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舊事話百年

本人出生上海企業家家族,祖父1901-1972,父親1924-2008,本人1945-,三代百年家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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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來的路(21)充仁畫室

(2024-05-11 22:18:56) 下一个

我走來的路(21)充仁畫室

得知七寶鎮建立了張充仁紀念館,特地去看,見到了很多我少年時代熟悉的作品,很是興奮,不由想起充仁畫室那冬日閣樓的陽光,但又有些遺憾,紀念館展示的作品大部是複製品,使我想起張老師在文革後期對我說的話。

我從小熱衷畫畫,祖母說,我一歲就爬上桌子櫃子,把所有夠得着的墻都畫滿了。我不喜歡學校,我不是個好學生,我不喜歡學校的氣氛。

1957年進中學,同時進了哈定畫室。哈定是當時中國最著名的水彩畫家,學生很多,他的畫室(也是他的家)在臨近徐家匯的餘慶路上一座漂亮的西班牙式花園洋房。客廳前面是一個平台,面對大草坪,籬笆前是茂密的冬青樹。

我在哈定畫室三年,從初級班到中級班,在我進入高中時,轉到哈定的老師張充仁門下。

張先生在上海徐家匯天主堂孤兒院長大,十四歲進愛爾蘭人安敬齋創辦的土山灣印書館照像製版部,學習素描和法文,先生終生是虔誠的天主教徒。1931年先生留學比利時,1935年以油畫、解剖學、透視學三個第一名成績,畢業於布魯塞爾皇家美術學院,36年歸國,開辦「充仁畫室」。張先生最早的學生中,哈定是當代水彩畫名家,劉旭滄、簡慶福是攝影大師,最有趣是董慕節,五六十年代香港最著名的命相學家。   

據說張先生是不收哈定學生的﹐徒子徒孫有別﹐我能破例入門,乃因我家和張先生數十年的深交。

1927年金有成、陳鲁衣創辦三一印刷公司,是當時中國最先進的美術印刷廠(現上海美術印刷廠前身),我祖父章榮初是主要投資者。1936年三一公司聘攝影家劉旭滄和美術教育家汪亞塵為編緝,出版《美術生活》月刊,為剛歸國的張充仁開畫展,我祖父也成了張先生最早的顧客。

張先生為我祖父母畫過肖像,1936年祖父在家鄉浙江菱湖鎮創辦的青樹學校三週年校慶,社會賢達陳立夫、林森、潘公展等題詞祝賀,張先生為我曾祖父章清儒做的一座銅像,在學校揭幕,後毀于1957年「大煉鋼鐵」。

1944年我父母結婚,張先生在我家畫了一幅木板油畫寫生配上華麗的鏡框,作為給我父母的賀禮。這幅作品一直挂在我家客廳,文革中,幸虧以一張「毛主席去安源」覆蓋,乃得倖存。這是文革浩劫後張先生僅存四幅油畫之一。                               

我進「充仁畫室」時,中國已歷經了反右運動的洗滌、興無滅資的掃蕩,畫室與琴房是上海僅剩的「私人機構」,「充仁畫室」被稱為私人美術學院。

合肥路592弄25號的充仁畫室﹐是先生自置的三層樓房﹐客廳正面牆上掛着先生描繪抗戰難民的巨幅油畫,初入門的學生在飯廳臨摩先生由歐州帶回來的素描畫冊。二樓是先生師母和孩子的臥室﹐寬敞的亭子間是高級班畫人體的教室。老師見我帶去的寫生已有一定基礎﹐讓我跳級上了三樓學素描。三層的閣樓為了做畫室﹐屋頂撐起加高,南北天窗﹐夏天穿堂風通氣涼爽,冬日陽光直射入內,撒在四周的石膏塑像和頭像﹐滿室生輝,倍感溫馨﹐這些石膏塑像是先生歐洲游歷時,在各大博物館所買從原作上直接翻制下來的﹐在中國絕無僅有。

我的第一課是畫石膏鼻子﹐兩小時畫完了﹐自覺不錯﹐拿到樓下去給老師看﹐想聽幾句誇獎﹐先生說:「我會上來看的﹐一張素描不是兩小時能完成的﹐你繼續畫﹐直到我說滿意。」第三周畫耳朵﹐感覺那鼻子畫得真差﹐再過兩周畫眼睛﹐又發現耳朵的缺點﹐到畫「貝多芬」時﹐我才真正懂得什麼叫素描。

張先生說話慢悠悠﹐永遠帶着微笑﹐從不批評學生。有時他把眼鏡推到額頭﹐拿過我的鉛筆作示範﹕「你看看﹐這樣是不是好些﹖」當我們說出自己的想法時﹐他總是點着頭一口七寶口音說﹕「是啦咯﹐是啦咯。」我們感覺不到他是大畫家。

他要求我們,畫石膏頭像必須畫得和實物一樣大小﹐畫好後用尺一量﹐分毫不差。他說:「素描就是訓練手能夠正確地畫出眼睛看到的物體,這是繪畫雕塑最基本的功夫,許多老畫家都說,想好好再畫一幅素描,但是時間精力都已經不可能了,所以在學習階段打好素描基礎是最要緊的。」

站在閣樓南窗下﹐沐浴在和暖的冬日陽光裡,練習心﹑眼﹑手的一致﹐幾年中我逐個畫下了從貝多芬到阿波羅、大衛、美杜莎﹐最後是先生做的唐紹儀、劉國鈞、齊白石、馬相伯等民國要人的半身像。先生做的雕像還有蔣介石、司徒雷登、于佑任等﹐上海「解放」第二天﹐先生忍痛把自己的部份作品打碎。

較鮮為人知的是,張先生不但是傑出的雕塑家和水彩畫家,還是一名書法家,他一手草書,使他名列上海書法篆刻協會會員。1962年他為我們幾個學生用國畫畫了扇面,背面請多位著名書法家題字,他為我作的扇面帶有他水彩靜物的風格,背面是白蕉的草書,老書法家客氣地落款「濟塘兄雅正」,當時我不過一個十七歲學子,而白老師已過半百,可見當年書畫家之間的謙謙君子風。

張先生最精心的群雕「上海人民英雄紀念塔」,1951年以第一名獲得通過,得到陳毅、潘漢年的肯定,這座雕塑和北京的同名作品相比,其藝術品位,有目共睹,卻因張先生將一名手抱嬰兒的女性放在工農兵前面,被某些人指責為「資產階級情調」,終究未能建立。先生晚年遺憾地說:「能不能豎立起來已不是我的事了,我只能爭取做到最好。」

現在,美術史再次提到中國現代雕塑界「南張北劉」﹐劉開渠做的毛澤東浮雕,成為毛選封面。1959年國慶十週年﹐北京興建十大建築﹐張充仁獲邀「提意見」。先生對我說﹕「人民大會堂完全是蘇式的﹐百米長的屋頂一條直線﹐上面空蕩蕩什麼也沒有﹐我說最好上面擺幾組雕塑﹐否則壓不住。」這本來只是一個建築設計思想的問題﹐張的看法是歐洲建築的傳統觀點﹐卻遭到迎頭痛擊﹐劉開渠說今天我們已經翻身當家作主﹐不需要誰來壓住。「從此我再不說話了。」老師說。

這是我唯一一次聽「南張」談起「北劉」﹐今天我們沒必要計較誰高誰低﹐但從這件小事可以看出當年的政治氛圍﹐是怎樣地影響了藝術的發展。

張先生三四十年代在上海赫赫大名﹐但「解放」後卻默默無聞﹐毛澤東定出的「政治標準第一、藝術標準第二」﹐不但是藝術品的標準﹐更是藝術家的標準。革命把一切都分為两半﹐張充仁﹑顏文梁﹑林楓眠这些在西方鍍過金的﹐和江豐﹑王朝聞﹑劉開渠這些在革命中涂過土的津渭分明﹑楚河漢界。張先生「解放」後只是上海美專一名教師﹐文革後也不過在上海美協屬下的「油画雕塑創作室」掛名主任。

張充仁最好的作品,大多創作于三四十年代,五六十年代的「豐收」、「工農聯盟」等,只是政治口號的圖解,藝術上乏善可陳,直到八十年代之後,我們才在「鄧小平」「埃爾席」等作品重新看見了老藝術家激情的光芒。

1960年夏我入張老師門下時﹐正是充仁畫室「青黃不接」之際﹐客廳裡三個初哥小朋友在畫臨摹﹐五六位高級學生已經完成素描階段﹐在亭子間關起門來畫人體,當年上海僅三個女人體模特秘密為幾個畫家工作。三樓只有我和一個長髮青年沈默﹐他先我半年入師門,今日沈兄已是中國最有成就的雕塑家,堪稱張先生衣缽傳人。

我畫完貝多芬時﹐三樓開始有了新同學﹐凌宏慶長我一歲﹐他的父親,滬江大學最後一任校長凌憲揚。上海易政時,各教會大學被軍管,凌憲揚以「披着牧師外衣的美帝特務」罪名被捕,宏慶進充仁畫室時,他父親剛瘐死獄中不久。宏慶現居紐約。

過了幾天,又來一新同學沈大平﹐鋼琴家李名強的堂弟名爵﹐美女張季華﹐最後一個是鄔承業﹐三樓人丁興旺起來。承業大我四五歲﹐一表人才﹐風流倜當﹐一個「社會青年」竟獲得當紅電影明星﹑上海電影專科學校62屆表演系頭牌畢業生朱曼芳的青睞,他們的女兒鄔君梅﹐今天是好萊塢著名華裔女星。

這批學生中﹐我年紀最小﹐但我卻是大家的師兄﹐他們作畫過程中總要請我指點指點﹐發表一些叫師弟們服服貼貼的評論﹐於是我便得了一個「小老嘎」的花名。

那時張先生的小兒子才五歲,常上三樓來玩,見到我們就天真地說:「你比我爸爸還要笨。」想到此,我彷彿又回到了冬日陽光下充滿溫暖和笑聲的閣樓,老師對學生的諄諄教導,慈父對孺子的舐犢疼愛,歷歷在目。                               

常來畫室探望老師同學的﹐除了已是上海美協會員的應芊芊﹐最有趣的要數徐元章﹐上海「顏料大王」周宗良的外甥﹐騎一輛破舊自行車飄然而致。同學們問他「最近在畫什麼啦﹖」他連連搖手﹐「沒畫沒畫﹐好久不畫了﹐畫不出了。」但他一身沾滿油畫顏料的衣褲﹐分明告訴大家﹐他正在用功。那時他正跟俞雲階學油畫﹐俞被打成右派沒了收入﹐上門教元章油畫混一口飯吃。現在徐元章被公認是張先生的水彩畫傳人,他的家﹐寶慶路三號﹐文革後碩果謹存的私人洋房之一﹐被新一代傳媒人譽為「上海灘     第一私人花園」﹐元章更被稱為「上海灘最後老克勒」﹐開畫展開舞會﹐很是風光了一陣,那是後話。 

大師兄諸子凡是充仁畫室的特殊人物﹐半謝的頭頂顯示他年逾而立。六十年代沒有工作沒有單位的「社會青年」﹐是倍受社會歧視的異類﹐老師見他拮据﹐把一個白俄學生讓給他去家教。1985年沈默移居香港,告訴我思念的子凡和建寧的消息。

大塊頭胡建寧﹐在我到充仁畫室時已「畢業」﹐一次建寧請子凡去看他的雕塑新作「熊家庭」﹐大師兄把我帶到胡家﹐對建寧說﹐「小老嘎很有眼力﹐讓他看看。」建寧非常好人,佛教居士,剛由靈岩山方丈妙真法師授五戒,他雖是虔誠佛教居士,但其裝束在當時很突出,從頭到腳都是他在香港做古董生意的父親寄回來的,大紅格子襯衣牛仔褲緊緊裹住肥碩的身材。香山路他家二樓大臥室裡,擺滿了他在各地收羅的歷代石雕佛像。

1964年我赴新疆前去他家辭行﹐有緣巧遇他的師父﹑靈岩山妙真法師。告辭時,滂沱大雨中建寧送我登上三輪車,對我說:「現在你決定不去新疆的話,還來得及。」其實已經來不及了,我的戶口已經被遷離。

建寧以他對佛教藝術的高深研究,文革後主持修復了內地眾多寺廟如上海龍華寺、寧國寺等,深得趙樸初器重﹐委任他負責多起巨大佛像工程﹐尤其是耗資億萬﹑高108米的三亞南海觀音﹐由他總設計﹐功德無量。

我去新疆前向老師辭別,張先生說,不讓進大學,還要充軍去。文革爆發,上海美校的學生到張充仁家去鬧革命,他們得知我是充仁畫室唯一一個「響應黨的號召,支邊新疆」的革命者,便冒充我的名義給張老師貼大字報,代我揭發控訴張充仁腐蝕青年的罪行,殊不知那時我已經戴了現行反革命帽子,在五千公里外接受批鬥,養豬種菜。

1975年﹐文革強弩之末﹐我被解除監督勞動﹐這年春節﹐第一次回上海探親﹐也去探望張充仁老師。他還在合肥路老地方﹐像所有牛鬼蛇神一樣﹐一家人擠逼在當年學生畫人體的亭子間。先生拉住我的手,一口七寶鄉音:「美校的紅衛兵來抄家﹐我所有的畫﹐被他們一齊撕光﹐所有的雕塑﹐被一齊敲光。」畢生事業﹐畢生辛勞﹐藝術家視之比生命更珍貴的全部作品﹐毀于一旦﹐毀於他的學生之手﹐毀於他的祖國之手。(有幾件小型雕塑由學生沈默轉移保護下來)。

此後我每年回滬探親都去看他﹐有次他拿出幾支水彩顏料說﹐「只剩這些了﹐英國老牌子﹐可惜沒有紙﹐我舍不得用。如果你能弄幾張獲特門紙﹐我給你畫一張。」我回家請父親寫信給香港的朋友,寄來一卷水彩紙,先生畫了文革期間唯一的作品,我弟弟傑民也成了張充仁老師的關門弟子。

這些年他最大的安慰來自他生命的轉輗點歐洲﹐先生留學布鲁塞尔時﹐結識了埃爾席。半個世紀後﹐埃爾席已是名滿歐陸的漫畫家﹐戴高樂說過﹕「在這世上,能夠和我較量的只有丁丁。」丁丁是埃爾席系列漫畫的主角,其中一本中國題材故事《藍蓮花》(《丁丁在中國》)﹐是1935年埃爾席和張充仁合作的,畫中所有中文字都是張充仁所寫。       

先生告訴我他和埃爾席的友誼﹐這裡有他的青春﹑他的驕傲﹑他的得意﹑但我也聽出他的悲哀。「埃爾席信上說﹐我知道你現在是中國最有成就的雕塑家﹐我希望有機會看到你的作品。但我現在一件都沒有了﹐我拿什麼給他看﹖」老師黯然地說。

1981年夏我赴香港前,到先生剛獲分配的紹興路96弄文元坊新居辭行。先生說﹕「我要求把合肥路老房子還給我,那裡的屋頂是我特地為做雕塑改建的,文革時美校紅衛兵來抄家,把地板都撬開,把三樓屋頂都檢查了。但現在他們不准我搬回去,他們還是懷疑我在那裡藏有黃金。」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先生。1983年先生移居法國﹐1998年10月8日病逝於巴黎。

現在合肥路那座房子已住進了別人家,門口釘了一塊牌子,寫着「文物保護單位:張充仁舊居」,不知他們是否已找到了那些黃金。

 

  雕塑設計稿「上海人民英雄紀念碑」(1951)

 為埃爾席塑像

    

油畫「大理花」(1944)         雕塑「春」(1944)        水彩「威尼斯」(1935)   

張充仁為鄧小平、法國總統密特朗塑像

 

 

《藍蓮花》            埃爾席和張充仁合作中的中國街景

 

【張充仁】1907年出生在在上海徐家匯,在天主堂孤兒院長大,1921年進入中國西洋美術搖藍、安敬齋神父(F. Enry)創辦的土山灣印書館照相制版部工作,業餘學習素描和法文。1931年留學比利時,1935年以三個第一、三個第二名的成績,畢業於比利時布鲁塞爾皇家美術學院。1936年在上海舉辦歸國展覽,開辦「充仁畫室」,兼任之江大學教授﹐「解放」後任上海美專教師,文革後任上海油畫雕塑創作室主任。1985年張充仁應法國藝術收藏館之請,為自己雕塑了一隻右手,與畢加索、羅丹的手,同為該館永久收藏。1981年張充仁與享譽世界的比利时漫畫家埃爾席(George Remi-Herge)重逢,受到國賓級的歡迎。1983年張充仁移居法國﹐1998年病逝於巴黎。但他在自己祖國所獲得的認知,遠無法與其藝術成就和國際聲譽匹配。

【哈定】張充仁最早的學生劉旭滄和簡慶福是當代最有成就的攝影家﹐而成為畫家的第一個學生是哈定﹐原名哈弼時﹐回族﹐1923年出生在南京。哈定五十年代創辦「哈定畫室」。文革後移居美國,2004年病逝於洛杉磯。

【胡建寧】出生于1932年,師從顏文梁﹑張充仁,佛教居士,雕塑家、佛教藝術家。文革後,為上海政協委員,中國佛協理事,上海佛協副會長。

【沈默】生于1932年,浙江嵊州人,原名沈至達,18歲入解放軍二野軍政幹校,1952年復員進上海冶煉廠當工會宣傳副科長,師從顏文樑,1958年打成右派下放農村,60年經顏文樑介紹進充仁畫室。文革中入獄四年,1982年定居香港。為多位名人塑造肖像﹐如巴金、劉海粟、朱屺瞻、賀綠汀、俞振飛、蔣經國等﹐及上海龍華寺内大雄寶殿「毗盧遮那佛像」,代表作《文革紀念碑》。

【凌憲揚】(Henry Hsien-yang. Lin,1905-1960)1927年畢業于滬江大學,1929年獲南加州大學工商碩士。1944-1949年﹐出任滬江大學最後一任校長。1949年5月被迫辭職,1951年滬江大學被政府接管,1954年該校被撤銷。1951年4月在「鎮壓反革命運動」中被捕,1960年瘐死提籃橋監獄。

【白蕉】(1907-1969)本名何治法,上海金山人,中國書法家畫家篆刻家,反右運動中因一篇書面發言《要重視書法和金石篆刻》,被打成右派,1961年白蕉摘帽,在書法篆刻研究會掛職。文革中白蕉被批鬥抄家,作品大部被毀,1969年2月3日死于被關押的地下室。1980年沙孟海在《白蕉蘭題雜稿卷跋》評介:「白蕉先生蘭題雜稿長卷,行草相間,寢饋山陰,深見功夫。造次顛沛,馳不失範。三百年來,能為此者寥寥數人。」

【鄔承業】1965年與著名電影演員朱曼芳結婚﹐他們的女兒鄔君梅十六歲從影﹐十九歲時被意大利著名導演貝托鲁齊選中﹐出演《末代皇帝》。此後鄔君梅涉足好萊塢﹐蜚聲國際影壇。

【徐元章】1945年出生﹐上海水彩畫研究會會員﹐師從張充仁和油畫家俞雲階。1946年「顏料大王」周宗良(1875-1957)移居香港﹐1952年徐元章隨父母(周宗良女兒周韵琴﹑女婿徐興業)入住周家大宅寶慶路3號。文革後﹐徐元章在這所上海碩果謹存的私人花園洋房開舞會開畫展﹐名騷一時﹐終于2002年引致地產商垂涎而爆發了一場豪門遺產爭奪戰。2007年8月徐匯區法院判决﹐徐元章連「繼承人之一」的地位都沒有﹐被迫遷往閔行區一套分配給他的房屋﹐2014年去世。

【俞雲階】(1917-1992) 常州人。畢業于中央大學藝術系,師承徐悲鴻,1955年入中央美院「馬克西莫夫油畫訓練班」。1957年被打成右派。文革後為上海油畫雕塑院一級美術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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