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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那些年(22)——1994年之生日礼物

(2023-02-09 07:11:09) 下一个

22.1994年6-8月

王泰之收到爸爸来信说要来北京学习两个月,让王泰之这个暑假就留在北京,正好也有其他的事情要办。

王泰之期末考试结束后,王天一也来了北京。这天王天一到北大找到王泰之,带他来到以前姥姥姥爷家。

这是个三进三出的标准四合院,地处东单,闹中取静的好位置,而如今物是人非。王泰之站在那个四合院门口,思绪万千。

打开大门,看着一草一木还是记忆中的样子,温馨的回忆蔓延开来。院子里的枣儿树,一晃悠就有大枣儿落下来,小小的王泰之就捧着枣儿听姥姥姥爷在大石墩儿上说笑。姥姥时常回忆她小时候在宫里的趣事。崔婆婆在院子里炸着四喜丸子,一边做一边让王泰之吃。妈妈总是唠叨“不要踩内门槛”…

这时爸爸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这是你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看王泰之愣住,王天一解释说,姥姥姥爷去世后,四合院转到妈妈名下,一直是崔婆婆照料。后来妈妈不在了,今年五月,崔婆婆也去世了。

“泰之,这几天你没事,就跟我跑一下房产局,把产权过户到你名下。”

“我?不应该是您吗?”王泰之不解。

“我不在北京,用不着。”王天一说着,背着手在院子里看来看去。

王泰之还是不明白:“可是我现在住学校,还有好几年才毕业呢。这里空着怎么办?”

王天一解释说:“老袁有个朋友做房产中介,回头让他们看一下,咱们这个暑假就把它装修改造一下,租出去。”

不知不觉,父子俩已走到最后一进的正院。

王天一指着正院的围墙说:“我打算把最后这一进留出来,到时候开个侧门,就独门独院了。再把你姥姥姥爷的东西清理清理,把能用的家具搬到这里。这样,家具是现成的,你随时可以来住。”

说着,王天一带着儿子走到正门口,锁好大门。走下几级台阶时,他忽然停住,看着脚下的一方青石。蓦然回首,望向大门前檐柱上的雕梁画栋。

王天一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得知分配去向后,少年的自己担心从此天各一方,一路飞奔到她家。当时的自己,就站在眼前脚下的这一方青石上,呼喊着她的名字,把憋在心里那些海枯石烂的誓言大声说出来,问她是否愿意跟随去庆安。还记得秀美的她亭亭站在这门檐下,半倚着那檐柱。当时温柔含羞的目光,都变成若干年后病床前的憔悴凄凉……

王泰之注意到父亲神色黯然,刚想问,只见父亲摆摆手说:“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去老袁家吃完饭。”

 

父子俩来到袁院长家门口。还没进门,王泰之就听见袁媛弹钢琴的声音,行云流水,婉转悠扬。

王泰之听得出神,心里咋咋称赞。在庆安,几乎没有同学会乐器才艺。这就是大城市和小地方的不同,袁媛不愧是大家闺秀。

席间,王天一说起整修四合院的事情。

袁媛听后主动请缨:“我正好暑假在家也没事,帮您去四合院整理东西吧。”

“女孩子就别去了,装修很脏的。”王天一客气地说。

袁媛努着嘴撒娇:“王叔叔~您就让我去吧。”

袁媛妈妈点点头:“以前寒暑假时,我经常把小袁媛丢在姥姥的四合院,跟小泰之一起玩。她很喜欢那里,总是唠叨着要去。就让她去吧,也该锻炼一下,去去娇气了。”

袁媛笑着撒娇:“谢谢妈妈。”又转头看看王泰之,“你早上在寝室等我,我们一起去。”

 

整个暑假,袁媛每天清早都来王泰之寝室找他,一起坐车去东单的四合院。装修队进驻后,又脏又乱,虽然袁媛出不了什么体力,但总是无怨无悔地陪在王泰之身边,还偶尔给一些设计的意见。有她的陪伴,王泰之也不寂寞了。

施工队进度很快,眼看着四合院就已修整加建完毕。到了暑假结束的时候,已经有五户人家住了进来。自留的后院与前院封了起来,在旁边开了侧门,打扫完毕,整个后院焕然一新。

 

很快,到了王天一北京出差结束回庆安的日子。王泰之送爸爸去火车站。

王天一深深地看着王泰之,把一包东西按在王泰之的手上:“终于都办好了,这是四合院的钥匙。这是银行本,虽说找中介的费用会高一些,但维修保养、找租客、收租金都包了,你什么都不用管。扣除管理费后的租金会打在这个银行账户。”

王泰之懵了:“那这钱…您…”

“你放心,学费生活费我照样给你寄。你现在二十岁了,一个人在北京还有六年多时间,要照顾好自己,急需用钱时可以从里面取。我呢,还要在庆安工作十几年才能退休,我也会照顾好自己,你不用担心。”王天一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把你妈妈遗留的事情办妥,我也了了一桩心事。”

王泰之突然觉得一阵凄凉,低下头来。

王天一微微叹口气:“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妈妈。文革时因为你爷爷奶奶的出身不好,我终究是要去艰苦边远的基层,而你妈则完全不用。如果当年我没有追求她,她也不会跟着我去庆安。她完全可以找个北京人,继续在这个四合院的安静生活。唉……是我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王天一低下身去拿行李,起身继续说道:“年轻时以为不顾一切在一起就是爱她,而现在我觉得,如果她可以拥有更好的幸福,远远的关心或许才是真正的爱。”

说完,王天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王泰之忧伤的脸,拍了拍他的肩,拿上行李转身离去。

王泰之默默看着爸爸的背影,直到他渐渐消失在北京火车站广场的熙熙攘攘人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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