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翟锦
编辑|江臾
出品|腾讯新闻 谷雨工作室
过去几年里,对于卢靖姗来说,生命当中最深刻的事情是两场亲人的离别和小孩的出生。
2017年,她的妈妈患癌去世,2021年,爸爸离世。妈妈确诊癌症后,仍然陪了家人两年,这段时间让家人能慢慢接受一场离别,但爸爸的猝然去世,带给卢靖姗强烈的痛苦和不安全感,在妈妈走后,她很依赖爸爸,有任何不开心她都给他打电话,她形容爸爸是一个平静、温柔、有智慧的人,有什么痛苦困惑扔给他,他都有办法。
在爸爸走之后,卢靖姗第一次有了想要孩子的念头,2022年,她成了一名母亲。

在最近播出的《妻子的浪漫旅行》里,丈夫韩庚给她准备了一段AI合成的视频,模拟父母在天国对她说话的样子。“她经常说想爸爸想妈妈,”韩庚说,“我也在想,如果他们还在,会对她说些什么?”在这段视频里,爸妈知道她有了小孩,看到了小孩的成长,爸爸对她说:“看到你成为母亲,你给予孩子的每一份爱,都让我们无比自豪,你已经成长为一个可以为他人遮风挡雨的大人,请永远记得,无论是那个曾经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还是今天无私奉献的母亲,你每一刻都是光芒耀眼的。”
在节目里,卢靖姗给人的印象是刚毅又温柔、知性且独立,她擅长多种语言,还会武术和射箭。14岁时她被日本知名音乐制作人小室哲哉(安室奈美惠、铃木亚美的制作人)签下,公司要求她放弃学业开始出道,她放弃了这个机会,后来她以一等荣誉学位从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毕业,她读的是经济管理专业,因为她想不管多喜欢艺术,如果不了解这门生意就掌控不了自己的人生。在同学去投行时,她学习音乐,组建乐队,后来因为跟爸爸学武术的底子,她被吴京选中演《狼牙》,这是她做演员的开端。
在光鲜的履历之外,卢靖姗向我讲述了故事的另一面,独立的背后是她不善于求助,常常觉得孤独,优秀的背后也有创伤。她至今都记得五岁半时自己好不容易考进香港很好的小学,进门的那一刻她说我考进了,但是所有人都围着妈妈和刚出生的妹妹,没有人回应她。这个画面深深地影响了她,她一直觉得妈妈偏爱妹妹,总是用挑剔的方式看待自己,于是在整个成长时期,她一直通过追逐优秀来争取妈妈的爱。
妈妈生病后,突然向她回忆她考上小学那一天的样子,说为女儿骄傲。卢靖姗大哭,她误会了妈妈,20多年后,她意识到自己心底的小孩原来被妈妈看到了。

谈论妈妈的死亡时,卢靖姗使用着一种极为日常的口吻,甚至是幽默的。她说妹妹在妈妈的葬礼上哭着哭着突然笑了。妹妹想起妈妈走之前,她们把她从医院转到疗养院,转运的时候,妹妹对着妈妈哭,妈妈本来闭着眼睛躺在担架床上,她突然坐起来:“你哭啥呢?我都还没走呢。”所有的救护人员都笑了,这本来是一个很沉重的时刻。
在葬礼上,妹妹想起这个时刻就笑了,她就像妈妈一样开玩笑:“你现在不能说我了,你真走了,至少给我一个机会好好哭吧。你厉害的话,你就坐起来。”
这是少有人讲述的死亡叙事,可以这样珍重,又这样幽默,毫不避讳。
妈妈走后,卢靖姗和爸爸好几次聊起死亡,爸爸跟她说不要有遗憾,他们之间拥有过非常多宝贵的、美好的时光,但她还是遗憾,遗憾在婚礼上见爸爸最后一面,没有时间好好陪他。
“我知道大家很难去跟家人聊死亡,但是没关系,不聊死亡,多聊生活,其实也是在聊死亡,这是一个硬币的两面。”
以下是卢靖姗的讲述:

这只是路的转角,不是尽头
妈妈患癌后,她说人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不知道怎么爱自己,妈妈不会,孩子也很难学会。她走了之后,我真的很努力去学习。
从小妈妈就希望我优秀,她经常对外人说我好的东西,对我永远说我哪里做得不好。她觉得她在用这种方式让我越来越优秀,但她的声音会变成我心里的声音。做错了事情,我总是第一时间责怪自己,我不应该这样做,我怎么那么蠢,怎么可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我比妹妹大五岁半,妈妈经常让我照顾妹妹,什么都是妹妹小,要让给妹妹,妹妹出生那天我去考香港的玛利曼中文学校,这是香港最好的学校之一,我妈妈特别希望我能进去。我面试成功了,非常开心,我去医院找妈妈,一进门我说我考进去了,结果没有人看我,妈妈一直抱着妹妹,所有人都围着我妹妹。这个画面从6岁影响我到20多岁,我觉得妈妈更爱妹妹。

你要是跟妈妈说你不爱我,她就生气了:“我那么爱你,你看不见吗?我做所有的事情你看不见吗?还不足够吗?”
我特别想要妈妈的爱,我一直觉得只要我很优秀,只要我考得好,只要我乖,只要我说对的事情,做对的事情,妈妈就会爱我,就像考试一样。
大学毕业我考了第一,妈妈来了一句:“你的本科专业是什么?”我很生气,我说我做那么多你看不见吗?她说:“女儿你做这些事情以后都是你的财富,你不能因为我去做这些事情。”
我和她经常吵架,她经常会说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很烦,对话永远是单方面的,你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有些事情你就不想聊了,卡在那儿了。
妹妹跟妈妈关系很好,她跟我说下次她再说你,你就去抱她。我说哇塞,她的舌头是带刺的,我还得去抱她,是扎的不够深吗?
后来我还是听她的,当时妈妈一如既往地叨叨我,说话挺带刺的,我去拥抱她,她第一反应是你干嘛?你要干嘛?后来她的身体从非常僵硬的状态慢慢软下来,她好像流泪了。她说:“女儿,妈妈不是不爱你,不是不认可你,不是否定你,妈妈是在担心你”,我发现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其实她很爱我,只是她的表达方式会造成创伤,这很正常,没有完美的父母,没有没有创伤的孩子。这些创伤是无可避免的,只是你怎么去面对它,这就是我们来地球的意义吧。

妈妈生病之后,我花了很多时间去了解她,深深地追问每一个细节,没有边界,什么都问,她所有的前任、朋友,她工作上遇到的挫折,她的父母是怎么对待她的。问了你才会发现,原来这些她也经历过。以前她只会告诉你应该怎么样,她不会告诉你为什么,那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伤害了你?
妈妈以前很少表达,她就是给我买东西,她小时候很穷,学费交不上,还要照顾弟弟妹妹,很小就工作,当有了孩子,她就赚钱买很贵的东西,但我想要的是陪伴。小时候过生日她说要回家陪我,结果总是去工作,我就很生气,但后来我知道她对金钱很没安全感,这是她的创伤。
妈妈走之前那段时间,我们变成非常好的朋友。她生病后,我爸爸负责联系专家医生,我学了营养学,监督她怎么吃,把家里有防腐剂的东西全扔掉。我陪她旅游、聊天喝茶,给她做饭,做完胰腺癌割除手术后她走路都很费劲,一天拉肚子几十次,瘦得很快。
我一直陪她,中间我接到《战狼2》的邀约,妈妈说:“你一定要去拍,我没事,爸爸会照顾我,妹妹会照顾我。”每次休假我都回家,很幸运,后来拍完电影我带她去泰国玩,签署了很多免责协议才让我们登机。
妈妈后来跟我说,癌症是她人生发生的最好的事情,教会了她感恩,教会她爱是什么,她也看到我们都很爱她。我们度过了一段非常好也是非常艰难的时间。

有一次我去给她送汤,她突然说起,“我还记得你考进玛利曼那一天,虽然我在生孩子,但那天你所有的衣服都是我帮你选的,穿着我给你挑的鞋,你的袜子是有蕾丝的,给你扎了两个小辫子”,她说:“你进来说你考进学校的时候,我是全世界最骄傲的妈妈”。我直接就哭了,哭得很崩溃,我从没跟她说起过这些事情,但我心里像背负仇恨一样记了那么多年,但原来我妈妈是有看见的,只是她没有表达。
最神奇的是当她跟我说这些,我突然记起姨夫带我去面试,登记的人问他,你是小孩的谁?他说是监护人,旁边的一个母亲跟她小孩说:“你看,不是所有孩子都有爱他们的妈妈”。这句话很伤害我,但被我完全忘掉。后来的半年我天天跟妈妈道歉,那么多年我带着有色眼镜,看不到她对我的爱。
妈妈走之前昏迷了14天,她很痛苦,感觉非常不好,但她醒过来跟我们说,她去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地方,全是花朵,很香,她描述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我们知道她会去很好的地方。
我们都知道不要有遗憾,走之前我和妹妹跟她说:“你都这样了,不要再坚持了,反正你知道我们爱你,你也爱我们,我们作为女儿原谅你做错的事,希望你也可以原谅我们做错的事,你好好地一边跳舞一边过去,反正这只是一个路的转角,不是尽头,我们还会相聚。”
我们约好了,最后时刻,不要按呼救警钟,你叫人来也没用,他只会很快把妈妈拉走,不给人感受、接受的时间。我奶奶走的时候,我和爸爸妹妹都在她身旁,牵着奶奶的手,她最后一个呼吸是很奇妙的感觉。妈妈走了之后,我跟妹妹买了檀香油,给她清洁、换好了衣服,好好送她。
在葬礼上我第一次看到爸爸发脾气,他觉得他们给妈妈化的妆太丑了,不像妈妈。我当过模特,经常化妆,也学过画画,我就说我来吧。化妆的人跟我说,你的手不能碰到皮肤,要像毛笔一样,因为她的皮肤非常柔软,没有弹性,一碰就是一个坑,所以要保持手悬空着去化妆。你说化的有多好看吗?也没有多好看,但是我爸爸心里会舒服一点。妈妈的整个身体都是凉的,硬的,但是她的头顶是热的,我跟妹妹在那说:“确定她走了吗?要不要让医生再过来确定一下?”有点吓人,因为有几次她昏迷的时候,她的呼吸停掉了,我们对视好久,不清楚她走没走,但突然她又开始呼吸。所以摸到她的头还是热的时候,我和妹妹还怀疑呢,爸爸说肯定走了。

“我不想孤独”
我一直都不是想成为明星,变有名,我最渴望的是连接,我希望跟人连接,我不想孤独,是不是挺奇怪?这件事对我太重要了,我到现在也这样。
小时候因为是混血,长得跟别人都不一样,我在学校被孤立、嘲笑,音乐让我没那么孤独和难受,有些音乐会让我知道,原来还有人在经历我在经历的东西。我特别喜欢惠特尼·休斯顿,喜欢Try It On My Own,我能从里面获得力量,她去世的时候我哭了好久。

后来我想做歌手,也是想这样去安慰别人。14岁的时候我差点就要出道,专辑都录好了,他们要我放弃学业,那天晚上我就在想我会不会变成自己敬佩的人?我不会,因为所有歌都是别人选的,穿衣服、访问也都是别人决定,我就像个木偶。我就放弃出道,继续去读书了。
大学毕业后我在香港组乐队,经常在小酒吧、小活动上演出,非常开心,在乐队里你不会迷茫,你把一切都给了音乐,跟乐队的人一起唱歌,那种力量感是非常非常有感染力的,鼓就在你后面,你感觉心跳和鼓连成一片。
我很喜欢和人对视,唱歌跟观众对视的那种连接是很神奇的,我上《乘风2023》还盯着观众看,后来才发现这是错误的,你应该多看摄像头,这样你才能跟电视外的观众连接。
但喜欢跟人的连接,在这个时代会给别人压力,跟孩子是完全没问题的,孩子百分百活在当下。但你没发现大部分人都在玩手机吗?我觉得挺遗憾的。我也有朋友会直接跟我说,把手机放下,我们好好聊天。我有时候特别想回到没有社交媒体的时代,那时候还会通过声音交流,现在通过文字能产生多少连接呢?还常常存在误会呢。
我好像没什么做音乐的运气,后来反而就一直在演戏,演戏通过角色也能给大家带来力量。演戏有点被动,写歌比较直接,但我很享受演戏忘记自己的时候。

在演话剧《玩偶之家2娜拉归来》时,就是很奇妙的感受。周可导演一直跟我说,你唯一的工作就是要忘掉一切,忘掉你的台词,你的期望,你的设计,你就随着对手去演,一切都依靠对手,让他也依靠你。
我之前一直觉得话剧离我很远,周可导演给我发剧本,让我演娜拉,我不知道她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她相信我能完成。我崩溃了好几次,跟团队说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我的中文发音本来就不标准,台词量又太大,很困难。我那时候跟自己说,我等会打坐的时候如果给我放弃的提示,那我就放弃,结果没有提示。
第一次把整场戏演完后,我走到天台上,看着路上的陌生人哭,我没想到自己能完成,而且这个角色给我带来很多感受,我被她深深地打动。在《玩偶之家2》中,离家的娜拉成为一个畅销书女作家,她书写自己的故事,鼓励无数女性走出家庭的牢笼,但她的已婚身份是一颗定时炸弹。在那个年代,已婚女性不能抛头露面,离婚只能由男方提出,她回到曾经的家,跟女管家安娜、丈夫托尔瓦、女儿艾美对话。她希望丈夫主动提出离婚,这样她才能逃离危机。

我跟着每一个角色徘徊,就像一个钟摆,一时我偏向于娜拉,一时我偏向于安娜,一时我又偏向于艾美,我被它每一句话的真实打动。在读不同角色的台词的同时,我意识到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泪水哗哗地流下。原来我有着这样的感受,原来我有着那样的感受。看这个剧本,演这个话剧,就像一个自我疗愈的旅行,它强迫我深入地了解自己的感受。
就像娜拉说:“我要用自己的意志去思考问题,这思考与任何人的意志无关。要听到自己的声音太难了,每说一次谎都会让我们更难听到自己的声音。而生活中大多数时候我们都在撒谎,尤其是当我们对别人有所求,或者是为了博取别人的欢心时。”
我觉得这个圈子好奇怪啊,有时候所有机会同时涌过来,选择项目挺困难的,团队也希望你多抓住机会,但能量会泄得特别快,而且我还要考虑陪伴家庭,推掉了很多机会,我爸妈年轻时经常忙工作,错过很多时刻,我不希望孩子同样经历这些。14岁的时候我就经历过一点点成名,当我跟公司说不干了,第二天所有的海报都换了人,名气快速下滑。那时候我就知道这是一个非常虚幻的圈子,所有的名气利益都是上天给的。我经历了爸爸妈妈的去世,我知道这些都带不走的。我爸爸以前也风光过,但当他老了,最重要的还是身边的朋友、家人,所以我觉得如果做一件事要牺牲家庭,那就不值得做。

“哭着哭着就不哭了”
我不是一个容易流泪的人,从小我学习到的人生就是要自己面对、自己克服,没有人能帮助你,你是孤独的。没想到这个孤独有一天变成了我的“独立”,这也是创伤,朋友遇到事情跟我打电话我会很开心,但我每次陷入谷底,我都不会给别人打电话求助。
我爸爸是美国人,他是八个孩子里的长子,他有什么事情都自己解决,非常独立,他也这样对待我和妹妹,我们一哭他就说别哭,他觉得哭是因为你想利用哭去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些。
有一次把妈妈气死了,她去打麻将,凌晨回来发现我在哭,她问我爸她哭多久了?好几个小时了。那时候我还是婴儿,爸爸没理我,就让我在房间里哭。他说哭着哭着就不哭了。
爸爸也一直在学习,他后来跟我们道歉,说他做错了。他在妈妈生病后有很多改变,变成一个非常温柔、平静、有智慧的老人。不只是我,身边很多朋友都找他做life coach,有什么问题就给他打电话。

我们这个圈子的很多东西不能随便分享,我也会担心给人造成压力或是让人担心我。但我爸是特别强大的人,我如果跟他提出,甚至是像自杀这类荒谬的事情,他都不会慌,他只会教我怎么走出来,他也不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教好孩子,怎么孩子会有这种想法。
刚拍完《战狼2》,我跟我老公官宣恋情的时候,网上有很多声音,我突然掉进另一个完全不熟悉的领域,觉得很困难,当时爸爸给了我很多鼓励。
爸爸很喜欢爬山,他总是提醒我,爬很高的山时,不要总是盯着目标,你会觉得自己不可能爬上去,你要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脚下,知道你在往前走就可以,你一定要花时间去享受风景,也得往后看一下,拍一拍自己的肩膀,你其实走挺远的,你应该为自己骄傲。

我爸爸的人生可精彩了,他大学毕业后去北极寻找生命的意义,因纽特人告诉他,寻找人生的意义不要往外看,要往里看,于是他来了东方求道,学习武术,演电影,去大学做老师,研究神经科学,他写了几本书,出版了一本。我跟妹妹其实挺想让这些书都出版的,但是我们一看就难受,还没到时间。
比起我,妹妹更像爸爸,会给很多人做人生指导,她很智慧,每天打坐,一天都不会错过,我就不行,比如这几天,我早上4点钟起来拍戏。妹妹经常跟我说,你那么拼干嘛?我说工作挣钱呢,她说,赚钱有那么重要吗?我跟她说不开心的事情,她就会说,为什么你不开心还做这个事情?这个天就被聊死了,她说的也没错,对她来说,如果一件事或一个人让你不开心,你就远离。
妈妈走了以后我挺依靠爸爸的,我有任何不开心,立刻给我爸打电话,聊一两个小时就好了。爸爸去世之前我们经常聊死亡,他说你不要有遗憾,我们有很多非常宝贵非常开心的时间,我工作都会带爸爸去玩,我带他又去了北极。但我还是有遗憾,他来参加我的婚礼,我本来要跟他去吃饭聊天,但是要照顾的人太多了,要处理各种状况,我爸说你去处理吧,没关系,那是我最后一次见爸爸。

爸爸在一次爬山的过程中因为心脏病去世了,很突然,我当时真的觉得就像要死一样,不行了,不想活,太难受了,没有人懂我,也没有人帮助我。
我去看心理医生,她建议我哭,她说我一看就是那种不会哭的人,确实,我之前觉得哭浪费时间,也改变不了现实,而且我当时怀孕了,我特别担心哭会影响宝宝,她说你跟宝宝说,我得哭,但这个哭跟你没关系,你如果压抑对孩子更不好。
妈妈说她走的时候希望我们是开心的,不要流泪,不然她会留恋这个世界,她一直说,“你们要知道走是一个解脱,因为太痛苦了,所以你们要替我开心,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爸爸曾经说过妈妈是他游历人生的护照,他终于可以开心的和他最爱的人重聚。他走的时候很平静。
我现在有安慰自己的方式,以前我会哭很久,有点走出不来,现在我会很奇怪很尴尬地自己拥抱自己。我会自言自语,来,我给你一个拥抱,我在,我陪你,就像《有人能听见我吗》那首歌一样。我奇不奇怪?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妈妈摸我的脸,我觉得非常的安慰,现在我不开心的时候,我就两个手自己托着自己的脸,傻不傻?但还挺管用的,你试试。
这个月我40岁了,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爬麦理浩径,那条山路在海边,很漂亮,水是蓝绿色的。爸爸小时候经常带我去,我有很多很美好的回忆,我特别想带孩子去,我问老公,孩子你能背吗?他说没问题。我特别想在生日的时候做这件事,也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