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日记九：老友新朋共聚

这次回去，有心要见见一些老同事，旧朋友，不曾想因为朋友的安排， 或者因为巧遇，也见了好几个不同群体中的新朋友。每一次见面交谈都有些值得记忆的内容，如果找一句恰当的话来形容：那就是这句大俗话：老友新朋喜相逢。

有一天晚上，一位原来共事多年的同事找我， 他的一位也在政府工作的朋友想了解国际法的一些问题， 我自然是义不容辞，十分乐意尽我所能帮他们了解这些。 于是相约一起吃饭。 可是到了那天， 他这位朋友出差未返， 同事便灵机一动，临时安排了另一位老乡，我和他们两家人老老小小一起吃饭聊天儿。

彼此介绍后， 有些吃惊， 这位朋友在核心决策部门工作，是帮助领导出政策思想的人物， 目前正在某省挂职一年，刚刚回京休假几天。

开头是寒暄， 恭敬，朋友的朋友也自然是友好相待。 可如果只是至于寒暄，好话，那也还称不上是真正的朋友。 真正的朋友是听得了真话，包括适当批评的人。能包容得了朋友的批评，才可称得上是真正的朋友。

同事和他的朋友都在重要部门工作， 职务不显耀但都很重要。谈着谈着就自然谈到这位新朋友苦恼的问题。 他于是给我们说到在地方挂职， 看到的很多政府的问题，他称为新圈地运动。 总结说：中国的问题在于，谁都知道这是个大问题，可是谁也没有办法解决它。

我不同意他的结论：客观地说，没有什么问题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关键是找到问题， 寻找解决方法， 然后去做。

他将我的军：那你说说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

我：大家好好研究就有办法， 比如从简单的坐起， 中央政府可以出一个政策，要求所有地方政府，把他们审批卖出的每一寸土地都登记在案，向中央政府备案，特别是出售土地的面积， 价格。这个要求合理吧，虽然并没有一个统一土地价格的要求，但只要登记备案， 将来作假的就会受到法律制裁， 土地价格不合理的， 就很可能会成为中央调查的目标。这就会对一些有受贿动机的人产生威慑的作用。

朋友：可是，现在任何政策都是上有政策， 下有对策。比如， 他把土地圈了，再建造一些基础设施， 修路，铺设供应管道，建写字楼，然后作为一个什么区域一起出售。

我：那没关系， 法律要求他必须分开土地的价格和地上基础设施的价格来出售， 这是能做到的。

朋友：可是，这么做是会触动某些人既得利益， 谁会愿意做这个决策得罪人呢， 没准儿自己的位子也做不稳。你这个建议太理想化，哪有人会不考虑自己利益只做得罪别人的事， 有这样的人吗。

同事： 一个政策要同时考虑管理人的合理利益和大众利益才真正行得通。

我：所以这个是主要难题， 是吧。 可愿意这样做的人确实有的。 要看你怎么看管理人自己的利益何在。我可以举历史上的例子。

林肯， 在美国南北战争中联邦军节节败退，国家即将面对分裂的时刻，利用他战时指挥军队的特殊权利签发了“ 解放奴隶宣言”， 从此联邦军有了为正义而战的士气，转败为胜， 美国联邦才转危为安。 可是，林肯签这个宣言实际上违反了当时美国的宪法， 当时宪法说奴隶逃到哪个州， 哪个州有义务将他送还给原主人，就是承认南方各州蓄奴合法性。就是说，他面临着南方各州根据宪法对他可能有的严重质疑， 这个政治风险够大吧。 可是林肯权衡当时国家所需， 认为这个奴隶解放宣言是对国家正确并且急需的决定， 他愿意个人承担政治风险签了字。 这个决定需要多少勇气！可是，林肯做了这个决定，部队才有正义的士气，内战才终于能够结束。他在历史上才有这样一个崇高的地位。你说这个风险担得值得还是不值得。

朋友：林肯毕竟是伟人啊， 世界上能有几个伟人。 政治家多少都会有合理的担心，他做一个决策， 没得到执行不说， 还影响到自己的位子做不稳，甚至成为阶下囚。

我：历史评价政治家不会只看他在位时受人民欢迎的程度，当时受人欢迎，后世不一定如此， 历史上成为阶下囚而被后世推崇的人很多，苏格拉底就是一个典型啊。 政治家得有很远的眼光， 只看眼前才容易有失误和危险。

朋友：有些事情不是想像得那么简单，政策要触及深层经济利益，哪那么容易推动执行。

我：确实难，历史上也有事关国家经济命脉的法律制度改革，因为有些人坚持努力而成功的。 比如 19 世纪英国，当时买卖奴隶是国民经济支柱产业，禁止蓄奴和奴隶贸易在多数英国议员来说是笑谈， 他们集体嘲笑提出这样提案的年轻议员韦伯福斯。 而韦伯福斯为此和平努力了十几年，终于慢慢赢得议会很多议员的支持，通过立法禁止了奴隶贸易。他做的这一件事就给他赢得了一个特殊的历史地位，他肯定觉得值得才一直没放弃努力。

做一件事还是不做， 全在你如何看待这件事的意义和价值。领导也需要有很多有远见的人，特别是下级支持他做出敢于承担历史责任和风险的决策。 所以你们这样出某划策的人对这个国家，对百姓前途命运多么重要， 可能你们都没意识到。

朋友， 多谢你这么恭维我们了， 我们也是尽力而为而已。

我：今天第一次见面，我就说了些可能得罪人的话，因为我把你们看作真朋友， 不是虚的，我们可以直言讨论各种问题。假如我说的有错，你可以批评不顾，假如有合理的， 你随意选择可用的部分。 我哪怕是无用功， 也乐意帮忙你们去做的。对我来说，支持自己国家领导人做出有远见的政策决策， 也是我这个公民该尽的责任。

朋友：没关系没关系， 我们都是朋友之间的探讨，管用不管用是另一回事，大家都是真正为国家民族的前途利益着想， 才讨论这些东西， 不然我们可以谈些轻松愉快吃喝玩乐啦。

最后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互相祝福，知道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的使命，也有共同努力的责任。

我知道他们面对的任务和难题比我的多很多。有这样不止关心自己，更关心很多别人生活甘苦前途命运的朋友， 我觉得自己和他们相识，交往，非常幸运难得， 心情很爽。 

[五弟五哥]

问题太多，想解决问题，可是一旦触动某些人的利益，事情就难办了。
需要真正为国为民的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