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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徐处长和戴大口罩的少女

  果然在当天下午来了一辆“专车”将艾恋恋接走了。虽然这辆“专车”不过是老掉牙的苏联五十年代生产的华沙小轿车,但是对于艾恋恋来说能够享受上此种待遇也是受宠若惊,是过去做梦也想不到的。

  为了表示祝贺和饯行,周勃特地在一个高级宾馆的豪华的餐厅里为艾恋恋准备了一桌酒席。陪同进餐的有一个四十岁开外的陌生军人,经周勃引见,艾恋恋得知他是某部队军务处的徐处长。这个徐处长身材魁武,宽脸膛,大耳轮,浓眉虎眼,最为明显的标志是脸的右侧有一块一寸来长的疤痕,水唧唧地放着亮光。这块疤痕使脸的两侧失去了对称和平衡,右嘴角被吊起来,讲话时右嘴角一耸一耸的,那块疤痕象个上下蠕动的蚯蚓,显得凶神恶煞似的,怪吓人的。他的另一特点是不苟言笑,除非问到他头上不得不说几句话外,总是死板板地阴沉着脸蛋子,好象谁欠他几吊钱似的。他一张口就粗声大气,声若洪钟。一举一动极其标准和规范。坐如钟,站如松,象是个地道的行武出身。据说在解放战争中他在四野的一个部队担任尖刀连连长,立过大功,脸上的疤痕就是在与敌人拚刺刀时挂的彩。这顿所谓的便饭,前后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周勃一边吃一边说,从到部队以后应该注意的事项,到如何注意保护好身体,车轱辘话来回说,絮絮叨叨地象个农村老太太。可是徐处长除了大嚼其鱼肉和鸡大腿等以外,总共也没有说上八句话,艾恋恋听着周勃喋喋不休地叮咛和告诫,不住地点头应着,一直到黄昏时刻,周勃才擦擦油光光的嘴巴,站起来,挺着鼓囊囊的肚子:

  “好了,徐处长,艾恋恋就交给你了,倘若出点差错,我可拿你是问,恋恋同志,要好好服从徐处长的领导,祝你不断进步,再见。”说罢转身离去。

  “走吧!”徐处长瞪了艾恋恋一眼,那威严的口气象呵斥犯人似的。

  “妈呀,我怎么碰上这样一个人哪!以后还要听从他的管教,万一有个闪失,他还不把我给吃喽!”艾恋恋怯怯地瞄了徐处长一眼,吓得心里直扑腾。

  艾恋恋赶赴所要去的部队,既没有乘坐一般新入伍的士兵通常所坐的闷罐似的火车,也没有象该市一些参军的战士长途跋涉到遥远的戈壁大漠和边防海疆,而是改乘一辆越野吉普车在夜幕笼罩的崎岖山路上疾驰两个多小时便结束了全部行程,来到一个四面环山的营盘。

  这座营盘是一个军事机要单位。这里虽非深山僻壤,但却十分隐秘。四周山外的群众,一来知道里面是个非同一般的部队,二来看到山脚下高高耸立的“军事要地,不得近前”的大牌子,都望而却步,敬而远之。甚至连村庄里的狗都不敢攀山而过,怕被山上密林中的铁丝网扎个头破血流。这里山势险峻,林木葱郁,分外清幽,幽静得象一座恢弘的古堡,营盘的房子都是顺山势而建,都是清一色的二层楼。每幢楼房都是围墙护守,自成院落。每座院落都是一个独立的小单位。每个小单位与小单位的人大多属于“似曾相识”,很少来往。据说,这样有助于保守机密。大概所以这样,是设计营房布局的工程师曾受到北京动物园对老虎与狼分而治之的启示,殊不知它们在动物学的分类上就不属于一个科。然而这位设计营房布局的工程师却受到了嘉奖(遗憾的是那时正大批特批物质刺激,否则他将会晋级),因为是坚决贯彻和形象地体现了林副统帅“山、散”的战略方针。

  吉普车在营房沿山势最顶端的一幢楼房前停下。

  “下车!”徐处长瓮声瓮气地说,其震慑程度决不亚于一声闷雷。

  艾恋恋慌忙下车。

  “来吧!”徐处长又是一声命令,而且都是两个字为一个句式,似乎多说一个字也是莫大的浪费。

  艾恋恋几乎是小跑般地跟着徐处长来到二层楼走廊东侧最顶端的一个向阳的房间。

  “来啦。”一位身材不高的娃娃脸女战士见到艾恋恋主动搭话,脸上虽说也挂着笑靥,但绝对不算热情。

  “她叫艾恋恋。”徐处长看了娃娃脸女战士一眼,脸也不扭地一指艾恋恋。

  “噢,你好。”娃娃女战士上前一步和艾恋恋握手,但轻轻一接触就马上松开了,似乎艾恋恋的手是隐附着220伏特的带电体。

  “她是打字班的高班长,你以后就在她班里学打字。”徐处长看了艾恋恋一眼,又脸也不扭地一指娃娃脸女战士。

  “高班长,你好。”艾恋恋双手紧紧抓住高班长的手,不由暗暗一惊:她的手怎么这样凉呀!

  “有三条规定你要记清楚,要不折不扣地执行!”徐处长的右嘴角一耸一耸,那块明亮的疤痕开始蹦跳,在灯光中象一束闪电,再加上他那雷一样的大嗓门,给人以“雷电交加”的感觉,从心里感到畏惧,“一、没经过我批准,不得出这座院子;二、下午五点以后不得打字,晚上不许躺在床上看书;三、从今以后,不许给任何人写信。”

  “还不许写信?那怎么行!”艾恋恋听到连信都不能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而且目光中不仅闪着愕然的神色,还有难以接受的反抗。

  “这是上头定的,执行吧!”徐处长连看都没看她,转身走了,并且砰地一声把门关得严严实实,似乎生怕她逃跑似的。

  艾恋恋一动不动地怔怔地站着,两眼噙满了泪水。她忽而感到茫然,忽而觉得委屈,忽而感到惊悸,忽而觉得气愤。这是当的什么兵!如果在这之前还有些神秘和陶醉感的话,那么现在已经证实过去美好的遐想和猜测不过是天真的幼稚。不就是要当个打字员么?有什么可高贵和神秘的,还至于这不行那不许的吗?退后一步讲,其它规定是部队的特殊需要,那么写封家信又碍着谁了?我就不相信在这里当兵的人都跟父母和亲戚朋友断绝一切来往,因为可想而知,连信都不许通那别的就更不允许了,莫非这个规定是对我一个人有效?那他们为什么偏偏对我这样冷酷无情呢?我这不是成了被软禁起来了?艾恋恋一想到将跟妈妈之间断绝音信,同时也不能告诉肖飞鸿自己在哪当兵,心里就又气又恨,而且恨不得立即脱下这身宛如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一样的军衣,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大喝一声:“你们休想限制我的通信自由,我不当这个兵了!”最后由于高班长的解释和婉言相劝,她才决定暂时忍下这口气。不过,她心里却暗暗咬牙切齿,骂徐处长是巴顿第二,是四大金刚手持宝剑青面獠牙的增长天王,是希特勒式的人物,是个彻头彻尾、彻里彻外的新军阀。

  谁知,艾恋恋越是从内心恼恨徐处长,徐处长好象有特异功能,知道她在咒怨他似的,不断对她采取报复性的行为。

  那天艾恋恋练习打字正兴致盎然,突然一只小蒲扇似的粗指大手按住了字盘。“你——”艾恋恋不悦地抬起头,见一对灯泡似的大眼睛狠狠地瞪着她:“眼睛不想要了?五点钟停止打字,为什么不执行?”艾恋恋一看墙上的电表,才五点一刻,刚超过十五分钟,值得这么横脖子瞪眼地训人?

  无独有偶。事隔不久的一天下午,尚未独立工作的艾恋恋,见打印出来的几份材料没有取走,便立刻向高班长请求送货上门,把材料给人家送去。高班长不敢做主,便立刻给徐处长打电话请示,结果不在。高班长见艾恋恋几次要求多干点事,要是不允许怕挫伤她的积极性,便同意了。艾恋恋满心喜悦地刚要出围墙的大门,一声断喝把她吓得一哆嗦:“回来!”徐处长象个铁塔似的站在她面前,两个鼻孔象个水牛似的喷着粗气,脸蛋子耷拉的象坠着一对秤砣:“谁同意你送材料的?”艾恋恋怯怯地回答:“是我们高班长。”“谁给她的权力?”艾恋恋连忙替高班长开脱地说:“她给您打电话请示,您不在。她见我再三恳求,只好硬着头皮同意了。”徐处长额头上暴起青筋:“好哇,你们一个个都吃了豹子胆了!有令不行,要令何用?告诉你们班长,停止她一天的工作,好好给我写检查,你也一样,明天把检查给我送到办公室。”艾恋恋那委屈的泪水虽然溢满了眼眶,但是她死死咬着下嘴唇,硬是没有流下来。

  艾恋恋一气之下跑回宿舍,砰地一声关上门,满眼的泪水象决堤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趴在被子上哭了起来,肩胛一起一伏,好不伤感和愤懑。

  “哭什么?要找他辩理去!”艾恋恋哭着哭着反觉得恨起自己来了。没出息的家伙!哭又有什么用,为什么当时不跟他争辩?你为什么不问他:我为什么没有行动自由?难道我是个囚犯不成?他如果讲这是上级的规定,你就应该质问他,是哪个上级的规定?他要讲是周勃,你还可以问他,周勃代表谁?他有什么权力做出这样限制人身自由的缺德规定?看他还有什么话说?对!艾恋恋猛地站起身来,一扭头:呀,一个戴大口罩的少女在门口晃了一下,这是谁呀?怎么过去没见过?现在天气又不冷了,怎么还戴口罩?而且口罩是那么大,好象把整个脸都捂住了,遗憾的是,那个少女见自己猛地站起来,立刻躲开了,没有看清楚她的眉眼。艾恋恋为了弄个究竟,连忙追出门外:妈呀!差点儿与站在门口的徐处长撞个满怀。怎么不早不晚他来了?艾恋恋左右一探脖子,发现徐处长身后的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那个戴大口罩的姑娘到哪里去了呢?

  “跑出来干什么,还不回到屋里去写检查!”徐处长的左嘴唇吊得更高了,冒着亮光的疤痕突突直跳,灼人的乌黑脸膛象个即将喷射岩浆的火山口。

  “刚……,刚……”艾恋恋指着徐处长的身后,意思是刚才有个姑娘从我门口跑过去了,由于心情紧张她没说出来。

  “刚才是我在你门口晃了一下,看你是不是写检查。”徐处长说着一看表,“已经到吃饭时间了,吃饭去吧。”他说完转身走开了。

  艾恋恋呆呆地站着,那茫然的神色犹如陷入五里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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