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波

心如止水是一种境界,一种修炼,也是一种无奈与苍老。不管年龄多大,经历如何坎坷,有心如水,总是希望风儿吹过,带起片片涟漪,涌起层层水涛,掀起滔天的巨浪,将那沉淀水底的淤积尽情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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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的日子——加拿大

(2015-02-24 04:42:03) 下一个

   说到在加拿大的日子不能不提打工那些事,一共打过三种工,洗碗、送外卖和推销,虽说打工的原本动因是为了学业和生活,但通过打工对当地人的生活有了更加生动详实的了解,这些都是在学校学不到的,也不是做为局外人去观察就能体会的,所受之益并不亚于在学校学功课,时间越久,那些打工遇到的人物趣事越是鲜活,课堂上的事反到仅剩一张干巴巴的证书扔在书桌里。
   
到加拿大三个月后,感到每月的经费再怎样节省也难以维持最基本的硬性开支,何况自己在生活上从来也不是个会计划的人,三个月用掉了半年的预算,寅吃卯粮终归不是长久之计。看看周边早到的学友几乎都在外面打工,虽说一个个累得小脸儿惨白,但买资料看电影,偶尔还能下个小馆搞个Party,小日子倒也滋润,看样子不打工是难以维持学业的,更别提什么业余生活了。
   
早期留学的人多数都有在餐馆打杂的经历,虽说校园里也可以找到活干,求辅导的也很多,但这类杂事都有一帮人把持着,也有约定俗成的价码,即便像是给教学楼晚上关灯锁大门都要有求于人,中国人的小算盘和黑帮心理实在是让人瞧不起。自己独行惯了,也没有求人的习惯,去了几次学校的中国留学生联谊会,看到笑脸后面没有念真经的,以后再也没和联谊会打过交道。
   
想到要打工,开始买报纸留意各类招聘广告,循着地址去了几个正式的地方,虽说谈的不错,但没有社会保险号,一般单位不敢聘用。餐馆打黑工虽说也违法,在当时却是不二的选择。能够打黑工的餐馆,可想而知也不会是什么上档次的餐馆,每日学余,开始在唐人街和一些背静简陋的小巷瞎逛,看到有挂牌用人的地方就进去试一试。说道唐人街几乎所有欧美城市有唐人街的地方也是该市最简陋破旧的地方,所谓的中餐馆像样的没几家,档次也就相当于香港庙街一带的食当,桌子没几张,食客也不多,主要靠的是外卖。几辈人移民北美的华人过的实在是辛苦,同样都是移民,中国人自己把自己封闭起来,卷缩在城市的小角落,早出晚归,昏天黑地,只是忙活鼻尖底下那点事,与外边的世界格格不入。时间在这里是停止的,走在唐人街上你感到那是五十年代的广州,三十年代的上海,特别是在这里拼生活的人,说话做事总带着一种惶恐,年龄不是很老走路就有些磕磕绊绊,两手总是半抬着像是猩猩附体,眼球里永远是灰蒙和空洞,难得见到一双有神自信的眼睛。
   
记得有一次看到一个只写着中文的招聘启事,觉着店主只是想招聘中国人,感到很有希望,信心十足的走了进去。店面很小,迎门是一个木制的长柜台,屋里面黑乎乎的,只有几张木制方桌和一些老旧的椅子,柜台上堆放着一摞印好的外卖餐单,柜台后面站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一看就是典型的闽粤人。见到中国人自然要说中国话,我开口没两句,老板娘冲我摆摆手指指自己的耳朵表示听不懂。看到对方手势改口说英语,老板娘冲我笑笑还是听不懂。中国人见面竟然无法交流,这个倒是可以理解,中国地域宽广方言众多,那个时候不会讲普通话的人多了去了,诧异只是诧异这位老板娘不是生在当地,也应在当地待的有年头了,居然连几句英语都不会,可见中国人自我封闭的心理有多重。
   
功夫不负苦心人,几天的转悠终于找到一家希腊人开的餐馆。工作时间是下午五点开始一直到后厨清洁完毕,通常会干到深夜十一二点,周末则会到凌晨一点多。当时的小时工资不到3加元,加上小费每晚的收入在30加元左右。
   
餐馆距离学校有四五公里远,为了能自由支配时间,解决交通问题,花六十加元买了一辆橘红色的二手自行车,车身很轻可以一只手伸直平托起来。车有五个变速,是那种骑行起来屁股比头高的赛车型,一直羡慕这样骑车的人,觉着特别的潇洒,特别的带劲。车买回来,同屋住的那个英国人拍拍车座子,抬起后轮蹬了两蹬说:“这才是真正的自行车,看到的中国人骑的都是儿童车”。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然可能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总觉着有些讥讽的味道。一是中国人体型相对矮小,二是中国学生骑的儿童车大半都是捡来的。那个时候在规定扔大件的日子总能看到中国留学生捡拾物件的身影。
   
虽说温哥华的公共交通相当便捷,但骑上自己的车毕竟不一样,好像脚下生出两个风火轮,想去哪儿去哪儿。我所在的地区,公路边只有一侧有自行车道可上下行,并不像国内那样与公路一体化,而是隔开一定距离独立成路,两侧的花草树木自然地与周边景色融合,看不出多少人工痕迹,真不明白国内的行道植被总是修剪的整整齐齐,雕凿过的东西怎么看都不如自然来的大气。特别喜欢那种躬身弯背下巴贴近车把屁股翘得老高,耳旁呼呼声风的感觉,骑行时遇到有人从后面超过去会紧忙猛蹬一路追过去,赶上好斗的难免是一场鏖战,赢多输少,不知为什么每次对方放弃后总会问一句“你是日本人?”听着这样的问话让人格外的郁闷。为了多说几句“不,我是中国人”,被动赛车变成了主动找人赛,那些追逐的日子是我留学期间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即便后来有了汽车也没舍得把这辆赛车卖掉,最后带回了国,现在还在小区的车棚里。
   
温哥华仅有一条城铁,大部分在地面上,穿越城中心区的地下部分只有几站,一出城立刻变成了高架,整个行程无人售票也无人查票,全凭乘客自觉在站台买票。餐馆位于城铁高架的一个大站边,整个商业小区最高的建筑只有两层,我打工的餐馆挤在一溜店铺的中间位置,红色的砖墙,绿格栅的窗户,窗上的玻璃是带花的浅黄色,一个同样绿色不大甚至有些低矮的两柱门廊。俗话说“红配绿赛狗屁”,这种最土颜色的混搭对我来讲倒有些亲切感,远远望去也最容易寻找。
   
这家餐馆的厨房是明厨与食客同在一个大厅,所用的食材和大厨们的举动都在食客眼皮底下,大厨们的厨艺精湛,刻意夸张的招式极具表演性,时常引来惊叫和哗哗的鼓掌声。比如制备一片牛扒的肉底,厨师不是在砧板上切整,而是一只手把肉块提得高高的,另一只手拿着飞快的尖刀贴着肉块在空中飞舞,眨眼的功夫,一团闪亮,厨师横刀一挥肉块应声坠落,场上惊呼四起,未等声音变衰,厨师已经面带微笑用刀尖挑着牛肉慢慢举起来。旁边的服务员拿过盘子,放上牛肉展平,呈现在食客面前的是一块厚薄均匀,肥瘦相宜,切削得相当精美的一块牛扒。
   
洗碗的房间与餐厅之间有一个七八米长的通道相连,中间没有隔挡,餐厅里的声音可以清晰地传进来。开始打工的第一个周末,自己正在往洗碗的塑料托盘上码放碗盘,餐厅低缓轻柔的音乐突然兴奋起来,变成一曲节奏明快十分欢乐的曲子。洗碗间的班头,一位老华人努努嘴对我说快去看看吧。不知有什么值得这位一向板着面孔的老华人特别推荐让我去看,来到走廊口,满满一餐厅的人,情绪已经有些火爆,有拍手拍桌子的,有跺脚尖叫的,还有人用叉勺敲得碗碟乱响。
   
在狭窄的餐桌缝隙间,一位身穿长裙的女郎正高举着双手随着乐曲的节奏扭动着腰肢,因女郎背向我朝着远处的餐桌走,看那婀娜的身姿应该是二十多岁左右,女郎走过的餐桌人们纷纷拿起餐桌上的插花递给女郎,还有的高举着酒杯向女郎献酒。女郎时而凑近鲜花闻一闻,时而接过鲜花随手插在高高的云鬓上,接到手的酒杯总是豪爽地一饮而尽,引来阵阵欢叫。看到女郎慢慢接近餐厅尽头,突然音乐戛然而止,屋顶的照明灯也随之灭了,只剩墙壁和餐桌上的蜡烛照明。烛光里的人们染上了一层温柔的暖色,特别的有立体感,整个餐厅静无声息,人们都在等待着什么。站在尽头的女郎慢慢卷起双臂向上伸展,伸到最高处,两只手漂亮地交叉几下挽了几个指花,突然一个转身,餐厅里随之响起了清脆的铜铃声,铃声哗哗不绝好像从天降下来无数的金币。女郎的手腕脚腕,头上腰间,宽大的裙边和圆润的双肩到处挂满了枣子大的小铃铛。女郎的全身抖做一团,一袭湖蓝银花的长裙寒光四射,高举的双臂交叉挥舞颤成一片奶色的肉晕,女郎黑眉黑眼黑头发,烛光下的眼神格外明亮,远远一望你都感到她是在看你。原地颤抖的女郎动了起来,伴着哗哗的铃声沿着中间较宽的通道飘飞起来,不知她是怎样搞的,宽大的裙子飞的圆圆的,身如摆柳般地左飘右飘,两只手轮换着向左右就餐的人们送去飞吻。女郎由远及近伴着哗哗的铃声飘飞过来的画面美极了,要不是亲眼看到,只当此景唯有天上有。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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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c123 回复 悄悄话 很好的场景描绘。希腊人挺会表演。
去过温哥华,似乎还挺干净,火车上也是,当时80年代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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