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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溪边愚人
编辑：新约客，溪边愚人
川普再次当选总统后已经快速提名了诸多职位的人选。不夸张地说，几乎每个提名都相当有争议。最突出的大概就是川普对司法部长的第一个提名马特·盖茨(Matt Gaetz)了。圣诞节前，众议员道德委员会公布了对盖茨的调查报告，坐实了他过去与未成年女性发生关系、使用违禁药品等传闻。盖茨的极端不合格致使该提名同时遭遇两党的强烈反对，最后盖茨不得不退出了对他的考虑。
其他提名，虽然还没有发生换人，却不乏让人有充分理由质疑被提名人资格，或者是质疑川普的政治动机。但我要说，最让人不安的，很可能也是最危险的，是提名卡什·帕特尔(Kash Patel)做联邦调查局(FBI)局长。
说这个提名危险，当然是因为 FBI 局长这个职位的重要性和特殊性，帕特尔严重经验不足。同时也是因为帕特尔这个人——他以往的行为证明了让他担任任何 FBI 高职都是可怕的事情。
帕特尔的资历远远不合格
联邦调查局局长领导着美国 55 个地方办事处的 37,000 名员工，还负责监督 350 个卫星办公室和 60 多个国外办事处，预计覆盖近 200 个国家。
根据英国广播公司报道，接受其采访的前联邦调查局和司法部官员表示，这项工作难度很大，像帕特尔这样管理经验有限的人几乎不可能有效运作。他们以过去的联邦调查局局长为例说明怎样的人才能称职这个位置——他们中的许多人担任此职之前都在司法部或联邦调查局工作了数十年。
曾与前两任局长密切合作的前联邦调查局助理局长兼副总法律顾问格雷戈里·布劳尔(Gregory Brower)称这项工作“马不停蹄”：“这是极其繁重的。风险很大。这项工作需要专家的判断力、耐力、经验以及强烈的伦理和道德观。”布劳尔在谈到帕特尔的经历时说：“这肯定不像我们看到的其他联邦调查局局长和那些曾监管过其他类似规模和重要联邦机构的人所具备的工作背景。”
这不是川普第一次试图让帕特尔担任 FBI 高职。前司法部长比尔·巴尔(Bill Barr)在其 2022 年的回忆录中回忆了川普在其第一任期内试图让帕特尔担任联邦调查局高级职位的情况：“我明确反对让帕特尔担任联邦调查局副局长。我告诉马克·梅多斯(Mark Meadows)，‘除非我死了。’”他还写道：“一个没有特工背景的人永远无法获得管理联邦调查局日常运作所需的尊重。”
In his book, former Attorney General Bill Barr recounts Trump’s attempt to install Kash Patel as deputy director of the FBI: "I told Mark Meadows it would happen 'over my dead body'...Patel had virtually no experience that would qualify him to serve at the highest level of the… pic.twitter.com/b5i2RM8M2S
— Republicans against Trump (@RpsAgainstTrump) December 1, 2024
X上“反对川普的共和党人”(Republicans against Trump)的推文：前司法部长比尔·巴尔(Bill Barr)在他的书中回忆了川普试图让帕特尔担任联邦调查局副局长的过程：“我告诉马克·梅多斯(Mark Meadows)，‘除非我死了’……帕特尔几乎没有任何经验使他有资格在世界上最杰出的执法机构担任最高级别的职务。”
巴尔可是帮助川普干了不少坏事，特别是对川普不利的《穆勒报告》(Mueller Report)出来后，他在公开该报告之前，先发表了一个他写的完全歪曲报告结论的简介，试图以先入为主的方式制造假象，削弱报告的作用。而就是这个极力帮助川普的巴尔，也不能接受帕特尔担任 FBI 副局长。现在川普提名他做局长，当然就更不能接受了。
关于帕特尔，你必须知道的一个故事
但是，帕特尔的问题远远超出了是否有足够工作经验的范围。他是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合格的人。关于帕特尔，我们必须了解一个故事，发生于他担任国家情报局局长首席副手(Principal deputy with Director of National Intelligence)期间。
那是 2020 年 10 月 30 日，美国海豹六队已经为解救一名几天前在尼日尔与尼日利亚边境附近的农场被绑架的美国人做好了准备，所有细节都已协调好，他们唯一还在等待的是来自国务院的获得尼日利亚官员空域许可的绿灯，否则他们可能会被击落。
中午时分，帕特尔通报五角大楼，说国务卿迈克·蓬佩奥(Mike Pompeo)获得了尼日利亚的空域许可，可以开始行动了——只是在海豹突击队即将在尼日利亚降落时，国防部长马克·埃斯佩尔(Mark Esper)发现，国务院事实上并没有像帕特尔声称的那样获得飞越许可。飞机迅速改道，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绕圈飞行，官员们争先恐后地提醒尼日利亚政府注意他们的位置。随着行动窗口的缩小，埃斯佩尔和蓬佩奥致电白宫局势室(the Situation Room)，请总统做出决定：要么冒着人质被杀的风险放弃任务，要么冒着士兵被击落的风险进入外国领空。幸运的是，就在这时，副国务卿突然接通了电话：他们获准进入尼日利亚领空。
怎么回事？根据埃斯佩尔的说法，蓬佩奥声称他从未与帕特尔谈过这次任务，更不用说告诉他自己获得了领空权。埃斯佩尔写道，他的团队怀疑帕特尔只是“编造了批准的故事”。
救援成功了，但很多当事人愤怒异常。当时直接获得帕特尔所开绿灯的五角大楼官员、退役陆军将军安东尼·塔塔(Anthony Tata)对帕特尔暴跳如雷：“你差点害死这些人！”据两名熟悉当时情况的人说，塔塔大声喊道：“你他妈到底在想什么？”帕特尔的回答居然是：“如果没人受伤，谁他妈在乎？”
为《大西洋月刊》撰文《愿意为川普做任何事的人》(The Man Who Will Do Anything for Trump)的作者埃莱娜·普洛特·卡拉布罗(Elaina Plott Calabro)在那篇文章里详细复述了这个故事。卡拉布罗说，帕特尔非常“善于将自己塑造成最终的英雄或受到不公正迫害的人。我一直在想，这是否就是他选择不将 2020 年 10 月 30 日事件写入书中的原因”。（帕特尔写过几本书，讲述他多年来与试图扳倒川普的属于“深层政府”、“腐败集团”的联邦官员斗争的故事——作者注。）就是说，连帕特尔都无法利用这个事件美化自己。
【延伸阅读】
川普内阁提名中最危险的人
在允许选择性执法的美国，帕特尔做 FBI 局长是一件很难想象的事情
我曾经多次在不同文章里提及选择性执法这个概念，这里不得不再次强调选择性执法是一个复杂的，也是内容很多的话题。不是所有国家都可以选择性执法，比如德国就不允许。简单来说，是否允许选择性执法，会影响到如何制定法律，当然也影响如何执法。
允许选择性执法的地方，必定相辅相成地有一套防止不公平选择性执法的法律和机制，其中最经典的，不仅是不允许有基于宗教、族裔、性别等的群体歧视，也不允许有政治歧视，即不能专门针对政敌执法。
这等于也对执法人员提出了特别高的公平意识和自律要求。但是，帕特尔是一个在川普竞选期间就编制了一份川普政敌名单——我们已知其中包括现任 FBI 局长克里斯托弗·雷(Christopher Wray)和退役将军马克·米利(Mark Milley)——的人，他又是一个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随意撒谎而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人，我们如何能够指望他不出于政治目的而滥用选择性执法这个工具。
因为美国允许选择性执法，但其选择性不能基于种族、宗教或政治派别等宪法保护的原因，所以法庭会允许被告以选择性执法违背了宪法保护为由提出动议，要求法官驳回起诉。但正如已退休法官南希·格特纳(Nancy Gertner)和前联邦检察官乔尔·科恩(Joel Cohen)在发表于《纽约时报》上的一篇观点文章中所指出的，“由于法院推定政府是出于善意进行起诉，因此被告的举证责任通常相当沉重。这种动议很少成功——例如，亨特·拜登(Hunter Biden)以选择性起诉为由要求驳回其枪支案的动议就失败了。”
格特纳法官和科恩检察官的观点是，鉴于川普提名帕特尔这样一个自己建立了川普政敌名单的人做 FBI 局长，川普上任后，遇见川普政敌被起诉的案子时，法官虽然不应假定川普政府的检察官总是恶意行事，“但他们在考虑选择性起诉的指控时，应该与过去有所不同。”
另外，美国有些司法程序的设计本身就给了检察官极大的操作空间。比如，检察官可以要求联邦地区法官签署联邦刑法第三章规定的窃听令。鉴于窃听属于严重侵犯私权，没有充分的理由轻易不该允许这样做，所以，一般来说，这样的要求送到法官手里时，已经在司法部门内经历了层层审批，甚至会由负责刑事部门的助理总检察长经手，这是司法部中级别极高的官员。所以，哪怕有时会有点问题，至少不会有大问题。
但是，当 FBI 局长是帕特尔这样的人，法官还能像以前那样给予检察官足够的信任吗？而且，这种情况下，法官只是听到检察官的一面之词，被窃听者的律师并不知情，自然也无力提出异议。即便法官努力做到公平把关，程序的设计就让法官无法听见另一方的意见，要做出准确判断，难度很大。
当然，格特纳法官和科恩检察官再次建议，上述情况下，在川普任上，法官必须多一层考虑。
只是，考虑到美国人对最高法院的信任度接近历史最低，考虑到总统儿子明显是因为政治原因被选择性执法了，也没能以违宪的理由推翻其案子，我不知道这样的建议会给人多少安慰。
退一万步说，哪怕被告最终以违宪的选择性执法为由说服法官驳回了起诉，打个官司可是一件剥层皮的事情，任何这类的选择性执法都会在政府官员中产生寒蝉效应。仅这一点就可能让很多政府官员不敢站出来抵制川普政府的胡作非为。
我想，更实际的希望是，参议院不要通过川普对帕特尔 FBI 局长的任命。不要求完美，美国，美国人民，至少值得一个基本合格的 FBI 局长。
参考资料
https://x.com/RpsAgainstTrump/status/1863028065640804733
https://www.bbc.com/news/articles/c89xwjqwe5vo
https://www.theatlantic.com/magazine/archive/2024/10/kash-patel-trump-national-security-council/679566/
https://www.nytimes.com/2024/12/26/opinion/judges-trump-rule-of-law.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