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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遥无期

(2020-09-25 18:29:23) 下一个

我有两个少年伙伴,我们三个女生,同在一铺炕上,睡了好几年。我是外来妹,家境寒酸,住在一栋低矮的房子里,因为自卑,交朋结友要看脸色,如果对我友好的人,我才去交往。

我家的左邻右舍,外表是看上去都不错。刘海燕是我家近邻,她的父母在邮局上班,农村里的城市人。

海燕长了一张笑脸,见人就笑咪咪,看上去很好接近,她冲我笑,我也象征似的咧了咧嘴。
海燕说:“你家新搬来的?”
我说:“是。”
“你说话和我们不一样,从哪搬来的?”海燕笑盈盈的问。
“河北。”我回答。
“以后,你上我家找我玩,我去你家找你玩,行吗?”海燕热情相约。
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有人和我玩,说明是看得起我,不歧视我,心里美滋滋的,但我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淡淡的说:“好。”
没想到第二天,海燕真的来我家,找我来玩了。我俩就这样,成了好朋友。

田桂霞家住的远,离我和刘海燕家隔着好几条街。田桂霞的父母是农民,她的爸爸种地好手,生活也富裕。

田家七个女儿,田爸爸把田桂霞当儿子养,所以田桂霞像个假小子,每条街乱窜,她和刘海燕认识,和我自然而然就认识了。

我们三个玩的时候,刘海燕恬静淡雅,什么事情不掺合,以笑脸应对,不得罪人。田桂霞抓尖卖块,专门挑刺儿,不叫人待见。而我,外表看起来不吭声,其实,是没有人惹我,惹了我,也不是好对付的主。

我爸爸也上班,挣钱挺高的。一家人有饭吃,有衣服穿,跟原来比,已经上了一个台阶。就是房子太破,显得穷酸。跟本地户比,可能是落败了些。

我是爸爸妈妈的公主,三个弟弟是受气包。有好吃的,先给我吃,衣服也是我穿新,穿旧了给弟弟们穿。田桂霞看出了我家的不平等,和我的爸爸理论,不能这样惯着晓霞,子女应该一视同仁。我爸爸就是笑,不回应,被田桂霞不依不饶的磨叽,就答应说,好好好,一视同仁。我爸爸答应归答应,一到吃饭时间,还是习惯性的问:
“你姐吃了吗?”
如果听到的是:“没吃。”
爸爸就说:“那等你姐吃完了,你们再吃。”
如果听到的是:“我姐吃完了。”
爸爸会说:“你们吃饭吧。”
田桂霞为我家打抱不平,没有效果,就愤愤地对我说:“瞧把你惯的,你命咋那么好呢?你弟弟们命可苦了。”
我反驳:“你管的也太宽了吧。”
刘桂霞就不吱声了。

我们三个性格不同,在一起玩, 不影响快乐。我家的房子,虽小,但我的爸爸,会依我的性格,隔出我一个独立的小房间。这样,刘海燕、田桂霞来我家,方便玩耍。那时候,没有娱乐设施,电视还不普及。一到晚上,少年们除了串门子互相玩耍,没有别的事可做。而我,不爱去别人家玩,自卑,怕不熟悉的的家长们小瞧我。这样,刘海燕、田桂霞每天会跑到我家,和我玩耍。时间久了,家长们互相了解了,她俩就夜宿我家。

没有多长时间,在省城姑姑的帮助下,翻盖我家的小房子,有了三间砖瓦房,感觉一下就富裕了,腰杆也硬了起来,褪去了自卑感。

我的房间更大了,也成了她俩的房间。我们三个,躺在炕上,时常的比谁最干净。落后的农村,没有浴池,洗洗涮涮,会用小盆盛水,简单洗漱。干不干净,挠对方的肚皮,肚皮挠下一层泥来,就证明脏。还有头发,互相闻,如果闻出汗渍味道,也证明脏。为这,她们不在的时候,我要每天洗头发、脖子、肚皮,要洗干净,预防她俩取笑我。因为互相监督,少年的我们,比同龄的孩子要干净。

刘海燕的头发乌黑发亮,问她是怎么洗的,保养的这么好?那时候,根本没有什么洗发香波,基本就是用洗衣粉或是香皂洗头发。每次洗头,涩涩的,湿的时候很难梳头发,干了以后才能好梳些。刘海燕告诉我们一个秘诀,用淘米水或是渍酸菜的水洗发,会容易梳洗,头发也黝黑发亮。

三个少女,躺在炕上,互相挠肚皮,闻头发,嬉戏打闹,度过漫漫长夜。也会说悄悄话,刘海燕喜欢邻居男孩,谈论起男孩,脸红耳热,还不承认喜欢。田桂霞也喜欢她家邻居男生,也是嘴硬,不承认。她们喜欢的是青梅竹马,我的青梅竹马,不在这里。

又过了一年,刘海燕的父母,调转林区一个县城。海燕走的时候,我和田桂霞去送她,问她何时再回来,海燕答应,一定会回来,也许十年二十年,我们长大了再相聚,看一看彼此变成什么样?恋恋不舍,目送刘海燕消失在远方,憧憬着我们相聚的美景。

又过了几年,田桂霞也走了,去另一个省份打工去了。我在本地当了一个教书匠,等待着她们回归。八九年,我也返省城工作,接着出国定居,我们再没有相聚。

从少年出发,各奔东西。为了生活,为了前程,一路狂奔。转眼四十年有余,不知她们落在何方,风景会是什么样?有没有想起我?我想她们,凝聚目光,眺望东方,心情波澜起伏。

悠悠岁月,遥遥无期,不晓得,我们今生可否再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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