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东燕微博评论区沦陷:好好说话怎么就那么难?

劳东燕微博评论区沦陷:好好说话怎么就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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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东燕微博评论区沦陷:好好说话怎么就那么难?

清华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劳东燕11月30日发了一条关于“治安处罚记录封存”的微博,紧跟着下面接了2万3000多条评论,评论中质疑声和谩骂声不绝,评论区彻底沦陷,以至于微博平台都看不下去了。



@劳东燕2004:

北大法学院的赵宏老师是我的朋友,之前一直在为治安处罚纪录的封存鼓与呼。对个人的治安处罚纪录进行封存,本身是国家层面做出的决策,在相当程度上也是法律界的共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天舆论的攻击焦点突然转向赵宏老师个人,而且专门指向所谓的吸毒史,甚至“赵宏教授吸毒史封存法案争议”成为微博的热搜词。这种标题党的做法,存在严重的误导倾向,对持不同观点者展开有组织的围攻更是下作。

需要指出的是,治安处罚纪录封存不是议题或者议案,而是正式通过的法律规定。之前《治安管理处罚法》修订时公布过一审稿草案,本来就向社会公众征求过意见。尤其是2023年9月那一次公开征求意见,社会关注度特别高,立法机关收到超过10万条的修改意见与建议。

退一步说,如果人们确实认为相关规定有问题,在立法已经通过的情况下,合理的反应是不是应该向立法机关提出呢?比如,建议立法机关对某些特殊类型的行政处罚纪录做例外的处理,这才是真正积极的建设性的态度。专门围攻某位赞成立法规定的学者,是觉得她/他欺负得起吗? 还是希望由此形成寒蝉效应,让专业人士在公共领域彻底噤声?

不管赵宏老师是不是我的朋友,我都是持这样的观点。我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做表态,必然会将攻击引到我这里。好在,我也不是第一次被围攻。要是惧怕被围攻的话,我早就退出公共领域了。

以下是一位朋友私信发给我的文字(已获授权公开),也代表我的看法。

当制度讨论被情绪裹挟:我的观察与反思

围绕治安处罚纪录封存的争议,本可以是一场普通的制度讨论:法律如何平衡个人权益与公共安全?记录的公开或封存应当遵循怎样的比例原则?这些都是值得认真讨论的问题。然而最近的舆论方向却出现了异变——焦点从制度本身,偏离到对某位学者的集体攻击,甚至将并不存在的“吸毒史”包装成舆论标签。这种转向,让人作为旁观者,不得不重新审视公共讨论的生态。

一、制度议题如何被情绪叙事吞没

治安处罚纪录封存不是一项突然出现的“议案”,更不是某个学者的“提案”,而是经过完整立法程序、征求大规模社会意见后确立的法律规定。在一个成熟的公共讨论环境中,争议应该指向制度的逻辑、价值与实施路径;但在当前的舆论场,制度却迅速被“人格化”处理,被简化为“某个人的主张”。

这种扭曲的叙事方式有一个典型特征:把复杂的制度问题转化为对具体个体的道德审判。制度的合理性可以讨论,立法的过程可以争辩,但当讨论者被简化为“靶子”,制度争议就彻底失去了内容,只剩下情绪的宣泄。

二、为何舆论更愿意攻击个人,而不是讨论制度?

对制度提出质疑,需要理解法律条文、讨论逻辑、提供替代方案;而攻击个人则简单得多,只需制造一个足够“刺激”的叙事,就能迅速吸引围观者,并调动大量的道德情绪资源。

从旁观者视角看,这种现象背后至少有三层原因:

1. 复杂制度无法立即引发情绪,但个人故事可以。制度是抽象的,讨论门槛高;个人则具体、生动,更容易被情绪化叙事塑造。

2. 集体攻击是低成本的社会行为。在匿名舆论中,围攻某个学者几乎没有代价,相比之下,真正研究制度、提出替代方案的成本太高。

3. “替罪羊机制”在舆论中反复出现。当大众面对无法改变的制度时,情绪常常会寻找一个看得见、够“软”的对象来承载压力。制度无法被骂,于是就有人被推上靶场。

这种机制的危险在于,它使公共讨论变成了一场“谁更容易被攻击”的竞赛,而不是“哪种制度更有道理”的讨论。

三、当专业者被压制,受损的是整个公共空间

一个健康的公共讨论环境,需要敢于表达的专业者,需要能够支撑讨论的知识结构。但在舆论一次次将制度讨论转换成个人追打后,专业者会逐渐沉默,而公共空间会迅速被情绪和谣言填满。

这意味着我们越来越难以获得关于复杂议题的真实讨论,而更多只能看到化繁为简、带情绪色彩的版本。长期下去,社会讨论的质量会不断下滑,公民理解问题的能力也会被削弱。

在这样氛围下,坚持理性几乎变成了一种“高风险行为”。而这本身就说明了当下面临的困境:当情绪成为审判者,专业知识就无法发挥作用。

四、公共讨论需要的不是猎巫,而是规则

治安处罚纪录的封存当然可以争论,制度也从来不是绝对的。但制度讨论的前提,是让对制度有不同理解的人能够安全地表达观点。

如果一个学者因为解释法律条文、表述自己的专业看法,就可以被随意污名化,那这不仅是对个体的伤害,也是对制度讨论秩序的破坏。

我更关注的不是某位学者是否被攻击,而是这种攻击方式本身意味着什么:

▪️我们是否正在习惯用最粗暴的方式处理分歧?

▪️我们是否正在放弃对复杂问题的耐心?

▪️我们是否正在让公共讨论退化成情绪的竞技场?

当制度讨论被猎巫式的舆论替代,公共理性就开始枯萎。

相信很多人不愿看到公共空间不断滑向情绪主导、事实退位的方向。制度可以争论,学者可以批评,但舆论不应通过造谣和污名来“解决”分歧。基本的诚意和规则,总该守住。

真正值得警惕的并不是某项法律本身,而是正在以怎样的方式讨论它。

如果讨论的方式错了,任何议题都会走向失真。公共理性需要被守住,而不是被情绪淹没。

12月1日,劳东燕又发微博说,从上条信息发布后,至少收到平台五条提示信息,说她的微薄评论区投诉增加,建议她管理评论区,设置必要的限制。



当然,劳东燕没有接受来自微博善意的提醒,作为一位学者兼公共知识分子,劳东燕觉得有不同意见可以理解,应该允许人们表达,考虑后没有设限制,但注明如果辱骂太多,不排除之后采取相应限制。

有位读者在劳东燕教授的微薄评论区贴上这样一则中肯的评论:“自然处罚记录封存是经立法程序作出的决定,不论赞同与否,都应该围绕制度讨论,把制度的争议变成对某个学者的‘标签化追打’,这种操作不是讨论问题,而是制造稻草人。既不会澄清问题,也无法推动任何建设性讨论。”

“这种氛围本身就说明了制度讨论的贫瘠——很多人不是在审视规则,部分舆论也并不是关心制度如何改进,而是在寻找一个可以集中宣泄的对象。情绪可以汹涌,立场可以不同,但这样的舆论操作不是讨论,是在示范怎样把公共空间搞烂。如果公共空间越来越习惯用这种方式处理分歧,那么,以后任何专业意见都可能被情绪或谣言吞没,失去理解复杂议题的能力……”



有人表示了理解,但是这样的理解在评论中显得那么单薄,这样试图用道理去说服更多人的帖子,非理性的谩骂者是完全听不下去的,他们的声音差一点把有限且理性的声音给淹没。

想起今年上半年,劳东燕在接受陈鲁豫的《岩中花述》播客对谈的时候,坦然地表达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困惑。在节目中她说,她的困惑感来自于:“怎么这么浅显的问题都看不明白?”

诸如11月30日的这条微薄下面,很多人对吸毒和毒品犯罪并没有分清就开始骂人,进而上升到人身攻击,这样的例子教授在微博上一定没少见过。

当然,劳东燕也说她不会因为辱骂或者讽刺而有恐惧感,毕竟作为一位资深的法律工作者,杀 人犯她都见过不少,这种骂人还能比杀人犯更恐怖吗?但是,简单的事别人却听不明白,会让她产生深深的无力感,让她对这个社会重新进行认知。

之所以聊起这个话题,是因为11月26日,我的公众号发表了一篇:40年前入学的本科生退休金一文引来了更扎心的共鸣 其实,这篇文章中的内容大多数并非出自我自己的表述,而是摘录了上次同主题的一篇文章中一些具有代表性的读者留言,我做了一个大概的归类,拿来与更多的人分享。几天来收到了300多条留言,加上留言后面的回复加起来,可达几千条,其中不乏一些令人不堪甚至恶毒的谩骂声。



骂得实在不堪入目,我就删一删,因为设置了留言自动公开,清一清,免得平台看到我管理不好留言区把我的文给删了。如果你就事论事来讨论,里面夹杂着谩骂我也能理解,完全不看内容纯属发泄的骂声,我只能让他有多远gun多远,而且,这些人大多数是一锤子买卖,他根本没有关注我,就是来宣泄一下就走路,像个臭虫放了一下气。

《岩中花述》中劳东燕说,在公众平台发表自己的观点,不指望去说服那些完全不同观点的人(这个语气里透着无奈),但是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说服一些中间立场的人。更重要的是,当我发出这个声音的时候,并不想要说服谁,我只是觉得我就是这么认为的,而且我这种观点也代表了一部分人的观点,而这种观点也值得倾听,这就够了。

看到这里,我想,如果持相同或者相似观点的人都来表达,是不是又多了一份力量?

当人们习惯于用最粗暴的方式处理分歧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好好说话变得越来越难。尽管如此,公众号的写作者,依旧要发出自己的声音,哪怕骂声再盛。

但愿更多的人一起努力,让这个世界变得好一点,骂声少一点,再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