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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换种养老方式

  王彬比以前胖了一圈,那两个月的休养从体态上来看算是没有白费,但从内心的精神劲头上就另当别论了。

  来之前,展逸飞担心找不到他,提前和他说好了地点,他们约在天安门广场的国旗杆下会合。展逸飞和董欣怡选择这个地方有他们的考虑,一来天安门广场王彬好找,二来他们想带他去东来顺那边吃涮羊肉。他们坐地铁1号线到了天安门东,时间已经不早,但错开了吃饭的高峰期。

  王彬站在国旗杆附近,不时往四周张望着,满眼期盼着展逸飞和董欣怡熟悉的身影。只因不知道他们从哪个方向来,他只好转动着脖子,往四周寻觅着。展逸飞和董欣怡老远就看到了,两人不敢怠慢,牵着手小跑了过去。

  “等急了吧?路上有点堵车。”展逸飞照着王彬的胸膛打了一拳。

  王彬谦和地笑着说:“没事,来得及。”

  展逸飞诧异的一瞬,感到王彬像变了个人。他戏谑地说:“看你精神劲头不大行啊。怎么了?被煮了?”

  王彬闪烁其词,说了一些云里雾里的话。展逸飞想再打趣,却被董欣怡的寒暄岔开了话题。等到他们寒暄客套完,展逸飞才恍然间明白了董欣怡的用意。

  “你之前在电话里说来截访?不会是马志刚妈那一伙子吧?”展逸飞没有再哪壶不开提哪壶,而是把话头引到了两人之前的通话上。

  王彬笑了笑:“恭喜你,答对了,满分。”

  展逸飞皱了皱眉头说:“他们还真来北京上访了?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啊?”

  王彬说:“我们只是听说他们要来北京。家里到处找不到人,就提前来北京做个防备。我来了两天,天天耗在信访办和人大门口,都快烦死了。我今儿找你是领导的意思。他让我请你吃顿饭,帮我们做做工作。”

  展逸飞说:“那我可得好好宰你一顿。你看你吃得膘肥体壮的。”

  王彬看了看董欣怡,说:“地方你们两口子挑。只要你答应帮忙,我回去就算交差了。”

  “今儿我和大飞请你吃饭。”董欣怡对着王彬说完,又转过脸看着展逸飞,说,“咱们去东来顺吧,有事路上说。”

  展逸飞点了点头,率先往路边走去。他们拦了辆出租车,和司机说了目的地后,就继续说着马志刚家的事。

  展逸飞推断道:“依我看,马志刚妈未必会来北京,说不定去省里了。”

  王彬说:“去省里就省心了。区里有专人在那边盯着,只要人出现就会带走。”

  展逸飞挑了挑眉毛,断然反问道:“带走?”

  王彬心领神会,向展逸飞和董欣怡解释了一番他们的处理方式。他说:“先稳住他们,带他们去酒店吃顿好的,然后再好言劝说和警告一番。实在不听话的,会找他们挑头的单独谈话进行瓦解。说到底就是多闹俩钱的事。只要把挑头的捂住了,剩下的就好说了。”

  展逸飞一脸的怀疑,却没有再追问下去。他不想破坏自己的心情,宁愿相信这是真的。之前,他曾看过很多上访截访的新闻。有些地方还在北京郊区租了房子,雇了专人说服和教育。几年后,这种情况引起了国家相关部门的重视,遏制了这种非法拘禁、限制人身自由的事。

  在他们吃饭的时候,王彬说起了马志刚去世后的一些事情,听得展逸飞感慨不已。

  “马志刚妈是个狠人。她挺看得开的,把马志刚的骨灰直接撒到大海。以后咱们想悼念马志刚都没地儿去。”王彬一脸的感伤,与此前判若两人。

  “撒海里去了?怎么个意思?海葬?”展逸飞一脸的疑问。

  王彬摇了摇头:“他妈怎么会赶时髦?我听说马志刚喜欢海,他妈担心她和他爸死了后,没人照顾他的墓,就选择了这种方式。”

  董欣怡给王彬夹了些羊肉,接话说:“咱们都是独生子女,真出了个什么事,父母肯定不好过。现在国内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独生子女家庭特多。前几天我们社里还在策划类似的专访。”

  王彬说:“养老就是眼巴前的问题。我听说马志刚爸办完马志刚的丧事后,就去了法源寺,靠自己的木匠手艺帮寺里干活,不愿意回家。若是他在家,马志刚妈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你们没去寺里找找马志刚爸,让他出来做做他妈的工作啊。”展逸飞边涮着羊肉边淡然地说道。

  “能不找吗?我都去了不下十趟了。我看以后啊,马志刚妈别指望了。他爸名义上没有出家,和出家没啥两样。有一次,他回家取东西,连家门口都没进。他让马志刚妈把东西送到村口就回法源寺了。”

  手机里响起汪峰的《当我想你的时候》,王彬拿起手机接通了,说:“……送回家了?……噢,我知道了……我正和我同学吃饭呢……好,我一会儿就回去。”

  王彬把手机放到餐桌上,说:“好了,去了块心病。马志刚妈还真去省里了。现在被那边的人送回家了。”

  展逸飞看到王彬如释重负的模样,心里多少有些同情马志刚妈,却不愿意讲出来。一时间,他们三个人各想心事,心不在焉地吃着涮好的羊肉。董欣怡向展逸飞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以茶代酒和王彬喝一个暖暖场。

  “王彬,事都过去了。咱们以茶代酒干一个吧!今儿这顿饭是我和欣怡请你的。你别和我们争。咱们老同学难得在北京聚会,也是缘分。”展逸飞把吃饭埋单的事揽了下来。

  王彬坚持了一番,见展逸飞执意如此只好作罢。他说:“不怕你俩笑话。我现在干什么都得小心。我爸因为我的事,受到党内的严重警告处分,现在被免职了。”

  展逸飞有心想安慰他,却一时拾不起话头,找不出妥帖的话。倒是董欣怡机灵,把话题转向了他们的婚事上。王彬听闻两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满是羡慕。

  王彬说:“还是你们好啊。大飞,你小子艳福不浅,能找到董欣怡。你看我现在……”

  话说了半截就断了。展逸飞有心追问,却被董欣怡的眼色制止了。她能感觉出来,王彬和谭娟之间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王彬在展逸飞和董欣怡脸上扫了扫,继续说:“不是我说谭娟的坏话。她看我们家不得势了,整天没事找事和我吵闹。我们俩离分手不远了。”

  后来,展逸飞和董欣怡纷纷劝说王彬,不要过分沉溺于失落中。但王彬的现实生活比他俩想象的还要糟。王彬妈以前的所作所为终究自食其果。吕城工商局家属院里的人都不待见王彬一家了。

  这些事,王彬当然不好意思开口向展逸飞他们俩说。展逸飞和董欣怡是在随后给高素芬打电话时才知道的。高素芬怨气肆意溅起的说话口气遭到了展逸飞的抵制。他再一次开导高素芬不要落井下石,却反遭当妈的一顿斥责。或许,这就是世态炎凉的一个缩影吧。

  要不怎么说,做人还是低调一点好。现如今有些人就跟王彬妈一样,得势的时候谁也看不起,走路说话都觉得高人一等。等到失了势,才发现以前自己给自己酿了一杯苦酒。

  再回头说高素芬和展爱民对展逸飞买房一事的争论。高素芬放好话筒,心里冷不丁装上了事,人就有些走神了。她走着走着竟然走错了方向,想着去阳台却走进了展逸飞的卧室。等身体不小心碰到电脑桌,才猛然惊醒过来,意识到走错了地儿。她转身往外走,却看到展爱民站在门口,满脸不高兴。

  高素芬埋怨他说:“你看到我进了这屋也不吱一声。”

  展爱民哼了一声,掉过头就回了阳台。他不是对高素芬有意见,而是生展逸飞的气。虽然他不知道他们娘俩具体说了些什么,但从隐约听到的一些信息里他判定和房子有关。他掀了掀围了一圈的塑料布材质的罩衣,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但未点火就被跟过来的高素芬夺了去。

  高素芬伸出手戳了他的额头一下,说:“老东西,你找事啊?不知道自己脖子里围着什么啊?真是的!摊上你们爷俩,我这辈子算是倒了霉了。”

  展爱民说:“你别说那些个没用的。大飞是不是想在北京买房子啊?他今儿唱的哪一出啊?”

  高素芬搅动着染发膏,把展爱民的头往一侧推了一下,说:“八成是欣怡她爸妈撺掇的。我早就说过,他去布州不是什么好事。你看看,我说得没错吧?早知道这样,死活都让他回家来。”

  “老婆子,你东扯葫芦西扯瓢的,我还没明白咋回事呢。”展爱民忍受着高素芬在他头上发泄的不满,想把展逸飞提出买房的因果搞清楚。

  高素芬边帮展爱民染着后脑勺那片灰白色的头发,边把展逸飞和她说的话一字不落复制出来。展爱民倒是还算平静,不着急也不怒,好像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中一样。

  高素芬说:“一套九十多平米的房子要一百二十多万,还不是新房。这买卖不合算。”

  展爱民说:“看从哪买了,搁在北京买还算合理。但放在吕城就亏大发了。九十多平米的新房包括装修,顶破天五十多万就齐活了。剩下的钱能买两辆不错的车了。”

  高素芬白了展爱民一眼,说:“看你烧包的,还买两辆车。凭咱家家底买上房子就不错了。”

  “我就事论事,随口这么一说,你还当真了。依我说,真要买房子还得在吕城买。”

  高素芬的手停在了展爱民的头上,似乎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她说:“这不是咱们说了算的事。咱们闹了几次了,大飞铁了心要留在北京。我看这回他和咱俩摽上劲了。这可怎么办啊?”

  展爱民不再应声,他心里盘算着得空的时候去他们家附近新开盘的售楼处看看。买房可不是买个家伙什儿,不合适可以丢了再买。这对于他和高素芬来说就是一锤子买卖,定了就定了,没有反悔的余地。他们的家底经不起展逸飞折腾。

  “你帮我想想怎么给大飞回话。他还等着呢。”高素芬征求着展爱民的主意。

  展爱民回过神来,看了看正打扫着阳台的高素芬,说:“你告诉他二手房不合适,以前里面住过什么人,出没出过事都不清楚,坚决不能买。”

  高素芬有些不满,心底里不想做恶人,就气呼呼地说:“那还是你亲自打电话吧。”

  展爱民苦笑不已,都到这个时候了,高素芬还惦记着自己的脸面。他忍了几忍,终究还是没忍住,说:“这都到啥时候了,你还要那不当饭吃不当水喝的面子干什么。咱俩之前都说好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大飞为什么给你电话不找我。他早知道跟我说肯定没谱。”展爱民言下之意高素芬是个软柿子好说话。

  高素芬不高兴了,伸手把准备抽烟的展爱民扒拉到一边,说:“别碍事。”

  展爱民没把高素芬的坏情绪当回事,又说:“你按我刚才说的回复,他会暂时断了念想。等哪天咱俩找时间去新开盘的售楼处转转,帮他物色一套房子。你别看他现在闹腾得欢实,回吕城是早晚的事。既然都是遭罪,何苦在北京呢?再怎么说吕城的房贷还起来还是轻快一些。”

  高素芬默不作声地收拾完染发工具,掉过身就往屋里走去。她走到门口,突然停下来问展爱民:“大飞还要坚持那怎么办?”

  展爱民说:“咱们就这个经济实力,欣怡不清楚,他自己还不知道啊?这没什么好担心的,走一步看一步,他总不能逼着咱们把这套房子都卖了吧。”

  一声长叹后,高素芬顺从了展爱民的意见,买房和儿子的婚事一直以来就是压在她心头的两块大石头。平时还好,可以藏在心里不用想。现如今它们被展逸飞同时翻到了明面上,压得她生出了有心无力的颓败感。

  与她想的不一样,展逸飞和董欣怡商量来商量去,觉得他们今天看房子实在有些仓促,更不应该冒冒失失地给高素芬打电话。他们俩商量好了,等春节回家时再和他们的父母们商量一家出一半钱帮他们凑个首付买新房。

  晚上,高素芬啰唆了半天,始终不好意思把展爱民教给她的话说出口。展逸飞心直口快,替她说出了他心中想说的。

  “妈。我和欣怡回来后仔细讨论过。那房子不合适,二手的房子以前是个什么情况咱都不了解。我俩觉得还是先等等,过段时间再说。”

  高素芬满心欢喜地应着,同时顺着他的话茬说:“你爸也这么说。咱要买就买新房,或者买托底的二手房。买房不是个小事,牵扯到你俩一辈子,各方面咱都得合计好了。你替我跟欣怡交个底,肯定会给你俩买房,不用担心。”

  “妈,今天我见着王彬了。听他说王副局长被免职了。”展逸飞不想再在买房的事上继续说下去,免得母子俩都尴尬。

  高素芬有些百思莫解,更担心展逸飞不明就里受了王彬的欺骗,惹麻烦上身,就赶紧问道:“他去北京找你做什么?”

  展逸飞还来不及说话,高素芬在电话那边又叮嘱上了。

  “你可别揽事。他求你帮忙,你能帮就帮,不能帮就别逞能。现在咱院里没一个人愿意搭理他们一家人。王彬他妈以前就是太能了,根本不会做人,把院里的人都得罪光了。以前谁也没在她眼里,现在谁眼里都没她。活该啊,该让她吃吃瘪,治治她了。”

  展逸飞说:“妈,你怎么说话呢?不管王彬妈咋样,咱可不能学她啊。你放心吧。王彬来北京公干的,我和欣怡请他吃了顿饭。”

  “行啊。你们小的交往你们小的,大人的事和你们没关。没事就这样吧,你爸回来了,我给他沏茶去了。”高素芬听到展爱民回家开门的声响,紧巴紧说完话就收了线。

  手机里传来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展逸飞撇了撇嘴,对高素芬给展爱民沏茶的事很不以为然,心底下觉得他老爸大男子主义太重了。但他哪里能想得到,老夫老妻相濡以沫的感情就是浸润在这些琐碎的日常小事里,平凡之中带着体贴入微的温暖。

  三个多月后,又将迎来一年一度的春节。年味渐浓的日子,大街小巷与过年相关的事泛滥成灾,上班的盘算着回家过年带的年货和礼物,当老板的打点着各种关系。每个人在这段时间似乎都很忙,忙着总结忙着计划,但也有例外,就如展爱娟。她和夏彤本该不用蹚春运的浑水,但她心里搁不下事,受不了那个煎熬。

  进了腊月,展爱娟的电话多了起来。她隔三岔五授意展逸飞去杨建国店里看看。也算是巧了,腊月十五那天,杨建国从美国回来了。展逸飞站在门外看到杨建国家的卷帘门打开了,他正在里面拾掇着卫生。

  展逸飞没敢惊动他,找了个能背着他的拐角地儿给展爱娟打去电话,说了看到的情形。展爱娟本来想把钱打到展逸飞的账户上,让他转交。事后又觉得不妥,她和夏彤商量了一番,娘俩一拍即合决定亲自去北京还钱,顺便去故宫等地玩玩。她们计划着玩两三天再回来置办年货。

  就她们娘俩的年也好过,买些平时喜欢吃的吃食,包几顿饺子,年就算过去了。与展爱民和高素芬相比,她们娘俩这年过得省心多了。进了腊月门,展爱民和高素芬就开始筹划着过年的事。今年还有一个特殊情况,展逸飞前些天打电话告诉高素芬,他在节前休年假,可以回家过小年。

  临去北京前,展爱娟和夏彤前来展爱民家辞行。听到她们娘俩的安排,高素芬心里随即拿好了主意,说:“你娘俩别记挂着过年的事了。大飞打电话回来,说年前休年假,能回来过小年。等你们办完事,安心玩几天吧。完了和大飞一块回来,咱们两家一块过个团圆年,热闹热闹。”

  展爱娟说:“这样也好。哥、嫂子,我不拿捏着了。我给你们留一千块钱,过年期间,我和彤彤就在你家吃了。”

  高素芬一听不乐意了。她感觉这比打她脸还让她难堪,有些生气地说:“爱娟,你这么说话我不爱听。就像我和你哥图你的钱似的。你听我的,难得你有心情陪着彤彤出去玩玩。我和你哥打心眼里高兴。卫国走了有两年多了吧,你有过几天笑模样啊?今儿,我看你都笑了,说明心事不那么重了……”

  展爱民观察着展爱娟脸上的反应,看她有些笑里藏痛的样子,赶紧出言制止了高素芬没完没了的絮叨,说:“老婆子,你想想有没有什么捎给大飞和欣怡的。”

  高素芬说得正带劲,不仅没有领会展爱民打断她的意思,还抢白他说:“过不了十天八天大飞就回来了,能有什么可捎的。”

  展爱民瞪了高素芬一眼,她早已转过脸去准备和展爱娟说话。展爱娟笑吟吟地看了看展爱民,说:“哥,没事,你让我嫂子说就成。都是过去的事了。”

  高素芬恍然明白了展爱民的意图,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展爱娟,又转过脸和展爱民说:“哎,老展,咱们是不是弄些土特产让欣怡捎回家去啊?东西虽然不值钱,但多少也算点心意。”

  展爱娟和夏彤随即帮着出主意,想哪些东西能上得了台面拿得出手。他们四个人商量来商量去,最终决定捎带一些吕城当地产的小米、冬枣,还有梨和红富士苹果。依照展爱民的意思,这些东西准备两份,其中一份给杨建国。

  他们进京的当天,整个北方都下了一场雪。这是自打入冬以来,北京下得最大的一场雪。或许有雪的日子才算有冬天的味道吧。在皑皑白雪的城市里,行人依旧如织,穿梭在大街小巷。

  展逸飞和董欣怡去北京西站接到了展爱娟和夏彤母女俩。但在住宿的问题上,他们发生了分歧。展逸飞和董欣怡想让展爱娟母女俩去他们在通州租的房子里挤挤。展爱娟和夏彤坚持在市里找家小宾馆凑合着住下来,说住在市区去景点方便一些。

  “那就去南池子那边的招待所吧。我小时候第一次来北京就在那住的。再说,杨建国家也在附近。有什么事,也好找他帮忙照应。”展逸飞想了想,征询着展爱娟的意见。

  展爱娟问清楚了位置和周边的情况,觉得那地儿还算合适,就答应下来。吃过午饭后,展爱娟一行四人去杨建国家拜访。若他们再晚一步,杨建国就出门会友去了。当时,杨建国正把卷帘门拉下来上锁,眼角余光看到展爱娟觉得有些眼熟,等到想起来,赶紧起身迎客。

  卷帘门失控,哗啦哗啦地卷了回去。杨建国回头瞧了一眼,有些歉意地跟展爱娟说:“看我粗心大意的,真不好意思。嫂子,你消息很灵通啊。”

  展爱娟笑了笑,指着展逸飞说:“他在北京上班。我让他隔三岔五过来瞧瞧。”

  “看看,看看,嫂子的侦察工作做得就是好啊。”杨建国说着话,把展爱娟一行人让进了屋。

  房间里还残存着烤肉串的油烟闷久了不通风的味道。夏彤和董欣怡闻不惯那个味,却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好尽量忍着。

  自打他们进屋,杨建国就没闲着,找杯子找茶叶,忙了一头汗。等到他好不容易坐下来,展爱娟不再客套,从包里拿出那几万块钱,原封不动地放到了杨建国身前的桌子上。

  “这钱我不能要。你的心意我领了。你们老班长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很清楚。所以啊,你别为难我们娘俩了。”

  展爱娟至心诚恳地说着,杨建国却有点不高兴。他觉得替老班长照顾展爱娟孤儿寡母是他分内的事。两人你说来我推去,为那几万块钱的事说得展逸飞他们仨当小辈的都心生出些感慨。他们觉得,有些时候,无心帮助别人的一些小事,却不经意间成了别人感激一辈子的大事。

  如此僵持了一番,杨建国只好暂时收下,准备另做打算。展爱娟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准备告辞,却被杨建国拦了下来。他打听了夏彤的情况,说要把她在广州的事告诉曾经的战友。展爱娟推辞不过,只好听之任之。

  说到展逸飞,展爱娟倒让杨建国帮忙多照顾。杨建国得知展逸飞和董欣怡有留在北京打拼的想法,好言鼓励了他们一番。末了,杨建国打趣展逸飞和董欣怡,说:“你俩结婚的时候一定请我喝喜酒啊。我和你爸很投脾气。”

  展逸飞笑着答应,有意说出北京房价高,展爱民不同意他在留在北京的事。言下之意,他想让杨建国逮着机会的时候劝说展爱民,让展爱民同意他留在北京。因为之前,展逸飞从杨建国和展爱娟的聊天中了解到,他支持儿子自由发展的态度。

  涉及未来的养老,杨建国更看得开。他说:“等我老了,哪里也不去。我儿子在美国就在美国吧,我去老年公寓养老。”

  世界上的事,尤其和“三情”(包括友情、爱情、亲情)相关的事不是以他们的意志而存在。世事的变化只能说此一时彼一时,人的想法会随着时间和逐渐老去的心态而变化着。

  有杨建国帮忙买火车票,展逸飞他们回家的路顺畅多了。他们一行三人是腊月二十二回的吕城。腊月二十那天吕城下了一场中雪,地面上背阴的角落里还残存着些积雪未化。

  他们刚下火车,就看到展爱民笑着迎过来,把展爱娟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他看了一眼展爱娟母女俩说:“走,都去我家。彤彤,你妗子给你包了素三鲜的水饺。”

  夏彤一听有了好吃的,不改小女孩的脾性,高兴得又蹦又跳。展逸飞高兴不起来,从下了车到他们一行人出了站,展爱民还未正面和他说过话。他心里敲起了边鼓,感觉提前回家似乎不是明智之举。但想到这一刀早晚都要挨,索性横下心来走一遭。

  吃过饭,展爱娟和夏彤就回家去了。展爱民担心天黑路滑,到年根了路上不太平,坚持要把她娘俩送回家。高素芬唯恐她娘俩不相信,把她们去北京那几天发生的一起抢包案说了出来。末了,还加重语气说:“听说丢了包的女的护着包不给,胳膊还被抢包的打断了。有些事小心些没坏处。”

  这事听起来虽然有些瘆人,却是吕城当地的实情。每到年根,那些没钱的人就会想来钱快的门路,好弄些钱回家过年。吕城当地的公安局加强“两抢”的整治尽管取得了一些成效,但拗不过个别人急了眼,存在侥幸心理。

  夏彤说:“舅,你还是送我们吧。”

  展爱娟见夏彤说了话,不好再坚持。

  去展爱娟家的路上,路过那个流浪老人住的地方。展爱民特意留神看了一下,看到那个老人把手伸进棉袄袖筒里,整个人蜷缩在铺了一层草苫子的石头堆里,那孤苦无依的情形着实让人有些心酸。

  展爱民说:“这老头够可怜的。我前年还给救助站打过电话,后来听说他不愿意去。”

  展爱娟想起包里还有没吃完的面包,站在路边翻找出来,想让夏彤送过去。夏彤打量了那个老人几眼,不敢迈步。展爱民摇了摇头,把包交给展爱娟,他把面包送了过去。

  老人看到展爱民走过来,努力点了点头,但费了老鼻子劲还是没有把手从袖筒里抽出来。

  展爱民看不下去,赶紧说:“你这样待着吧。我把面包放你边上了。”

  “谢谢。”老人含混不清地吐出这两个字。

  展爱民笑而不语地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这是他第三次听到老人说谢谢了。最近一次是在今年夏天的某个周末。他骑车路过一处烂尾楼工地,看到老人下到水坑里捞漂在上面的一个饮料瓶。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喊,老人就陷进去了。展爱民担心老人有危险,紧巴紧从车子上跳下来,把他拉回了路边干燥点的地方。

  夏彤看到展爱民回来,张口就问:“舅,看他对你的样子,你们似乎很熟啊?”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展爱娟笑斥夏彤。

  展爱民没放在心上,说:“今年夏天这老头差点掉进烂尾楼的水坑里淹死。就为了一个饮料瓶子,唉,可怜啊。”

  夏彤缠着展爱民刨根问底,打听出了流浪老人的底细。原来老头家就在附近,因为一笔拆迁款处理得不到位,他被女儿赶出了家门。

  展爱民说:“听说他把拆迁款给了在广州打工的儿子,帮他安了家。他去那边过了一段时间不适应,儿媳妇整天跟他耍脸子,他一气之下就回来了。女儿呢,没捞到钱,心里有怨气,老头一回来,就逼他交钱。一个孤老头子,哪来的钱?老头是个倔脾气,干脆不回女儿家,就在这个旮旯里落了脚。”

  一阵冷风吹过来,夏彤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还把背在脖子后的帽子扣在了头上。展爱娟若有所思地看了夏彤一眼,转过脸对展爱民说:“这么冷的天,还不把人给冻死啊?哥,一会儿你回来的时候把卫国当兵时候的被子带过来给他吧。我一直留在家里没舍得扔。”

  展爱民点了点头,却不接话,对夏彤说:“彤彤,等你妈老了,你可不能不管她啊。人到了一定年纪,事就多了,生活不能自理了就招人嫌了。但不管咋样你都得照顾你妈。你家的情况和别人家不一样,你爸走得早,你上学走了,你妈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以前,我和你妗子还想给你妈张罗着找一个,撮合她和杨建国。但你妈认死理……”

  “哥,你和孩子说这些做什么呢?等我老了就去老年公寓。”展爱娟平静地说着,仿佛早就替自己安排了今后的生活。

  展爱民说:“老年公寓是没办法的办法。彤彤,人老了,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和儿孙在一块。今天舅说的话可能有些重了,但都是实话,我可不想你妈老了没人管。”

  夏彤说:“舅,你放心吧。我不会扔下我妈不管的。我和我哥早就讨论过这个事。不管将来去哪儿,我们都不会扔下你们不管的,我们去哪儿就把你们带到哪儿。”

  “你哥说的话没准。我和你妗子现在逼他回吕城也是考虑你妈和我们将来的养老问题。你是个女娃,将来嫁到哪里不好说。唉,你哥不听话,得空你替我和你妗子劝劝。咱们家的根在吕城。这里虽然比不上北京,但只要肯干,养家糊口是没问题的。”展爱民说着话,脸上浮现出了一些源自心底的颓废。

  展爱娟看了展爱民几眼,有心劝说他听听展逸飞的想法,但看他那个失落中带着一丝绝望的样子,张了几次嘴还是把话忍了回去。后边的路,他们走得有些沉闷,好在没多远就到了家。

  展爱民回到家里的时候,展逸飞已经睡下,高素芬一直在客厅里看着关了声音的电视剧等着。看到他开门进了屋,她及时对着他“嘘”了一声。展爱民会意地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换好棉拖,靠近高素芬坐了下来。

  展爱民说:“回来的路上我送了床被子给那个老大爷。大冷天真可怜啊。要说当儿女的真够可以的。你说他们过年能过得舒坦吗?”

  “人和人能一样啊?这都是钱给闹的。要是我,钱谁也不给,就拿在自个儿手里,你看看那儿女会不会赶着往身前凑。这就是当老人的没主意的结果。”高素芬说的话似乎有些在理。

  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展逸飞迷迷瞪瞪正要睡着,展爱民回家的动静还是把他给吵醒了。他原本想起身去客厅,和他们说说买房子的事,还没来得及下床就听到了他爸妈的议论。他心里一时犹豫不决,抻了一会儿后更加不愿意离开被窝了。

  展爱民说:“话不能这么说。孩子是自己的,关键在于教育。行啊,咱们早点儿睡吧。明天还得忙小年。”

  “好几年了,难得大团圆,该轮到咱家热闹热闹了。”高素芬嘟嘟囔囔地关了电视,顺手熄了灯,跟着展爱民的脚步声回了卧室。

  黑暗中,展逸飞的卧室里亮着从手机屏幕放出的蓝光。他刚收到董欣怡的短信。她说她一个人在屋里有点害怕,更有些想他。展逸飞赶紧回短信安慰她,却不奏效。他只好用被子蒙住,压低声音给她打电话。

  一番安慰之后,董欣怡紧张害怕的心情平静了下来。展逸飞见自己实在无话可说就说起了他刚听到的事。他借机表态说:“欣怡,你得答应我,不管咱们将来去哪里,我爸妈都得跟着咱们,你爸妈也跟咱们一块。我可不想他们老了无人管。”

  董欣怡感到莫名其妙,笑嘻嘻地问他哪根神经不对,咋想起说这个事。展逸飞只好把高素芬的原话复述给了董欣怡。

  “你妈多心了。咱们还能要他们的养老钱啊。从你说的情况看,你家应该给你准备了买房结婚的钱。你爸妈若是阻拦你,那你给他们打借条,算咱俩借他们的还不行吗?”董欣怡曲解了高素芬的意思,误以为她在变相地教育展逸飞。

  展逸飞有些着急,把展爱民之前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说出来。董欣怡半信半疑,却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她隐约地感觉出展逸飞离京前的想法过于简单,若是真如他所说,展爱民和高素芬早就痛快地答应他们买房的事了。

  手机传出电量即将用完的提示声。董欣怡害怕的毛病又开始作祟。展逸飞只好紧巴紧安慰地说:“你不用害怕,隔壁那两个女的不是还在吗?有事你直接砸墙或者给我电话。”

  “那好吧。”董欣怡恋恋不舍的声音传过来,咬得展逸飞那颗心都碎了。他没有再把那些柔情蜜意的话告诉董欣怡,因为手机彻底没电了。

  盯着黑下来的房间,漫天的黑暗里,展逸飞眼前浮现出董欣怡温柔可人的模样。这一刻,他真有点后悔请假提前回家,还骗高素芬说休年假。他左算右算,始终觉得这是一笔划不来的买卖。

  他疏忽了,除董欣怡之外,还有展爱民和高素芬等着他的关心,更需要家人团聚的温暖来慰藉他们孤守了一年的心。

  过年对展爱民和高素芬来说似乎翻不出什么新花样。展逸飞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出今后若干年他们一家在吕城过年的方式:吃饺子、看春晚、拜年。这种掰着脚丫子都能数过来的生活方式,他真有点腻烦了。

  过了正月初一,展逸飞离家的心情变得愈加迫切,心里和猫爪子挠着一样,片刻不让他清闲。他想在情人节之前赶去布州,给董欣怡送上一束玫瑰花。若仅此,可以通过网络订购转送,但他还有一个有点冒险的大胆举措,非得董欣怡点头才能实施。

  正月初二晚上,展逸飞憋不住了,跟展爱民和高素芬说他想去布州,算是年后上门认亲。高素芬心里不高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不说话。展爱民心不在焉地盯着电视看着往年的小品集锦。室内的气氛突然安静下来,展逸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没有人搭理他,苦笑了一下后,默不作声地起身回了卧室。他和董欣怡发着短信,发泄着内心的思念之苦。

  “你在家多待两天吧。初十我就回北京了。”董欣怡的短信有些简短,看得展逸飞有些心疼。

  展逸飞把玩着手机拿不定主意。但想起腊月二十四那天展爱民和高素芬对他老生常谈的开导,他打心眼里烦躁难耐。倘若董欣怡知道这个结果,她会怎么想呢?展逸飞不敢去赌,因为他在乎,更怕失去。

  俗话说,怕什么就来什么。展逸飞还在患得患失的心境中难以自拔,他手机短信提示的小鸟叫声响了。

  董欣怡在短信里问:“房子的事谈了吗?年后咱们可真得抓紧了,我姥和我妗子问咱俩结婚的事呢。”

  展逸飞愣了会神,心里说不出的苦涩。展爱民那句话仿佛飘在耳边上,让他纠结又无奈。

  “你和欣怡谈朋友,我和你妈没意见。对于买房子的事,我和你妈还是那个意思,想买房就在吕城买。你不是愿意自己闯闯吗?那就使劲闯几年,但结了婚就得稳定了。像你这样在外边东跑西颠的,你到时候拿什么养家糊口?”展爱民说完这些,余气未消,喝了口茶,又说,“别忘了五年之约。当时我和你怎么说的,你心里应该清楚,不用我提醒你吧?”

  当时,高素芬看到展逸飞脸上挂不住,赶紧给展爱民递眼色,示意他少说两句给孩子留点面子。展爱民不但不会意反而把她捎带上数落了一顿。言语间,他对她袒护展逸飞的事小有不满。高素芬白了展爱民一眼,转而安抚展逸飞,让他不要把事放在心上。无奈何,展逸飞认死理,宁可不买房子不结婚也要自己闯闯。

  想着腊月二十四那天的争论,展逸飞倍感迷茫,无力地叹了口气。他把编好的短信编了删、删了编,折腾了几回,才发出了“在谈”二字。实际上,那天一家人谈崩后,展逸飞做了一个非常之举。他把家里的户口簿偷偷装进背包,准备和董欣怡私自登记领结婚证,将展爱民和高素芬一军。

  他不知道董欣怡心里怎么想,不敢在短信里把想法告诉她。这件事不是一两条短信能说清楚的,须当面谈。就这么着,展逸飞在家干熬了两天,整个人魂不守舍的难受模样看得高素芬心里不是滋味。

  高素芬私下和展爱民商量说:“老展,要不咱们就让大飞趁着放假去布州一趟吧?”

  展爱民说:“随你的便。我把丑话说头里,他去布州,欣怡她爸妈肯定会问买房结婚的事。咱们得有个心理准备。有些事该坚持的就得坚持,不能因为看他难受就心软。前几次咱俩吃的亏可不算少了。”

  这席话拎出了高素芬的心病,使她对放展逸飞去布州的想法有了一丝动摇。她对展爱民说:“我心里真有点不落忍。我觉得买房这件事上欣怡她爸妈提得没有错……”

  展爱民摆了摆手,示意高素芬就此打住,不要再说下去。他意识到她接下来的话肯定是跟他商量卖股票筹钱的事。

  “老婆子,你糊涂啊。咱家那点积蓄加起来还不够付首付的。”展爱民抢白高素芬。

  高素芬当仁不让,说:“大飞不是说了吗,两家凑钱。若是这样,咱俩还轻快,少了不少事。”

  展爱民满脸担忧地说:“付了首付,以后的事呢?每月还房贷。大飞和欣怡现在能稳定得了?将来有了孩子,还得拉扯孩子。这些事都得考虑。只要一件事想不到犯难的就是他们俩。咱们当老的也不会轻省。”

  就算高素芬和展爱民说破了天,终究未能抵挡住展逸飞越来越浓的去意。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不辞而别,而是正儿八经地把正月初六动身去布州的事告诉了他们。高素芬乍一听,心里还有些钝痛,后来和展爱民会心地对视一眼有了决定。

  展爱民说:“按理你该去布州,我俩不会再拦着。这样吧,你别做火车了,路上耽误时间。我和你妈商量过了,给你几千块钱坐飞机吧。但有个条件,你去了布州如实向欣怡爸妈说说我和你妈对你俩在北京买房的看法。”

  展逸飞有心硬抗一下,却抵挡不住乘飞机可以早些见到董欣怡的诱惑,顺从地点了点头。他算过时间,若是不误机,准能在情人节那天上午赶到布州。想到董欣怡满心惊喜的样子,他禁不住暗自高兴。

  正月初八,也是年轻人浪漫的情人节。展逸飞下了飞机,就马不停蹄地打车去了布州市里。他先让出租车司机拉着他去了一趟花店,买了十一朵玫瑰花和六朵百合外加满天星包装成的花束,兴冲冲直奔董欣怡家而去。

  一路上,他发短信逗她,说今年不能送花给她了。董欣怡果真上了当,说节后过生日的时候让他加倍补偿,还说情人节玫瑰花太贵,枉花那么些钱没多大意思。

  车到董欣怡家小区附近就停下了。展逸飞用路边公话,捂着嘴巴给董欣怡打去电话,说他是快递公司的,受展逸飞先生委托给她送来情人节的问候和祝福。董欣怡一高兴没有辨出展逸飞刻意掩饰起来的声音。她和父母打了声招呼,手忙脚乱地蹬上旅游鞋连蹦带跳出了门。

  刚走到小区门口附近,展逸飞从角落里闪出来,站在她身后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她下意识回过头来,看到他掩藏在玫瑰花后那憨厚中不失精明的笑脸,激动得泪水顺颊而下。她扑到他的怀里,笑着捶了他两拳。

  “你太坏了。上午还在骗我。你不是说你在吕城吗?”

  展逸飞笑了笑说:“我坐飞机飞过来的。”

  董欣怡满脸惊喜地问:“你家里同意咱们买房的事了?”

  展逸飞收起笑脸,缓了缓情绪才看着董欣怡说:“没有。”

  那绽放在董欣怡脸上的笑容犹如遭霜打一样,瞬间萎蔫了下去。展逸飞的心被扎了一下子似的痛,却拾不起话语来安慰她。

  董欣怡看到展逸飞满脸紧张又无奈的神情,努力咧嘴苦笑了一下,说:“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我爸妈给我交了底,若是买不起房子咱们就先租房子。不管怎么样,咱俩不能再像年前那样生活下去。”

  展逸飞心里既难过又高兴。正当他准备说点什么,董全有因不放心董欣怡跟出来寻她。他远远地看到展逸飞和董欣怡站在路边说话,有点意外却又满意地点了点头。

  “欣怡,大飞来了,你不让他回家,在路边聊什么呢?”董全有的吆喝声制止了两人的争论。

  “领证的事你暂时别跟我爸妈提。你容我再想想。”董欣怡边回头应着董全有边叮嘱展逸飞。

  展逸飞看到董全有笑吟吟地走过来,赶紧笑着给他拜了个晚年。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有说有笑地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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