧烈的疼痛又冲向倒塌的房子。

  聂裴芳和刚脱险的战友一齐用手扒开碎砖,抛掉烂瓦掀起残梁断壁……手指磨破了,指甲松动了,他们依然坚持扒呀扒……

  终于,聂裴芳发现了来不及冲出去的战友姚金山,被压在倒下来的沉重的大梁下面。

  时间,时间就是生命啊!

  聂裴芳很快找来一根粗木棒,想用木棒把大梁橇起。可是倒塌的废墟空地非常狭窄,怎么也转不开身,咋干也使不上劲。

  “上!”聂裴芳猛地把重伤的膝盖跪在瓦砾堆上,把木棒架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力去橇沉重的大梁。大梁的重心完全落在他坦露的膝盖的膑骨上,坚硬的瓦砾砍着骨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疼痛啊!可他似乎忘记了这些,把牙咬得“吱吱”作响,似一尊钢浇铁铸的塑像。

  大梁动了,被橇起来了,高点儿,再高点儿……重压下,血,从聂裴芳那五处伤口里直涌出来,染红了一堆瓦砾。

  姚金山被救出来了,聂裴芳又一次晕倒在地。

  暴雨阵阵,余震频频,“这里危险,必须把姚金山送到安全地带进行抢救!”聂裴芳不容战友分说,背起了姚金山就走。背着一个与自己体重相等的人,这对于一个身负五处重伤、大量失血的聂裴芳来说,是多么不容易啊!但是,他以钢铁般的毅志,背着重伤的战友,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院外安全地带走去。他实在走不动了,就背着战友爬。爬呀爬,一步一个血印,一步一行血迹。

  就是这样,聂裴芳一次比一次艰难地爬行了四百多米,背送了三个重伤员。在他爬过的道路上,深深刻下了三条鲜红的血轨。

  当聂裴芳第三次运送完重伤的战友,再次参加战斗时,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摇晃了几下,终于失去了知觉。

  聂裴芳被送到医院,由于流血过多,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连续休克了三次。他的神志刚一清醒,就恳求医院给他作手术。他说:“灾区需要人,我要尽快到灾区去。”

  但是,要手术,却没有麻醉剂,他说:“我不怕,能挺得住。”医生在他的伤口上,一共缝了五十二针,他硬是没喊一声。手术后,他向医生要过纸和笔,写了一份战胜震灾的“倡议书。”

  “倡议书”,迅速传到了营区,迅速传到了抢险救灾的第一线……

  一个西瓜

  震后的唐山机场,“秋老虎”抖开了威风。

  停机坪上,骄阳喷射着烈焰,混凝土块象炉烘锅烙般灼烫,空气火辣辣的燥热。

  762号机组的同志们,忙得不可开交,进入驾驶舱是飞行员,飞机刚一落地就成了装卸员,一会儿又成了照料伤员的护理员……紧张的工作,使同志们个个唇干舌燥,嗓子冒烟。此时,要是有桶清凉凉的水,一扬脖,咕嘟嘟喝个饱肚,该多美。即使喝上一口,也能解解渴劲呀。可是,机场里的水塔已经震裂,水、电都已断绝,唯有的两眼井,现在要供上万人的饮水,哪能满足得了呢?

  ——渴,真比饿上三天还难受啊!

  这时,机组的一个同志两眼一眨巴,猛地一拍巴掌:“嘿,有了!说着”噌噌几步跑进机舱,不大功夫,喜眉乐眼地找出一个个头儿象篮球般大的早花西瓜,要是称一称,保准有十多斤重。大伙一看,如久旱的禾苗喜逢甘雨,甭提多高兴了。也怪,没见到西瓜以前,还能忍得住渴,一见到西瓜,渴劲不知怎的来得那么蝎虎,恨不得连皮带瓤咬一口。可是,当同志们目光触到前面正竭力搬卸救灾物资的陆军同志那汗流夹背的身上时,脸上的笑颜刷拉一下子不见了,渴劲也没有了。

  机长陆金贵观其颜,悟其情,神色庄重地说:“陆军的同志们三十多个小时还没喝上一口水,仍然争分夺秒地搬运救灾物资。这个西瓜,大伙说该怎么处理?”

  同志们见机长说出了他们想说还没来得及说出的话,上下牙齿一碰,嘎巴脆地说:“送给陆军同志,叫他们润润嗓子。多搬一袋救灾物资,就是对灾区人民多一份支援。”“好,我当代表。”陆金贵自告奋勇,抱过西瓜,大步向前,趁对方不备,一个“突然袭击”,把西瓜塞到一个陆军同志怀里。但是,当那个陆军同志醒过味来,又原封不动地把西瓜送了回来。理由嘛,有两点:一是摇头说不渴;二是空军同志驾机上天,体力消耗大……更需要补充水分。

  这么一来可就麻烦了,各抒己理,推来让去,好端端的一个西瓜,哪方也不吃可是,事情总得有个结局。陆军同志见机组执意相送诚意难却,只好勉强留下。西瓜留下了,同志们大眼瞪小眼,眉头打了结:唉,送又送不回,吃又不能吃,咋办?无奈,他们呛咕一阵子,决定来个“矛盾上交”——战士们把西瓜送到连部,连部又把西瓜送到营部,营部是驻这一片儿的最高机关,只得包揽下来。为此,营部的领导同志开动“机器”,形成一项特别决议,把空军同志的西瓜送给刚刚抬来的六十个受伤群众。

  可是,受伤的群众说啥也不吃。陆金贵听说后,拿起水果刀:“嚓、嚓、嚓!”滚圆的西瓜立刻切成了六十块,送到每一个伤员手里。

  多好的西瓜呀!红瓤、沙心、香郁、甘甜。嗅一鼻,沁人肺腑;吃一口,蜜入丹田。六十块围起来,多象一朵绚丽多姿的鲜花呀。不!它是一朵灿烂夺目的“爱民花”。

  1976.8.15草于唐山空军机场后又补充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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