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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白眼狼也想着妈

  端午节前,杨建国来到吕城。他的到来,难免刺激到展爱娟母女。去墓地上坟的时候,杨建国和展爱娟母女都哭成了泪人。这情形连路过的人都替他们感到心酸。

  好在,这样的事一年就这么一回。等杨建国一走,她们母女俩缓了些日子,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该上班上班,该备考备考。

  在这个事上,展逸飞对展爱民的擅自安排心生不满。他觉得打扰展爱娟母女的平静生活已实属不该,更让他生气的是展爱民乱弹琴,想撮合展爱娟和杨建国。除了两个当事人摇头否决外,最坚定的反对者就是展逸飞。

  他曾和董欣怡分析过,展爱民乱点鸳鸯谱有为他考虑的成分,但他不领情。他说展爱民打错了算盘,不该拿展爱娟的幸福做投资,让展家人在北京攀上一门亲戚。

  如此一来,展逸飞对展爱民的误会愈加深了。日子长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当儿子的竟然故意躲着当爹的。以前是隔三岔五往家里打个电话,虽然大多是高素芬接的,但至少家里还能了解他的近况。自从展爱民拉郎配未果后,展逸飞淡漠了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的心思,一心在北京那个合租房里乐不思蜀。用展爱民的话说,展逸飞是翅膀硬了,自己能飞了,就忘了爹娘。

  有那么几次,高素芬劝说展爱民放下架子,给展逸飞打个电话,缓和一下父子俩对峙的关系。展爱民总是眼睛一瞪,脖子一梗,指责展逸飞,说他不知道“百善孝为先”,还断言连孝顺都不懂的逆子,成不了大气候。

  这还不算完,每每此时,他总会捎带着斥责高素芬,说高粱叶子还知道高低,她一个土埋半截的人脑子里竟然没有老少之别。高素芬气不过,丢给他一个白眼,揶揄他倒是听父母的话,一辈子就混了个科长。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高素芬戳到了展爱民心中的痛处,使他一下子失去抬扛的兴趣,连声招呼都懒得打,拔脚出门而去。他不是去找战友就是去找同学,要么喝酒要么喝茶,打发烦闷。

  这可苦了高素芬。她一个人闷在家里,想着展家父子俩的脾气一个比一个倔,却束手无策。久而久之,她的情绪越来越亢奋,大有更年期的迹象。

  一天,展爱民难得在家,没有出门。高素芬却来了事,不是嫌展爱民把茶几上的东西摆得乱七八糟,就是指责他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把靠垫都揉皱了。一回两回,展爱民还能让着高素芬点。但架不住次数多,展爱民抑制不住从心中蹿出的小火苗。于是,老两口今日一小吵隔日一大吵,把吵架当成了日子过。

  若高素芬是个定时炸弹,展爱民则是不爆发则已,爆发就一吼吓人的主。

  如此连续两个月下来,展爱民越来越不想回家,觉得与其回家受气还不如在外边跟朋友喝酒聊天自在。高素芬苦闷不堪的时候,就给自己找活儿干。她想起什么就给展逸飞打电话。诸如天气预报说北京有雷阵雨,提醒他出门带着伞。若没有事由,就叮嘱他,吃饭的时候注意卫生,别吃坏肚子,等等。

  三天两日还说得过去,但招架不住天天这样,展逸飞有些烦了。加上,他在公司时不时受到部门同事的挤兑,于是,他开始拒接高素芬的电话。甚至有一段时间,他听到为高素芬特设的那个电话铃声就心惊肉跳。

  当妈的受不了儿子不理她,就向当爸的告小状,还把他当成替罪羊,发泄心里的怨气。高素芬埋怨展爱民不该得罪了展逸飞,害得他们母子大半年都见不上一面。展爱民丝毫不让,反过头来指责高素芬事多。

  高素芬顿时炸了锅,一把鼻涕一把泪,对展爱民连数落带责骂,她不闹腾个大半宿绝对不歇锣。

  展逸飞身在北京,山高皇帝远,眼不见心不烦,落得个清净。有一些日子,高素芬不再打电话发短信,展逸飞不习惯,担心家里遇上了什么事。他跟夏彤通了个电话,或多或少知道家里平安,悬起来的心才算放下。

  等到山野上瓜果飘香,树叶有了踏入季节轮回的迹象,展逸飞和董欣怡利用周末跑去京郊游玩了一圈,带着满身的疲倦连同凉凉的秋意回到了通州的住处。

  几天后,皓月当空,又到了“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日子,展逸飞跟董欣怡父母通完话,却有些不情愿打电话向他父母问好。董欣怡好说歹说才把他劝动了。

  电话打通了,展逸飞一听是展爱民的声音,怯怯地喊了声“爸”。展爱民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随手把电话丢给了站在他身后的高素芬,让她跟展逸飞聊。高素芬白了一眼展爱民,虽对他的冷漠有些生气,但还是很高兴他没有对展逸飞发火。

  高素芬刚凑到电话机旁,电话那边早换成了董欣怡。董欣怡那一声甜甜的“阿姨”,叫得高素芬心里甜滋滋的,积聚在她心里的万般憋屈随之烟消云散。展爱民瞥了一眼喜不自胜的高素芬,心里对展逸飞的怨气少了些,却依旧难以释怀。中秋一家人难团圆,他愈加怨恨展逸飞自己闯荡的想法。

  展爱民坐在沙发上,眼睛虽然盯在电视上,心思却跑到高素芬身上。只见他侧了侧头,伸耳探听着她说的话,想从中汲取慰藉他的情愫。

  高素芬说:“十一假期,你和大飞一块回家来,我给你们包芸豆肉的水饺吃,再让大飞他爸给你做吕城的家乡菜。”

  董欣怡应承着,给了高素芬满满的希望。等到电话到了展逸飞手里,所有的希望却嘎嘣脆地折断了。

  展逸飞说:“妈,到十一还有好些天呢。到时候,再看我们这边的安排吧。做我们培训这个行业,怎么休假现在还说不好呢。”

  高素芬高涨起来的情绪被浇了一盆冷水,她有些赌气地说:“你爱回不回。”

  挂断电话后,高素芬被一种执念折磨着。那种渴盼见到展逸飞和董欣怡的心情让她心里跟猫爪子挠着似的。她觉得明天得再给展逸飞打个电话,说服他回吕城。展爱民心里虽然想见展逸飞和董欣怡,但他嘴硬,嘴上说出来的话与心中所想不合拍。

  “大过节的,你就不能消停点?他想回来自然就回来,不想回来,你拉也拉不回来。”

  高素芬瞪了展爱民一眼,有心数落他两句,但转念一想,还是劝劝他为上策。于是,她笑着说:“咱可说好了,他们一块回来,你可不兴给他们脸色看。”

  她那说话的神态,好像展逸飞和董欣怡明天就能回来似的。展爱民看在眼里,心里却没了给她泼冷水的想法。他盘算着,只要展逸飞和董欣怡能回来,他就会暂时放展逸飞一马,一家人过一个有滋有味的国庆长假。

  第二天,展逸飞和董欣怡商量好了毕业后第一个国庆长假的安排。他们决定去桂林旅游,还想旅游完后顺道去董欣怡老家布州,看望她父母董全有和贺继红。

  若是高素芬在他们眼前,她铁定会非常失落,说不定还会斥骂展逸飞“有了媳妇忘了娘”。

  高素芬掰着指头数日子,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国庆长假的到来。为此,她把家里里里外外重新收拾了个干净,甚至颇费心思,把客厅重新布局,调换了沙发和茶几的位置,还把展逸飞房间里铺的盖的全置换成了新的。展爱民看不惯高素芬如此折腾,就泼冷水,想给她盼子归的高涨情绪降降温。

  “你瞎折腾个什么劲。你儿回不回来,还两说呢。”

  这下捅着了马蜂窝,高素芬随手把抹布一扔,叉腰横阻在展爱民身前,不让他过去,说:“就没有你这个样当爹的。没有你那个五年约定,大飞能不回来吗?你们俩一个比一个倔,你就不会换换方式?”

  展爱民急了,说:“换什么方式?让我求着他,给他下跪啊?你没老糊涂吧,我那样做还不是为他考虑。”

  高素芬愤愤地说:“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真为大飞考虑,就找战友把他安排到政府部门去。多少年了,就因为你的脾气,咱家遭了多少人的白眼和误会。你看看人家王局长,他家小子王彬,大专毕业就拿着工资读本科。毕业了,工商局还不想来,没考上司法,就去了团委。这工作由着人家自个儿挑。咱家大飞呢,找了个工作,还是他姑找同学帮忙解决的。”

  这些话听得展爱民的脑袋嗡嗡的,他挣扎着要出门躲清静,却屡次被高素芬及时补位堵在了家里。他心里不免有些着急了,一把抓住高素芬的胳膊把她拉到一边,说:“你可着劲惯他吧。今儿,我把话撂这里,早晚有你哭的那一天。以后你少给我提王家的那些破事,也别嚼舌头根。这年头,人活着得往前看,将来落不落好,谁也没有千里眼。”

  高素芬想着该把准备出门的展爱民留下来,给自己搭把手,却慢了半拍。他趁她不留神,一把扭开防盗门,扔下她扬长而去。

  高素芬急忙冲到大门口,说:“今天你哪里都不许去,你给我把窗帘摘下来放洗衣机里洗洗。从早到晚,就我一人忙活,你别忘了这个家你撑着半边天呢。”

  展爱民漫不经心地看了高素芬一眼,像看怪物一样,让她心里的怒气更盛了。不等她开口,他把她说得哑口无言。他说:“你让你儿给你个准信吧。你在这里穷折腾,说不定他根本不回家呢。”

  高素芬像是被说中了心事,站在门口愣神儿的工夫,展爱民已拾阶而下。等她回过神来,楼道里已经看不到展爱民的身影。她望着空荡荡的楼道,一口气还没叹出来,就被下腹部蹿上的隐痛折磨得蹲下了身。

  和往常一样,她攥紧拳头,紧紧地顶在隐隐作痛的部位。但那种顽固的似有若无的疼痛却比往常疼得厉害。她那样蹲着,怕被邻居看见笑话,就扭动着身体往后蹭,挪着回了家,关上了房门。

  正当她胡思乱想得了什么病时,那种疼痛突然又消失了。她自嘲地笑了笑,因为她刚才都悲壮地想好了后事安排。她慢慢站起身,试着扭动身体,感觉没有什么异样,想着可能是被展爱民气得岔了气。

  “老东西,不帮忙收拾,倒是可劲糟蹋。”她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只能自言自语埋怨着,顺手把散落在茶几的烟灰和烟灰缸里的烟蒂倒进了垃圾桶里。

  看到烟灰缸里厚厚的一层烟灰,她嘴里嘟嘟囔囔地去洗手间刷洗了干净,但并没有再放回茶几,而是收了起来。她想晚上回来,得和展爱民约法三章,不能再由着他破坏自己的劳动成果。

  她心情愉悦地满屋逛了一圈,顺道扯了扯次卧室里散发着柠檬味道的大红玫瑰花的床单,对展逸飞和董欣怡国庆长假回家后的情形浮想联翩。或许是想起展爱民那些大煞风景的话,她忐忑不安地走到客厅,在沙发上静坐了一会儿后摸起了电话。她想打电话确认一下,不能让自己白忙活。

  一番嘘寒问暖后,高素芬从展逸飞说话的口气里推断他和董欣怡在一起。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大飞,妈妈把家里都收拾好了,你们放假就回来啊?”

  展逸飞说:“妈,我国庆长假可能先去桂林旅游。”

  高素芬有些失望,又着急地说:“现在一放假,人都扎着堆去旅游,景区里闹哄哄的,还不够心烦的,依我说你们还是回家来吧。以后有空了,想去哪儿玩还不行啊。”

  “妈,现在正是时候。等将来我们工作忙了说不定更没时间了。我看看吧,只要时间允许,我们就回家。”

  高素芬心里七上八下的,却又不能逼得太紧,只好说了些软话。她说:“这都大半年了,你不回家来看看妈妈。前几天,王彬他妈还打听你的事呢。她说王彬带女朋友来认门。看她那个嘚瑟劲,我心里就来气。儿子啊,你给妈长长脸,撑撑门面吧。”

  展逸飞看着依偎在身侧的董欣怡,回报她那一脸的关切,苦笑着对着她摇了摇头,对高素芬说:“妈,你没事少和王彬他妈乱搭搭。不是王彬,我爸还不知道我在北京呢。”

  高素芬听出展逸飞心里有怨气,便替展爱民辩解道:“儿子,你爸也是为你好。你不知道他从北京回来,天天不着家。他心里不好受啊。”

  “他不着家干什么去啊?”展逸飞忍不住问道,心里想象到了高素芬一个人在家的冷清。

  高素芬叹了口气,说:“除了和战友、同学喝酒,还能有什么。你爸那人肚子里没有弯弯绕。要不是这样,现在说不定都当局长了,哪能轮上王彬他爸。”

  展逸飞听高素芬三句话不离王家,有些不耐烦,说:“妈,你又来了。当不当局长有什么两样,我现在不是没失业嘛。你等着吧,我将来混得肯定比王彬强。”

  高素芬脸上乐开了花,说:“我儿子就是有志气,妈妈听着心里高兴。不过,你不能总在外漂着。你在北京,妈妈整天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的。依我说,你还是回吕城吧。我让你爸拉下老脸去找他战友,把你也安排到事业单位去。”

  “妈,去完桂林,我打算去欣怡家。她家离那里不远。”展逸飞不想高素芬再在他工作的事情上纠缠下去,赶紧转移了话题。

  高素芬拾起了兴趣,帮展逸飞出主意。她说:“儿子,第一次去她家,别有什么压力。咱们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是还算说得过去。等你爸回来,我们商量商量,给你点钱,咱不能失了礼数,多买些东西。”

  展逸飞顿时有些后悔,不该和高素芬说去董欣怡家的事。这下又挑起了一个话头,看她啰唆的样子,一时半会儿别想刹住车。

  “妈,地铁来了。就先这样了。等老家伙回来,你别提我的事。”展逸飞叮嘱完高素芬,匆忙挂了电话。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家来啊?”高素芬只听见电话匆忙断线后的“嘟嘟”声。

  她抓着话筒端详了一阵,愣了会儿神,眼神中流露出的一丝失落,渐渐漫过了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庞,又侵蚀到那只拿话筒的手。她憋了一肚子话还没说一半,心里哪能痛快得了。

  晚上十点多,展爱民醉醺醺地开了房门。他手扶着墙,摸黑在门后的鞋柜边换上了拖鞋,蹑手蹑脚往客厅走去。走到半途,他看到一个黑影坐在沙发上,心里禁不住咯噔一沉。

  “人都到家了,还鬼鬼祟祟的。”高素芬有些怒气,却没有和往常一样大发雷霆,因为今天有事要和展爱民商量。

  展爱民讪讪笑着,折回去开了灯。他看了一眼躺皱了的沙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不等高素芬问他,就主动替自己打圆场,说:“和老韩喝了一半。老韩觉得不过瘾,就把老张叫了过来,几个老伙计一唠就忘了时间。”

  展爱民嘴里的老韩是他的战友,现在在吕城市中区工商局当副局长。老韩打电话叫来的老张是两人当兵时的连指导员,现在是吕城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副局长。这次聚会,展爱民得到一个消息。原本他没有往那方面考虑,后来发生的事让他动了心思。这个心思差点让展逸飞离开北京,回到吕城。

  “你们这帮老家伙,整天除了喝酒还能做点正儿八经的实事吗?不说老韩,就说老张吧,守着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副局长的便利条件不用,非把儿子送部队当兵。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高素芬发着牢骚。

  展爱民一听急了,借着酒劲,声音提高了八度,说:“当兵咋了?我告诉你,大飞若不是近视眼,我早让他当兵去了。这个社会,人人都和你一样想,都不当兵,谁保家卫国。没有当兵的,你还能坐在这里和我扯闲篇啊。”

  高素芬摸准了展爱民的脾气,说中他心事的时候,千万不能鸡蛋碰石头,自个儿给自个儿找麻烦。她丢给他一个白眼,坐在那里呼呼地生闷气。展爱民不搭理她,端着茶水杯到厨房泡茶去了。他原本还想着把从老张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高素芬,想跟她商量商量,是不是借此机会把展逸飞弄回吕城。但看她对自己的态度,他心凉了半截,顿时没了兴致。

  俩人在沙发两头闷坐了一会儿,客厅里有些冷场的压抑。展爱民瞅了高素芬一眼,摸出烟想抽,刚打着火还没点烟,就被她厉声喝止了。她说:“去阳台抽去。别把屋里给我弄得到处都是烟灰。”

  展爱民思量了一番,不想再往她心里添堵,悻悻地叼着烟去了阳台。刚点着烟,抽了两口,高素芬就踱着步走了过来。他琢磨出她有什么事想和他商量,却装作视而不见,让燃着的烟头一亮一暗。

  高素芬咳嗽了两声,忍住没有发牢骚,说:“等大飞和欣怡来了,你可不能这样抽啊。将来,他们有了孩子,更不能再抽了。”

  展爱民背对着高素芬站在阳台的窗户前,看着繁星点点下的城市,远处的市区上空虽然有灯光冲天的繁华,却没有了夜晚的静谧和深沉。高素芬再一次的咳嗽声唤醒了他飘远的思绪。他吐出一口烟,听到她接连的咳嗽声,略作迟疑后,还是把烟掐灭了。

  高素芬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这是他们夫妻多年的默契,展爱民显然把她刚才的劝告听进了心里,但他在嘴上不会示弱,总会反抗那么一下子。

  “我下午给大飞打电话了。”高素芬顿了顿,看出展爱民在听,就继续说,“他说假期去桂林旅游,顺道去欣怡家。”

  话到此处,高素芬戛然而止。她试探着展爱民的反应,好决定要不要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他。展爱民依旧背对着她站着,只是头稍稍往她所在的方向偏了一些。

  “我的意思是给大飞打些钱过去。一来呢,大飞第一次上欣怡家去,咱们不能失了礼数。二来,我想让他们买机票回吕城。你觉得呢?”

  夜色下,一架客机亮着灯从展家楼上飞过。展爱民目送飞机向北郊国际机场方向画着弧线飞过,心里却在权衡着高素芬那个提议。

  等了半天,高素芬见展爱民像闷葫芦一样杵在那里,没有给她个准确的答复,她心里有些忐忑。尽管如此,她也不能直言催着他拿主意,只能按下焦躁的心情耐心等着。

  她想好了,不管他同意不同意,明天她就把钱打到展逸飞的银行账户里。这个家她当家,钱在她手里,她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你都想好了,还和我说什么。”展爱民心里对高素芬的安排有些不满,却知道阻止不了。

  高素芬白了展爱民的背影一眼,说:“我这不是和你商量吗?你帮我想想,还有哪些事需要嘱咐大飞的。明天我给他打电话,一并告诉他。”

  展爱民叹了口气,对高素芬的安排有些不同意,但又觉得她说得在理。一时间,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沉默,从态度上却依旧不肯示弱。

  高素芬等了一会儿,见展爱民沉默寡言的态度,负气转身回了客厅。展爱民心里有些烦,却控制着不想发火。他心里何尝不想展逸飞和董欣怡回来。但他计算了展逸飞的行程安排,回家对目前着急离巢单飞的展逸飞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选项。

  他不忍心把这种想法说出来,怕伤高素芬的心,又不想把话说死了,给她落下话柄。他心里五味杂陈,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高素芬当好人,他当展逸飞心目中的恶人。

  静静地看着刺向夜空的灯光,展爱民心里恍然间明白,他对于展逸飞来说就是这夜幕,包裹着他,压得他透不过气来。想到深处,展爱民苦笑出了声,吓了去而复返的高素芬一跳。

  高素芬原本想喊展爱民去喝醒酒汤,但经此惊吓,出口埋怨了一番。她说:“老东西,瞎笑什么,别和电线杆子一样杵在那里瘆人了。”

  看展爱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高素芬站在他身后,等了一会儿,才接着说:“回屋吧,我做了醒酒汤。”

  “哦!”展爱民应了一声,转过身往屋里走去。

  高素芬一直紧绷着的脸松开了,淡淡的笑容铺在脸上。她心里清楚好面子的展爱民默认了她的安排,却不会言明。

  第二天,展逸飞收到了银行电脑系统发来的短信,看到账户里多了几千块钱,有些莫名的无语。他看着短信,推测是高素芬背着展爱民给他打的钱。这时,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抑或母子情深,无形中他从心里更亲近高素芬。这和有奶便是娘那种势利无关,与高素芬对他的爱与变相支持有莫大关系。

  这种错误的判断为他以后的生活埋下了隐患。但这时,他还是高兴的。虽然他不会动这笔钱,但那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幸福感还是暖暖地包裹着他那颗被展爱民上了五年枷锁的心。

  假期里,高素芬没有再打电话。假期过了一半,展逸飞还没有回家的丁点迹象,展爱民断定高素芬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于是不愿意她继续心存幻想,饱受盼子心切的折磨。他劝阻了她打电话催促的想法。

  除去展逸飞抵达桂林的当天,高素芬整个下午美滋滋的,其他的多半时间,她都是在焦急和盼望的复杂心情中熬过来的。

  那天,高素芬估摸着展逸飞和董欣怡到桂林了,按捺不住打了个电话。母子俩没聊几句,高素芬就兴致颇高地让展逸飞把手机交到了董欣怡手里。

  董欣怡嘴巴甜,张嘴上来就是一声“阿姨”,还说得空就和展逸飞带着特意买的罗汉果回吕城。罗汉果被人们誉为“神仙果”,是桂林的土特产,有清热润肺、止咳、利咽、滑肠通便的功效。

  无须明说,高素芬心里清楚,肯定是展逸飞把她多年便秘的情况告诉了董欣怡。这让她有些飘飘然地喜不自胜。她打心眼里越来越喜欢不曾谋面的董欣怡,觉得如此一个孝顺、善解人意的好女孩,不做她的儿媳妇就太可惜了。

  “花那些个冤枉钱做什么。你和大飞得空回家坐坐,吃顿我做的饭菜,我就心满意足了。”高素芬嘴上婉拒着,眼睛却瞥着故作镇定的展爱民,一脸得意。

  挂断电话,高素芬情不自禁,哼起了小调。她越是这样,展爱民心里愈加担心。他对出门在外身不由己的滋味深有体会。他心里期盼着展逸飞和董欣怡此行顺利。可愿望和现实总会脱节,谁也说不准路上会被什么事耽搁。

  第二天,吃过早饭,高素芬开始列菜谱,准备好好招待即将到来的准儿媳妇。展爱民没再说煞风景的话讨人嫌。高素芬说什么他就支着耳朵听着,实在被逼问得没法了,他就点点头,绝不提任何有建设性的意见。

  “大飞喜欢吃周家扒蹄,女孩子吃些能养颜美容,那就多买两个……还有涂家扒鸡和南城老李家的凤爪。这些都是咱吕城的特色名吃。欣怡第一次来咱家,不能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展爱民随意翻动着前些日子的报纸,心里对高素芬的忙乱感到既好气又好笑。他粗略盘算了一下,那些饭菜整上桌够他们几口人吃两天。虽然心知肚明,但他不打算点破,坏了她的兴致。他想只要让她有事干,找他麻烦就成。

  “扒鸡和凤爪最好当天去买,唯独这个周家扒蹄不好节就时间。哎,别看了,你倒是帮我参谋参谋啊,咱们是今天买还是过两天再买?”高素芬看到展爱民还在看报纸,心里老大不高兴。

  展爱民抖了抖报纸,弄出闷闷的哗啦声,过了一会儿,他像是考虑了一番后的样子,说:“照以往的经验,当天去晚了就没戏了。”

  “那你就不会早点儿去?”高素芬直截了当。

  展爱民笑了笑,说:“保险一点就提前预订或者买回来冻在冰箱里。”

  高素芬琢磨了一会儿,半似自言自语,半似说给展爱民听。她说:“什么好吃的放冰箱里一冻,再热就不是以前那个味了。还是预订吧。”

  展爱民摸起烟,准备去阳台抽烟。他刚站起身,还没迈开步子,就被高素芬拦了下来。

  高素芬说:“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啊!还不快去。”

  展爱民看着高素芬站在那里愣了愣神,确定她说的话不允许打折扣后,识趣地点了点头。他回卧室取了外套正准备出门,她匆忙跟了过来。

  “我还是和你一块去吧。”她说着,从衣橱里找出了一件亮丽的外套穿在了身上。

  展爱民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你还怀疑我的办事能力啊。”

  这个时间,展逸飞和董欣怡正在桂林某个原始森林游山玩水。自古以来,人们就对瀑布情有独钟,从诸多描写中不难发现游、观、赏、忆瀑布的身影,但桂林古东瀑布是可以爬的瀑布。

  对于展逸飞来说,这有别样的新鲜感和新引力。古东瀑布在瀑布顺流而下的石壁上凿出了一个个小凹坑,方便人们攀爬踩踏,再有几条长长的铁链钉死在石头上,供人拉扯之用。

  这种走瀑戏浪,与瀑布肌肤相亲的接触,总是令人心情愉悦。等到展逸飞和董欣怡爬到瀑布顶端,董欣怡浑身早已被途中溅起的水打得湿溻溻的。她以为现时桂林温度这么高,不会有什么事,就和展逸飞穿着草鞋继续攀缘而上,顺着山势和小道向森林的深处走去。走在古木参天、红枫诱人的林间,看藤缠树、树缠藤的景趣,那种回归大自然的感觉的确让人全身心放松和心旷神怡。

  时同景异,回到吕城。展爱民拗不过高素芬,两人结伴去了周家扒蹄店。他们来得算是及时,再晚一会儿,就一个猪蹄都买不到了。展爱民和店老板是老相识,两人攀谈了一会儿,得知老板有事要歇业三五天,忍不住向高素芬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高素芬没给他好脸色,说:“这事还用问吗?周师傅给我挑四个最好的,我给我认门的儿媳妇吃。”

  展爱民对高素芬大张旗鼓地炫耀心生不满,却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驳她面子,只是皱了皱眉头。

  回家的路上,展爱民和高素芬在家属院大门口遇上了王彬一家子,除了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王局长不在其中,他们一家人都在一块。王彬妈和王家的准儿媳妇谭娟手拉着手,那份亲密劲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

  高素芬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羡慕,嘴上却不屑一顾,大有和王彬妈较劲的意思。

  平时遇上,王彬妈还有事没事往脸上贴金,现在就更别说了。只见她笑眯眯地迎上对面走来的展爱民和高素芬,主动搭上了话,眼睛往他们身后瞅了瞅。她得意地笑着说:“老高,大飞还没回来啊。刚才我还和王彬他们念叨他呢。等他回来,让他们几个都见见面。”

  高素芬脸上挂着应付的笑容,说:“这就是王彬的女朋友啊,一看这姑娘就水灵。”

  展爱民心里想笑却忍住了。高素芬说话太假了。那谭娟除了皮肤白一些,整个人压根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若非要矬子里拔将军,她那口带着牙套矫正的牙还挺能让人印象深刻的。

  王彬妈是那类很会顺杆子往上爬的人。她笑了笑说:“可不是,这孩子特孝顺。她知道我有肩周炎,常肩膀痛,花了好大一笔钱给我买了个进口的按摩棰。”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时不时看一眼谭娟,那可真是越看越爱。

  高素芬按捺住心情,欲扬先抑地捧了捧王彬妈,说:“那你以后可享福了。我们家大飞也是,放假不回家,非要带着女朋友去桂林玩。听他那意思,这两天就回来,说是给我买了些当地土特产。你说他们两人刚上班没多久,花那些个钱做什么。咱们当老的,不指望能花他们的钱,只要他们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眼瞅着两人越拉越带劲,展爱民和王彬都有些不乐意了。王彬看了谭娟一眼,向展爱民投去了求援的目光。

  展爱民和蔼地冲着他笑了笑,说:“老婆子,等大飞回来,让王彬他们一块见见面。你看人家姑娘站在那里陪着你们也插不上话。”

  高素芬正找不到机会脱身,顺着展爱民的话茬,她跟王彬妈又客套了两句才收场。走到小区大门口,她还意犹未尽地回头望了望王彬妈,两人的目光恰好相遇,但刚一接触就分开了。

  展爱民撇了撇嘴角,留心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什么人,于是压低声音埋怨了高素芬两句,说:“老婆子,你今天不对劲啊。这不是你做事的风格。”

  “你看她那个显摆劲,不就是一个儿媳妇,至于那么招摇吗?再说,听你那意思,咱家欣怡差不到哪里去。我凭什么不挤兑挤兑她。”

  高素芬边说着话,边往前走着,两人拐了个弯,眼前便是他们家所在的楼道口。趁着还没进楼道,展爱民不无担忧地说:“大飞要是不回来,我看你怎么收场。”

  高素芬脚下一滞,趁着她站在那儿愣神儿的工夫,展爱民走到了她前边。望着他向楼道里走去的背影,她眼里掠过一丝隐隐的担忧,却稍纵即逝。因为她觉得展逸飞不会放她鸽子。

  “嘴里吐不出个吉利话。老展,老展,你等等我。你说你什么人,咋就不盼好呢。”她嘟嘟囔囔地自个儿给自个儿打气,算是回应了展爱民的不识趣。

  谁也没想到展爱民一语成谶。临近假期结束的那两天,展逸飞和董欣怡音讯全无。这让高素芬既纠结又无可奈何。她估摸着两人正在董欣怡家,愈加不肯主动联系,打听他们下一步的安排。

  看到高素芬闷闷不乐的样子,展爱民既好气又好笑,却又不愿意把话挑明宽慰她。

  高素芬争强好胜的性格,决定了她不想在和未来亲家的第一次较量中落了下风。但即便她打个电话又能怎样?身上不会少块骨头缺两肉的。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她终究会被自己的脾气给害死。

  展爱娟和夏彤进门时,展爱民和高素芬正因为展逸飞没回来的事互相怄着气。听到敲门声,高素芬满以为是展逸飞和董欣怡要给她一个惊喜,满脸激动地忙着去开门。等她看到来人是展爱娟母女,提起来的兴奋劲儿又退了下去。

  夏彤看出高素芬有些失落,侧过头看了展爱娟一眼,给她发出了“咱们来得不是时候”的信号。但她们已经进了家门,万万没有转身就走的道理。倒是展爱民,听到夏彤喊“妗子”的声音,三步并作两步从阳台回到了客厅。

  “彤彤来了。”展爱民说着话,向展爱娟点了点头。

  展爱娟张口替她们母女俩解释,说:“彤彤明天就回广州了。她想今天来家里看看你们。”

  这句无心的话勾起了高素芬的伤心事,她接过话头,发泄着内心郁结的不痛快,说:“还是彤彤懂事,能想到来家里看看。现在正是时候,等她毕业了,想回来都不一定回得来。”

  展爱娟听出了弦外之音,想打听一下展逸飞和董欣怡没有回来的原因,但看到展爱民递来的眼色,只得把这个念头生硬地憋在心里。她笑了笑说:“她现在想不回来都不成。不回来,连过冬的衣服都没有。”

  高素芬摇了摇头,说:“翅膀还没硬啊。现在还需要你供她吃喝,想飞也飞不起来。彤彤,等你毕业找了工作可别学你哥。”

  话赶话到了这个垭口,她们谁也躲不过去了。展爱娟为宽高素芬的心,说:“说不定大飞他们有什么事给耽误了。现在回不来,不是还有元旦假吗?只要他们想回来,坐几个小时的火车就回来了。”

  高素芬眼圈一红,流出了泪水。展爱娟和夏彤看这情形,有些慌了神,母女俩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等高素芬的情绪稳定了,展爱娟才敢打听展逸飞和董欣怡不回家的原因。但高素芬怎么会知道呢?她气得连电话都不愿意打。

  说到伤心处,高素芬再拿展逸飞做例子教育起了夏彤,说:“彤彤,你将来可不能学你哥。我和你舅忙活了好几天,他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连个电话都不往家里打。你妈可就你一个亲人,你毕业了得好好孝顺她。我可知道你们上学走了后,房子空下来的滋味。”

  展爱娟看到夏彤有些不乐意听,赶紧打圆场,说:“咳,过日子不都这个样,什么事想想,咬咬牙就过去了。她将来爱咋的就咋的。咱们当父母的只要心到了,把该做的都做好了,由着他们去吧。”

  高素芬心里不满意,不假思索地张口就来,说:“爱娟,你这样想就不对。咱们一把屎一把尿把他们拉扯大,不就指望着老了老了他们能照顾咱们吗?你现在还不晓得其中的厉害。你看看我们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哥从北京回来除了阴天下雨不出门,哪天不出去凑份子喝酒?他倒是痛快了,留我一个人在家,冷冷清清的。我想给大飞打电话,但打多了,他还嫌我烦。”

  这一通没来由的倾诉把展爱民圈在心里的火气扯了出来。他瞪了高素芬一眼,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看她喋喋不休的样子不顺眼。

  “你还有完没完?他不回来就不回来,自个儿抹什么眼泪。当着彤彤的面你也不知道收敛收敛。”

  高素芬随手扔掉餐巾纸,怒目圆瞪地盯着展爱民,说:“就你知道要脸。要不是你和大飞说什么五年,他能不回来吗?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就没见过你这样当爸的,你说你的心怎么那么狠,有能耐就把孩子弄到事业单位……”

  夏彤看到展爱娟递给她的眼色,一时却找不出借口把展爱民支走。

  展爱民怒气冲冲地指着高素芬,说:“要不是你惯着他,你看他现在回不回来。就你操的心多,还给他钱让他买机票。后天就上班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展爱民无意间说的话,让高素芬颜面顿失,并引发了她多余的想象。她觉得他是在看自己的笑话,他甚至还说等着王彬妈那帮老娘们嚼她的舌头根。高素芬越想越气,从下腹部传出来的钻心的疼痛,让她屈膝蹲在了地上。

  展爱娟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赶紧打发夏彤把展爱民拉去了阳台。但他们走后没多久,高素芬就痛得晕了过去。

  “嫂子,嫂子,你怎么了?你醒醒,你醒醒!”夏彤还没安抚展爱民几句,展爱娟的惊呼声就把两人的注意力拽回了客厅。

  展爱民丢掉手里的烟,慌慌张张地冲进客厅,一眼看到高素芬不省人事地躺在展爱娟的怀里。展爱娟边掐着人中,边轻轻地摇晃着,试图把高素芬喊醒。展爱民一脸惶急地蹲下身,看着高素芬眼睛紧闭的样子,忧心不已。

  “哎哟娘哎!”展爱娟把高素芬的人中掐出了深深的指甲印,甚至有点出血了,她才醒转过来。

  “老婆子,你感觉怎么样?咱们去医院吧。”展爱民柔声细语地问着,征询着高素芬的意见。

  高素芬还要坚持,但抵不住从下腹部漫出来的揪心疼痛,她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展爱民不敢耽搁,蹲下身想从地上背起高素芬,但她接连几声痛苦的哀号让他选择了放弃。于是,展爱娟让夏彤打了120.

  展爱娟陪着展爱民坐120急救车去了吕城人民医院。夏彤留下来,打电话通知展逸飞,让他务必尽快飞回吕城。随车来的医生排除了阑尾穿孔的可能性,怀疑是子宫或小肠的毛病,需要动手术。

  展逸飞去布州之前,确实出了点小状况,耽误了既定的行程。起因在于董欣怡爬古东瀑布后着凉得了风寒感冒,烧到三十九度多,只得在当地医院输了两天液,症状才减轻了些,但依旧没有好利索。

  当地医生得知两人准备乘车去布州,建议董欣怡再输一次液,巩固巩固治疗效果后再动身。但董欣怡想家心切,坚持要坐车回布州。展逸飞拗不过她,只好买了车票上了路。一路上的颠簸让董欣怡好转的病情急转直下,原本恢复到正常的体温又高了起来,烧到了三十八度五。

  接到夏彤的电话,展逸飞刚陪董欣怡去她家附近的诊所输液回来。听到高素芬生病住院的消息,展逸飞纠结不已。他心里舍不得董欣怡,却又担心着高素芬的病情。贺继红体谅展逸飞,安排董全有给他收拾了一些东西,把他送上了去布州机场的大巴。

  按照行程路线,展逸飞将从布州机场转道南京,再从南京直飞吕城。若是旅途顺利,他将在当天夜里九点钟抵达吕城。

  盼子回家的高素芬终于圆了梦,只是这可不是她心里所希望的见面方式。但人吃五谷杂粮,从来就没有不生病的。某种程度上,这一次生病对高素芬来说也是一件略带残忍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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