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一凡

忆得旧时携手处,如今水远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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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巧了?平行时空的交集

(2021-03-04 05:25:51) 下一个

(微小说)

二十年前,也就是2001 年,中国在那一年加入了世贸组织。二十年前的他还很年轻,研究生刚刚毕业。因为所学专业在当时属于刚刚兴起的热门学科,人才稀缺,所以毕业后的去向他可以有很多的选择。愿意继续做学问,那就去高校任教或是去研究所;若想换换口味,也可以拿那硕士学位当块敲门砖,去部委改走仕途。无论选择走哪一条路,他的前程看起来都是金灿灿黄澄澄,一片光明,可以闪瞎很多人的眼睛。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他既没有选择去高校或研究所,也没有选择去部委,他拿到了美国一所大学的资助,要去美国读博士了!至于为什么要出国读博士,说心里话,他也不大清楚。为名?哪有那么容易。出了国门,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先不说习俗文化,就是平日里和人说话聊天,那也是难过的一关。为利?虽然拿的是全额奖学金,扣除学费和生活费,其实也所剩无几。若是将来学成了留在美国工作,工资或者会比在国内高些,但是,先不说留不留得下,就是这读博的五六年寒窗苦,也足以让人望而却步了。所有这些他都心知肚明,可他还是一门心思想出去,谁也劝不住。实在是被人问烦了,他就说,世界这么大,我要去看看!抛去别的胡思乱想不提,这在当时,倒也确实是他的一句真心话。

此处省略三百字。

美国的博士学位终于拿到了,靠着读博期间做助教的经历,虽然百转千回,但最终他还是很幸运地找到了一份所学专业的工作,十万美元年薪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他生活了,后来有机会又办了移民,渐渐地他就在美国站稳了脚跟。就这样,日子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每天按部就班,一晃,二十年就过去了。三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还有一辆车一栋大房子,按理说,没有后顾之忧了,他应该高兴才对,可奇怪的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在美国的根扎得越深,心里越是感觉自己像一叶浮萍!不过他的心里话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美国人听不懂,以前的同学和朋友,在国内,有的升官,有的成了学界泰斗,除了节假日问个好,其他的时间也很少联系,更不用说彼此掏心掏肺了。

在他家的附近有一座山,是他闲来无事或者是心情郁闷的时候常常光顾的地方。站在山顶上,可以看见远处那一望无际的蓝色的大海。他是在海边长大的,对大海总是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

这天,也是活该有事。早上起来,他便觉得自己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是心里的还是身上的。他不想勉强去上班,于是就伊妹儿跟boss请了假,打算到山顶上去看海。

换好行头,他就出门了。从他家到山脚下只有不远的一小段路。

他开始爬山,不知为何,他觉得今天的山似乎格外地高,格外地陡峭,还没有爬到半山腰,他就已经是汗流浃背了,正想拿张纸巾搽搽汗,突然,一步没踏稳,身子跟着就是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摔倒在那山坡上。完了,他心里想,这下糟了,滚下山去,我这条老命今天恐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觉得背后有两双大手硬生生地把他的身体给托住了。

哎哟,哥们,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谢谢!谢谢!他努力站稳脚跟,见身边站着两个人,他们的身高和他差不多,长得一胖一瘦,看起来都好生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在那里见过呢?

有惊无险,一段小插曲过去了,他们三人结伴继续爬山。有人说话,他觉得脚步似乎比刚才轻快了很多。不一会儿,到了山顶,三人找个地方,一边看海,一边坐下闲聊。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两人说其实他俩之前也不认识,只不过是凑巧,他俩一同看见了他出事,然后就一同出手相救了。

他们三人一见如故,胖子和瘦子都是从中国来的,胖子是是某部某司的副司长,瘦子是某高校的一位博导教授,学术带头人。

胖子说,当年,2001年,我研究生毕业,收到了去美国读博的全额奖学金,可是权衡再三,我最终还是没有去,选择留在了国内,后来去了部委。可是,这年头,仕途也不好走啊!不说别的,在国内想当官,大吃大喝是免不了的,各式的酒宴,不去不成啊,去了不吃不喝也不成啊,这不,一路向上爬,官倒是当上了,可也愣是把给我吃成了胖子,喝成了三高,现在借着反腐,我正在努力减肥,只是谈何容易!如果我当年像你一样出国了,也许现在身体会更健康些吧。

瘦子说,还真是巧,2001年,我也收到了去美国读博的全额奖学金,思来想去,我最后也是没有去,我去了高校,以为那里清爽,可以专心教书育人做学问,可是只有进去了才知道,在高校也有在高校的难处。搞不来科研经费,明年的竞聘就成了问题;搞来了科研经费,每个人都要分上一杯羹,上上下下打点完事,留给996真正辛苦做学问的其实也没有多少了。如果我当年像你一样出国了,也就不用操这么许多的心了,弄成现在这么个精瘦的样子。

他们越聊越投机,儿时的经历,青春的梦想,大学的校园生活,他们有着太多的共同语言。不知不觉,他心中的那片浮萍好像悄悄地飘走了!眼见着天就要黑了,他想应该回家了,否则老婆见他这么久不归,该担心了。今天早上出门时走得急,忘了带手机,摸摸衣兜,里面有一张他自己的名片,还有一只圆珠笔。他把名片和笔拿出来,对那两位说,朋友今日有缘得见,留个大名吧!

胖子接过名片和笔,端端正正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乐一生!他看着胖子写名字,发现胖子的右手虎口处有一块新月形的胎记。胖子写完名字后把名片递给了瘦子。瘦子接过胖子递过来的名片,也端端正正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乐一生!他从瘦子手里接过写有二人名字的名片,恍惚之间,他看到瘦子的右手虎口处也似乎有一块新月形的胎记。

他拿过名片,仔细端详着上面胖子和瘦子写下的名字,乐一生!乐一生!咦!他们俩个怎么都和我叫一样的名字?乐一生,那是他的祖父专门请名师给他起的名字!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低头看着自己拿着名片的右手虎口处的那一块新月形的胎记,突然周身一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从一开始就觉得他们两个面善,那是因为他们像自己!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人?!

他们人呢?!人呢?!他朝四周张望着。

空旷的大山里,此时此刻,哪里还有那两位仁兄的影子!

人的一生,有多少种选择,便有多少个你。只不过,你们都生活在平行的时空里,永远也不会相遇,当然了,除非,偶尔摔个跤,然后,碰巧了,上帝在那个时候也正在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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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喜清静' 的评论 : 谢谢清静!:)
喜清静 回复 悄悄话 我怎么把这篇漏掉了呢。写的真好。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momo_sharon' 的评论 : 墨墨谬赞了,谢谢!:)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小声音' 的评论 : 小小好!谢谢!小小说的对,没有退路,只能前行!
momo_sharon 回复 悄悄话 一凡的微小说总是令人深思。没有深邃的思想是写不出来的。
小声音 回复 悄悄话 很有哲理的故事,一凡说的这些,我们也曾浮想联翩过,要是当初我们没出国,仍然留在学校当教授会怎样?要是去做生意又会怎样?…………,不论如何,当选定了一条路后,就没有退路,只能前行,尽力做最好的自己就无怨无悔:))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一步一景' 的评论 : 谢谢一步一景!看见你,就想起了我那美丽的落基山游记还没写完呢 :)“ 人生不能假设,也无法重来,选择之后就一条路跑到黑…” 的确如此。其实,不管怎么选,都是会有遗憾的啊,呵呵,随遇而安就好 :)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心中之城' 的评论 :
我们这些第一代移民的经历虽然个体有些差异,但是从整体上来看大家都是差不多的,牟先生是我们的一个代表 :)
一步一景 回复 悄悄话 "人类一思考 ,上帝就发笑"你的微小说令人思考,因为选题,角度好。
人生不能假设,也无法重来,选择之后就一条路跑到黑,坚持就是胜利。
婚姻也许如此。周末愉快!
心中之城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牟山雁' 的评论 : 谢谢答疑。已经拜读了大师的奋斗史!敬佩!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百万庄大侠' 的评论 : 谢谢大侠的谬赞!“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大侠总结得精辟!:)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古树羽音' 的评论 : 谢谢古树羽音朋友三三见九的肯定!:)问候!欢迎常来玩!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燕麦禾儿' 的评论 : 禾儿,已收到回复了 :)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spot321' 的评论 : 冰雪聪明的点点!:)
百万庄大侠 回复 悄悄话 徵创小说专家-赛一凡了得!
构思独特,文笔了得,是一篇值得称赞的佳作!
故事中的主题,似乎是我们每一位出国人员都经历过的选择,这就是能够引起广泛共鸣的地方。
选择没有标准答案,它应人而异,这就像有人愿意吃甜的,有人愿意吃辣的一样,这就是个人的喜爱与选择。愚兄个人认为:故事中的主人公-选择是正确的,在那块盐碱地里,就算是混上了一个司局长,或教授糸主任啥的,又能咋样、、、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必须要说--好文章,伸个大姆哥!
古树羽音 回复 悄悄话 妙妙妙,笑笑笑,赞赞赞,谢谢分享
燕麦禾儿 回复 悄悄话 一凡,请查悄悄话,谢谢。
spot321 回复 悄悄话 一凡这段比喻很明显。~~ 到底哪里好?就在你写的故事里。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cxyz' 的评论 : 谢谢小C,问好!:)
cxyz 回复 悄悄话 构思巧妙, 赞!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南山松' 的评论 : 谢谢松松!是的,选了就不用悔。其实,假如时光倒流,可以重新选择,一切的一切都还会是一样的。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黑贝王妃' 的评论 : 谢谢王妃!“ 人生的路无论怎样选都会有遗憾和无奈,随遇而安最好!” 王妃娘娘金句!:)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枣泥' 的评论 : 谢谢枣泥!没什么好纠结的,人生何处不青山 :)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燕麦禾儿' 的评论 : 禾儿说的好!真的,发现,其实人终其一生,很多时候,都在和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在比,所有的遗憾都是这样产生出来的!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westshore' 的评论 : wow,这么长的一段留言,费心了,谢谢你!:)其实,窃以为,既然那时那地选择了,一定自有它的道理。年纪大了些时去评判自己年轻时候的选择,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南山松 回复 悄悄话 一凡厉害,寓言写得好。人生选择多,结果也多,但选了就不后悔了。
黑贝王妃 回复 悄悄话 一凡经典寓言,妙哉!人生的路无论怎样选都会有遗憾和无奈,随遇而安最好!赞赞赞!
枣泥 回复 悄悄话 好喜欢最后那段,经典!差一点摔一跤把事情想明白了,以后不再纠结。喜欢喜欢!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无法弄' 的评论 : 那里敢称哲学家。谢谢弄弄来读我的小小说 :)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杜鹃盛开' 的评论 : 杜鹃小说家见笑了,谢谢点赞!王府里见!:)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BeijingGirl1' 的评论 : 谢谢京妞儿!从你的文章读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小溪姐姐' 的评论 : 小溪姐姐总是对一凡那么好,爱你!善良的小溪姐姐,祝你永远开心快乐!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格利' 的评论 : 谢谢格利!觉得我们所经历的,不能说全部,但是大多数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牟山雁' 的评论 : 牟先生好!你说是那就必须是!:)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栀子花开2020' 的评论 : 谢谢花儿点赞!埋骨何需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 :)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牟山雁' 的评论 : 牟先生,谢谢你的文章给我灵感!:)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梅华书香' 的评论 : 梅华过奖了!还是花了不少时间的,梅华才是快手 :)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晓青' 的评论 : 谢谢领导!王府里见!:)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酒后真言' 的评论 : 可见天下万物是相通的 :)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心中之城' 的评论 : 谢谢心城!是奋斗史啊! 参见牟先生的《留美瑣記》 :)
燕麦禾儿 回复 悄悄话 构思奇妙的好文!人的一生永远都在与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对话。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xiaofengjiayuan' 的评论 : 谢谢你!:)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大马哈鱼' 的评论 : 想想总是可以的 :) 谢谢鱼鱼!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五湖以北' 的评论 : 谢谢五湖的谬赞!我好像也写不了太长的东西,因为心里总是想怎么结尾:)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多伦多橄榄树' 的评论 : 谢谢小树 :)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菲儿天地' 的评论 : 谢谢菲儿!刚看到菲儿家又开宴了,那么多的美食!:)
westshore 回复 悄悄话 这类事情如果如今还在“思索”,或者被看作是个事情,那就离进入宗教不远了。
其实关于选择的问题,要想清楚的是你是为什么选择或者不选择,人们做决定是基于成本,比如你因此放弃了什么,或者得到了什么可以弥补你放弃的。
有些事情是不容易想清楚的,比如婚姻,因为荷尔蒙降低人的智商。
但多数时候还是可以想清楚的,我想这种事情有一个硬指标,就是什么年龄做什么事情,那么成本计算方式就会很不同,你不可能让一个老年人做出年轻人的选择,也不可能让一个年轻人有能力做出老年人的选择。
当年在国内特地留下一个学位争取在国外学,这是一个选择。
无法弄 回复 悄悄话 一凡成哲学家了:)茶到了这时候,味道就出来了:)
杜鹃盛开 回复 悄悄话 好特别的故事,看到最后才明白。赞!
BeijingGirl1 回复 悄悄话 “人的一生,有多少种选择,便有多少个你。只不过,你们都生活在平行的时空里,永远也不会相遇,”, 偶尔相遇了,不过是上帝正休息! 一凡写得妙哦。
小溪姐姐 回复 悄悄话 一凡的故事总是很精妙,出国后的他和两位2001选择了留在国内的自己一遇后,从此心平气和,珍惜当下.
It is the best way to keep yourself happy to appreciate what you are having now.
格利 回复 悄悄话 “人的一生,有多少种选择,便有多少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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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好。如果人生可以选择……
牟山雁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心中之城' 的评论 : 一凡説了,那省略的300字就是我《留美瑣記》的提要。是不是一凡?
栀子花开2020 回复 悄悄话 小故事里总是蕴含着大道理,赞
做为移民,午夜梦回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遇到不顺的时候,谁不会有过千百次的这种如果假如问,只是有人幸运的找到了答案-不悔,有人还在穷其一生的继续追问中。。。
牟山雁 回复 悄悄话 有點像我,但不全像。有時候那片浮萍在,我就是他;但有時候自己還有點自負,覺得做出的成績不比誰差。
梅华书香 回复 悄悄话 文笔又好又快,佩服万分!!
晓青 回复 悄悄话 写得真好!
酒后真言 回复 悄悄话 有点儿量子纠缠的意思 :)
心中之城 回复 悄悄话 有意思的故事!很好奇一凡此处省略的三百个字里有啥蹊跷在里头?呵呵 :)
xiaofengjiayuan 回复 悄悄话 奇思妙想, 点赞
大马哈鱼 回复 悄悄话 在平行的空间里,大概能活出几辈子的经历^_^一凡好文!
五湖以北 回复 悄悄话 故事编得太好了,很有哲理。这个年龄看长篇不容易专心,还是短篇更好
多伦多橄榄树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菲儿天地' 的评论 : +1,想象力丰富!
菲儿天地 回复 悄悄话 沙发,“人的一生,有多少种选择,便有多少个你。只不过,你们都生活在平行的时空里,永远也不会相遇,当然了,除非,偶尔摔个跤,然后,碰巧了,上帝在那个时候也正在休息!”,说得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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