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政治正处于多事之秋，俄乌战争已经变成了没有太多人留心关注的背景音乐。不过，在乌克兰踏入春季、美国众议院复活节假后复会之际，乌克兰也许已经来到了决定是否要接受领土被吞併现实的转捩点。
4月7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Volodymyr Zelensky）表明，如果美国国会不帮助乌克兰，乌克兰“将会战败”，而“如果乌克兰战败，其他国家将会受到攻击”。
战败之语，出自数个月前被描述为对战争盲目乐观的泽连斯基之口，固然有点惊人－－毕竟前乌军总司令扎卢日内（Valery Zaluzhny）本年被炒的促因正是其悲观的“僵局论”。可是，其战败用词的背后逻辑只是要求美国国会通过援乌拨款的“老调重弹”。
这老调重弹，却出现在一个关键的时间点。
首先，是乌克兰战场上的严重失利。
3月下旬的俄军大型远程攻击，严重损坏乌克兰的发电能力。离俄罗斯边境只得20至30公里的乌克兰第二大城哈尔科夫（Kharkiv）几乎所有发电设施都受到破坏，全市陷入停水停电。虽然乌克兰方面4月7日声称能源情况已恢复稳定，但俄军的威胁远远未去。
3月26日，哈尔科夫市陷入大停电。（Reuters）
自去年12月以来，哈尔科夫已经成为了俄军导弹的主要远程打击目标。3月底更首次受到近来备受关注的滑翔炸弹（glide bomb）攻击。后者使用苏联时代的无导引炸弹为基础，加上滑翔翼和简单的全球定位导引系统，即可用飞机投射，装备高达1.5吨炸药（俄方正计划倍增此数），能够造成阔20米、深数米的坑洞。2月时乌东顿涅茨克阿夫季夫卡（Avdiivka）之失，这些滑翔炸弹就扮演了重要角色。
考虑到俄罗斯总统普京（Vladimir Putin）3月曾言要在乌克兰建设缓冲区，人们担心俄军将会利用这种廉价炸弹将哈尔科夫变成废墟。虽然哈尔科夫当局已经将学校也建在地底深处、示意要长期对抗，但人们大概都不会忘记在2022年俄军进攻之初、大家都预期乌克兰迅速败北之时，哈尔科夫200万人口曾流失至30万。
俄军的滑翔炸弹近来之所以为人关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其有效应用特别反映出乌克兰的空防能力不足。发射滑翔炸弹的俄军战斗机，要飞到接近前线的地区才能进行攻击，这显示出乌克兰并没有足够的空防能力去防卫前线，因此让俄国空军可以在此自由活动。
泽连斯基4月6日就特别警告乌克兰可能会耗尽空防导弹，声言乌克兰需要25套爱国者防空系统才能足够幅盖全国。（据估计，乌克兰目前有12门爱国者炮台，但当中有一些亦有可能已被俄方击毁。）乌克兰外长库列巴（Dmytro Kuleba）上周与北约官方会面前亦表明，乌克兰的盟友有近100套爱国者系统可用，却连5至7套也不愿交送乌克兰。
哈尔科夫州用来阻挡俄军坦克推进的龙牙阵。（Reuters）
Russian FAB-1500 guided bombs have been making headlines the past few weeks as they became the bane of the Kiev regime forces in the Ukrainian conflict.
— Sputnik (@SputnikInt) April 3, 2024
Check out this video and see exactly how much shock and awe the 1.5-tonne glide bomb create. pic.twitter.com/y1J2MRAi5r
预计可在本年夏天送到的F-16，无疑将能帮助乌克兰阻吓俄军战机靠近前线，但这很可能是远水不能救近火－－泽连斯基3月底就表明俄罗斯有可能在5月底或6月展开大型攻势。
目前，在2月失守的阿夫季夫卡以西，俄军依然持续缓缓推进。虽然乌军上周据称挡下了俄军罕见的机械化步兵营攻势，击毁了数架坦克和装甲运兵车，但俄军据报正在西伯利亚练兵12万，更大规模的攻势，再配合俄方空优，恐怕不是防线未备、陆上大炮火力比对手低上5倍的乌军可以抵御的。
同时，乌东巴赫穆特（Bakhmut）以西的察苏夫雅（Chasiv Yar），向来被视为防守森严的前线要塞。但俄军近日似乎已经推进到察苏夫雅的城市边缘，当地士兵声称来自俄军的炮声几乎没有任何中断。
美国智库战争研究所（ISW）4月5日的战况地图：图中可见俄军已接近察苏夫雅（Chasiv Yar）的城市范围。（ISW）
如果阿夫季夫卡的俄军继续能往西／西北推进、察苏夫雅又失守，配合其在乌克兰东北前线的攻击，乌克兰在顿涅茨克州的两大要塞斯拉维扬斯克-克拉马托尔斯克（Slovyansk- Kramatorsk）姊妹城（按：各有十数万人口）将受到严重威胁。
除了现实战争形势之外，察苏夫雅之失，又或者哈尔科夫在俄军密集轰炸下再出现市民出逃潮，恐怕将会大大削弱乌克兰军民的抗争意志。
其次，美国军援的问题也到了决定性时刻。
在复活节假期之后，美国众议院4月9日复会，很可能会提出新一轮的援乌立法。共和党籍的众议院议长约翰逊（Mike Johnson）已表明会以创新手法提出立法，争取在绝大多数民主党人和部份共和党人支持下通过拨款。约翰逊已提到将无偿资助改为有偿贷款、利用被冻结的俄罗斯资产援乌、取消拜登当局天然气出口暂缓令等等“创新”，但法案细节却尚未公布。
2023年12月12日，泽连斯基与众议院议长约翰逊会面。（Reuters）
这个立法时机，很可能是乌克兰抵抗俄军的最后机会。
虽然没有美国军援，乌克兰大概依然能像泽连斯基所说般以一步步后退、收缩前线防守范围的方式继续同俄军抗衡到底，甚至能继续以无人机攻击俄罗斯境内炼油厂、军工厂、黑海舰队、克里米亚大桥等战略目标来加大俄罗斯的战争成本，可是，这种没有明确终点的缓缓败退战局对乌克兰长远而言又有何好处？
要避免这种无谓的抗争和牺牲，乌克兰必需像教宗早前所言的一般，准备好拿出举白旗的勇气。
3月27日，泽连斯基到苏梅（Sumy）的俄乌边境地区巡视防御工事。（Reuters）
泽连斯基4月6日表明将会数日内同瑞士总统一起提出乌克兰和平峰会的具体时间。乌克兰方面此前表明不会邀请俄罗斯与会，但战场形势之变无疑会影响到乌克兰是否还要如此坚持。
复活节假期后复会的众议院，特别是在共和党孤立主义激进派的反对之下，预计将会在乌克兰拨款的问题上，演出一场极其难看的剧目。如果最终共和党内部，以至国会两党，因各自非关乌克兰的政治考虑而无法通过立法，配合起俄军的大反攻，泽连斯基将会有一个“卸责”美国的契机，这将能构成他妥协求和的下台阶。
接受现实、接受失败无可避免需要勇气和代价。2022年2月24日，面对俄军多面压境，泽连斯基勇敢地作出了留守基辅的决定。在不久的将来，他的勇气将会遇上一次性质完全不一样的考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