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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患难与共

  1.外交部的造反派

  “出了什么事,这么紧急?”陈毅问。

  “我也不清楚。莫非北国边境发生战事?”刘少奇答。

  这是1966年4月的一个中午,陈毅同刘少奇在昆明“震庄别墅”的花园里散步。他们刚刚结束了对巴基斯坦、阿富汗、缅甸三国的友好访问,上午便乘飞机回到昆明,不料一下飞机,中央就发来急电:速至杭州开会。出了什么重大的事,这么紧迫?他们在登机前谈论着,猜测着。

  一个是国家主席、党中央第一副主席,一个是副总理兼外交部长、中央政治局委员,然而他们都对将要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这怎能不令人担忧、惊奇?当他们行色匆匆至杭州城时,方知等待他们的是一场什么样的政治风暴——毛泽东亲自发动和领导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由此发端了。

  从此,陈毅随同我们整个党、整个国家被卷入了一场空前的大动乱、大劫难;从此我们新中国的大地上乌云蔽日、万马齐喑。所幸的是,当我们追随这位元帅外交家的步履走完他人生最后的旅途时,我们看到它虽艰难,却绝不晦暗。

  随着“怀疑一切”、“打倒一切”和“夺权”、“造反”的风暴冲击,陈毅的处境一天比一天险恶。开始,他还能以外交部长的身份接见少数的外宾,还能以中央领导的名义向“红卫兵”讲话,可是渐渐地,随着奸佞的诬陷、挑唆、操纵、逼迫,陈毅一步步被剥夺了领导外交工作的权力。更令他痛心疾首的是,发生了造反派在外交史上闻所未闻的荒唐行为:

  驻非洲某国使馆的造反派,在公共汽车里朗读毛主席语录,在街上向行人硬塞红宝书,对拒绝接受的群众挥拳辱骂,引起众怒;

  驻某国使馆造反派更是滑天下之大稽,拦住蒙面纱的伊斯兰妇女,宣传“妇女解放”;钻进穆斯林的帐篷宣传无神论,被人呵斥驱逐;

  还有的造反派,接见外宾时根本不懂礼仪,鸠占鹊巢洋相出尽,而正规的大使却被迫在一旁端茶送水。客人恼道:为何对我如此怠慢?

  2.“二月逆流”后陈毅靠边站

  目睹社会动乱,陈毅抚胸疾呼:“多少年艰辛努力,因此一举,付之东流!此举余毒,二十年不净啊!”他再也不能沉默了,他要爆发。

  1967年2月13日,陈毅、聂荣臻、叶剑英等几位老帅率先在怀仁堂向“四人帮”开了火。陈毅“大放厥词”:“这样一个伟大的党,只有毛主席、林彪、周总理、康生、陈伯达、江青是干净的,承蒙宽大,加上我们五个副总理——就只有这十一个人是干净的?如果只有十一个干净的,我不愿当这个干净的!”陈毅拍案而起,大声说:“把我揪出来示众好了!我不愿当这个干净!”

  这是陈毅毅然决然地为自己选择的道路,他沿着这条路走到底,至死也没有,丝后悔。这次由老帅们发起的攻击最后被诬蔑为“二月逆流”。此后,陈毅的名字从报纸上逐渐消失了。不再让他接见外宾,也不再让他批阅外交文件,允许他做的惟一的事,就是“接受批判”、“低头认罪”。

  本来,陈毅是不至于失去这一切的。他自己也深知:只要我不吭气,住在中南海是不成问题的。然而,他是党员,是人民之子,这个时刻,他怎能不挺身而出、仗义执言?一个深孚众望的元帅、外长,虽然从此就要被迫离开自己战斗的阵地,但他为自己选择的命运,决不是悲剧。

  重要的外交文件看不到了,每天他便在两本“参考资料”上花去长长的时间,仔细阅读每一则电讯、每一条消息、每一段外电评论。越南南方战场上的“波莱古大捷”,令他抚掌称快;美国总统约翰逊迫于国内反战呼声高涨而引退,使他怡然失笑;而1968年苏联出兵捷克斯洛伐克,又使他蹙额惊叹沉思……是的,没有什么力量能使元帅离开自己的阵地,没有任何打击能使陈毅与自己终生奉献的事业分离!

  3.周恩来说:“你们要斗陈毅,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

  陈毅还欣慰地看到,执掌外交政策的大权始终没落到野心家手里,因为有我们的总理在!总理精心操持,力排干扰,弥补漏洞,尽力维护了党的外交路线的正确执行。然而,总理的担子太沉了,他要掌管国民经济的大局,要竭力保护老干部不受迫害,还要应付造反派、“四人帮”的明枪暗箭——他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呀。每次见到总理,陈毅都注意到,一向精力充沛、神采奕奕的他竟也明显有了疲倦、憔悴的神色。陈毅忍不住喉头一阵发紧:“总理,你也要多保重身体。不只是为自己,是为整个党,整个国家!”两位老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在那些浩劫的岁月里,总理、陈毅的情谊又经历了一次最严峻的考验。陈毅再次感受到总理“忍辱负重、顾全大局”的品格,他知道总理是顶梁柱,任何时候,一定要保住总理。而对于这位患难与共的战友,总理深谙他嫉恶如仇、敢想敢做的性格,所以当风刀霜剑严相逼时,总理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为盾,保护陈毅。造反派每回批斗陈毅,总理都要亲自参加,并常指示:“陈毅不要讲话!”,以免给造反派落下把柄。偶尔总理太忙,实在无法出席大会,也要委托政治局常委李富春出席,并派自己的秘书、卫士长从头到尾参加会议,以防万一。

  还真有那么一次差点“万一”。1967年夏,在“中央文革小组”的怂恿煽动下,北京外语学院造反派组成了揪陈大军。7月15日下午,按原计划由外交部开小会。总理有外事活动,便让秘书、卫士长陪同陈毅前往参加。不料,陈毅等前脚进门,揪陈大军便后脚赶到。他们放了陈毅轿车车胎的气,以绝后路,又冲进外交部大楼满楼搜索,狂吼:“交出陈毅!”情势十分危急,最后陈毅等躲进了二层保密室的盥洗室,才算躲过此劫。

  造反派越来越嚣张了,简直无法无天——总理曾为了叫他们拿下一条“打倒陈毅”的标语,而在烈日下站了一个小时,方才将他们镇住。这次,总理为保陈毅,只好让他住进人民大会堂暂避风头。后来,当造反派要冲进人民大会堂揪斗陈毅时,周总理挺身拦住,用少有的激愤决绝的口气说:“你们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

  4.病榻连着国际舞台

  周恩来曾说:“文化大革命打垮了我。”其实“文化大革命”也打垮陈毅外长等老一辈老革命家。

  陈毅靠边站后,并没有沉沦。特别是在他发现癌症病魔之后。

  陈毅对生命是无限留恋的。当他拄着拐杖,一个人徐吟:“莫道浮云终蔽日,严冬过尽绽春蕾”时;当他高举酒杯,为林彪集团的覆灭庆贺时;当他与朱总、聂帅等几位老战友白首相聚开怀大笑时,他深深感觉到斗争生活的美好。然而,当死亡清晰地摆在他面前时,他不绝望亦不颓废。想当年,他曾不止一次面临死亡的威胁。那次在梅岭身陷重重包围时,他还写下了“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的诗句,气魄何等壮哉!这一次,当他得知去日无多时,他所牵挂和关注的,仍旧是中国和世界的命运。

  过去这四年里,国际政治力量的对比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一方面,美国频频失败退却;另一方面,苏联步步紧逼扩张。与此同时,第三世界中小国家的力量崛起,中国的影响也日益增加。在这种情况下,如何把好中国外交的舵?

  “越南战争打下去,美国要走死路,这是规律。”陈毅在1963年就做过这样的预言。但是五年后,白宫的政治家们才认识到这一点。旷日持久的战争使美国泥足深陷,昔日的“金元帝国”面临着一场真正的、深刻的危机。从失败的迷乱中清醒时,白宫的政治家们才认识到:二战后美国的两次大败(先在朝鲜、后在越南)都和中国有关,这并非偶然。

  美国还伤心地发现,当它在亚洲战场举步维艰时,苏联已乘机在世界范围内大肆扩张。1968年的一个清晨苏联终于把坦克开进了布拉格。紧接着,1969年3月,在中苏边境的珍宝岛,又响起苏军入侵的枪声。我边防部队奋起自卫反击,苏军被迫退于国界线后,但此时,他们已沿着长长的国境线,在中国的北边陈兵百万。

  这时的陈毅,离群索居,忍辱负重,在外交事务中已经没有发言权了,但他对党的忠诚、对事业的热忱却丝毫未减,他依旧在思考,一系列重大国际事件所提供和隐示的新的可能,新的前景。不久之后,在毛泽东提议召开的“老帅座谈会”上,年近古稀的陈毅才思敏捷,披肝沥胆,在一些极为敏感的战略问题上直陈己见。

  当他听了关于美国情况的介绍后,他运用老外交家敏锐的判断力和元帅的战略眼光深入分析了局势,他说:“自从尼克松总统上台后,美国对外政策发生了一系列微妙变化。我向中央建议:恢复中美大使级会谈,打开中美关系的冰冻状况,在边境地区局势紧张的情况下,中国的外交不能无所作为。”

  这段话如果放在今天讲,似乎平淡无奇。可是在1969年极左狂热的年代,没有战略的眼光,没有无私的胸怀,没有气吞山河的胆量,恐怕连想都不敢想!

  几位外交部的同志不免为陈毅担心——几年“文化大革命”以来,造反派黑白颠倒,诬蔑陈毅“与帝王将相打得火热”、“与资产阶级头目握手言欢”。现在如果由他提出与美国对话,岂不是打好辫子往人家手里送吗?有一位忍不住提醒陈毅:“陈总,难道你还希望1967年二月事件重演吗?”

  陈毅沉思片刻,庄重地说:“我坚持我的看法。必须尽早恢复中美大使级谈判,打开中美关系。这个观点一定要报给毛主席!”为了党的利益,他早已将个人生死荣辱置之度外了。

  同年12月,美国驻波兰大使奉尼克松之命,向中国驻波兰大使提出恢复中美大使级谈判的建议。周总理报告后,毛主席立即批准恢复华沙谈判。而此时,陈毅已被“疏散”到石家庄的工厂里参加劳动了。

  “这个世界在变,中国的位置会发生变化。”即使是提着小凳去车间参加“天天读”时,陈毅心里也这样乐观地想。是的,世界真的在变。当美苏争霸争得不亦乐乎时,第三世界也成为一支不可低估的宏大队伍。70年代初,它们彼此同情,互相支援,其突出表现之一,就是在联合国内伸张正义的斗争。

  陈毅任外长期间,不少朋友劝中国争取加入联合国,陈毅说:“我们不进联合国。美国人掌握了联合国多数表决机器,否定我们的合法权益,我们当然要斗争。”眼看联合国成为几个大国的政治交易所,越来越多的国家容忍不下去了。围绕着恢复中国合法席位的问题,他们在联合国内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斗争。

  从1950年第5届联大到1960年第15届联大,美国始终采用“暂不讨论”的手段阻挠讨论恢复中国席位的提案。到了1961年,美国又耍新招,改用所谓“重要问题”提案必须以三分之二多数票才能通过的手法,又维持了十年。1971年时,美国连三分之一的票数也难以保住了,“流水落花春去也”,季节要变了。

  但谁能料到胜利竟来得这样快呢?

  1971年10月25日,从纽约第26届联大上传来了惊人的信息:大会关于中国代表权问题的表决,以76票赞成、35票反对、17票弃权的压倒多数通过了阿尔巴尼亚和阿尔及利亚等23国的提案,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恢复了!当时会场全乱了,许多人离开了座位,西方代表在交头接耳,非洲国家代表在过道上跺脚狂欢,有人互相拥抱,有人振臂高呼——这是一个何等振奋人心的胜利,何等值得纪念的时刻啊!

  陈毅从电视里看到了这一幕,虽然他已病入膏肓,癌症全面扩散的迹象已出现,可他止不住想笑,想大声说话,想对酒当歌。鲜艳的五星红旗,终于在联合国一百三十一面国旗中迎风飘展,这要感谢谁?要感谢那班“穷朋友”、“小朋友”、“黑朋友”,是他们把中国抬进联合国的。雅加达的豪雨、非洲的烈日、阿尔及尔海滨的彻夜会谈……这一切都没有白白经历;总理的辛劳、千百人的努力,这一切都得到了胜利的报偿。陈毅怎能不喜慰?怎能不感慨?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此时此刻,陈毅衰弱疲乏的躯体里,依旧包藏着一颗炽热忠诚的心,他一闭上眼睛,铁马冰河便悠悠人梦……

  5.外交辉煌时刻,总理与外长永别

  1971年11月11日,中国代表团团长乔冠华在联大讲坛上,作了第一次发言。联大归来后,乔冠华便打电话到医院,说下午三点要来看望陈毅。这个消息使重病的陈毅激动起来,他要亲耳听听中国代表团第一次出席联大的情形,他要亲身感受一下中国人扬眉吐气登上联大讲坛的心情,他简直无法使自己安静下来。

  下午3时,乔冠华走进病房,陈毅以少有的激情和宏亮的声音说了一句:“伟大的胜利!”乔冠华紧握着陈毅的手,眼里泪光闪动,眼前的陈毅多么苍白,瘦弱!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向陈毅报告一切好消息!他介绍了联大盛况后又接着说:“在联合国遇到的国外老朋友都让我转达对您的问候。他们都十分想念您,知道您是因为身体而不是其他原因,暂时离开外交工作。好几位非洲国家的外长,都请您病愈后再去访问……”

  乔冠华又说:“姬鹏飞和我,天天盼着您重回外交部呢!再过几天,黑格就要带着先遣组到北京,为尼克松总统访华打前站。在打开中美关系问题上,总理常批评我们思想太保守,要是您在,许多问题就能办得更好些。”

  乔冠华一气说了一大通,陈毅不由欣慰地笑了,而后他又轻轻摇了摇头,指着身上接连的输液管、氧气管、引流管说:“你看,我已经管道化了。”这句笑话差点使乔冠华掉下泪来,他再次握紧了陈毅枯瘦的手陈总,“大家都说,这个胜利中有您的一份心血!”是的,没有人会忘记陈毅付出的心血。当陈毅病重的消息传开后,总理、叶剑英、聂荣臻等几乎每日都前来探望。一些外国朋友来华访问,总是想方设法提出这个要求:“请允许我们去探望一下陈元帅吧。”于是,陈毅的病房里,总是弥漫着一种凝重而不失温馨的气息;陈毅的心,总是跟这个世界贴得很近很近。

  1972年新年临近的时候,陈毅生命中最后的阶段到来了。

  1月2日深夜,陈毅开始神志不清。他嘴里不停说着含混不清的四川话,只有专注细听,才能断断续续听懂一些句子:“红军……毛主席……路线斗争,坚持原则……中共中央”陈毅只字未提自己和家庭。

  4日,陈毅体温略微下降,神志恢复清醒。他认出守在床边的妻子和四个孩子。妻子看到他嘴唇无声地蠕动着,便贴近他唇边,终于听清了:“……一直向前……战胜敌人……”这是陈毅留给妻子儿女惟一的遗言。

  6日下午,经医生抢救,陈毅又一次恢复了自动呼吸,神志略微清醒,生命细若游丝。医院的老院长吴桓兴来到他床边,轻声问:“陈总,你想听点什么吗?”

  陈毅吃力地睁开眼,点了点头,只说了三个字:“……贝多芬。”

  也不知老院长通过什么方法弄来了一台旧唱机和一叠唱片。不大的病房里,《第五交响乐》那震憾人心的音乐响起了。陈毅微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地倾听着,他用自己的全部心灵,感受着乐曲表现的伟大力量。

  “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他不能使我完全屈服……啊!能把生命活上几千次该有多美啊!”生命是美丽的,纵然有凶险迫近,可它依旧百折不挠愈摧愈坚。渐渐地,音乐变得强劲,终于迎来辉煌光明的最后的乐章……

  1972年1月6日深夜11点55分,陈毅永远停止了呼吸和心跳。

  哭声骤然四起。

  1月6日的夜,朔风凛冽,大地冰封。当贝多芬的音乐回荡在陈毅的病房里时,人民大会堂东大厅里灯光明亮,一场重要谈话正在进行。坐在周总理对面的,是黑格。他是为尼克松总统2月访华作先遣准备的,此刻他正与周总理进行第二轮会谈。

  总理望着黑格,雍雅沉静的目光中透出严正:“我不懂,你们为什么要在公报中使用Viability这样的字眼呢?”黑格闻言,一时语塞。

  原来,在上一轮会谈中,总理发现黑格提出的公报草案中有这样的字句:美国政府关心中国人民的生存能力。“生存能力”一Viability!总理被它所包含的轻侮意味激怒了。为了准确,他让专家们查遍各类词汇辞典,后得确认:Viabiliy的词义是“生存能力”,尤指“胎儿或婴儿的生存能力”。显然,中国政府和人民不能接受这个字眼。

  所以,总理毫不客气地说:“你们美国人的观点有问题。为什么我们这样一个独立主权国家的生存能力,要你们美国政府来关心呢?美国人在世界上就是习惯充当保护人。我要直率地说,这是一种帝国主义观念的反映。”

  黑格脸微红,解释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周总理寸步不让:“无论如何,我们欢迎尼克松总统来中国访问,但你们不能使用这样的词,否则将是对中国尊严的侮辱!”

  黑格最后表示,将考虑和接受周总理的意见,换掉这个词。紧张的会谈结束了,已过深夜十二点。周总理一走出东大厅,便急切地问等候在此的秘书:“陈总情况怎么样了?”

  秘书低下头去,声音哽咽:“刚来的电话,陈总在11点55分……停止了呼吸……”

  周总理没有再说话,当他一步步有点机械地走出大门时,发现夜色是这样的黑,这样的浓。

  周总理驱车直往医院。

  周总理一级一级走进地下通道,陈毅的遗体已移至这里。

  陈毅静静地躺在风口,身上只盖着一层白布床单。

  周总理清癯的面容上,凝聚着难以言表的悲痛。他恭恭敬敬向陈毅的遗体三鞠躬,礼毕径直走到陈毅床边,伸手掀起床单的一角,缓缓地摸了摸陈毅的手背,泪水潸然流淌。他又重新为陈毅拉平床单,动作轻缓、小心,床单盖好后,又往里掖了掖,仿佛生怕陈毅受凉似的。

  他知道:黎明时分,他的老战友的遗体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在这个宁静而寒冷的冬夜,陈毅走完了他壮丽人生的最后旅程,他永远离去了。再也不能去莱蒙湖畔的讲坛上作伸张正义的发言,再也不能去肯尼亚雪山下与黑人朋友共度独立的节日……他真的就这样去了。

  然而,他的心不会就这样离去,他不是说过吗?——“任何人的生命都是一个过程。这一代未完成的使命,交给下一代去做。”现在,他一生为之奋斗的事业还延续,他一生希望追求的理想也在一步步变为现实。他阖上眼帘安然离去的那一刻,正是周总理堂堂正正地迫使美国人收回那个侮辱性字眼Viability的时候,这是多么意味深长的偶合,这是贝多芬《命运》乐章里最动人的一个音符。

  周总理一步一步走出了医院的大门,夜已经很深了,黎明也越来越近了。

  外面冰雪满天,繁星满天。

  一个低沉深情的声音响起:“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欲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那是周总理在吟诵陈毅元帅生平最得意的诗。“欲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周总理重复着这一句。

  §§第二章 周恩来与张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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