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农民工蹲守六里桥

　　等待

　　2月13日，天刚亮，就有背着包裹的外地农民工出现在六里桥附近的一个劳务市场。到了上午9点，在西三环通往莲花池公园南门的路口一带，已经陆续聚集了300多人。

　　这个劳务市场不是正规的，由于周边有莲花池、丽泽桥、六里桥等长途汽车站和北京西站，客流量大，因此在六里桥附近形成了一个自发的劳务市场。

　　这个劳务市场原在六里桥立交桥东北角，丰台区城管、劳动、公安和街道等部门曾多次取缔，2006年以后转移到现在这个地方。

　　当天，记者在现场看到，只要有车驶来，稍一减速，人们就会蜂拥而上，嘴里大声嚷着：“是招人的吗？我什么都能干！要我吧！算我一个！”

　　不久，一辆白色的金杯面包车开来，人们立刻把它围了个水泄不通。面包车上的人可能见势不妙，干脆不开车门，而是打开车窗，探出身子大喊：“5个保洁员！5个保洁员！”

　　很快，有几个人被从车窗拉上了车，而没有被拉上车的人开始使劲拍打车身表达不满，面包车赶紧鸣着喇叭离开。

　　莲花池南里小区地下室旅馆距离非法劳务市场只有几十米，在此住宿的客人绝大部分是到北京找工作的。

　　据旅馆的工作人员介绍，现在每天来市场求职的外地农民工达三四百人，而去年这时每天只有一二百人。

　　今年，非法劳务市场在农历正月初七就陆续出现了求职者。而在去年，正月十五以后才来了外地农民工。

　　特别提醒

　　外地来京农民工求职需防黑职介

　　丰台区职介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提醒，外地农民工在来京之前应与当地劳动和社会保障部门的劳务派遣机构取得联系。

　　如果是盲目进京的人员，则应该到北京市及18个区县劳动和社会保障局下属职业介绍中心找工作，不要去非法劳务市场，以免上当受骗。

　　记者注意到，在六里桥非法劳务市场有一条醒目的标语：“不要找黑职介，以免上当受骗”。据在场的农民工介绍，这条标语是几天前才挂出的。在挂标语时，还有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向他们散发了到正规职介所求职的宣传材料。

　　往年亲戚踏破门槛求着帮忙找工作　今年快出正月还没出家门　

　　河南新蔡农民工翟云飞

　　“要是能在家门口工作就好了”

　　52岁的翟云飞是河南新蔡县第一个走出省外打工的农民，在近20年的电子厂工作生涯中，他已经成为技术较为全面的电子技工。

　　多年来，春节过后忙于接待登门求职的亲朋好友是他回家的重要内容，然而牛年春节之后他却把自己关在了亲戚家。
用老翟的话说，这叫“闭门谢客，以安四邻”，原因是自己也已经“下岗”，并且再上岗的希望至今没有看到。

　　2月16日，记者再次联系到翟云飞的时候，他还没有找到自认为满意的工作，在女儿的辅导下正在家练习上网，三天前刚在网上发了求职的帖子。翟云飞告诉记者，无论如何也要在正月底找到差不多的工作，“否则家里就闹‘经济危机’了。”

　　过年“逃亲”

　　画外音

　　记者1月31日找到翟云飞的时候，他正在和侄子下象棋。

　　由于受金融危机影响，待业在家的老翟说，别说带别人打工了，自己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介绍的，厂里都要

　　法晚记者（以下简称“FW”）：找到你很不容易啊，翟师傅！听说你是你们县最早到广州打工的人，还上过县电视台呢，今儿个怎么跑到亲戚家躲起来了……

　　翟云飞（以下简称“翟”）：唉，别说以前了。

　　对了，我可不是今天（1月31日，编者注）才躲到这里来的，我是“破五”后就来这里的。家里真的不能待了，见了七大姑八大姨没法张口，也不好说啊……

　　FW：为什么？

　　翟：为啥？这么些年来，“破五”一过一直到正月十五、十六，俺家天天都有十来个附近几个村的亲戚朋友介绍来的、想跟着我去南方打工的人。

　　那些年咱也不在乎，每逢过节人员流动比较多，厂里确实需要人。不是我吹牛啊，只要是我介绍的人，厂里都要。

　　我是自身难保啊

　　FW：看来今年躲到这里来，你是不想给厂里带人了啊？

　　翟：带什么啊，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

　　2008年9月份以后厂里生产的电子产品就出口不了了，原本已经缴了10%订购款的那个德国公司突然不要产品了！

　　尽管老板四处联系买家，最后还是有一多半产品没有销路，厂里年前投入的资金全部被压死了。到2008年10月份的时候，我们厂基本上就处于停产状态。

　　应对危机

　　画外音

　　自己工作的电子厂忽然倒闭，不甘心就此失业的老翟又带着几名职工代表跑广州，下东莞，上惠州，去佛山，最终老翟还是死了心。

　　原因也非常简单，类似的“三来一补”企业纷纷倒闭，做了15年工长的老翟最后被大家委托去买返乡的火车票。

　　看了报纸才知道“金融危机”很厉害

　　FW：广州、深圳和附近很多城市都有类似你们工作过的电子厂，当时为什么不领大伙再找找其他厂子呢？

　　翟：你当我们没找呢？别提了，当时我们厂开会说倒闭的第三天，我就和几个职工代表跑到东莞，后来又跑到惠州、佛山等五六个城市。

　　没想到那里的厂子比我们厂还惨呢，有的厂早在几个月前就倒闭了，有的厂子甚至连工资都没有给职工发，老板就没影了呢！

　　FW：当时知道原因吗？

　　翟：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后来有一个工友上网和女朋友聊天的时候，他那个北京的女朋友发给了他一篇文章。

　　他还专门到复印店打印了出来给我们看，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国外有了“金融危机”，并且说这个危机已经开始严重影响我国沿海地区的出口加工企业。

　　那个时候我还不太相信，后来就在当地买报纸看，看了报纸大伙才知道、才相信“金融危机”很厉害，那么多厂子倒闭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FW：后来你们准备怎么办？

　　翟：没有一点办法，后来大伙就委托我去买火车票，准备回老家呗！

　　FW：你们一般都是第二年元月才回家吧？那个时候才11月，火车票应该好买吧？

　　翟：好买？那你可错了，一开始我也想得和你一样，早回家至少火车票不用求人，顺顺当当回家也算是好事，来年再想办法。

　　说来可笑得很，到广州火车站一看尽是我们这号早回家的农民工，火车票竟然在这个时候硬是买不到！后来我和另外一个老乡找到了一个在广州火车站工作的河南老乡，才算终于买了34张团体票，唉，想想都气人！

　　谋划出路

　　画外音

　　春节之后，已经来到老翟所说的“来年”的开局，如何让大伙有活干成为老翟当下想得最多的事情。为了让大伙有活干，不至于让村里的年轻人无力奉养老人、照顾幼儿，老翟绞尽脑汁地想着“来年”的就业门路。

　　躲在亲戚家商量下一步打算

　　FW：现在已经是2009年2月份了，也就是你刚才说的“来年”了。作为大伙的“领头羊”，你怎么考虑下一步的工作呢？

　　翟：你以为我现在躲在亲戚家干什么呢？一半的原因是躲开找工作的人，另一半原因是和亲戚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不管怎么说，那么多人还看着我呢，要是我不想出办法来，他们今年一年恐怕都找不到活干了，那老婆、孩子怎么办呢？所以，我这两天也急得直冒火。

　　FW：老婆孩子怎么办？大伙现在的主要收入都靠外出打工吗？

　　翟：是啊，现在我们的耕地越来越少，好多都被征用搞建设了。所以我们已经不可能靠种地养活家了，如果不出去打工，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年轻人就更没法过了。

　　农村可不比城里，老年人没什么退休工资、养老金，一般都靠着子女外出打工挣钱养活他们。不是有句话叫“养儿为防老”？其实这句话放在农村的家庭最合适。

　　另外还有，子女上学、父母治病啥的，反正有很多很多开支，一年没有个几万块钱是打不住的。

　　靠打工发财的人比例比较少

　　FW：如果不考虑经济压力，你认为这些年轻人回到家乡，对家庭最大的影响是什么？

　　翟：孩子，当然是孩子了。现在打工的家庭大都是年轻的父母一同出去打工，把孩子留在家里面，一般情况下都是爷爷、奶奶带着他们生活和上学。

　　父母不和孩子在一起，爷爷、奶奶文化水平又不高，和孩子沟通少，小孩子很容易学坏。如果像你说得那样子，最起码孩子有人照顾了，他们和父母的沟通也会增多，我感觉有利于家庭的健康发展。

　　FW：换句话说，大部分离家打工的青年父母都是为了经济压力而离开家乡的，对吗？

　　翟：应该是吧，当然也有靠打工发财的，不过这个比例比较少。

　　就业新招

　　画外音

　　总往沿海地区跑的老翟，今年忽然发现自己家乡似乎在一夜之间冒出了许多企业。有些本地企业的占地和经营规模甚至超过了广州、深圳等沿海发达地区。

　　看着电视新闻里省政府关于返乡农民工的就业安置的会议，老翟突然认为，经过培训之后的大伙也许可以不出家门实现就业。

　　能在家门口工作就更好了

　　FW：我发现你们县城也有很多企业，占地规模还比较大，有些甚至不亚于南方的厂子。有没有考虑过在当地就业呢？

　　翟（使劲拍了记者肩膀一下后说）：和我想到一起了！我这几天在想主意的时候就这么考虑过，要是能在家门口工作就更好了。

　　虽然工资不算太高，不过守着老婆、孩子，也能够照顾父母。前几天我看电视新闻，省政府也开会很重视我们的事情，还鼓励返乡农民工在当地就业，并且协调在省内的外资企业，希望他们能够解放思想，培训我们、接纳我们。

　　对了，昨天县劳动局一个科长还专门给我打了电话，让登记一下跟着我干的那些人的兴趣爱好，说是要对口培训。看来，我们的事情还是有很多人关心的嘛，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