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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求婚

  24/求婚

  25/幸福笔记

  世间的女人像水,命运注定都是流动的。

  因为流动,每一秒都在告别,每一秒都在新生;

  她承受不起对天长地久的企盼,

  因此用流逝注释永恒。

  成荔终于能留在刘坤身边,

  可她的生命却即将流逝而去。

  世间的女人像水,命运注定都是流动的。因为流动,每一秒钟都在告别,每一秒钟都在新生,树木、花草都是水擦肩而过的情人,水与天地万物之间,难得有爱,她承受不起对天长地久的企盼,因此用流逝注释无情。

  她们注定都是柔弱的。因为柔弱,每一次相遇都是宿命,每一次握手都要放开;每一个怀抱、每一场爱情都是温柔迷离的梦境。她与真挚情感之间,没有份,因此总不能坚定信心。

  她们注定都是善良的。因为善良,每一朝起航都在忐忑摇曳,每一夕回归都满身疲惫;每一次背叛、每一段谎言都是她刻骨铭心的伤痕;她与妄自菲薄之间,没有借口,宁愿将自己纯净的身心全部投向未知,因此只能用玷污来归结宿命。

  或许成荔还要用很久的时间才会从流淌中认命,可她不愿就这样等下去,等大自然的偶遇,等毫无目的随波逐流,等身心每一个分子所经受的污浊被漫长的时间过滤干净,所以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饮鸩止渴的方式……

  成荔在地下仓库的房间里反复使用了多次时光座椅,每一次到达另一个时空的时间都在缩短,返回来一次她的生命能量便会大量流失,但她唯一不用担心的是,每次逗留在另外时空寻找刘坤的短暂期限内,这边的时间是停滞的,那位暂时离开的仓管不会在她瞬间消失的空当来找她。

  可是,另一方面,因为穿行时空停留的时间太短暂,而且每次成荔出现的地点又很陌生,所以她寻找刘坤的线索总是被打断,无法延续。当她N次跨越,又N次无果返回后,已经明显感觉到身体变得异常虚弱。尽管她知道,这架老旧的机器每次都能按照固定的模式将她带到同一个平行时空,在那个时空里肯定是存在刘坤这个人的,但没想到,就在她如此奋不顾身地苛求生活下一个希望,执着地寻找刘坤的同时,刘坤也在坚持不懈地找她。

  刘坤去了余薇所指的那所医院。

  急诊科大楼,大厅里人很多,来往的人脸上基本都是焦急万分的神情,总接诊台的护士忙得焦头烂额,所以对每一位前来咨询的人都难得耐下心来。

  “拜托你,我真的是非常着急在找这个人,能不能通融一下帮我查一查?她叫成荔,大约30岁,是个模特,身材大约1米78的样子,长得很有气质,很漂亮,应该是十几天前晕倒在路边被另一位女士送来的,您应该有点印象吧……”

  很显然,刘坤一来就被这里的护士拒绝了查问,所以才赖在这儿无数遍重复地哀求,甚至要到卑躬屈膝的地步。

  “抱歉,我们医院真的有规定,必须有相关的证件证明是患者的家属才可以在这里调取信息,我帮不了你,再说我们这里是急诊科,你没看到很忙吗?请你先回去吧!”

  接诊台的那位护士看刘坤心急如焚的样子虽然也表示同情,但还是义不容情地拒绝了他。无奈之下他只好给身后同样焦急的人让开了位置。从接诊台的人流中挤出来,刘坤尽管很失望,但并没有气馁,他只在大厅徘徊片刻便又去了医院的行政楼,通过上下打听,终于找到了总管医院病历的资料室。

  “打扰一下,我想查一份病历可以吗?”

  “你是患者本人么?”

  “不是……她是我爱人。”

  “带证件了吗?”

  “带了,稍等。”刘坤边说便故作镇定地从自己包里掏证件,但在里面摸索了半天才只拿出来自己的身份证递了过去。

  对方接过了身份证,然后回过头很诧异地看着刘坤问道:“你是不是搞错了?我要你爱人的证件啊!”

  “哦,我知道,这个是我的证件,我要查询的病历名字是成荔,不好意思。”

  实际上,刘坤是假装糊涂,他知道还是不能蒙混过关才又十分恳切地编了个谎:“呃,实在抱歉啊!是这样,我爱人几天前失踪了,我现在想尽一切办法都找不到她,因为她上次就是晕倒在路上被一位女士送到了这里,所以我很担心她是不是因为有病所以才失踪的,我想来医院查一查她的病例,看看有什么线索可以找到她,我实在没招儿了,拜托您了,就破例帮我查一下吧,我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谢谢您了……”

  “你说的这个情况……我没有权利透露患者的隐私的,你还是想其他办法吧!”

  虽然里面的护士这样说,但刘坤从她的语气中感觉到了犹豫的成分,所以他又加重了恳求的程度。

  “您就理解一下吧!我是真的没有别的途径所以才来这里查询,要不然我写一个保证书,保证我会对这次查询负担所有责任,您看行吗?我的身份证在这里,您可以留下复印件当做查询记录的证据,好不好?求您了,我非常担心她失踪会不会遇到什么不幸,拜托,拜托了!”

  “这样啊……我试一下,看看有没有这个人的记录吧……你等一下。”

  那位护士被刘坤的态度打动,转身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会儿,发现的确是有叫成荔的就诊记录。她看着电脑屏幕给刘坤大概介绍了一下里面的内容。

  “成荔,有是有,不过她的病例不完整,好像只在医院急诊科治疗了不到三天,而且大部分都是昏迷状态,各项检查没有出现异常,诊断是身体虚弱所致,必要的细致检查还没有做就出院了吧,后面没有任何进一步的治疗记录。”

  “是吗?上面就这些记录吗?有没有注明她的其他信息,比如地址,联系方式什么的?”刘坤一着急口无遮拦露了馅儿,把这些想问的说出来才自觉不妥,急忙给自己打圆场:“对不起,我是急晕了,我是问有没有记录她出院时的情况什么的……”

  “对不起,我只能帮你这些了,我已经破了例,其他的我帮不了你,请你再想别的办法吧!”那位护士也觉察出刘坤的话里有不明确的玄机,所以急忙回绝了他,并冷冷地望了他一眼,表示出了不满。

  刘坤知道自己这下又是一无所获,还被人识破了谎言,顿时额头冒汗,心里恨恨的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他在资料室的窗口又停顿一会儿想要继续开口的时候,里面的护士为了避免麻烦首先打断了他,“对不起!我不能帮您查到更多信息……下一位,您要查询什么?”

  刘坤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站了另一位来者,他没办法,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从医院出来,他看了看时间,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没着落的,所以又拨通了余薇的手机。

  “嗨,是我,你怎么样了?去医院顺利吗?”

  “嗯,还好,也没什么。”

  余薇的口气里似乎还带着一些埋怨,但又不是特别真切,刘坤管不了这些,没有继续拐弯抹角,直接切入了主题。

  “不好意思,我还想问问,你那天见到成荔时她具体什么情形?你再想一想她有没有跟你讲什么更具体的事情呢?”

  “哦……你问这个啊!我不是跟你都说过了吗?”余薇听刘坤又不厌其烦地反复问这个问题,她心里不免有些不快。

  “嗯,我知道,我去医院问过了,那里的人说成荔在医院只待了两天就出院了,你知道她为什么出院的么?后来你没有去医院问过她出院时的情况么?”

  “没有,我第二天去医院只见了一面,她跟我讲自己是个模特,名字叫成荔,还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晕倒了……她身上什么也没带,我当时也很纳闷,但她没有跟我讲我也不便多问,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你也不知道她的身体是什么情况吗?”

  “不知道……对不起,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我很累,我想休息一会儿。”

  刘坤越是对成荔的事上心,便越是对余薇造成无形的打击,所以她也不顾什么客套,终于忍不住断然制止了刘坤无休止的询问。

  “哦,好吧,对不起,那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尽管给我电话,我随时恭候。”

  刘坤被余薇打了一闷棍才渐渐冷静下来,他在车里叹了口气,加大油门直接冲高速路开去。

  挂掉电话的余薇这会儿却变得异常不冷静,她思来想去觉得刘坤这个男人实在让她爱恨交加。

  她不相信自己这样活脱脱的一个女人都比不上只见过几面且总是神秘失踪的成荔,难道那个女人有什么特殊的魔力不成?

  她不就是个模特吗?如果自己见过的那个成荔正是刘坤要找的成荔,那么她也不过如此啊!身材可以、相貌可以、气质可以罢了,也没有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何况她见过的成荔样子很疲惫,也不是特别健康积极的状态,为什么刘坤偏偏为这样一个女人而痴情到如此地步呢?

  莫不是刘坤所寻的成荔并未她所见其人?或者成荔本人有着别人不易发觉的魅力么?

  所有的疑问都是无解的,余薇越想越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郁结。她在想,如果能再见到成荔,她一定要问个明白!

  殊不知,让余薇心有旁骛,也让刘坤心绪不宁、牵肠挂肚的成荔此时正在另一个空间饱受疼痛的折磨。

  阴暗的地下室,空气变得令人窒息,四周的灰尘和陈年物品散发出浑浊、腐朽的气味,成荔挣扎几下,睁开双眼,身体感觉几乎要散架了,刺痛深入骨髓,她双手胡乱抓住了什么,喘口气才发现自己再次被扔回了本想离开的空间,所躺的那架老旧的时光座椅因为她身体突然附加的重量而轻微地摇晃,隐隐发出几声闷响。

  她使尽全身的力气抓住座椅的扶手慢慢直起身,一只手按在发慌发颤的心口,艰难地蹭下地,双脚刚接触地面直起腰便觉得头晕目眩,很快就要虚脱。

  此时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样频繁地游离穿梭平行时空已经让身体到达了承受极限,或许再有一次她就没机会实现愿望了。可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也不知道离开这里停止努力她还能做什么,所以她还要拼一次,就算被遗落在真空地带,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哪怕万一她还能停留在刘坤的那个世界里,回不来了,生命很快终结也能甘心了。

  她咬着牙走两步,拿起来时的小背包,从里面掏出手机、便签本、笔,还有几小块低糖的巧克力--这是她平时出去拍摄时总不能即时吃饭养成的习惯,随身会携带一些补充能量的速食品。她先坐在放电脑的桌前,思考一会儿后,在便签本上撕下来一页,用力在上面写下了一行字:

  --如果我不在了,或者晕死在这里,请把我带出去,交给……

  写到这儿,她停住了,半天想不出下文来--是啊,如果发生那样意外的事,别人能把她交给谁呢?根本没有合适的人!或者哪些未知的情况凭她怎么写遗言也是徒劳,一切毫无意义,根本掌控不了。

  所以她干脆放下笔,不去白费工夫。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分别把几块巧克力的外包装很吃力地拨开,塞进嘴里,然后又一次将连接座椅的微光子转换系统按回了原位。因这时她身体极其虚弱的原因,动作非常迟缓,操作完又试图坐上座椅的动作都很难,浑身都因为用力而战抖起来,好不容易坐好后已经是冒了一身的冷汗。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外面走廊里有瓮声瓮气的脚步声传来,而且越走越近。她急忙重复了一遍原来的操作程序,生怕来人在她还没成功离开的时候就发现了她。

  霎时间,一团强光从某个突然出现的隧道透过来,成荔被强光吞没,并在眨眼间消失了。那个隧道在常人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已经封闭无踪,只剩下空洞的地下房间里陈旧座椅摇动的低沉吱呀声,四周空气中的微尘因为这瞬间的变化而发生一阵不易察觉的荡漾回旋。

  没过几秒钟。噔噔噔!

  仓管在外面走廊里轻轻地用手指叩响了房间的木门。

  一遍,再一遍,仍旧无人应答。他只好用力推开了房门--里面的东西几乎翻过一遍,大小物品都被重新堆放在另一边的墙根,里面放旧电脑的桌子和旁边的躺椅被腾开,应该是被人用过,电脑的屏幕上还摇摇晃晃地显示着一串莫名其妙的字符--仓管走过去看了一眼,没搞懂也无心去懂。

  “操!真他妈邪门儿!走了也不打声招呼!这是来干吗啦……”

  他有些粗鲁地又骂了几句脏话,便随便收拢被搬开的东西,随后就关上房门离开了。期间并没有发现成荔留在这里的背包、纸条等物品,也没有对成荔的失踪表示任何值得追究的怀疑。

  成荔很幸运,她没有像微光子发射器曾经警告过的那样被遗弃在真空里,而是又到了想去的平行时空--这次,她掉落在一个喧闹的酒吧演出后台,这里十分昏暗,无人察觉。

  隔着一堵中空的背板墙就是前面的舞台,这时音乐声震耳欲聋,台上正有一名不入流的摇滚歌手在撕扯着嗓门自虐演唱,贝斯手的扩音器分贝已经到达耳膜承受的极限,所以掩盖住许多操作失误和噪音共鸣。台下人群在疯狂乱舞,忽而还会传来齐声的尖叫。

  因为有多次穿梭的经历,成荔开始学会了适应每次的短暂刺痛,她索性咬牙瘫坐在后台背板的角落里,等待体内的疼痛感慢慢消退。

  大约又过去十几分钟,成荔隐约看到有两个人影一推一搡地挪进后台的昏暗隔间。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从舞台背板的一道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正巧投影出这两个人的轮廓,其他什么也看不清。

  成荔没有力气站起来,只好保持原状没作声。那两个人却火急火燎地开始亲热,男人顺势将女人一把逼到了墙根,饿狼一般地啃上去,一只手还很粗暴地撕扯她的衣服,女人并没有反抗,反而很受用地大口喘着气,发出欲渴的呻吟声。

  成荔顿时感觉自己要继续隐蔽在此地十分的尴尬,如果再不出声恐怕更看不下去,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已是耳目昭彰。

  “那个……对不起!”

  成荔非常难堪地干咳一下,随后用力提高嗓门打了声招呼。

  那个男人似乎并未察觉什么,仍然疯狂地进攻,而女人却听到了成荔的动静,一把抓住男人已伸入她内衣的手,警觉地用力推了他一下。两人顿时静下来,女人贴在男人热乎乎的脸上轻声说:“等一下,好像有人!”

  男人很不在乎地反对道:“没有!我怎么没听到?”语气有些急不可耐。

  “等等……真的有人!你先放开我……”

  女人犹豫了片刻,还是把男人从身上推开了。

  “擦!你干什么?真扫兴!”

  男人看上去有点急眼,但只愤愤地骂了一句,没继续下去。

  随后,女人将自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把头往成荔发出声音的这一边伸过来,因为里面很黑,所以她看不到有人,于是便试探地大声问:“有人吗?谁?”

  成荔应声道:“我……”

  “我靠!还真有人呐!”那男人这下又淡不龇咧地说了一句。

  女人也跟着问:“是谁?”

  成荔攒了攒力气才开口说:“对不起,请帮帮忙,我动不了!”

  女人扯了扯身后的男人,建议道:“快,快点,你手机呢?把手机的灯打亮看看……”

  “邪性!”男人边说着风凉话,边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按亮屏幕举了起来。

  他们两人摸索着走近成荔,把手机靠近她仔细打量一番,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男人从身后拽了一把女人说:“哎,走吧!别管了!谁知道咋回事,小心惹祸上身!”

  “别走!求你们了!”听到这话成荔急忙大声地哀求他们。

  陌生女人不忍心,没有听从男人的建议,蹲下来又问:“哎!我说,你怎么啦?”

  “我起不来,快撑不住了……求你们!能不能把我送到医院?”成荔几乎是竭尽全力才能把一句话说完整。

  “快走吧,说不定是吸毒的!你看她那样儿,竟然都能High到这种程度,你管得了这么多吗?你不走我可走啦!”陌生女人正想再问怎么回事却被男人又叫住了,还大声地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哎呀,行了!你怎么能这样呢?”女人甩开了男人的手,直接上去试图把成荔拉起来。

  成荔被这位陌生女人搀扶起来后,顺手将自己脖子上的钻石链子拉下来塞给她,说了声:“谢谢。”

  女人没有反应过来,嫌放在手里不好行动便直接把链子交给了那个男人。他拿到手里,用手机照了照随口说:“不会是假的吧?”

  成荔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多跟他解释,只低声地回应道:“不会的……”

  女人这才知道成荔给她的东西是什么,于是心里对男人有些恼火,很不客气地撂给他一句:“太过分!你给我让开!”

  陌生女人把成荔的胳膊架在她的肩头,扶着她便往外走。男人没说话,也悻悻地跟在后头走出来。他们一起穿过群魔乱舞的酒吧大厅,走出酒吧的自动旋转门,来到夜色斑斓的大街上。

  女人叫男人拨了医院的急救电话,然后便一直搀扶着成荔站在街边等着救护车赶来。

  城市的五彩霓虹和不停湍流的车灯混杂在一起,镶嵌在黑黢黢的夜幕上,好像是给他披了一件闪烁着各色奇珍异宝光芒的魔术斗篷,璀璨夺目。

  十多分钟后,就在这样的背景画面里,成荔被两个陌生的男女送上了急救车。

  她躺在救护担架上的那一刻,心里只出现了唯一的念头--谢天谢地,她一定会被人救过来,希望身体还能恢复一些,这可能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在到达医院的途中,成荔几度思维模糊。她仿佛觉得自己的身体从脚尖一直延伸到脖子的位置渐渐变得很轻,轻得可以升起来,然后是全身都没了知觉。她很害怕,绝望地想挣扎一下,大脑的神经系统却怎么也找不到肢体的反应;接着,她感觉眼前的景象慢慢变成了黑白颜色,很快又幻化成了摄影底片一般的明暗虚实画面,最后一切都湮灭,眼前一片黑暗,大脑也失去了意识。

  整整四十八个小时后,成荔从昏睡中醒来。

  她被安置在医院的观察室,左手背上输着液体,身体其他的各个重要部位都由不同的管线连接不同功能的监测仪器,嘴巴和鼻子上还扣着一个输送氧气的呼吸器。

  成荔睁着眼缓了一缓才尝试着扭头朝两侧看,这个房间不大,只有她一个病人,右侧大约距离两米左右就是窗户,纱帘还拉着,外面灯光隐约还可以看到,通过灯光投射在窗帘上的树影她判断自己所在的楼层应该不高。

  等意识完全恢复过来后,她仔细体察了一遍全身肢体的知觉--很好,手脚都很灵敏,也能非常自如地支配,先前浑身都失去知觉、轻飘飘的恐惧感已经荡然无存。

  这时,她才又想到自己来到这个时空的目的。就目前的自我感觉,她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到正常了,完全可以像上次一样偷偷跑出去继续寻找刘坤的线索,一是因为对于这个时空的一切她一无所知,而且除了刘坤她谁也不熟悉;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根本没有钱来支付自己的医疗费,如果不偷偷跑掉她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于是,她用力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刚想拔掉左手上的输液针管就听到有人敲了一下房门,随后便走了进来,原来是穿一身浅粉色制服的护士。

  “你醒啦?先不要动,我马上叫医生过来好吗?”

  护士见成荔自己坐了起来,神情显得有些意外,急忙跑上前把她扶住,并指示她继续躺下,然后便匆匆地跑了出去。

  成荔先是装作听话地顺势躺了下去,等听着护士的脚步声跑远了便急忙又坐起来,迅速拔掉了手上的针,下床翻了一下旁边的柜子,里面的确有她自己的衣物,她抓起来团了团,也没顾上换,直接穿着病号服溜了出来。

  成荔没有朝容易碰到人的大厅方向走,而是直接走到楼层尽头的楼梯间,一般大部分人都是走大厅的电梯和扶梯,这里应该很少有人走动,她悄悄地打开“安全出口”指示灯下的一扇门,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出了大楼她把自己的外套披在病号服的外面,低着头假装漫不经心地穿过了四周打着彩色地灯、装饰精美的花圃,顺着整洁的甬路走过来,在值班门卫的眼皮底下走出了医院大门。

  还是晚上,正值春天,夜风微凉宜人。

  成荔走在车水马龙的陌生街头,大脑飞速运转,她在想用哪种最快捷的办法找到刘坤这个人。

  她这会儿才感觉真后悔,跟刘坤第二次见面时,他那么恳切地想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可自己却因为不好解释失踪的缘由而故意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情况,并且也没有机会留下刘坤的一个联系方式。

  如今,她能找的也只有寻人机构或者公安机关,可那些地方烦琐的登记、询问过程早已经让她厌烦透了,曾经有好几次她都因为自己无法按照要求回答自己寻人的合理理由和无法留下自己的身份证明而被拒之门外。

  她也曾想过借助网络来搜索,可上几次没等她找到上网查询的地方便已经被时光机器掳回了原来的时空。这次她感觉有些意外,已经两天过去了,她还没有回去,还能留在这个时空,这不能不让她心里庆幸万分--但这种侥幸的真正原因她却没有想到,她在库房地下一层的房间里消失后,仓管进来重新收拾了一下里面的杂乱物品,同时也彻底搞坏了那架陈旧的微光子时空转换机。

  这次她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停留多久,所以非常心急地从街道两侧寻找着可以上网的地方。

  慌乱中她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人--余薇!曾经救助过她的那位好心的女士,当时她还主动留了一个对方的电话,说有机会一定把人家替她付的医药费还上。

  想到此,成荔立刻停下脚步,开始在手机的存储信息中寻找这个电话号码。

  找到了,她不假思索地拨了过去。

  余薇的家。手机音乐响起,她却无动于衷。

  自从两天前去医院解决掉腹中的孽种,她一直处于烦闷的状态,一个人躲在家里什么也不想干,公司辞退了她,刘坤说让她过去帮忙的事她也暂时不想理睬,所以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与无聊拼杀。这两天她的幻听也严重了,总觉得什么声音围在身边,包括手机的音乐声,好几次都以为是手机响了,结果跑过去发现根本没有人打来电话--这次成荔给她打来电话,她也听到了,却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又开始作怪,所以动也没动,继续趴在沙发上看电影。

  成荔听到手机是通的,但是没人接听,她看了看时间,也不过才晚上8点多,应该不晚,所以干脆又拨了过去。

  余薇的手机音乐继续响,反复了好几遍,她被搞得很恼火,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双手抱头猛敲了几下,心里暗暗地咒骂着。

  她如同热锅上的蝼蚁般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倒了一大杯冰饮料喝下去,仍然很不解气,又气急败坏地从桌子上的一堆书下面把手机翻出来,想要摔掉它,却发现屏幕确实亮着,而且已经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显示。

  她翻开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余薇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回拨过去。

  “喂?请问哪位刚才拨我的电话?”

  “喂?我是成荔!你好,你还记得我吗?”

  “你说什么?”

  “我是成荔!你曾经救过我,你记得吧?”

  “成荔?你是成荔?你……”

  余薇一下子有点儿懵了,她忘记自己曾经留过电话给她,而且她突然给她打来电话也非常奇怪!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对,就是我!不知道现在你是否方便,能不能见个面呢?”

  “哦,方便!你在哪儿?”

  听到成荔说要见她,余薇也迅速想到了刘坤,她觉得这个人也非常有必要再见一面,顺便也能清楚地问问她到底是不是也认识刘坤这个人。

  “不好意思,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而且……我实话跟你说吧,我是从医院逃出来的,身上没有钱,所以只能求你帮忙了!我来这里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可是我又不认识路,也不认识别人,只有再求你了……”

  成荔十分恳切地对电话里的余薇解释着自己的状况,可一两句话又说不清楚,心里也非常害怕余薇就此挂了电话不再理她。而这边的余薇是越听越糊涂,同时觉得成荔这个女人的确有很多问题,索性打断她的话,直接问她身边的标志性建筑有哪些,好判断她到底在什么地方。

  两个人又反复确认了一下周围的标志性建筑后,余薇让成荔站在原地不动,她马上开车过去找她。

  过了半个多小时,余薇在街边找到了成荔。这个女人很好认,余薇见过一面,另外她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

  余薇停下车,用右手帮成荔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让她钻进车里,一句话也没问直接将她带到了自己的家。

  一路上成荔也很知趣地没敢开口,因为她心里也在思考很多问题。她该怎么给余薇解释所有的事情?要不要把实情都告诉她?如果说了她会不会相信?会不会认为她是个骗子?如果是那样余薇也不会这样没有来由的帮她第二次呀!余薇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如果她毫无保留地讲出自己的目的,余薇会不会继续想办法帮她找到刘坤呢?

  一直到走进余薇的家门,成荔才放下所有疑虑,决心将一切实情吐露出来。

  “余薇,谢谢你又帮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是。”

  “嗯,你不用客气,我帮你是因为想知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很显然,余薇也不想跟成荔多绕弯子,她看着坐在对面的成荔,开门见山地将自己的目的也表达出来。

  “好,我现在把所有实情都告诉你,但你恐怕不会相信我的。”

  “你不讲怎么知道我不相信?如果你不想跟我说,我也不强求,要说就不要编瞎话,那样也没必要。”

  余薇的口气不由得变得严肃起来,这让成荔感觉很不自然。

  “我肯定说的是实话,但我的事情有些不一般,希望你不要感到太奇怪。”

  “是吗!会有多不一般呢?”

  余薇见成荔反复强调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屑,本想冷笑一声却忍住没表露出来。

  “是这样,我上次就跟你说过,我是个模特,事业上不太顺利,因为绯闻被媒体搞得很臭,所以退出了那个圈子。”

  “绯闻?那些事是真的,还是媒体瞎搞?”

  “唉,不说那些了,重要的是我来这里是想找到一个人,我的生活已经没有其他希望了。”

  “怎么?有那么惨吗?你要找谁?”

  “嗯,这个我要好好给你解释,我要找的人本来跟我不在一个时空,我们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我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人,你理解吧?”

  “另一个时空?你?神经!好吧,你继续!”

  余薇对成荔说的话有些无言以对,只好压住心里的震惊,继续听下去。

  “他叫刘坤,应该是生活在这个时空里的人,几年前,我无意间来到这里碰到他,后来我又回到原来的时空,再次见到他时已经过去大约四年,他跟我说,他爱我,他一直在找我,不想再让我离开,甚至愿意跟我到任何地方……我在另一个时空里的生活几乎绝望了,所以我想到了他,想了好多办法才又来到这里,想找到他,跟他说明我原来失踪的原因,但我时间有限,试了好多次,没办法找到他……我想请你再帮我找找他,我可能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来这里了,只想再见他一面,告诉他我的实情,哪怕是马上离开或者死了也甘心了……”

  实际上,当成荔把刘坤的名字刚一说出来的一刻,余薇心里猛地一颤,但她极力克制内心的激动才听成荔把事情讲完一遍。成荔刚说到甘心的时候便低下头,强忍着情绪,默默地抽泣起来。

  余薇此刻更是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成荔偷偷抹了一把眼泪,才又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望着余薇问了一句:“你会相信我吗?”

  余薇来不及调整好语气便故作镇定地回答了一个字:“嗯。”

  “是真的吗?谢谢你……我说的真的都是实情,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但是你救过我,我不会故意编了故事来骗你的,我已经这样了,没必要再说谎……”

  “我相信,你不用解释了。”

  余薇见成荔对自己反复解释着,边说边哽咽,几乎忍不住哭出来了,赶紧打断她,很肯定地回复她--其实,成荔这些话无论是说给谁听都是很难相信的,也只有余薇可以信,而且必须信,因为只有她清楚成荔口中的刘坤的确是存在的,事实上刘坤也确实一直在找这个成荔。

  被余薇打断后,成荔将双手蒙住了脸,她已经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悲切情绪,胸口一下子涌上来无数辛酸和感伤。余薇知道她在流泪,在努力吞噬别人无法理解的痛苦,所以没有妨碍她,只坐在一旁沉默了良久。

  等成荔稍稍平静下来后,余薇才开了口。

  “成荔,我会帮你,因为我认识刘坤。”

  听到这话,成荔立马抬起头,眼睛非常惊诧地瞪着余薇说:“真的?你真的认识他?你认识的刘坤是做什么的?他在哪儿?”

  “你别急!等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好吗?”

  “好,谢谢!他,会不会是同一个刘坤呢?”

  成荔使劲往前探着身子,眼盯着余薇拿出手机拨出了电话,她心里不知道又多么着急,希望余薇立刻找到刘坤,却仍有一种怀疑在脑子里打转。

  余薇打来电话的时候,刘坤并不在国内。他去医院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成荔的线索,又是空欢喜一场,心情很郁结,所以只身去了新西兰,那里有他一位移民的大学同学,本想在那而住一阵子,正好可以叙叙旧散散心,谁知才过了一天就接到了这个电话。

  “怎么?余薇你有事需要我帮忙?”

  刘坤接电话时觉得余薇一定还为两天前的事耿耿于怀,所以上次他打电话询问成荔的详细情况时她表现得十分不耐烦,这次又主动打来电话却有点意外。

  “我没啥!不过,你先冷静一下,我跟你说个事!”

  余薇听出来刘坤是在有意回避她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但也没有太在意。

  刘坤一听余薇这话,笑了笑说:“哦?能有什么事让我不冷静的,呵呵……”

  “我找到成荔了,你现在在哪儿?”

  “什么?你等等……别跟我开玩笑了!我现在不在国内,新西兰呢!”

  刘坤觉得余薇可能是想诓他见面,所以才故意骗他的,赶紧说自己并不在国内。

  “行了!你不相信是吧?”

  “呵呵,我真的在新西兰,不骗你!”

  “我真的找到成荔了!我也没骗你!”余薇急了,她让刘坤这种不骄不躁,还有些暧昧的态度惹得很恼火,“你可别后悔!真不相信的话我可挂啦?”

  刘坤听到余薇气愤的口气才感觉自己判断失误了,急忙问道:“啊?你真的找到成荔啦?她在哪儿?”

  “你相信了?”

  “快说!她在哪儿?”

  “她就在我家,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真的吗?你让她讲话,好吗?”

  “好,你等一下……”

  余薇走过来把手机递给了成荔,她接过电话时手在抖,怎么也克制不住,把手机放在耳边时嗓子却又被堵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喂?喂?是成荔吗?是你吗?我是刘坤,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刘坤啊!成荔!你快说话!”

  电话里的声音太熟悉了,他显得那么急切,又那么遥远,他就是曾经说过爱自己的刘坤吗?他现在会不会还像以前一样?他真的还记得自己,还想着自己吗?

  成荔一下子哭了出来,她用另一只手使劲掩住嘴,但还是掩不住哭声,眼泪像洪水溃堤,早已经把所有想说的话淹没了。

  余薇看不过去,又走上前来把手机从成荔手里拿过来,直接对着那头喊了一句:“别等了,马上,立刻从新西兰回来!”

  “好!余薇!太感谢你,我这就回去,你先帮我照顾她好吗?我一定好好谢你,一定!”

  “别废话了!她是从医院跑出来的,我先送她回医院去,看看身体是不是有问题,你回来了马上给我电话!”

  “啊?好!你先送她去医院,一定好好检查一下,看到底有没有啥问题,不过,有事情先告诉我!我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那我先挂了,这就出发,谢谢!”

  刘坤此时此刻是由衷地感谢余薇,他没有迟疑半刻便收拾了行囊往机场赶去。

  余薇安慰了一会儿成荔后,又说服她再回医院去看看,让医生查一下身体还有没有问题,如果没什么大碍再回来。

  成荔在想,不管她还有多少时间能留在这里,只要很快能见到刘坤她就知足了。于是,按照余薇的建议,她们又回到了医院。在路上,成荔仿佛听到了刘坤砰砰的心跳声,从另一个遥远的国度跨越海洋,穿过陆地上的人群车流,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切,就像她的心因为激动而加速跳动的节奏一样。

  第二天,余薇回家给医院里的成荔取了一些自己的日常用品,然后又陪她聊了些不涉及伤心往事的话题,剩下的时间就是等待,等待刘坤赶过来,等待医生列出几个检查项目的预约时间。

  一天后,刘坤下了飞机直奔医院,见到了成荔,但这时她正躺在病房里睡觉。他没有打扰她,而是先去找医生仔细询问了成荔身体的状况。

  结果却非常意外,令人痛心!

  “大夫,这是确诊的结果吗?会不会搞错了?”

  “不会!你是她家属,怎么这么粗心?她以前是不是有过相关的征兆?会不会经常有身体某些部位的疼痛?怎么这时候才送来做详细的检查?”

  “哦……我们不经常在一起,我……”对医生的质问刘坤真的无言以对,他心痛得说话都有些结巴。

  “不管怎样,这种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到了这种地步我们也没办法,只有根据病情的发展来治疗了。”

  “一定会有办法吧?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一定可以治疗吧?”

  刘坤眼巴巴地望着对面的医生,不知道该如何哀求才好了。

  “目前我还不好说,按照检查的结果看,情况不是很乐观,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不过,暂时还不要告诉她本人比较好,那样才不会给她带来负担,对治疗也会有好处。”

  “嗯,我知道,我不会告诉她实情的,大夫,她有没有必要一直待在医院里?会不会随时有危险?如果要继续待在这里住院治疗,她要是问起来我该怎么回答呢?”

  “我感觉目前她可以不待在医院,回家去像正常人一样反而会更有利治疗,但一定要定时地过来检查,我给她开的药也要及时服,不能马虎大意,有什么异常要立刻送到医院来,知道吧?”

  “好,我明白了。谢谢您,大夫。”

  从医生的诊室走出来,刘坤感觉脚步越来越沉,沉得走不下去。他怕自己控制不好情绪,成荔醒来看到他的样子会产生怀疑,于是先叫着余薇去了医院附近的小咖啡店。

  走进咖啡店的小包间里,他们两个人分别要了些吃的,一直都比较沉默。

  余薇窝在深灰色的软沙发里感觉有些疲惫,她抬起一只手撑着一边隐隐跳疼的太阳穴,斜视着慢慢进食的刘坤。这会儿他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眉宇微微紧蹙,好像在思考什么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余薇这样仔细瞧着他,暗暗觉察出这个男人似乎一下子变了,不再是原来那个有些自大、惬意的阔老板,言行间不经意便表露出他的忧心忡忡,前几天的随性和暧昧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表情俨然也多了几分诚恳和真挚。原本对刘坤跟她上床后的那些毫无责任感的言谈还有些芥蒂,而此时却突然恨不起来了。

  等刘坤把餐盒里的饭吃得差不多干净时,余薇已经完全收起了身外竖起的刺,她很清楚目前这种情况下再继续用装模作样、不可一世的态度来掩饰自己会显得很愚蠢。想着这些,她不自觉地对自己摇了摇头,转而问刘坤,“怎么?是状况不好吗?”

  “嗯……这家医院确诊了,是肝癌晚期……她怎么会……”

  余薇也是刚刚知道这个消息,很意外!她从沙发里坐起身,看着刘坤满脸的无助表情,一时语塞。

  “大夫说,先前她应该早就有这方面的征兆,身体某些部位会有疼痛的现象,我真不应该让她失踪第二次!她自己难道不知道吗?她怎么会不去医院检查自己的身体呢?我怎么也不懂,她为什么要离开我,现在又让我看到她这样……”

  刘坤低头说着,像是回答余薇的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表情有些痛苦,那种专注和自责像是无形的绳索一下子将余薇攫住,无法脱身,又仿佛是刘坤用自己亲身的痛试图浸染身边的人。傻子都能看得出,他确实毫无保留地投入了真心,所以他对这样的结果根本无力承受。余薇的心情受他感染,没经思考便脱口问道:“你很爱她吧?”

  “……”

  刘坤沉默不语,两只手一齐用力往后撸一下脑袋,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这样问有点傻……”余薇见他一至于斯,顿觉自己不该问这样的问题。她犹豫一会儿,把手伸了过去。她想安慰他,或者帮助他,哪怕只是让他暂时从痛苦中拔出来。本该一五一十地把成荔所讲的实情告诉他,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刘坤抬起头看了看余薇,从对面站起身,十分勉强地点点头,苦笑一声。

  “说真的,有时候感觉人真的是很渺小、无能,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抓瞎,以前经历过多少不顺,打架、赔钱、蹲号子,我都没怕过,想想,有钱也没什么用!我眼看着一个女人已经得了这种病,却无能为力,只能欺骗她欺骗自己,等着她慢慢虚弱下去,等着她一点点地走向死亡,你说,我有钱又有什么用……唉!”

  余薇也站起身,对于爱情她是个局外人,对于困难她更是个毫无用处的人,所以她只能做个聆听者,倾诉的对象而已。

  “不说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想单独跟她待着,等她醒来我就带她出院。这两天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我回头再给你电话吧。”

  “好吧……”

  走出餐厅,刘坤只招了下手便匆匆回医院去了。回家的路上余薇发了短信给他。

  --刘坤,你变了。

  --嗯……这样也好。

  --我会经常去看成荔的。

  --好,谢谢你。

  回到家,余薇发了很久的呆,她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丢在一个错位的空间里,空气稀薄到钻进鼻孔时都能听见簌簌的声音,难以适应。幻听折磨了她整整一天一夜。

  另一边,刘坤回到病房后,一直坐在床边等成荔醒来,这一天一夜没停片刻的赶来,刘坤也觉得有些累,不知不觉趴在床边迷糊了一阵儿。

  成荔睁开眼睛时看到床边趴着一个男人,不用仔细辨认便知道这一定是刘坤,尽管他们见面很少。他的发型已经变了,上次见面时刘坤还是那种成熟男人标准商务格调的短发型,这次却是更短却很自然的寸头,装束也变成了非常休闲的范儿。

  他变了?现在的样子似乎更加自由随性,难道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可以让他改变的人?

  刚这么一想,成荔的心里便被什么东西狠狠捅了一下,生疼!她不敢再较真想下去,默默地伸出一只手,没敢用力,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刘坤深埋在胳膊里面部朝下的头。

  她这样一摸,刘坤便醒了。猛地抬起头,缓了缓神便笑着说:“不好意思,你醒了,我却睡过去了,嘿嘿。”

  成荔看到刘坤真切而温暖的表情,不及多想便已经本能流下眼泪,她咬了咬下唇,忍去伤感破涕而笑,说道:“我回来了。”

  “嗯,我知道……”刘坤点下头,双手已经伸过来紧紧握住了成荔的一只手,他似乎不想多说,又不知该怎么说,只是默契地跟成荔双双对视,心里已经感慨万千。

  刘坤温热的手指在成荔的手背上轻轻抚摸,成荔能感到他无法收敛的真情正在顺着手指高速传递,直闯心海,成荔懂了,他没有变,他还爱她,而且是更深沉的感情,不用仔细探问,无须怀疑。

  成荔眼眶莹着泪,沉默许久后对刘坤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离开你。”

  刘坤摇了摇头,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会回来找我,我一直相信,真的。”

  “可是,这次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成荔说不下去,她害怕自己张口说出的担心会刺伤刘坤,同时也刺伤自己,这一刻,她只想倍加珍惜难得的重逢时光,所以把不愿面对的未知结果又咽了回去。

  “不会!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吗?”

  刘坤看出成荔的心里又在酿造苦楚,于是斩钉截铁地用这样的话来安慰她,好让她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尽管现在他也还没弄明白成荔为什么会失踪,但他不想问了,怕成荔的解释和回忆会让她继续伤心下去。

  成荔低下头思索一会儿后说:“我会跟你讲明白的,等我想好怎么跟你说,现在我脑子里很乱。”

  “好,我现在先带你回家,我们不用在医院里待着了,好吗?”

  “嗯。”

  成荔很听话地点了点头,看着刘坤放开手去帮她收拾了一下衣物,装进自己来时的背包里,然后扶她下床把外套穿好,揽着她柔弱的肩膀走出了病房门。

  下了电梯后,成荔突然想起来什么,便问:“余薇呢?是她帮我付的诊疗费,而且是第二次了……”

  “嗯,我知道,我会帮你还给她的,不用担心,这两天她也累了,我让她先回去了。”

  刘坤平淡地回答完这些话,怕成荔多想便扭头在她的额头轻吻了一下,这动作做得很自然,完全不像是两个久未谋面的人可以做出来的行为,而更像是如胶似漆处于热恋的情侣之间的亲昵。

  刘坤开车带着成荔先回到市区的大宅里收拾了一些东西,然后没有多做停留便又带她往城外的半山别墅方向赶去。

  途中刘坤先是跟成荔确认了一下她的身材尺码和鞋码,以及她平时喜欢用的日用化妆品牌,然后打了几个电话,让他的助理帮忙给成荔去商场购买几套当季的衣服、饰品、日常用品等,并交代买完就直接送到郊外的别墅。

  打完电话后,刘坤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微笑,他的右手惬意地伸到坐在副驾驶位的成荔这边,又轻轻地握住了成荔的手,只有换挡的时候才肯短暂地移开一下。

  成荔没有躲闪,而是十分顺从地被刘坤这样握着手,默默地品尝那种既渴望已久又不敢彻底陷入的幸福滋味,心海里荡漾起甜丝丝的波浪--她真想就这样坐在刘坤的车里一直走下去,前面的路再没有尽头。

  可那毕竟是她太不现实的妄想,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停留在这个时空里,也不知道究竟下一秒她会面临什么命运,刘坤知道,所以两个人同时将心里不愿承受的伤感结局暂时回避,尽情地享受当下每一秒可以相守的时光。

  到了家,刘坤让成荔从上到下仔细审视了一遍屋内的设施,说:“怎么样?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有哪些不喜欢的就说出来,我立刻叫人重新布置,好吗?”

  成荔说:“都喜欢,你别对我这么好,我会受宠若惊的!”

  “那不行,我不对自己的女人好,还对谁好?对别人我操得起那个心吗?”

  刘坤很强调地回了一句,又嘿嘿笑了起来。顷刻间,成荔就醉在这样的笑容里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刘坤花了好大的心思才想出来一种值得信任的借口让成荔可以按照医嘱吃药,但也不会发觉自己得了什么要紧的病。他说这种是医生交代必须要吃的保健药,她总是感到身体虚弱、疼痛,或者晕倒的现象就是因为体内某种激素失衡导致的,所以现在要用这种药物来调理,如果不认真对待以后会影响到寿命,甚至还会影响到后代问题等等。成荔看着刘坤很认真地给这些善意的谎言添油加醋,她内心隐隐作痛,但她不愿也不能拆穿,那样她就必须面对痛彻心扉的预言--她终归要离开这里,或者死去。

  成荔装着相信了刘坤,而且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坚决听他的话,按时吃药。

  晚上,成荔见到了刘坤的助理送来的一大堆适合在各种场合穿戴的名牌服饰,以及她平时都舍不得用的整套迪奥、香奈儿护肤品,还有兰蔻的香水,这些的确是她平时想买但却要适量克制自己的奢侈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全部摆在她的面前,她却没了那么强烈的兴奋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一下子扑上去,一件件去试穿试戴。

  她站在客厅的沙发前,望着摆满沙发的衣服、丝巾、帽子、地上的鞋子和玻璃宽几上几个精致的首饰盒,面无表情,静默,不知不觉又流出了眼泪。

  刘坤本想躲在一边,让成荔痛痛快快地挑选喜欢的衣服来试穿,结果听她半天没动静,走过来一看她竟然杵在那儿悄悄抹眼泪,一下子慌了神:“怎么啦!怎么啦?是不是这些都不喜欢?”

  “……”成荔一言未发。

  “哎呀,怪我!应该带你亲自去选,我是太着急让你回家来,算了,不喜欢就放一边吧,回头我和你一起去买吧。”

  “不是,不用,我……有你在我就满足了。”

  成荔这才急忙跟刘坤摇头否认,然后放低了声音把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刘坤被成荔的话深深感动,他再次在心里暗暗肯定自己选对了人,于是,走上前紧紧地将成荔拥抱在怀里,在她耳际微笑着说:“傻瓜,那也不用哭啊!”

  这一个拥抱,缩短了跨越时空的距离,忽略了心底的隐痛,让真爱在一刻间彻底释放,人生再是命运多舛又如何?

  第二天一早,成荔在刘坤的大床上醒来。

  她从卧室走出来,看到刘坤早已经站在宽大的露台上做运动了。她梳洗完从新买的衣服中挑了一套比较休闲的换好,走到露台上。

  “亲爱的,起来了!”

  “嗯。”成荔低头笑了笑。

  “坏笑!想什么呢?”

  “没什么……早餐要吃什么?我来弄。”成荔边说边想起昨夜的激情,不由得脸发热,心一阵怦怦乱跳。

  “呵呵,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用你弄了,我们这会儿往那边走一段,有个不错的餐厅,早餐很不错,正好也可以散散步,怎么样?”

  刘坤也笑了,他心里清楚女人这个时候的娇羞表情意味着什么。

  两个人双双拉着手,从山上循阶而下,外面空气格外清新,而且因为某种特别的原因,在他们身后,走过的山路两旁很惊奇地不断长出星星点点的野花,各种颜色的都有,越来越密集地点缀在两侧的灌木丛中,格外缤纷,成荔的心事也被渲染得越来越鲜亮逼人。

  他们转过山脊,到了山脚一处农家小店,这家早餐店天天都有精心熬制、香气宜人的小米粥和秘制的乡土小菜,还有农家的小蒸包,都是自家菜园里的新鲜食材。成荔和刘坤坐在这家院子里的小矮桌前,不约而同地怀念起童年的时光,他们两个人都是农村里长大的孩子,把盛着浓浓乡情的一碗小米粥捧在手里,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回来的路上,成荔没忍住终于把自己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刘坤,我必须跟你讲……其实,我们本来不处在同一个时空,我能遇见你不知道有多幸运,原先我失踪也是因为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去留,我想这次我能留在你身边这么久可能也是很意外的事……哎呀,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说才更明白,我再也不想回去了,可是我用了很偏激的办法才又来到这个时空,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有更出乎预料的事发生,我也不知道哪一刻就会被带走,你明白吗?我必须跟你说这些,我怕突然间就没机会再讲了……”

  听成荔磕磕绊绊地说出这些话,刘坤满脑子问号,一时反应不过来,但又似乎理解了之前他心里的所有疑虑,也只有这种非常理由才能解释成荔为什么会突然失踪,而且隔了那么久再次遇见她好像几乎没变的样子,一切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都可以明朗了,但是,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刘坤的脑海里还从来没有这种概念,也无法确凿地了解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没想到自己一直念念不忘、一见钟情的女人却是这样的来历,而且她已经身患绝症,只有三个月生命时光的事实又是多么的不公平!刘坤此时只感到心里前所未有的痛,他不敢表露出来,怕成荔多心,怕她如果刨根问底下去,自己会找不到继续隐瞒病情的借口。

  “不管怎样,我很庆幸还能再见到你,能跟你这样说话,能在一起多待一些时间,哪怕付出不能挽回的代价也值得了……刘坤,我还有一个愿望,不知道在没离开之前,你能不能帮我实现?”

  成荔边说边按捺不住心里的悸动,声音开始微微发颤。刘坤不忍心看着成荔这样痛苦的样子,所以干脆不去多想,直接回答道:“当然了,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

  “我想,我们把几天的时间当做一年来过,我很想跟你度过无数个春夏秋冬,想和你一起经历风风雨雨,哪怕过平淡无奇的日子也好,可是我们注定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所以在最短的时间里你带我去一些地方,就像一起走过春夏秋冬一样,好吗?”

  “好!我们回去就出发,无论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不过,你……”刘坤差点就要问出来,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注定不会太久呢?但他话到嘴边却咬去一半。

  “不过什么?”

  “没什么,我会陪你,无论多久,不过我不要你总是这样伤感,我们开心地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开心地回来,一切都抛在脑后,你答应我,好吗?”

  “好。”

  然而,人世间最值得珍惜的时光往往最短暂。

  他们出发的第一站,是象征冬季的瑞士策尔马特,这里有世界上最好的滑雪场。置身阳光灿烂、纯净洁白的世界,她们两个就像天地间唯一真心相拥的情侣。

  当刘坤穿着厚厚的滑雪服从滑道上飞驰而下,成荔张开双臂,笑容绚丽地接住刘坤,可是,刘坤刚刚平衡好惯性的推力站稳双脚,扔掉了手里的滑雪杖,将成荔搂在怀里的时候,成荔突然感到一股剧痛袭来,她支撑不住,眼前发黑,连喊出声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就那样无力地顺着刘坤的臂弯缓缓倒了下去。

  在休克前的一秒钟,成荔忽然意识到,自己最终等来的不是离开这个时空,而是死在这里--这正是她的意愿,尽管生命将尽,却终可以留在刘坤身边了。

  人的一生就是失去自己挚爱的过程,每个人必须承受这样的剧痛!可这又为什么呢?

  重症监控室里,刘坤一刻也不敢离开躺在病床上处于弥留状态的成荔。自从在瑞士把她抢救过来后,已经又过了将近七天,他们总算是回到了国内。成荔状态很不好,所以必须留在医院,专家的会诊结果仍然是只能继续保守治疗,因为原来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全身,没有任何回天之力了,只能通过药物来减少病痛,尽力地延长她的生命时间。

  这些天以来,刘坤也被搞得非常憔悴,他对公司的任何事都不闻不问,甚至关掉手机,一心陪护在医院里,他第一次感到极其无助、无能,即使咬牙切齿恨自己也是惘然。

  成荔每天总是阶段性的清醒,又阶段性的昏睡。这会儿她看样子不会很快醒过来,刘坤便按了一下床边呼叫护士的钮。很快一位粉色制服的女士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病历夹。

  “您好,怎么了?”

  “她睡下了,我想出去吃点东西,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会儿。”

  “嗯,好的。”护士边答应边看了一下手里的病例,随后抬头看了一眼刘坤,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关切的目光,随后说道,“其实,您也该多休息才是,要不然身体也会垮掉的,我们这里会把病人照顾得很周到,您不用有太多担心的。”

  “我知道,但我想陪着她,谢谢。”刘坤站在一旁点了点头。

  事实上,刘坤这样日夜守护着成荔,护士们都看在眼里,凭她是谁也被深深感动着,何况大家都知道成荔的病情,更是对刘坤这样真挚的爱触动,他们心里已经不单单是同情。

  刘坤刚要走出病房的门,护士却叫住了他:“对了,下午她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你回来后去办一下登记吧。”

  “为什么?”

  “哦,您别紧张,只是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不用一直待在这个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更舒服也更自在一些,您要是需要独立的套房也可以的。”

  “嗯,好吧,那我回来就马上去办。”

  说完,刘坤开门走出了病房。

  因为刘坤这些天一直关着手机,余薇曾经打过电话给他,但一直没有打通,所以心里很是失望。

  余薇的这些日子过得说不上好坏,有点儿像纯正的贵族“猪”。从昏天黑地的忙碌状态一下子变成了没工作整天无所事事的大闲人,又仿佛进入了莫名其妙的“精神例假”,心里总是毛躁躁,又不知如何解脱。

  其实,余薇也是个喜欢胡思乱想的女人,她甚至想过自己如今这样活着的意义,想多了自己都感觉自己有病,可是不去想又不可能。

  每个人总是被不同的欲望支撑着,无论是物质、事业、情感,甚至是性。在她看来,欲望就是可以活下去的理由,抑或是生活中的兴奋剂;欲望也是走向毁灭的导火索,抑或是死亡前的回光返照--正如她对刘坤这个男人复杂难解的情愫,以现在的情形判断,不是作茧自缚又是什么呢?

  的确,情欲、色欲、物欲、名欲,便是人活在这个世上必须要经历的考验,每一个人的内心都藏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欲望发动机,在合适的时候发动,那么欲望实现了,人生精彩了;在不合适的时候发动,欲望无休止地膨胀了,人生失控了;两种结局会有天壤之别。

  女人无所谓正派,只是受到的诱惑还不够;男人无所谓忠诚,只是背叛的筹码还太低。

  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在努力背叛着欲望,而又被欲望的金刚镣铐紧紧束缚着,永远无法挣脱。有些人甚至甘心抛弃自己,去做欲望机器的傀儡和狂奔者,用欲望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用欲望的心去思考这个世界,浑浑噩噩地狂笑怒骂、死去活来,最终,只剩下沉默。糜烂也罢,清淡也罢,个中滋味不过也都是私人财产,至于起始和终了的理由,无从考量!

  余薇总觉得刘坤对她并不是寻常意义的那种冷漠,他们两人的心与心之间有一种微妙的气体在流动,想畅快接续,却又似乎欲罢不能。若是一个局外人来看,问题的答案再简单不过,可当局者却怎么也难以释怀。

  她没有管住自己,开车来到了成荔所住的医院。

  然而,她不知道自从上次把成荔交给刘坤后离开医院到现在,发生了很多事,成荔是跟刘坤离开几日后又被送到这里来的。

  余薇先是到住院部大楼的总台询问这里的护士:“麻烦你,请问医院还有成荔这个病人在住院吗?”

  “成荔,是吗?您稍等,我查一下。”

  “好的,谢谢。”

  护士在面前的电脑里查询了一遍,找到了成荔的住院登记,说:“是的,有成荔这个病人,您是她的朋友吗?”

  “对,我好多天没来看她了,今天正好过来探望一下,请问她住在哪个房间?”

  “好多天?她是前天才被她的爱人送来的,上午还在重症室,现在应该已经转到单人病房了。”

  “前天?是吗?哦,那我现在可以过去看她吧?在几号楼?”

  “她在五楼,第二套房,请您在这里登记一下吧。”护士说着把探视记录本拿到了余薇面前,余薇没多言在上面签了个字,便按照指示转身上了楼--实际上她心里却想在楼上的病房里见到刘坤。

  余薇没有落空,她站在病房门外从玻璃窗口望进去,正好看到刘坤正坐在床头跟成荔说着话,她举起手要敲门却又缩了回去,因为她看到刘坤突然跪到了地上!

  “荔,嫁给我吧!”

  说着刘坤从衣服兜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余薇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被这种局面攫住,她顿时觉得进退两难,想就此转身离开,却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刘坤,我……以后再说好吗?”

  成荔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句什么,这会儿她大脑空白、心悸不止,她还从来没想过有个男人会在完全预料不到的情况下向她求婚!尽管她曾经渴望过这种事情,但还没来得及想象具体会是怎样的情形。她爱着刘坤,而且比任何时候都想跟他在一起,嫁给他,可是,她还敢这样想吗?还敢吗?还应该吗?还有时间吗?

  她不能答应!因为爱他所以更不能答应,她只要能在最后的时光陪他就足够了,如果有来生,如果另一个平行的时空他们两个人还能重新开始,如果……

  成荔沉默不语,低头极力克制内心的呼声,嗓子似乎暂时被封死了,连呼吸也变得无力。刘坤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所以再次坚决地重复了一遍。

  “嫁给我,荔,你不是说过想跟我在一起吗?不会离开我,对吧?不管以后如何,你先答应嫁给我!”

  “我……我这样,怎么能,可能,我会死的!”

  成荔用力说出了这个“死”字,声音撞在空中颤颤巍巍。

  “我不管!就算死又如何?你先嫁给我,不用去想别的,我们一起面对所有的事,快答应我!荔?”

  成荔哭了。余薇僵在门外。刘坤跪在地上。

  时间如铁,沉重地往前挪动……

  刘坤终于等不及,伸手就把成荔的左手拉过来,就要把戒指戴上去,却又被成荔抽了回去。

  成荔生怕刘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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