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姐拿下奥斯卡影后的《可怜的东西》,是否疯癫过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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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刚刚过去的第96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上,除《奥本海默》狂揽包括最佳影片在内的七大奖项、众望所归称霸之外,无疑就属希腊导演欧格斯·兰斯莫斯执导的英语女性奇幻电影《可怜的东西》最为风光。



影片拿下最佳女主角(艾玛·斯通继《爱乐之城》后第二次夺奥斯卡影后)、最佳艺术指导、最佳化妆、最佳服装设计四座小金人,当仁不让地成为当晚的二号赢家。



再加上去年9月在威尼斯国际电影节赢得的主竞赛最高荣誉金狮奖,以及今年年初拿下的金球奖最佳音乐/喜剧片,《可怜的东西》同时在以欧洲三大电影节为代表的艺术片系统和更主流的北美颁奖季系统中取得巨大成功。这到底因为影片的艺术成就使然,还是因为它“左右逢源”的巨大话题性?



“科学怪女”的性解放之旅,

发生在奇幻空间的大尺度女性寓言

去年《可怜的东西》亮相威尼斯时,全球媒体就知道了这部电影形式很先锋、议题很进步;料很猛、噱头很大。

影片改编自苏格兰作家阿拉斯代尔·格雷所著同名小说,讲述了英国19世纪下半叶维多利亚时代晚期的一个怪奇故事:为逃避丈夫虐待跳桥自杀的怀孕女性贝拉(艾玛·斯通 饰),被怪人科学家巴克斯特(威廉·达福)用植入她所怀孩子大脑的方法复活,心智也变成婴儿。在“成长”过程中,贝拉对未知世界产生了无尽的好奇,在品尝过性爱的快感后,她与放荡律师邓肯(马克·鲁弗洛 饰)私奔游历各国。

但随着“婴儿大脑”在贝拉身体里的发育,她的精神踏上了自我解放、女性独立、摆脱依附的征程……



《可怜的东西》虽然遵循的还是“娜拉出走”这类女性觉醒的成长故事模式,但特殊之处在于其情节、场景和世界观设定中浓烈的怪奇色彩,具有突出装饰性和超现实元素的华丽视觉主题,以及离经叛道、尺度出位的性刻画。



影片首先是构建了一个被鬼马幻想元素填充的“19世纪欧洲”。在这里,古代的装束、陈设和超现实的“蒸汽朋克”式科幻场景交织在一起,完全是一个架空的“异世界”。



此外,这个世界里还存在着恣意古怪的科学实验及其成果,比如被巴克斯特医生缝合起来的合体动物。故事发生在这个过去和未来扭结在一起的所在,表明了《可怜的东西》的幻想、寓言性质。



情节上,电影化用了经典科幻小说《弗兰肯斯坦》的设定。疯狂科学家缝合出“科学怪女”,但她却因头脑/灵魂和身体/躯壳的不同步,以童稚、古怪的“巨婴”形象起步。而随着头脑成长,女主角也从“巨婴”变为成熟智慧的成年女性,在看世界、阅读、工作的过程中逐渐开悟,经历了自我成长和女性解放的心灵革命。

在《可怜的东西》里,主角贝拉的成长体现在由于心智未成熟而成为男性性玩具的“被豢养”状态,转变为经过探索一切、学习知识实现思想成熟,之后夺回自我主权,脱离男性控制的“大女主”状态。



概念化的人物和情节,

缺少触动和共情十分生硬,

女权观还很可疑

问题来了:彰显发扬“女性选择”“女性力量”的进步主题没有错,切合时代精神的女性议题、塑造先锋女性主体角色的作品也没有错,但用一种概念先行、浮于表面、缺少真实女性经验的“做题式”讨巧思路来拍女性电影,《可怜的东西》太错了。

电影初始设定奇特,但随后完全遵循着“从洞穴到光明”的模式分篇章线性推进:被科学家拯救后成为巨婴的贝拉带有天真、残忍、好奇的本性;在偶然获得性快感后被律师诱骗出走终日做爱;智力逐渐成长开始读哲学书籍后渐渐脱离律师控制;在巴黎误打误撞卖身后踏上“自由之路”;回伦敦时已完全成熟与自己和解(顺便惩罚前夫)。



但让我们看看周围女性的生命历程就不难发现,“女性成长”的意义一定具备着多重面向:智识的成长、事业的进步、女性共同体意识的建立、在母职和社会规训间撕扯淬炼后收获的强大成熟……种种女性经验,不要太多。

而《可怜的东西》着重表现、实际也是唯一表现了的“女性成长”,是贝拉夺回性爱自主权的过程。而即使在对“性”的表现这一个方面,影片都是如此不健康,且概念化。



不错,在贝拉的觉醒之旅中,无论是她初尝性经验并沉迷其中的天真怪异,还是思想解放主动投身妓院掌握性自由的觉醒,都透着一股社会陈规所蔑视的异端色彩:“不知羞耻”、狂野自在。从这个角度来看,《可怜的东西》确实有效地嘲讽、解构了传统父权社会一夫一妻专偶制压制女性性自主的保守一面。



但是,一方面,《可怜的东西》给出的方案是一种单薄表面的性开放观念(“我自己就是我的生产资料”)。这就构成了影片最饱受争议的一点,即女性自由出卖身体这件事,能否代表“积极自由”和真正的女性解放、是否美化了性交易本身残酷的剥削性质。这里不具体展开上纲上线,相信观众自有判断。



另一方面,即使抛开意识形态的争论不谈,影片对和女性真实生命经验的呈现也是相当概念化、缺少生命气息的。

导演兰斯莫斯的前作中,《阿尔卑斯》《狗牙》《龙虾》《圣鹿之死》都是以高度架空的情节假定出发,以冷峻、怪异、带有嘲讽色彩的电影语言表述不安、扭曲甚至病态的氛围,有“人类观察”的审视意味,也形成了兰斯莫斯作为“怪诞浪潮教父”辨识度极高的个人风格。



而进一步引入了变形鱼眼镜头的《宠儿》虽然电影语言怪异程度不减,但由于不是兰斯莫斯原创剧本且有真实历史背景,架空、概念化的意味少了许多,实现了人物激情外化和兰斯莫斯风格的较好平衡。

然而这套“兰斯莫斯”模式套在《可怜的东西》上,起到的完全是远离角色生命经验的反效果。



疏离扭曲的镜头语言、杂乱不安的音效、故意刻板夸张的怪异表演模式,放在审视、观察类的导演前作中自然能达到“冷眼旁观”的理想效果。

但《可怜的东西》是一部女性电影,是一部观众需要对这个“女权大女主”有同情共感,接收到其真实、细腻、敏感的生命体验的作品。兰斯莫斯模式这种“远距离嘲讽一切人物”的怪异感,和电影所需要制造的共情体验完全不搭:观众看完这部电影不会有痛苦、惆怅、触动等共鸣,而更像是旁观了一个怪女人和一群怪男人在一个华丽的怪世界里做一系列怪事。



进一步来说,因为缺少真实的生命体验和触感,电影的一切情节推进和女权主题就只能停留在特别概念化的层面上,简直就是用“看上去很艺术”的形式主义影像风格,生硬地将某些女权主义理论翻译为网红图像。除了表面很花哨之外,既情感贫瘠,也谈不上有什么真正的思想性。

其实,因在今年奥斯卡中没有得到足够褒奖而被热议的《芭比》设定也是概念先行、比较架空的,许多媒体和观众也都将其和《可怜的东西》并举比较。奥斯卡可能是由于《芭比》过于“流行”的市场表现不愿低下姿态褒扬,而选择了看上去更“艺术电影”和精英化的《可怜的东西》。



但《芭比》至少有一半“真实世界”的段落,也不乏温情、细腻、谦和的关怀感,提出的女性生命经验也远比《可怜的东西》真实、接地气,而远没有《可怜的东西》那么“花里胡哨”、形式上的花招完全盖过人物和情感。从这个角度看,某些批评说《可怜的东西》是“男导演迎合女性主义,但仍从男性视角出发的伪女性电影”,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视觉绚烂,但又没什么含金量

而如果说《可怜的东西》中情节人物的概念化,使女性主义主题和情感经验显得干瘪、简单、漂浮,算是“想做但没做好”,那影片整体过度“马卡龙糖果式”的视觉形式和出位的性噱头,就有点让人怀疑《可怜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德不配位”,得奖依赖视觉噱头了。

影片收获的“彩虹屁”中,有过多夸赞其“画面美丽”“色彩缤纷”“场景迷人”的声音。



任谁也否认不了《可怜的东西》在视觉上构建了一个足够甜腻、华美的游戏世界,但无论是绚烂的撞色设计,还是超现实主义绘画式的奇幻场景,都不是《可怜的东西》原创。说到底,电影只是将这类图像搬进了有明星主演的主流制作电影之中,算不得什么创举。这种整体视觉风格的确定和执行,含金量究竟又高在哪里呢?



稍微有些偏激地说,影片中那么多适合当海报、截图、专辑封面的美丽图像,在Instagram、小红书、Pinterest等应用网站上随处可找到风格类似的,把一堆图像喂给生图AI,很容易就能批量生产这样的图像。

下图是《可怜的东西》和2013年射击游戏《生化奇兵3》的场景对比↓↓相似度如何,大家自行评判。



倘若要说这样的电影因其视觉上的“浓烈个性”,就能代表电影这门“视听艺术”,获得2023年世界电影艺术的最高褒奖,反倒让人觉得是将电影这门包罗人类社会和思维万象的复杂艺术,贬低到了三维场景设计、室内外装修这些比较单纯的艺术层面上。



这里不是非要强烈贬低《可怜的东西》是万恶之源,也并非一定要给创作者安个“搏性爱噱头、搞女性题材和视觉投机”的判决。而是说这样一部只有视觉风格在主流电影中还算新鲜、罕见,而缺少真实情感触动和思想深度的所谓“女性主义作品”,多少有些名过其实、被过度褒奖的嫌疑。

对一切成就和褒奖多一些推敲和思考,这也是对电影艺术的尊重。



(文/阿拉纽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