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的风格

小时候就喜欢做一个写者,大了就总是说:老了再写就有时间了。有时间了就该把记忆中的那些捡起来,给自己,也给那些和我一样喜欢生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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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06 10:00:52) 下一个

                                     

 

                                   一、

 

 

周末,我们一行四个人,开着我的那辆本田“飞行员”,到离大学城80公里以外的K城观光,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我的心情也格外晴朗。其实,美国最吸引我的地方就是驾驶着一辆自己喜欢的汽车,在平整的高速公路上飞驰,你可以尽情欣赏车窗外美丽的自然景色,你也可以听着喜欢的中国歌曲,在超过前面车的一霎那,感受超越的快乐。更况且,今天我的车上坐着三位女士,人们常说:“有女人陪伴的男人,永远都是欢乐的。”我细细地体味了这种欢乐。

妻子带女儿到另一个城市去参加女儿的一个校际钢琴比赛,没有妻子在身边和女人独处的自由那才叫做自由。我和妻子不是两小无猜,可也是大学同学,从国内转战到国外,风风雨雨,女儿都已经八岁,但我们就一个孩子。妻子在大学当教授压力奇大,我的工作也是一换再换,现在,IT这个行业在全球都是不稳定的行业;哪像十几年前,那是我最辉煌的时刻,硕士还没有读完,就有几家电脑公司向我发来了就职邀请信,三年我跳了三家电脑公司,每跳一次槽,薪水都有很大的斩获。买房子买地是中国人的特点,房子越换越大,地点越搬越好;汽车早就由当学生时候的20万公里以上的破丰田,换成全新的本田“飞行员”了,妻子也开上了一辆红色的欧宝。那时候,咱哥们真叫牛!贡老婆从硕士到博士一路六年小跑,妻子也真争气,不但拿下了博士,最后,还来到这个大学当上了教授,现在正在往终身教授上奔。但我的事业却江河日下,直到现在,随妻子来到这个远离城,光开车就要开两个小时的大学城。美国的大学城,通常都是远离大城市,只有万人左右的小城镇。离开大城市,我的IT工作就更难找了,好在学校为了留住妻子,也给了我一个不淡不咸的饭碗,我虽是虎落平阳,但也算是知足了。但妻子对我现在的态度却是越来越让人值得玩味,特别是丈母娘来了以后,更觉得我是一个靠他女儿吃饭的小白脸儿,跟老太太我有什么可争辩的呢?但我最不理解的是妻子,他也站在岳母的一边给我白眼。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女人小看,直到有一天我和妻子在岳母出去的时候发火,但她还是没有停止对我的数落。

车上的三个女孩有两个是从大陆刚来的访问学者,她们是托我找临时住处的,恰好我在大学时期的同班同学康的一个博士后萍有多余的住处,我也就做了一个顺水人情。康这个人,在大学的时候我就不喜欢他,尤其是毕业的时候,全班同学几乎没有一个喜欢他。因为,他先是和我们班的一个非常漂亮的女生红谈恋爱,他在和红谈恋爱的时候,全班同学没有一个知道的,但追求红的男同学都不远不近地遭到了拒绝,红在我们班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女孩儿,学习、人缘、形象俱佳,那个时候,人们都说她长得颇像那个时代的电影明星田华。七七届能考上大学的都是年龄比较大的,全班只有红和康的年龄最小,康比红的年龄还小一岁,大学四年,康追求红整整三年,三年全班没有一个同学知道他们在谈恋爱。这三年,康老是以自己比红小一岁为借口,说自己的家里不一定会同意,让红不要说出去。红遵守了这个可怕的诺言,三年来就这样怀着女孩的一颗虔诚心,无论冬夏地陪康散步在她家附近的公园,没有看过一场电影,因为,他们怕别人看见。但红又是十分苦闷的,她的满腹心思,连最要好的朋友都无法去诉说,默默地忍耐着。。。。。。直到有一天,康突然拒绝她的时候,她实在承受不住这种非人的打击,割腕了。康的拒绝是没有任何原因的,他不再用比红大一岁的借口,因为他找了一个我们班里比他还要大八岁的女人,大家都笑谈为:“女大八,赛过妈。”一次来讥笑康,但康自有他自己的目的,因为这个女同学考上了出国研究生,而红当时各科的成绩和的英语成绩也非常好,但为了康她是自愿放弃报出国研究生的,因为,那时的康考研究生刚刚过分数线,红,要留下来陪康。红被抢救过来之后,她的手腕留下了刻骨铭心的伤痕,她心灵的伤痕却永远陪伴着她。

 

                           二、

 

汽车愈趋平稳的时候,三个女人一台戏,哇啦哇啦地一顿神聊,好像终于遇到开心的知己。

“出来一趟就这么开心?”

我这样带有嘲笑的口吻,不但没有制止她们,反倒激起了她们又一阵欢笑的高潮。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我给她们找的第一个房东,也是一个单身的中国女人,丈夫在美国的香港分公司长期驻外,这个女人节俭得很,因为她家没有额外的厨房,这两个访问学者也就交钱给她买菜,大家一起吃,但房东太太实在是太抠门,每天三个人两个菜,一人一碗粥,把两个女孩的眼睛都吃绿了,最后只好央求我另寻房东。她们现在是AA制,一个人轮做一天,买菜的时候大家一齐去,但苦了我这个当差的了,一到周末就要拉她们去到商场买菜,不但耗去了大半天的时间,也换来了老婆的白眼。

萍是那种清秀之余带一点调皮的女孩,在国内一所计算机很强的大学拿到了博士学位,她喜欢国外,出来一年多了,自己非常努力,也一直想把丈夫办出来。一提到给他丈夫办手续的事,她大大的眼睛就无光了,她和老板(在国外学生对导师都称为老板,可能是由于这里的导师给学生配学费和部分生活费的原因)谈过很多次了,老板起先也答应给她出证明,但现在追问他很多次也没有答复,反倒是给她的工作量越来越大,有时候还老是在周末找她去实验室。

那两个访问学者,到没有什么工作量,一天到晚喜欢干什么都是自己的事,所以她们老是惦记着如何去大城市玩一玩。或是去看一看名牌服装什么的。这和以前那些大陆来的访问学者有着天壤之别,记得我读书的时候,学校里经常有一些国内来的访问学者,和我们这些穷学生没有什么两样。一方面,那时候国内给这些访问学者出国的经费有限,他们大多数又都是一些很认真的知识分子,抓紧一切时间多做一点事情;另一方面,他们省吃俭用地为了能够在回国的时候多给家里的老婆孩子买一点国外的东西。记得,我曾经认识一个来自天津的教授,每天都看到他最后一个离开实验室,早晨第一个看到他来,天长日久我的老板说:“中国的教授是她看到最勤劳的”。有一次,我们中国留学生在一个人家里举办晚会(聚餐,一家拿几个自己的拿手菜来吃),那天,正好是中国的大年初一,留学生们兴奋异常,在国外能够赶上中国的大年初一是周末的时候,毕竟很少。起先,这老兄说什么也不去,实在推托不过去了,就实话实说自己不会做什么饭菜。大家说:“你就随便带一个你自己平时吃的菜就可以了。”没办法,他还是去了,大家很高兴,那个劝他来的留学生还和我们一通吹牛,是他的功劳如何如何。。。。。。等这位访问学者从塑料袋里拿出来他带的菜时,全场起立,哑然了足有十几秒钟;原来这位先生带的是方便面(快餐面)。可就是这位仁兄,回国的大包裹里,装的只有两样东西,一种是他复印的资料和他还没有完成的文章,很重很重;一种是她给家里买得大大小小的礼物,他还不好意思地说:“儿子要结婚了,我这个穷了一辈子的爸爸,给孩子的就只能是这一次的东西了。现在想起来,我的心里还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敬仰和苦痛。

萍,沉静起来像一泊宁静了再宁静的湖水,悠悠的眼神总好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在寻觅一个寄托和牵挂;女孩的梦,是诗都无法描述的,女孩的心也是一样,所以一首歌中唱道:“女孩儿的心思,你不要猜,猜了你也不会搞明白。”汽车到了目的地之后,三个女孩又唧唧喳喳起来。。。。。。

 

                         三、

 

 

自从和妻子吵了一架后,冷战到现在还没有结束,人们常说:“小两口打架不过夜。”一周过去了,妻子的脸还依然是阴了又阴,丈母娘呢?也还是那老三样,絮絮叨叨地数落我不会干这个,不会干哪个的;她老人家也有一帮中国老年朋友,老人在一起也互相攀比和显示,他家的姑爷能赚钱,那家的姑爷能干活。。。。。。我呢?钱现在赚得不多不说,还不会干那些修栅栏、修下水道的活,惹得岳母在那些老朋友面前吹不起来,就愈发不高兴起来。正在发闷的时候,老天爷也是照顾可怜人,萍打来了一个电话,说是问我可不可以教她开车。正是天助我也,放下电话,二话没说撒腿就跑。来到萍家的时候,另外两个访问学者这几天到纽约玩去了,家里只有萍一个人。

当萍坐在车里的时候,我们近距离接触的体温都在升高,我依稀嗅到萍的身上发出的淡淡香馨,那是一个刚刚成熟的女人身上特有的香馨,沁人心肺。

“看什么啊?!”

说了这句话,萍的脸一下子羞红了半边天。太阳的余晖格外耀眼,落在萍的另一边,透亮了我的一点傻笑,车开的时候,我有一些内心的自责,好在什么都没有发生,其实会发生什么呢?也许就是一种男人对漂亮女孩的错觉,想到这里心一下子明朗起来,气氛也自然了许多。萍的悟性很好,不用太多的说教就很快掌握了开车的基本要领,就这样,我们来来回回了几次,她居然可以上公路了。第三次教萍的时候,她好兴奋,认为自己已经可以去考试了,于是,就要求我带她去高速公路上试试看。我和她说:

“考试又不考上高速,你急什么?”

她执意要去,我也就依了她。车在慢车道上以100公里的速度行驶,萍的脸上洋溢起的笑惊飞了她以往的愁容。车开得自如了许多以后,我问起她丈夫来探亲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她说:

“正要告诉你呢!老板说明天就可以给他开证明信,但老板还说……”

说到这儿,萍的表情有一些变得很不自然起来,我也没有再追问什么,反正这件事已经拖得够久的了,如果再不办理,还有半年多时间,萍也要重新延期签证。我们又在一起闲扯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萍在有意无意地问我和她老板康之间是不是有一些什么过节。其实,我们两个个人之间没有什么恩恩怨怨,只是我一生都看不起康的,不光是为了红的那件事儿,他就是为了要出国,找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女的,我也没那么大的火;就是这小子现在当上了个教授后,不怎么地道,从中国招来了五个女研究生,听妻子说,他的五个研究生都为了跟他套近乎打翻了天,最后又来了另外一个中国人的新婚太太给他做实验员,把那五个都打败了,现在,成为他最得意的小蜜。虽然,国外大学不管教授的私生活,但利用职权和学生乱搞,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他为了做终生教授,现在头发都掉光了,比大他八岁的太太看起来比他还要年轻得多;那些没出息的女学生就为了能从他手里得到一些好处,就贡献了自己,还是这小子利诱人家?人真难看透。据说,现在国内就时兴这个,老外同行都背后笑他有“本事”,到底有没有本事谁也不知道,但他为了女色拿钱权作交易的不良品德,严重影响了大多数中国教授在国外的名声。我无法知道萍是不是知道康的为人,但我也不是那种背后讲究人的主儿,看到萍那欲罢又止的样子,我猜想那个康又不知道怎么难为萍了呢,但这个事儿不是谁能说了算的,如何对待,是萍自己的选择。

快要到萍家的时候,萍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说:

“噢,今天麻烦你不要把我送到家门前,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

那是什么话呵?怎么还就差这一步道了吗?!送佛送到天,送人送到家。“

就在我还在为自己的话沾沾得意的时候,我看到萍的表情有一点儿不对。在对待女人方面,男人永远都是最粗心的,提醒一下正在和女孩打交道的男人,只要是女孩子不是为了客气而拒绝你的帮助,不要勉强。汽车拐过萍的楼口,我很快殷勤地和往常一样下车,给萍开门;但我看到萍的脸凝固了一抹及其尴尬的笑,眼光在看着另一个方向,我随着萍的目光看去,看见了穿着一件白T恤衫的康,忿忿地看着我,然后,他转过身去对萍,也许是对我说:

“我是来和你商量给你丈夫开证明的事。”

那种斩钉截铁,那种愤恨里的虚假扭曲了他的脸。我没有必要听他的什么解释,我太了解他了,只是这一切并不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一路人,偶然闯入了误区,但绝不是属于他的领地,我没有什么必要看他的表演和听他说的谎言。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没有和他发生过任何联系,尽管,我妻子多次想让我以老同学的身份去找一找他,或许可以讨一个饭碗,即使是我饭碗里的饭菜不够丰盛,但我也决不会去他那里讨什么剩饭,这就是我的人格和做人的秉性。老婆骂过我迂腐,但我不和女人一般见识,我的心里有一竿自己的秤。

“怎么会教我的学生开车?”

这和你教学生的方式方法大有不同。

“能有什么不同?”

“我是教她开车上路,你是教她下路。。。。。。”

“管好自己,省得老婆怨声载道。”

“家教不严,但轮不到你来插腿。”

康的那张本来就苍白如纸的脸显得更加毫无血色,一双鼠眼干涩地转动了几下,终于紧闭了一下他那因为过于挥霍了精力而苍瘪了的嘴角,忿忿地转过身去,试图用他以往的傲慢作为最后的告别。我岂能让他这样轻松得逞?!只一步就抢到了他瘦小身躯的前面,伸出手说:

“恭喜你的病痊愈了?”

“什么病,什么痊愈?”

说出这番话,他那双无神的小眼睛惶惑又本能地眨了几下。

“你的恋母情结不是痊愈了,要不怎么又找了这么多年轻的女孩儿呢?!”

他愣过了之后,忿忿然,头也不回地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我对萍说:

“对不起,我给你惹祸了。”

萍,惨惨地笑了一下说:

“不是你的,求不得”。

 

 

                           后续

 

 

当我换了另一份工作后,萍的丈夫带着兴高采烈的新奇来探亲了,萍,开着她新买的车,一路欢声笑语地把优雅的美丽洒在了美国的空中。岳母,还是回国了,临走之前的几天,还和那些老伙伴说美国没有什么了,连她喜欢的电视都没有,话也听不懂,有什么留念的,还戏说这叫“新五子登科”为什么呢?她说:“看电视像聋子;听说话象哑子;到商店是傻子;接家里电话的手像筛子;见了外国人像橛子。”别说,她说得还真够形象的。是啊,有什么可留恋的呢?我还没有老到她那样,但我还是没有走,我说不清楚为什么?!就像岳母临到要上飞机的一霎那,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留下来,对我说:

“你小子别嫉恨我,一年多,你没有跟我红过脸儿,要是你真不嫌我,我还想回美国。”

回来的路上,我把汽车音乐声音开得很大,大到就像那些美国的年轻人一样,过去我对这些年轻人很不以为然,但今天这样听音乐的时候,心里一下子豁然起来,那些熟悉了再熟悉的田野,那些熟悉了再熟悉的天空,那些一辆辆闪过的汽车,我的心也飞扬了起来。。。。。。

 

 

 

 

 

                 9/16/2006嘉真于美国明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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