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

零落成泥碾作尘, 只有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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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 (4)—— 假期开幕

(2020-03-29 20:18:21) 下一个

考完期末, 同学们盼星盼月的暑假终于姗姗来迟。

学期的最后一天, 系里一堆同学围在活动室吃饭的桌子前, 兴奋得像过节一样, 声调比平时高了七八度, 房顶都有要被声浪戳破的危险, 搞得偶尔来活动室的“老外”们频频对他们侧目。

计算机系国人多就是好, 只要进了系活动室, 大伙儿都不把自己当“外国人”了,都当自己人, 熟练运用大唐中土的普通话,语速都提高了百分之五十以上。

大家从刚考过的科目对答案开始, 到交换其他课程已知的成绩,暑期安排, 出行计划,聊了一圈, 最后落到现在马上拔脚去哪里嗨。

那个特别活跃的女生方瑜, 和系里另外两个单身萧潜和赵嘉婧合租了一个校内公寓,三个小女生叽叽喳喳, 是一群人活动和关注的中心。

她们提议所有人下午去她们公寓打牌爬梯吃饭喝酒, 走路只需几分钟, 大有不醉不休闹到半夜的架势。

宋瑾匆匆忙忙收拾书包, 抱歉地说她真实去不了。  

“我大学同班同学两口子从国内来美国开会,今日造访本市,就呆一天,今晚我得请他们吃饭; 老公拿到了GE的实习,说是有些表格还没填,今天还在实验室干活,晚上估计行李都要收拾到半夜,明天大早开去D市报到,简直赶一块儿了!我恨不得一人分三份儿!”

方瑜说,“你那个老公几乎没听你提起,我老以为他不是我们学校的,什么时候给我们见见啊!感觉你是金屋藏。。。宝”

宋瑾笑笑,“他读博太忙了,接见都要预约的, 人家还不一定有档期。。。”

方瑜说,“暑假我们弄个BBQ烧烤爬梯,到时候把你老公带来吧!不然我们都快觉得你是单身了!”

“好吧,我问问他暑假什么时候回来。。。探亲, 到时候可以带来!”

“那你暑假不是又一个人了。。。。找我们玩啊!”

“嗯嗯, 还要见呢!我暑假注了一门课, 周二周四都在学校!”

挥别方瑜, 宋瑾赶快去给达明打电话。

同班的同学已经到了他们那个城市, 她要去旅馆接人带他们吃饭。 达明说学期的最后一天忙的脚不点地, 表格弄完了才能回家,饭是肯定不能跟宋瑾去吃了, 让宋瑾一个人拿了车,代表一家子招待同学。

宋瑾打完电话, 在街上转了一会儿才找到她家的胖头车, 回家放下书包换身衣服就开去市中心接同学。

来的是宋瑾的大学同班同学, 曾经的班长裴志咏, 现在和太太在国内自己创业开了个助听器公司, 是美国某大助听器品牌在中国的独家代理, 这次来总部开会, 顺便玩玩。

志咏在大学追过宋瑾很久, 他和宋瑾都是从各自中学保送上来的, 分到一个系一个班, 大一还没开学保送生提前考试的那天就认识了。

志咏是个全面发展的人, 一开学就被大家选为了班长, 宋瑾则是躲进小楼成一统那种, 尤其经历了失恋, 来到C市, 多少有点自我流放的意思,埋头读书谁也不想招惹。

宋瑾在班上什么干部也没当, 但是志咏总有办法找她帮忙, 组织各种班级活动, 春游, 联欢,送信, 合唱。。。。林林总总。 最后他向她表白了, 她也向他坦白了自己的初恋单相思, 始终没有走出来, 并没有打算在大学谈恋爱, 让他死了那份心。

宋瑾自己都像一个溺水的人, 眼睁睁看着志咏也落下了水, 却无能为力拉住他。

那段时间志咏受了打击,很多天晚上睡不着觉, 竟然得了急性肾炎, 住进校医院。 宋瑾心里的愧疚和纠结也让她备受煎熬, 她经常去医院看看他, 做些力所能及照料的事和开导他(如果那种倾听诉苦也能叫开导的话), 志咏生病后把班长的职责托付给了宋瑾。

后来他病好了也无心恋战, 宋瑾这么不爱管人管事的,只好硬着头皮做了剩下两年的班长。

大三开学宋瑾意外惊喜地和达明谈起了异地恋, 志咏那边慢慢养好病大概也无奈平静了下来。直到毕业他们都没有再单独相处过了。

。。。。。。。。。

宋瑾在市中心旅馆接到志咏和太太的时候, 第一眼见就觉得俩人很有夫妻相。

志咏比在学校的时候胖一点成熟些,高大的身材更显“巍峨”, 春风满面,穿着Casual的西装, 已经初显儒商风度。 旁边的太太也是那种南方小鸟依人型的, 白色的镂空花纹短袖,配小碎花A-line撒开的短裙, 一头染过的时尚短发, 妆容精致, 很有女人味。

“真是太巧了!” 宋瑾热情地上去招呼,“在国内都没机会再见, 还能在美国遇上!”

志咏笑眯眯地说, “转了一圈, 我们也算来美国了!我们的母公司在美, 以后有的是机会来出差。 你。。。你怎么比在学校的时候还更瘦? 再瘦都没有了。。。。”

宋瑾笑着答, “好不容易达到了梦寐以求的板板身材啊! 一辈子做梦都没这么瘦过, 都来美国了, 等我。。。上班工作, 想胖还不容易!” 

志咏的太太拿出一个礼包, 里面是五颜六色的沐浴球, 一个包装精致的沐浴花和香精。 宋瑾没见过沐浴球, 问道, “你们这么客气的, 这些球球。。。是干嘛的?”

志咏太太说, “扔到水里泡澡的, 各种香型, 特别好闻和放松, 等你疲劳的时候在家里泡一泡,绝对治愈系啊!”

宋瑾开心地接过去, “哈哈, 一听就挺吸引人, 住在这个半年都是天寒地冻的城市, 我需要治愈系的, 你们这礼物还挺小资, 一看就很会享受生活嘛!”

她发动了车, 接着招呼, “来来, 你们说想吃什么样的餐?想吃西餐的话带你们去Red Lobster,据说是访美的国人最受欢迎的西餐店, 螃蟹龙虾海鲜吃到饱。 中餐的话, 想吃什么菜系的? 我们这个大城市就这点好, 中餐挺多的, 江浙, 上海, 云贵川鲁, 都还能找个八九不离十的代表。。。”

志咏摩拳擦掌地说, “那就中国菜吧, 我们来一路都吃的汉堡炸鸡什么的, 已经吃堵了。 ”

“好, 那就老传统, 川菜吧? 带你们去吃水煮鱼,  辣子鸡之类的? 还别说, 你们家乡的湖南菜, 好像中国城还真没有。 ”

“哇!水煮鱼都有, 今天找你吃饭算是找对人了!” 志咏开心地说。

宋瑾带着俩人, 开车从市中心只要十分钟就到中国城, 进“老四川”找个安静的临窗座位坐下来。

志咏和太太看上去像“老江湖”的样子, 翻翻有照片的菜单,在几个大类里扫了几眼, 问问推荐的菜, 很快就选定荤素和汤水几样搭配, 交给服务员, 开始聊天。

他们俩人说起话来也很有夫妻相, 经常一个人说个话题, 另外一个打着边鼓做出赞许或者已知下文谜底的莞尔神情, 时不时见缝插针,加上一句麻辣评语, 谈话一派和谐欢畅。

志咏大学毕业之后就去了土木建筑工程公司, 派往非洲某个国家, 虽然艰苦,但也是他们那个公司必有的历练, 而且效益很好, 算是赚了一点经验和第一小桶金。

项目结束归国闲置的假期, 认识了太太, 和他是一个中学毕业的, 太太比他高三级,B市一毕业就进入那个美国助听器公司在中国的代理公司做高管助理。

俩人认识没多久恋爱进行顺利之时, 没想到风云突变, 太太的老板, 一个海归人员,忽然因为什么经济原因被抓进了局子, 眼看着公司群龙无首就要解散, 不知何去何从。

太太抓紧机遇, 觉得是个自己出头创业的好机会, 就建议和志咏把公司盘下来自己做, 当私营企业老板算了。

当时志咏正好在国内不知要干嘛, 也不知道下一个项目去哪个国家, 前途未卜, 一狠心就辞了职, 俩人开起了夫妻店。

目前看来还是很值得的, 公司业务和收入稳定,在助听器这个行业还算翘楚, 太太毕业一直在公司打工, 熟悉业务, 公司六十几号人,虽然CEO倒了, 但是人员的业务素质和工作经验都在,市场也在扩张。

志咏就把自己在非洲的第一桶金都投了进去, 和太太一起盘下公司, 做起了老板, 公司现在算是俩人爱情和经济的共同体了。

他们的创业故事让宋瑾听的津津有味,称赞道 “真不错啊!还不到三十就自己当老板了, 还管着六十几号人, 真是年轻有为!”

“还行吧, 当然管着这么多口人的饭碗, 压力也很大啊!目前在扩张期, 我们代理的产品不错, 市场也不小, 针对老年有听力障碍, 和聋儿人群, 助听器毕竟可以帮助他们提高生活质量, 还是很有意义的。怎么样, 你要是有兴趣, 有机会的话, 我们可以一起合作啊! ”

宋瑾笑了笑, “嗯。。。还真没想好有什么机会。。。合作, 我好像一直在当学生呢, 感觉生活还没铺开。 不像你们已经铺开了摊子, ‘大干四化’了, 话说你一下从原来咱们那个专业跨到土木公司, 又一伸脚跨到了助听器领域, 拳打脚踢,挺厉害的啊!”

志咏说, “真是阴差阳错。 哎, 对了, 你当初不是在学校读研嘛?都快毕业了, 怎么忽然一下就出国了, 还读了计算机, 也算跨行业啊!”

宋瑾简短地说了一下她读研的经历, 本来是打算毕业去达明那个城市的。 哪知道他前一年申请落榜的, 第二年人都工作了忽然拿到奖学金要出国, 他犹豫了再犹豫, 最后还是决定辞职出国, 一下子把她的计划也打乱了。

本来在写论文, 申请E大的本专业,想拿了硕士走,后来达明到了美国,三下五除二, 说她的专业一点前途没有, 说什么都要她放弃国内硕士, 尽快火速来美, 转计算机。

她跟志咏说着,想起达明为敦促宋瑾提前一学期来美的事在电话上大发雷霆,还摔了两次电话, 把她吓得,补递了E大的计算机专业申请, 考口语TSE, 退学办手续, 忙得差不多连滚带爬到的美国, 要么离开国内的时候已经瘦到九十斤没有了。

当然聊天她没说那段, 只说了自己落地美国还算庆幸早来几个月, 到学校才发现她的申请完全卡在了原来的专业系办,像进了黑匣子, 根本没进计算机系。 她跑了很多趟才把申请从原来的系里drop出来, 转进计算机系审批, 差不多都快开学的时候才拿到助教,早来几个月也是对的, 不然的话现在还在自己交钱打工读书呢。  

宋瑾和志咏夫妇聊着聊着,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他太太说到自己白天慕名在COACH OUTLET 买了十几个包, 全都挎在两条胳膊上, 宛若土豪一样雄赳赳走出店门的时候,差点没把宋瑾笑死, 挺幽默的一个人。

差不多快吃完饭的时候, 志咏的太太去上洗手间。 志咏和宋瑾的谈话就忽然安静了下来。

志咏欲言又止地看看宋瑾, 慢吞吞地说, “我来之前, 太太还一直在说我, 手脚都有点不协调了, 看去好紧张。。。。”

宋瑾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个令人有些尴尬的话题, 有点好笑, “你。。。。你紧张什么。。。呵呵,你都向太太坦白过了? 我们那点没有什么事。。。的事。。。”

志咏说, “那当然得坦白啊。。。你是我最。。。。深刻。。。。的一段初恋了。 不坦白都不可能啊。。。”

宋瑾说, “也挺好的, 挺羡慕你们俩。。。能这么开诚布公和亲密无间, 你太太人挺好, 你俩很有夫妻相啊!真。。。。为你高兴。 ”

志咏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问她, “说说你吧, 你。。。。过的怎么样啊? ”

宋瑾不知道从哪方面说, 只笼统地回答, “还。。。。行吧。 ”

志咏定定地审视着她, “当初那么多人追你。。。你就像。。。天使一样走在我们中间,清纯。。。又淡定。。。 ”

宋瑾自觉已经不再是那个心无旁骛的小姑娘,有点怕这种感性的谈话,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志咏继续自顾地说, “我到现在都记得第一次在保送生考场见到你的情形, 穿着 一件浅棕的碎花短袖和天蓝色背带牛仔裙 。。。”

宋瑾很快地说, “我记得那条裙子。。。”

“你现在还是一身学生气。。。一点没变”

“我一直就是学生嘛。。。”

“我这次本来很想见见你老公呢。。。什么人啊。。。让你那么死心塌地。。。”

宋瑾答非所问地说, “我有点书呆子的, 有时候很。。。轴, 死脑筋。 ”

志咏接着问, “你。。。老公, 他是不是。。。不愿意见到我, 所以今天。。。没来?”

宋瑾赶快说, “没有 没有, 他今天真的是不巧, 明天要去实习, 你知道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拖延症的, 最后一天, 才来争分夺秒, 不然今天肯定来了。。。, 下次还有机会。 ”

志咏垂头想了一会儿, 继续说, “我一直没机会, 谢谢你, 当初的宽容和体谅, 那些躺在病床上。。。期待你出现的日子, 太美妙, 还有。。。原谅我的冲动和任性。。。。”

他的眼神那么真诚,宋瑾不知道他说的“任性”是什么, 也许就是把班长的职务甩给她两年?不知道怎么, 感动让她很想掉泪, 但是很清楚自己的不能, 志咏的太太大概随时都会回到座位,

宋瑾沉默了一会儿, 不得不猛喝了几口水, 才摁住情感的波澜, 有点困难地开口说, “没有了,其实 一直都是。。。我欠你的。。。。”这句是真心话。

如果说爱, 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最高的褒奖, 他早就把这种褒奖给了她, 而她, 什么也没有给过他, 难道不是她欠他的吗? 。。。。

还好很快志咏的太太就回来了。 宋瑾像见了救星一样, 抓住她刚才说的一个话题, 志咏太太毕业于广播学院, 宋瑾自己在校广播台也工作过一段, 她俩就播音的事儿聊开了。

吃完饭, 宋瑾把两口子送回旅馆, 和志咏太太拥抱了一下, “很高兴认识你, 我挺喜欢你的, 下次再来的时候, 找我啊!”

完之后又和志咏握了一下手, “我们5460上再聊, 下次同学聚会见了!”

和他们告别之后, 宋瑾开动家里的胖头车, 一路上心潮起伏,脑海里开始播放一首她再熟悉不过的曲子。

那是她二十岁那年元旦,志咏趁班级晚会跳舞, 塞到她手上一盘詹姆斯拉斯特乐队的轻音乐磁带里第一首, John Williams作曲的简爱电影主题曲, 她特别喜欢, 那盘磁带跟随着她一直带到美国。

John Williams 是斯皮尔伯格的“御用”电影配乐大师, 五获奥斯卡电影原创奖, 别的奖项也获无数, 星球大战, ET, 独立日, 辛德勒名单, 哈利波特, 战马, 林肯传。。。不知道多少名片的音乐都出自他手。

有意思的是, 他自己接受采访的时候曾说过, 自己所有作品里最喜欢的竟然就是简爱这么personal和看似一点也不宏大的配乐,那感觉就好像种了满园的花,在一片怒放的春色和姹紫嫣红中, 独爱一株悄然盛开的白色马蹄莲, 也是她的最爱。

詹姆斯乐队的简爱,把电影里love theme和reunion两个主题都串起来了, 原创电影乐中的单簧管换成了她喜欢的排箫, 更加强了那种似真亦幻的空灵, 和洞穿人心的苍凉。

她每每想起志咏, 这首曲子都好像会在耳边自动播放,志咏写在那盘磁带的题词她早已烂熟于心, “瑾, 在二十岁以后人生的每一天里, 我的爱愿像阳光一样温暖着你, 也给你自由。。。”  

宋瑾在二十岁的时候并没有感到他说的“阳光”,她没能爱上他,从一开始她的心就停留在别处。 但是日后的很多年,每每在感情最低谷,快要冻僵的时候, 有意无意中打开和听取磁带,那缕遥远的阳光才开始穿越时间, 给与她无声的鼓励和温暖, 人生不正是因为有这些温暖才能抚慰创伤的吗。

在脑海里缭绕的音乐中, 宋瑾不知觉又走进了记忆的河, 那些阳光抚慰过的创伤, 正是河床里的淤泥。

她一直认为婚姻也好, 一段感情也好,其实是可以藏污纳垢, 容纳很多的, 正像河底的淤泥, 没有搅动的时候, 河水仍然清澈见底, 流水潺潺。

婚姻的质量,无非就是淤泥的厚度, 相比那个“桃花潭水”的深度, 两者的比例了。 水流越深淤泥越浅, 翻动两下对水质影响越小, 若是情形相反,河床淤积,河水干涸, 差不多就成为了水患型河流, 只怕随便翻动都是一池子黄汤,惨不忍睹。

身处其间的人, 有时候也只能是尽量不翻动, 锁住淤泥, 减少灾害。

宋瑾想到达明第二天一早上路, 整理整理杂乱的心绪, 把油箱加满了油,回到家。

达明果然脚不点地, 床上摆着衣服箱子,衣服还没进箱, 桌上一大堆表格码着, 看样子要达到能出门的地步, 还得有俩小时。

宋瑾问他有没有什么能帮忙收拾的, 他摇摇头。 他俩好像一直的习惯就是出门各自收拾行李, 互相都有点插不上手。

宋瑾自己拿了衣服洗完澡,才觉得放松下来。 学期结束的疲惫加上聚会的情感波澜, 令她困不可支。 她把双人床上的行李挪出一条窄窄的空地, 爬上去, 顶着卧室房顶大开的白炽灯就沉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 宋瑾被一只凉凉的手在衣服里摸摸索索弄醒。 她困得睁不开眼睛, 忍着半天没动。 那只手并没有放弃求索, 过了一会儿一条腿也搭了上来。

宋瑾仰面躺着, 脑海里慢慢清醒,没睁开眼睛也能感觉头顶的白炽灯在眉心凝成一片光斑,她蜷缩着向一边侧身翻过去, 避开光斑, 问道, “几点了?”

没有听到回答。

迷糊中又重复问了一遍, “What time is it? ”

这次听到达明在身后回答,“Play time。。。。” 说着把她肩膀扳回去, 重新仰面朝上, 开始除去她的睡裤。

她一下清醒了, 睁开眼睛, 抓住他的手, “好晚了。。。你。。。。不是明天要早起吗? ”

达明见她醒了, 拨开她的手, 翻身上来压住她, “我明天都要走了, 下次回来。。。怎么也得两,三周。。。。”

宋瑾被压得喘不过气, 两条腿紧拢在一起, 隔着睡裤, 仍然可以感到达明抵住她像刀叉一样的坚硬和兴奋。 宋瑾多少有点怕, 她知道这样全身紧压不依不饶的结果最后都是她屈服, 好像一道盘中餐, 如果就餐的人心意坚定,不管花多少时间,磨多少道工序,  最后都会被吃掉。

她在触目惊心的第一次, 和不幸中标怀孕的那一次就领教过了。。。宋瑾脑海里飞速闪现的过往, 正是埋在河底她最不愿意翻动的淤泥。

她的身体还在抵抗, 脑海里却是说服着自己,不如早早缴械, 结束战斗。。。

宋瑾用细弱的声音说, “压死我了。。。你。。。去把灯关了罢。。。”

达明放开她, 走到卧室门口熄灯, 再上来时, 已经没有那么威压了。 黑暗让人放松, 宋瑾的触觉慢慢苏醒, 达明摸索着解开她的上衣,含住她胸前两颗小葡萄的时候, 不由的酥痒向下传去,她把两条腿折叠起来, 分向两边, 觉得下面的敏感地带好像微微开启的喇叭花, 达明那个滚烫部位渗出的粘液给了花瓣适时的滋润, 她闭上眼睛, 把手伸进达明的头发, 他一头密密匝匝,硬硬的小卷发, 大概是她最喜欢的东东了, 怎么“糟蹋”都保持着漂亮的形状, 她记得中学暗恋他那会儿老爸有次开家长会, 偶遇达明, 特意上去问他“是不是从非洲来的!”因为那样贴着头皮快绕成云雾状的小卷只有非洲才有, 她羞得很想把口无遮拦的 老爸拉到一边, 哪有这么白面书生的非洲客呢!

宋瑾脑海里跑着马, 下面已经被攻陷了, 那种满盈盈的感觉, 让她陶醉又无力, “也许就是这样的? 一点力气也没有。。。。”她在心里叹着, 只是渴望着他的探索, 却无法引他前行,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路在何方, 他满满填充着她的宝贝, 好像一个高举的火把, 在幽深的隧道里误打误撞, 有时候只是沿路而行,有时会有新的地方被照亮, 但又转瞬即逝。

但是很快达明就不满足这样温和的前行了, 他好像找到了什么机关暗道, 不断地向那个“芝麻开门”的机关撞击, 她忍不住叫起来, 开始求他轻一些, 但是他也不理会,反而突然开始加速, 最后在一阵混沌的喘息声中紧紧抱着她瘫软下来。。。。

达明的身体像潮水一样退走的时候, 宋瑾哀哀地抱住了他, “你很不容易。。。来啊。。。”他说。宋瑾没有反应, 仍是用手臂箍着他的后背, “要漏了!。。。。”达明叫了一声, 一把扯过床上的毛巾, 分开了两个人, 擦拭着自己, 然后翻身回到了自己的枕头。

“抱抱我。。。。”宋瑾哀求着, 达明抱了她一下, 很快回到自己的那边, 做好准备睡觉的姿势。 宋瑾从后面搂了他一会儿, 直到他说, “你这样。。。。我根本睡不着啊。。。。 我不借着。。。做完的疲劳入睡, 一会儿又睡不着了。。。”

宋瑾想起他“天再大也大不过睡觉”定律, 只好放开了手臂。一会儿就听到达明睡着的呼息声。

宋瑾默默躺着, 一点睡意都没有。 怎么刚才顶着电灯泡呼呼, 现在黑夜里反而大睁着眼睛没法入睡了呢? 她心里哀号着。

下面敞开的喇叭花和幽深的隧道仍然是湿湿地冒着冷气, 她把一只拳头放在枕头上, 下意识地张开手掌, 又合上攥紧拳头,做了几次, 好像是一个早操的领队, 想引领下面也跟着缩紧合上。 她尝试着收一下小腹下的肌肉, 却事与愿违不由得战栗了一下, 欠身把达明的毛巾扯过来, 想擦干, 毛巾碰到下面, 仍然像几十条小虫子在爬。 她把毛巾在两腿间夹了好一会儿, “我真的这么。。。不容易。。。。来吗? ” 她悲哀地想, 慢慢把手伸进了毛巾捂着的门口。 里面毛巾擦不到的地方仍然湿润滑腻, 手指被浸湿后退到洞口那个敏感的点, 宋瑾紧张的屏住呼吸, 听了一会儿身边达明均匀的轻鼾, 指尖慢慢转圈在那个敏感点周围摩挲起来, 很快刚才退下的潮汐好像从月球地背面转到了正面, 收到了月心引力, 越聚越拢, 越涨越高, 宋瑾两条腿下意识绷直了拉得紧紧的, 像一只撑在弦上的箭, 她喘息着, 把嗓子里的声音拼命往回咽,说不清耳畔是潮汐声, 拉弓声, 还是胸腔里沉闷的呜咽声像长风一样刮过, 最后下面的凸点焰火一样突然炸裂, 发出三道迅疾的火光, 向上冲出脑门, 向下直达两只脚大拇指尖,她在一阵颤抖中被腾地抛进了热浪。。。。

等她的身体平息冷下来,她才听到身边达明不变的呼息声, 羞耻, 满足, 还有莫以名状的孤独, 好像三匹烈马拉着她各走一边, 要把她撕裂了,没有征兆的,眼泪像小溪一样从眼眶中自动流出, 她翻过身埋在枕头里深深地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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