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蔸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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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场“文革”拾遗之七:农民文工团

(2021-06-24 18:12:12) 下一个

“国际悲歌歌一曲,狂飙为我从天落。”

 “文革”时期,农场各地、各级和各单位的“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是一道风靡一时的耀眼的风景线,它们常常被人们自豪地誉为“农民文工团”。

 如果说“文革”时期写大字报磨练出一批出色的书法家,文艺宣传队则培养出一群能唱会跳的文艺骨干。如今活跃在城市街道和农村晒谷场的广场舞欢乐大妈,大多就是当年农民文工团的文艺骨干,她们脚下弹跳出的是对逝去青春的惆怅,手臂上舞出的是当年红色的余韵。

  有文史学家把“文革”中的文艺现象比作政治狂热下的政治图腾崇拜,其形式和内容不文不艺,在人类的艺术史上只是一场匆匆收场的闹剧,根本不是当时一些御用文人所评价是“新时期的文艺复兴运动”。

  一个主题、一个领袖、一种动作和一种道具是“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的重要特征。党政军民学,东西南北中,大大小小的文艺宣传队节目都是统一的,主题就是歌颂毛泽东思想,歌颂的唯一领袖就是毛泽东,宣传队员手舞足蹈的动作基本上就是跨越、马步、划船、扭腰和摆臀几个坚硬的舞蹈动作,这天真狂热的欢乐颂释出的舞蹈语言就是金戈铁马,披荆斩棘,热血革命。队员们的服装都是清一色的草绿色军装军帽,腰里系根皮带,有一付解放军的红色帽花领章会显得更酷。领舞者先出台挥舞一下大旗,艺高胆大点的翻几个跟头,制造一点气氛,于是几男几女面带幸福的微笑,手擎一本红宝书就随着鼓点和几件土乐器欢乐起来。

  宣传队的节目单往往把《毛主席的书我最爱读》排在一台节目演出之首,这首歌成了当时家喻户晓人人会唱的革命金曲:

  毛主席的书我最爱读

  千遍那个万遍哟下功夫

  深刻的道理我细心领会

  只觉得心里头热乎乎

  哎…好像那

 旱地里下了一场及时雨呀

 小苗儿挂满了露水珠呀

 毛主席的雨露滋养了我呀啊

 我干起了革命劲头儿足

 我干起了革命劲头儿足

 一字字啊一行行

 一边那个读来一边儿想

 革命的真理金光闪

 句句话说在我的心坎儿上

 哎…好像那

 一把钥匙打开了千把锁呀

 心里升起了红太阳呀

 毛泽东思想武装了我呀啊

 我永远紧握手中枪

 我永远紧握手中枪

 文工团的领队都是当时叱咤风云的政治人物,他们也知道在单调的政治盛宴中不添点下泥巴人喜爱的调料,会提不起革命群众的革命胃口,于是别出心裁地编写了一个《婆婆老倌学毛选》的歌舞。

  随着“米纳、米纳、米纳米纳米纳”过门音乐响起,四名打扮成老太婆的妙龄少女登场,欢快地踩过过门后响亮开腔:

   “老倌子呀快些来呀,快呀么快些来耶!”

  四名乔装成老头子的帅哥立马粉墨登场,他们头扎白毛巾,弯着腰作佝偻状,左手背在后面,右手拿着一管长烟枪,摇摆蹒跚,鱼贯而出回应老太婆的召唤,并作出一些挑逗的动作,以显调皮和诙谐:

 “来呀么来的快,来呀么来的快!”

  等男女队形随着音乐跳动整齐划一后,婆婆子和老倌子于是配合默契手舞足蹈合唱起来:

  “字字句句,金光闪闪,学呀么学起来呀。毛主席的著作是革命的宝啊,字字句句学起来。学起来呀,学起来呀,字字句句学起来。”

  又一阵“米纳、米纳、米纳米纳米纳”过门后,轮到老倌子召唤婆婆子了:

  “婆婆子呀快些来呀,快呀么快些来耶!”

   然后是婆婆子的欣然回应:

   “语录本随身带,语录本随身带!”

    于是又是男女合唱:

   “字字句句,金光闪闪,学呀么学起来呀,打倒党内最大的走资派呀,文化革命干起来,干起来呀,干起来呀,文化革命干起来。”

   婆婆子和老倌子的亲切互动并辅助一些暧昧亲昵的动作,一扫先前沉闷的气氛,观众群里笑声四起,节目完后掌声不断,欢声雷动,还有人领头喊道:

   “好不好?!

  “好!”众人齐呼道。

  “还要不要?!”

  “要!”

  此时,一场演出的气氛就达到了高潮,观众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微笑。饮食男女,千古不衰的文艺题材,这个节目成了当时文艺演出的王牌保留节目,每有文艺演出,老百姓事先都会伸脖子问:“有不有老倌子婆婆子的节目。”由此再次证明了文艺必须反映民众的真实生活,生活是文艺创作的源泉,只有源于生活、忠于生活的作品,才能谈得上为群众喜闻乐见。说实在话,那时大多数的观众就是冲着这个富有人情味和生活情趣的节目而来的,在那个谈性色变、禁欲无刚,精神生活极度贫乏的年代,文工团编导的一个小小的擦边球,给精神生活饥渴的劳苦大众带来了一点点精神慰籍。

   “文革”时期的文艺宣传队演出红色歌韵,是一项严肃的政治任务,各单位都不惜血本从人力物力上支持宣传队。总场、分场和各生产队都成立了宣传队,全脱产进行文艺节目排练,总场和分场的宣传队,都是选拔的俊男靓女,吹拉弹唱高手全揽进了宣传队。那时的队部办公室会议厅,天天歌舞,夜夜笙歌。宣传队队员成了年轻人向往的地方,他们在那儿不仅不必上工,唱唱跳跳工资照拿,免费吃香喝辣,青年男女还可以乘机打情骂俏,更重要的是年轻人都喜欢刷存在感,可以出头露面展示个人的风采,彰显自己高大上的政治姿态。那时,一个生产队稍稍长得不太讨厌的年轻男女,都被选进了宣传队。

  六队的农民文工团在下放劳动改造的卢国才和吴喜云老师的支持下,自编自导了具有乡土气息的澧县花鼓戏《不忘阶级苦》,在分场的文艺汇演中大获全胜,被推荐到总场参加演出比赛,也获得奖项。

  宣传队文工团的狂欢节一直延续到1976年“四人帮”被粉碎,各地的宣传队也随之土崩瓦解,农场的专业和业余宣传队被解散,一些拔尖的文艺骨干被调到岳阳地区文工团。随着改革开放机构的调整,岳阳地区文工团在1982年也被遣散。

      

   农民文工团从此曲终人散,逝去的风华,成了历史的烟云,半个多世纪过去后,只留下人们茶余饭后口中的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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