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心网讯 (亚心网记者 何利 实习记者 马青山) 1月2日，石河子北湖冰封的湖面上，七只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白天鹅奄奄一息，被人们从湖中抱上了岸。发现它们的人说，平时这些白天鹅见人就飞，根本没有接近它们的机会。

　　七只白天鹅身伏冰面，奄奄一息

　　据介绍，这些“丧失”警惕性的白天鹅，均不同程度地有食物中毒症状。 随后，其中四只白天鹅相继死去。

　　失去生命的白天鹅身体变得僵硬，但它们都还圆睁着眼睛，“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偶尔一阵风吹过，掀起的雪沫落在白天鹅的身上，它们的身体沾满了冰雪。

　　“已经给它们打了解毒针——硫酸阿托品注射液，但只救活了三只。”一位身着森林公安制服，神色凝重的警官说。他蹲在雪地里，没有戴手套，扶着一只已经死去的白天鹅的脖子，白天鹅羽毛里的冰水，一滴一滴地渗进身下的雪地里。

　　李天辉（化名）和张军（化名）居住在北湖边上，1月2日早上，外出放牛的他们从湖边经过，老远就发现冰面上多出了几个小白点，凭借多年在湖边居住的经验，他们判断那些白点是出来觅食的白天鹅。

　　经常从湖边经过，见到几只白天鹅对他们来说并不算稀奇。但在逐渐走近的过程中，李天辉发现有点不对劲——“天鹅怕生，并且特别警觉，正常情况下，只要一发现有人接近，它们就会马上离开。但是当时我们俩越走越近，那些天鹅还是趴在冰上不动弹。”

　　于是，两人将牛丢在湖边，试探性地一步步向天鹅所在的位置靠近，结果近处的情景让他们大吃一惊，伏在冰面上的白天鹅都低垂着脖子，有的口中还吐着白沫，根本没有力气移动身体。

　　“看它们的样子，我就觉得是中毒了。”李天辉说。

　　随后，两人小心翼翼地将白天鹅从冰面上弄出来，并把它们抬到了离湖岸较近的地方。其间，有些白天鹅还出现了上吐下泻的症状，浅黄色的排泄物，弄脏了两人的衣服。

　　“那几只白天鹅差不多有4岁大，就这样死了，真是可惜。”丢掉手中的烟头，张军说：“以前我倒是也见过湖中死亡的鸟类，但还没有发现过白天鹅死亡，更没有见到过一次死亡这么多只的情况。”

　　随后，开车路过的李登峰（化名）帮李天辉二人拨通了农八师森林公安局的报警电话。

　　沉默中，附近的居民帮着森林公安，将打捞上来的7只白天鹅送到路边的车里。

　　几十米开外的冰面上，有两个冰窟窿，那是死去白天鹅最后停留的地方，它们用体温融化了冰层，但当人们发现时，它们的尸体已经与冰面紧紧结合在一起，被冰层裹覆着，就像天然形成的琥珀。风吹过，两片雪白的羽毛在水中打转。

　　远处的湖面上空，还有四只白天鹅在来回盘旋，时而发出低沉的哀鸣。

　　1月4日，在相同的地点，几乎相同的时间，北湖附近的一位居民再次从湖面上找到了一只白天鹅，同时，他还发现了一只绿头野鸭，不过天鹅和野鸭都已经死亡多时。

解剖：天鹅中毒身亡

　　五只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在短短三天时间内连续中毒死亡，这并不是偶然，更不是什么意外情况。

　　据了解，自从湖面大面积结冰以来，在石河子北湖、蘑菇湖等地，采用投毒、下捕猎夹等猎杀白天鹅等野生动物的现象时有发生。

　　从2008年12月16日开始，本报就陆续接到读者的报料电话，多位报料人称，它们发现有人利用湖面大面积封冻，野生动物缺少食物的机会，在北湖入水口、蘑菇湖引水渠等有活水流动的地方投放有毒食物，人为毒杀在这里越冬的候鸟，其中数量不多的白天鹅也在这些人的猎杀范围之内。

　　1月2日，记者在离白天鹅死亡地点不到400米远的地方看到，这里有一口自流井，这是北湖的入水口之一，从井里涌出的泉水，不断地流进湖中，细细的水流在湖中水位线以下的地面上冲出了一条窄窄的小水沟。

　　在小水沟两侧的雪地里，记者发现，有人沿着水流撒下了大量的小麦，水沟与湖面交汇之处，更是出现了成堆成堆的麦粒，有的还漂浮在水面上。附近的雪地里，有不少白天鹅等鸟类的脚印，是鸟儿前来觅食时留下的。

　　接到报案后，这些死亡的白天鹅和野鸭被农八师森林公安局送到了石河子市动物防疫站，并被进行了解剖化验，解剖过程中发现，所有死亡的白天鹅和野鸭嗉囊内，均有大量的麦粒，而这些麦粒，都拌有慢性老鼠药敌鼠钠盐。夺走天鹅和野鸭生命的正是这些麦粒。

　　从外观上看，这些人为投放的麦粒色泽鲜艳，闻起来也没有任何异味，与普通小麦没有任何区别。

　　“最初看到那些麦子，我还以为是森林公安局或者是热心的爱鸟人士专门为鸟儿撒的食物，根本没想到这些麦子里面拌有毒药。”曾发现死天鹅的居民李天辉告诉记者，在发现天鹅死亡的前一天，他就已经看到了这些麦子。

　　石河子森林公安局工作人员表示，虽然他们每隔10天左右都会组织工作人员为这些鸟类投放过冬食物，但每次投放的都是热量较高的玉米，而小麦属寒性食物，根本不适合在寒冷的冬季用来饲喂动物。

　　石河子大学试验动物中心王勇教授告诉记者，目前销售较多的老鼠药一般都属于凝血剂类毒药，都是根据凝结动物血液的原理来导致动物死亡的。很多不法分子在猎杀小动物时，大多都会选择此类药物。

　　农八师森林公安局提示，最好不要食用中毒动物的肉，这些药物进入人体后，会造成一定的危害。

记者连日守候，谁在投毒？

　　李登峰是第一个向本网打电话报料的人。作为个体司机，他每天早上八九点钟，都会驾车从北湖旁边的石莫高速公路上经过。在行驶的车上，能看见差不多半个北湖。他说，在12月24日早上9点钟左右，他曾看见有人驾驶一辆银灰色小轿车在白天鹅死亡地点西侧的公路上停留过。

　　“当时那几个人就将车停在自流井的旁边，后来进了湖中，其中还有一个女的，但不知道它们究竟在干什么。



”李登峰说。“当时光线不好，我也没有看清他们所开车辆的车型和车牌号。”

　　为了进一步弄清楚白天鹅中毒死亡的详细过程，记者连续一周前往石河子北湖、蘑菇湖等发现过野鸭、白天鹅尸体的地方守候，试图发现投毒者。

　　曾经还有一位没有留下姓名的报料人告诉记者，不法分子一般在天黑时到湖边投放药物，第二天天亮之前到湖中捡拾中毒的天鹅，很难掌握他们的行踪。

　　1月5日早上8时30分：

　　在李登峰的带领下，记者前往离发现白天鹅尸体不远的湖边等候。

　　蹲在湖边的芦苇丛中，虽然隔着手套和厚厚的鞋袜，但-20℃的天气依然寒气逼人。借着石莫高速公路上明明灭灭的车灯，湖边的情况若隐若现地出现在视野之中，在车辆来往穿行之后的宁静里，偶尔能听见远处有一两声白天鹅的叫声。

　　其间记者两次徒步进入湖区，松软的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弯下腰，能看清水边留有白天鹅的脚印。直到11点多钟，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在湖边出现。

　　1月6日上午11时：

　　记者在西岸的入水口处，只遇到了两个在附近放牛的居民，他们说已经知道有人在湖边投毒的事情，但没有亲眼看到。他们将牛赶到了离湖岸较远的地方，害怕牛不小心吃了有毒的东西。

　　1月7日

　　记者又与石河子大学两名研究动物的教授一起登上了北湖的南岸，这里与前两次发现白天鹅尸体的地方遥遥相望，隔着湖面，能清楚看到对岸的情况。但两个多小时的等待中，依然没有发现有人进入湖区投放食物，也没有人在附近停留。

　　其间只看到湖畔里有活水流动的地方，偶尔有三三两两的绿头野鸭从水边的芦苇丛里飞起。

　　从1月8日到12日，记者每天还是不定时前往北湖，但由于不熟悉地形，没有掌握犯罪分子出现时间等原因，始终没能发现投毒者。

　　在附近居住的村民说，他们也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在湖中投放小麦的人，有时候会见到陌生人进出湖区，但并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因为经常有人专门来看白天鹅，也有爱好摄影的人来拍照。”

　　农八师森林公安局现在正在对此事展开调查，但到目前，始终还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破案线索。

北湖之变：人多了，鸟少了

　　北湖，原名大泉沟，位于石河子市以北16公里处，隶属于兵团农八师143团，是石河子北湖湿地的一部分，在数万年以前，这里是一片水草丰茂的沼泽地带。

　　1985年，这里被开发为旅游风景区，同时正式被石河子市人民政府命名为北湖公园。相关部门先后投入1000余万元，在这里建起了长廊、亭台、水上码头，配置了快艇、游船、水上摩托、水上降落平台，开展了游泳、划船、冲浪、钓鱼等活动项目。与此配套的旅游接待设施餐厅、商店也应运而生。

　　整个景区面积21平方公里，常年水面面积11平方公里。早在20年前，这里是一片肥沃的黑土地，生长着大量的芦苇等水草，良好的环境，吸引了狼、野猪、獾、蛇等动物在这里繁衍生息；鱼鹰、大雁、苍鹭、野鸭、袖珍水鸭、白天鹅、灰天鹅等往来迁徙的候鸟也都曾在这里停留栖息……

　　附近的居民形象地比喻说，以前这里是石河子众多野生动物们的世外桃源和鸟类的生活天堂。

　　在这片原有3万多亩、聚集着200多种鸟儿的湿地上，曾经繁茂无比的植被“织”起了一张大网，过滤着玛纳斯河带来的泥沙、垃圾，使河水进入石河子北湖之前先净了一次身，同时又吸收了玛纳斯河部分洪水，起到防洪抗洪的作用。

　　石河子143团4连的李天辉在北湖边上住了20多年，拿现在的面貌与记忆中的北湖相比，他说，整个北湖的“容颜已改”，而最大的改变是“人多了，鸟少了”。

　　曾经从湖边的小路上经过，老远就能看见湖中有成群结队的鸟类在戏水，那时候有数百只白天鹅和近两万只野鸭子在这里栖息。

　　从上世纪90年代初期至今，石河子北湖湿地附近的居民由初期的近百人，猛增到上千人。20多年过去了，曾经的北湖在人类不断的开发中逐渐发生着变化。湿地面积在不断减少，取而代之的是鱼塘、农田，人们对原有湿地的开发和鱼塘的扩大，使野鸭和天鹅的生存空间越来越狭小。

　　近两年，附近居民对野鸭等鸟类的捕杀，也正在日益加剧，现在在湖区，连以前遍地都是的野鸭子也难觅踪迹。

　　在村民韩小平（化名）的家里，他向记者展示了一只他在湖边拾到的捕猎夹。这种用铁皮制成，呈半圆形的铁夹子，里面有锯条状的齿。

　　几天前，他带着家里的狗到湖边，结果狗不小心踩上了夹子，腿被夹出了一道血印，取掉捕猎夹，韩小平将其带回了家。

　　他说，一到冬天，在北湖附近遭遇捕猎夹比较“常见”。

　　捕猎者在冬天动物缺食的时候，把饵料放到中间的铁片上，用绳子将夹子与固定桩连接起来，放在水边隐蔽的地方，一旦有动物来食用饵料，踩上夹子，带锯齿的铁夹就会把猎物夹住，由于夹子固定在地上，一般的小动物很难逃跑，只能等着被捕猎者猎杀。

　　据附近村民们观察，2007年冬天在北湖栖息的白天鹅仅有一百来只，野鸭也只仅剩下2000多只了。

　　“现在要想看见成群结队的白天鹅，不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就是在湖边守上一天，也不见得就能看到。”背着左手，李天辉用右手对着湖面摆了又摆。

　　看着不断萎缩的湿地，感觉到周围的动物越来越少，不少石河子人慢慢开始迷惑，曾经那个野生动物的世外桃源和鸟类的天堂，如今去了哪里？改了容颜的北湖，换了用途的湿地，究竟还能延续多久？

　　也许鸟儿们也在迷茫，面对这曾经的天堂，它们究竟该离去还是留下？

　　事件警示：可能有更多鸟类死亡

　　农八师森林公安局相关工作人员介绍，人为投毒猎杀国家保护动物的现象，在石河子还是第一次。在此之前，公安部门还没有接到相关的报案。

　　据了解，自从2007年北湖湿地被纳入兵团湿地保护区，这里的草滩、沼泽及飞禽也都被国家列入了重点保护范围，对这里的野生动物进行偷猎和对湿地进行肆意开垦也都被当作违法行为处理。

　　虽然公安部门在不断加大管理力度、采取多种监管措施，但目前依然有不法分子无视法律，采用各种方式猎杀野鸭等鸟类，其中就包括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白天鹅。

　　一位常年研究北湖湿地的大学教授表示，近年来，石河子北湖湿地的面积确实有所减少，整体上存在着萎缩趋势，随着湿地面积的不断萎缩，野生动物的生存环境也在逐渐恶化。

　　他说：“如果不进一步加大保护力度，下次可能会出现更多的鸟类死亡，物种减少也不是没有可能。”

　　农八师森林公安局表示，5只白天鹅的死亡，已经敲响了湿地保护的警钟。相关部门已经再次加大了整个北湖湖区的巡查力度。

　　白天鹅：大多来自俄罗斯，只为歇歇脚

　　石河子大学生命科学院全仁哲教授向记者介绍，白天鹅是一种候鸟，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主要生活在多芦苇的湖泊、水库和池塘中。主要栖息于西伯利亚的白天鹅为了避寒，在当地气候转冷之前，会迁徙至中国的南方各地越冬，等到第二年4月再陆续返回故乡，夏季多在我国的东北、内蒙古、新疆一带繁殖。

　　他说，目前生活在石河子境内的白天鹅，大多来自遥远的俄罗斯，它们就像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走累了，选择在这里歇息。

　　近年来，人类保护野生动物的意识增强、气候条件的变化等诸多因素，使得石河子的环境变得越来越适合白天鹅等候鸟的生活和栖息，不少白天鹅开始选择留守在这里过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