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城中村10元理发店,卖心理咨询

他在城中村10元理发店,卖心理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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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最便宜的网吧曾在深圳龙华的三和,6毛钱一小时,收留了来自全国各地“干一天耍三天”的“挂逼”大神们。而在罗湖人口最密集的城中村黄贝岭,同样也有最便宜的理发店。10块钱一次,附赠老师傅前50年人生经验总结而成的金点子。

他的招牌是:可能全深圳最好的小理发店,如今看来“最好”可能不尽然,“小”倒是确实到位。他在7平米的小店里打转了十年,听着来来往往的深漂故事,给他们提供经验指引,也靠着理发纾解自己的悲欢。



上午,汹涌上班的人潮逐渐散去,老王才慢悠悠地从出租屋走到档口。他打开U型锁,按亮招牌灯,把前一天地上的零碎头发扫干净,然后又全店擦洗一遍,估摸着十点多了才开门迎客。和同条街上其他理发店相比,这里逼仄得可怜:门牌又窄又小、各种理发工具塞满角落,里面仅能容纳2人同时理发,不过这种机会也很少,因为店里只有他一个人。



老王自己做的广告牌(作者供图)

今天的客人很特别,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整个人恹恹的、没精打采。老王认识他,他是本地人,包租公,在寸土寸金的深圳,没有人比他们更悠闲。老王经常见老爷子在人来人往的巷口晒太阳,理由是家里楼太高且靠得那么近不见日光。深圳天气热哪需要太阳,熟了才知道大爷是怕在家费电,蹭门口的免费空调呢。

老王问大爷怎么剪,大爷说他不是来剪头的,是来寻死的。他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大爷问老王人三天不吃饭怎么还不饿死?老王大惊,忙关切发生了什么。大爷说他真的活够了,只想早点归西。老伴早早去世,他有三个儿子都不管他,只有在收租时人才回来,拿了钱就走;最亲密的老战友也于不久前去世,他瞬间感觉唯一的依靠也没了。

现在他每天不知道该干点啥,吃完饭就发呆,发完呆就回去睡觉,觉得毫无活着的意义。他反倒是很羡慕外地来的年轻人们,每天神采奕奕,有事可做。

老王知道他的秉性,劝他可别想不开:“人活着要花钱,死了要花更多钱。火葬场、葬礼、墓地,哪样不是开支?现在深圳这物价水平,年轻人想死都死不起。更何况如果没死成,那才是糟蹋孩子,来来回回去医院照料,一天就是大几千呀!“老王抓住大爷的命门越说越起劲儿,大爷的脸上起了点反应。

老王继续循循善诱,“你看你多幸福呀,每天一个人乐得清静,现在多少人老了都不得闲,得照顾儿孙,得贴补孩子。住在一起人家又嫌弃。像你这样有钱有闲的老人才是前半辈子修来的福呢,你要是贸然去了,阎王爷都不收你,不惜福!”老爷子明显害怕了,“那可怎么办?”

“回家好好吃饭吧,要是闷了就来我店里坐坐。”老王劝走了大爷。过了一段时间,大爷从失落中走出来,拉住老王的手不放,“老弟,你可是我的大恩人!”从此以后,吝啬的老爷子成了老王的常客,三五不时过来花钱剪头,老人家头上能有几根毛,10块钱纯粹买他的心理服务。

那之后,老王意识到自己除了开店,还应该叠加多重服务。于是店名之外,他又竖起了招牌:金点子专家、为您出谋划策解决危机、曾帮助多人临危解难、逃出生天……



老王是山东威海人,1969年出生,上面三个姐姐,父亲45岁时才生的他。中年得子,可想而知一家人对他是极尽宠溺。他们家条件在威海本地不算差,父亲是越战老兵,母亲是村里的妇女主任,三个姐姐有铁饭碗,自己也在粮食局有份旱涝保收的工作。和其他生活所迫、必须学一门手艺养家糊口的剃头师傅相比,老王的选择充满了自主性。

由于威海靠近韩国、大连,上世纪90年代流行的霹雳舞、气功也曾一度风靡到这里。年轻时的老王很喜欢这些,经常穿着另类衣服出现在保守的单位。别人对他指指点点,他也一点不在意。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他看到本地电视上在介绍一个理发师,人是从广东来的,剪头发剪得很好,在威海很出名,他决定去拜访学艺。

980块钱的学费是他当时3个月的工资,他咬着牙就交了。那老师名气很大,慕名而来理发和学理发的把他的店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老王是这里面唯一的男人,女同胞们都笑话他,一个大男人学什么理发。他不管,第一次看到老师在电视上手指翻飞、行云流水般的操作时他就如痴如醉,幻想着什么时候也能有一身这样的本领。他很用心地站在人堆里记着老师的手法,看他怎么烫染,回来后天天拉着厂里的女同志练手,给人家卷头发、剪头发,实在找不来人便自己掏钱请人家吃饭给人理发。一个多月后,老王就已经出师了。

姐姐们出钱给他盘了个小门面,他开始下班后做兼职理发师。理一个头四五块钱,他的店背靠着好几个国营大厂,生意很不错。一个月好的时候能有一两千的收入,比上班强太多了。老王觉得这事有搞头,便索性辞工成了一名专职理发师。

从1993年从事美发事业至今,老王已经开店整整30年,是名副其实的老师傅了。这期间他也算见证了中国发型审美流行的变迁,从一开始的螺旋烫、“高山流水”(垫发根挑细丝),到二十世纪初的爆炸头、离子烫,现在的空气烫、波波头……他的客户以女性为主,生性健谈的他非常喜欢和女同志们东拉西扯,很快变成了那一带的妇女之友。

因为理发,他的命运也机缘巧合地发生改变。1995年,他无意间听说威海有头有脸的人都集中在半山坡处住,便寻思着去那里开店能遇到不一般的客户,结果果然没搬去多久,他便认识了一位和蔼的老书记。前后见了几次,这个眼活手快的年轻人给老书记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有一次,老书记问他店面还有多久到期,他单位里缺一个理发师,问他愿不愿意去,他当然愿意。很快老王便成了机关单位的合同工,拿到了分配房子的名额。

他脑子活,花点子很多,还在威海举办过美发表演,招揽学徒,自己花钱雇了8个模特现场给大家表演剪头发、盘头发、化妆,不一会儿便吸引了广场上所有人的围观,找他报名的人络绎不绝;在那个草莽造英雄的时代,第二年,他直接和电视台合作,大家买门票看他表演,还全场爆满……

他自己也热爱这个行业,连续好几年前往广东、韩国学理发精进技术,1998年,他舍得花1500元买一把日本进口的理发刀,足以见得他对事业的认真。店越盘越大,名气也越来越广。2008年是老王的巅峰时期,他自己办学校、当美发大赛的评委、甚至租下核心地段2000平的大广场想大干一场,做美业综合体。

可由于种种原因,2010年,他投资失败了。结果就是欠下巨额债务,缠上官司,变卖房产……一夜之间,老王从本地美发名家变成了人见人嫌的落水狗。老婆为此也和他离了婚,低谷期的老王众叛亲离,悲壮地被迫远走他乡还债。



2012年,老王先后到上海和北京谋职,他想去大品牌做发型顾问、做教学或管理,可因为年纪的增大,他一再遇挫。最后他决定辗转广东寻找机会。深圳也一样,属于年轻人的城市里他的就业面很窄,绕了一大圈,他只好重回老本行,用小量资金在城中村盘一间快剪店,继续从零出发。

黄贝岭是深圳著名主干道深南大道的东起点,也是深圳众多城中村中历史最悠久的一个。十多年前,这里是全罗湖人口最密集的地区,原住民仅1000多人的小村落聚集了7万多名外来务工人员。可以说,是很多人深漂梦开始的地方,现在,这里成了老王不惑之年再出发的起点。



老王自己写的广告语(作者供图)

老王的新店只有7平米,租金却要8000,加上房租,他每个月的开销雷打不动,至少一万,这还是没算上负债的前提下。每天他一睁眼,生存的压力就漫上心头。可是店太小了,摆上一些理发器具,简直没有人能腾挪的空挡。即便是在苍蝇店密布的城中村也是极为狭小的存在。

店内根本不适合放更多工具,他只能专一业务,主做快剪。他手脚麻利,审阅这个人头型的同时迅速在脑海中勾勒出想要呈现的发型,然后手起刀落上下翻飞,绕着客户转两圈,6、7分钟时间就能理好一颗头。

为了显示自己的专业性和骄傲,他还倔强地在店名下面加了一行字强调:可能是全深圳最好的小理发店。这句话很快便传遍了城中村。来理发的客户大多是小伙子,送外卖的、刚毕业的、以及附近的档口老板,十多元的价格很公道,老人小孩还能再便宜,老王的小理发店很快便传出了口碑。

人最多的时候,他一天剪了136颗头,都是快剪。那天是农历二月二,来剪头发的人多到在门口排队。到了晚上,他手僵得已经弯不过来,闭上眼都是挥舞剪子的场景。他的店一开就是7、8年,债务也慢慢宽松。深圳是移民城市,他在这里能接触到不同地方来的客户,他很能聊,爱和他们闲扯,最后凭借自己丰富的前半生经历,以过来人的角色给年轻人们指点迷津。

救邻居老大爷之前,他在威海也曾普度他人。那时他还声明在望,报纸上有他的广告,女会员把他吹嘘成“王大师”,还刊登了电话号码。有个陌生女孩打电话来咨询大师,说自己想自杀,临走前觉得这辈子太悲惨了很想找人倾诉一下,无意间看到了他的电话。

女孩是潍坊人,26岁,本科学历,为了男朋友从老家来威海,一年多没工作。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过了10月就要举办婚礼,但在这个关头她发现男朋友出轨了。她想分手又舍不得,想告诉父母又怕老人家担心,何况父母家早已通知宾客,不知如何收场。她想让男的和那个女孩子断了,对方态度轻描淡写,丝毫不觉得自己犯了错。

在交谈中,老王还了解到,男方仅中专学历,平常以修电脑为生,剩下时间就打游戏,对女孩也丝毫不关心。他越听越气,从各方面对男的进行了劈头盖脸的批判。“一个没有责任心的男人,你现在和他勉强结婚了,以后能幸福吗”、“毫无上进心,各方面配不上你,你还想死,我是你父母听了气死”。老王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聊了两个小时,终于把女孩说笑了。

女孩说他不愧是大师,他也不好意思地笑笑。承认自己沿袭了老妈妇女主任专门调解的良好口才,有这方面的天赋,闲着也是闲着,他索性叠加成了免费服务,给往来的客户们做做心理按摩。



深圳是超快节奏的城市,社会里年轻人居多,很多烦恼或许不知怎么和同龄人倾诉,老王倒成了不错的宣泄口。爱情是人类共享的普遍情感,在很多客人来寻求答案的问题里,老王都能找到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比如他经常会接到一些半大小伙子的求助,问怎么追求女朋友。来的人都是20出头,满身另类打扮,工作也是在附近的工厂里。老王语重心长地分享过来人的经验,女孩子不是追的,是吸引过来的。你优秀了,对她好了,她自然就愿意和你在一起。

他还以自己为例进行讲解,当年刚在厂门口开店时,他就凭着好手艺把附近的女孩子迷得神魂颠倒。巅峰时期,忙得他一晚上得和好几个女孩约会。等到小年轻投来羡慕的眼光时,他又神色暗淡起来。“现在你还年轻,最重要的是学点技能,攒钱搞事业。没能力的人谁都不会喜欢,就算是共患难的另一半都可能随时离开你。”他勾起了自己的伤心回忆,赶紧话锋一转。小年轻似懂非懂地点头离开。

他印象最深的一个客户是位女性,四十多岁,一进来就一身风尘气,直觉告诉他这女人的行业不一般。女人还没登门就问,路过你这里好几回了,你真的什么都能解答吗。老王说也不一定,不过可以帮忙出出主意。女人听了这话进来坐下,问哪个项目时间最长,想和老板多要点儿时间解惑。



理发店内部(作者供图)

老王给她推荐了398的烫染,估摸着能聊三个小时,女人一坐下便开始大倒苦水。她自称梅花,四川达州人,来深圳已经十几年了。之前在罗湖从事美业,后来认识了一个香港客户,两人一来二去便在一起了。那香港人给她在附近租了房子,三五不时地过来看看她。

现在两人已经交往十多年,这期间她几乎没有过问过对方的生活,也不知道他在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可这一段时间(疫情之前)那香港人对她冷淡得很,有些日子没来了,打电话也不接,消息回复得也寡淡似水。她想向大师求助,怎么才能留住男人的心。

老王听完叹了口气,感慨四十多岁的女人还如此执着,看不透这世间的男女情爱。老王说任何事情都像是手里的沙,你握得越紧,它便溜得越快。他是男人,更了解男人,“男人需要的是理解,是需要的时候你在身边。你不妨各方面都对他多体贴一点,多哄着他一点”。东聊西扯半天,女人像是化解了不少怨气,平和地离去了。



相比搞对象,深圳搞钱的人明显更焦虑。

老王曾遇到过一个男客户,深圳光明人,大约五十多岁,本来是路过罗湖办事儿顺便剪头发的,看到牌子上写的还是能提供金点子,便好奇地走了进去。他的头发理起来很快,但他也抓住了机会,赶紧向王老师提问。他说自己最近老来得子,很想办场喜宴把之前的份子钱收回来,但是很多人交情都淡了,贸然发喜帖怕是没有人来,到时候就尴尬了。

老王听明白了核心诉求,便开始给他出主意。“既然目的是要钱,那就不能赤裸裸地让人感觉到就是要收钱。最好说是借着这个由头,和老朋友们聚聚,才让人好接受。可以郑重其事地发一封邀请函,写上他的名字,追忆两人的过去,说说现在的情况,顺便再提一提生子的事,就说是想让大家热闹热闹,不必拘泥于礼金,能一起来重温旧好便是对你的认可。”

客人听着觉得有道理,还拿出手机录下来,回去照着抄,后来真就一步步地照做了,那人微信上给老王反馈,说是效果很好,打算下次拿点特产给老王送过去。

还有人问老王,手里有十多万,投资什么项目最好。老王像是抓住天使一样说投资理发店最好,你看我大几百万的外债,赚一分还一分,现在也都差不多了。很多人一听理发都嗤之以鼻,觉得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行业。如此一来二去,他也就不乱给人推荐了。

没想到有一回还真遇到一个感兴趣的大姐。

她和老公是90年代从内地来深圳打拼的一对夫妻,一个开兽医店,一个在医院做护士。赶在房价大涨之前,他们已经凭借自己的努力攒钱在深圳买了一套小两居。后来谋到了正经工作一直干到退休。现在手里拿着点闲钱,除了炒股还想做做其他投资。理发店成本低,客源稳定收入就稳定,两人都有了意向,想入股老王的快剪店、扩大规模。

一切谈得差不多时疫情来了,很多顾虑让原本顺畅的投资计划逐渐搁浅。老王错过了扩店翻盘的机会,不过和其他疫情中其他被淹没的小店相比,他能靠着老客户的介绍一直存活下去还算幸运。他也觉得这是无偿帮助大家积累来的福报。不管什么问题,能答出来的他都毫无保留,实在答不出来的,自己代入那个情景也能更好地安抚客户的情绪,让人家觉得来了一趟不白来。

他还接待过一个女孩子,人很优秀,在知名互联网公司工作,但因为性格原因难以融入职场,她不擅长社交,只懂得埋头干活。经常遇到给她穿小鞋、让她背锅的领导和同事,好几次想辞职不干了,但下不了决心。正好来理发店请大师帮忙定夺一下。

老王看着她,想起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他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劝说:“不管是在哪里工作,父母都希望你们开开心的,这种人在哪里都避免不了,实在融不进去就尽量远离,找到自己生活的重心,开发一些爱好,不要把大量精力集中在人情世故上,越陷越深只会让你更头疼。”其实也没给什么建议,但好像有个一直在她心中的答案也被老王选中了一样,她整个人恍然大悟,去调节自己去了。

不管顾客们在外的身份是多么光鲜或普通,老王的理发店总能成为他们寄托情感的解忧店。

有时候并不是老王提供了多么确切的答案,他觉得认真倾听,也是一种帮助。



礼拜一生意冷淡的时候,老王习惯去慈济的课堂听听佛法和经书。这些年在深圳,他几乎切断了和所有老家人的联系,对亲情已然麻木,一心只想攒钱还债。学佛能让他心静,有一次,他听到台上老师讲,人一生做400件好事下辈子就能成为地仙,如果是1300件好事就能成为天仙。

老王想,“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那我就从现在开始为下辈子升天做准备”。1300件好事是他从那天开始算起的,拿米面油去探望福利院的孤寡老人、给来店里的客人做免费心理咨询、把理发店的头发攒起来捐掉,甚至初一十五定期给弘法寺上香捐钱。他的朋友圈里悉数记载着这些功德。

尤其是义务给人理发,这是他最容易也最擅长的事,几乎每个礼拜都会进行。他把“你美了,中国才能更美”用毛笔写在纸壳上,旁边是四个大字:免费理发。



老王给人免费剪头(作者供图)

他当年去北京跟着毛戈平老师学晚装,老师说过的一句话令他记忆犹新:“你站在济南,你是什么样,就代表了山东人是什么样;你站在北京,你是什么样,就代表了中国人是什么样。”他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潮,欣赏他们的穿着打扮,看人家的发型和妆容,感觉北京的人真的都好时尚。

他下定决定让中国人都美起来,回来之后他就大搞美发商城。投巨资进口各类商品,想要把婚纱、美甲、晚装、美发、美容等融为一体。结果后续拉投资时却四处碰壁,这也印证了师傅说的那句,理发是“人人瞧不起,人人离不开”的行业。

背上官司的那两年,他每天在失眠中度过。有一回债主当着他女儿的面打了他,他从此一蹶不振,开始酗酒,身体被消耗得只剩躯壳,满头花发就是那时留下的痕迹。夫妻关系也一塌糊涂,妻子怨他放弃体面生活赌未来,他怪妻子不体谅。金钱困境催化了彼此的矛盾,最后老婆带着孩子黯然离开,他也恓惶地远走岭南。

这一走便是整整10年,过年期间是他最难熬的时候。家乡已经是他左右为难、无法面对的符号。好在深圳过年不回家的人有千千万,不计较“正月里不能理发”这一习俗的更不在少数。他索性竖一块纸板子在地铁口给来往的人免费理发,当做自己孤独的精神补丁。

不少人以为是骗子,不做理会。也有些年纪大的贪便宜,好奇地过来问。得知真是免费,人们就很快坐下,把头伸过来了。从大年初一到初五,老王足足理了140颗头。有一回找他理发的人排队排得把整个通道堵得水泄不通。城管过来劝说他离开,反倒被好心群众拦下,大家纷纷替他辩解。

有人给他发微信红包表示感谢,他从来不收。“说是免费就是免费,不能破了我的升仙之路。”有老人家说他今天算是做了140件好事,他说只能算一件。现在,他的债务清除得差不多了,却依然践行着各类好事。

某种程度上,是深圳拯救了他。巨大的钢铁森林掩盖着无数人的故事。这些人来自天南海北,每个人都坚强地消解着自己的苦闷,唯独走进理发店,他们才能倾吐生活的不畅。老王喜欢理发,一辈子都不能放下,不然早点改行也可能遇到不一样的人生,但没办法,理发就是他终身的事业。

采访到最后,他把“事业”两个字说得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