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爱情

第六章 倒追啊倒追

　　曲兰兰梳洗好就奔到街上去了。回来后一身热辣装束——郭云天不知道是应该说是“热辣”还是“不要脸”，一身无带抹胸裙，裙摆只到大腿根，而且裙子里似乎没穿安全内裤，只是三角裤，似乎还是黑色的。挂着透明带的胸围里似乎是有加厚海绵的那种，胸部被垫得高高的。脚下蹬着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硬是把她一米五五的身高抬到了一米六五，脸上还化了妆——这妆容十分精致，不是她自己能画出来的，应该是她上美容院去弄的。好嘛，感情这身装扮是她买好衣服后在美容院换上的……她穿这身也敢在街上走啊，不怕有人骂她吗？

　　曲兰兰一回来就进厨房帮孙笃做饭——今天是孙笃做饭孙畅择菜，有点诡异的组合。郭云天被曲兰兰搅和晕了，竟忘记了去客气几句。连进去帮忙的机会都被曲兰兰抢了头道。

　　曲兰兰帮忙的时候非常卖劲，但是帮的都是倒忙，不是把肉片切得像麻将，就是把醋当酱油到锅里。一开始孙笃还能笑着忍耐，到最后终于忍无可忍，礼貌地问她能不能出去歇着。曲兰兰立即闹了个大红脸，出去坐着去了。郭云天立即顶了她的缺，进去打下手。她做得可比曲兰兰到位多了。郭云天一边帮忙去鱼鳞，一边偷眼瞟着曲兰兰：这下你该收敛一点了吧？

　　怎么可能？曲兰兰很快就忘了自己的糗事，又一脸谄笑地跟着孙畅出来进去。吃饭的时候更是大模大样地坐到了孙畅身边，殷勤地帮孙畅夹菜舀汤。孙畅被她搞得是惊慌又窘迫，不时用询问的目光看郭云天。郭云天被他看得无地自容外加无比愤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吃完饭就躲到屋里给曲兰兰的爸妈打电话。对他们说曲兰兰在她这里，情绪已经稳定了，请他们赶紧来接她回去。

　　曲兰兰的爸妈虽然骂了曲兰兰，但心里仍然把她当成心肝宝贝蛋。昨天见她离家出走，早就急得团团转了，一听郭云天的话，赶紧来接。

　　曲兰兰一见父母来了，立即噘起了嘴。借口自己被父母伤透心了，就是不愿走。但她的心态早已转变，不管嘴上怎么说，眼角眉梢总是带点喜色。她爹妈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知道她已经消气了，锲而不舍地劝她。郭云天也在一旁帮腔。

　　曲兰兰见郭云天也帮腔，不禁大惑不解，不停地对郭云天使眼色：你难道不知道我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吗？郭云天假装看不见，不仅嘴上继续劝，还悄悄地对孙畅使了个眼色。孙畅会意，便也帮腔——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言论现在有特别的意义：“是啊，曲小姐，你就跟你爸妈回去吧。父母跟子女还有什么隔夜仇呢？你看你爸妈急的样子，你要是再不跟他们回去，简直就有些不孝了。”

　　他开口果然有效。曲兰兰怕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乖乖地跟着爸妈回去了。郭云天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然而没等她放松多久，曲兰兰竟然又折回来了。

　　郭云天一看曲兰兰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进了脑子里，扫描般地打量她。只见她又换了一身粉红色的裙子，上身是V字领，裙子是荷叶边，脚下穿着一双金光闪闪的高跟鞋，腿上穿上了黑裤袜——不过应该不是为了“安全”，而是意识到了自己腿粗。

　　“你又来干什么？”郭云天费了好大劲才挤出一点笑容。

　　“我来送谢礼啊。”曲兰兰的脸上笑得灿烂，扬了扬手中的水果袋。左右看看没别人，脸上立即换了一副嗔怪的神色，“你呀你，怎么这么不够朋友啊？”

　　“什么啊？”郭云天佯装不知道。

　　“你装什么装啊。”曲兰兰朝她翻了个白眼，“你肯定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在这一瞬间郭云天特别想翻白眼和撇嘴角，好不容易忍了下来，只是嘴唇微微一动：“我知道啊，但是你那样不可行啊。”

　　“为什么不可行？”曲兰兰娇嗔地瞪了瞪眼睛。

　　“你多大了？他又多大？”郭云天盯着她的眼睛问。

　　“呃？”曲兰兰一时还没明白郭云天是什么意思。

　　“你们都是三十朝上的人了，不再是小孩子。这种献殷勤套近乎的粗浅招数，根本不能奏效了。”郭云天一边说话一边转动着眼珠，思忖着如何把话说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你嘛，我是知道的，因为标准没谈过什么恋爱。但他我不清楚……男人习惯向下找，女人习惯向上找……他一定不会太给自己的恋爱设门槛的……所以他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结婚，一定是历尽千帆，而且对结婚对象要求很高……当然了，如果你只是想和他谈恋爱的话，这样一定可以跟他谈上，但要想和他结婚就难了……女人要想在恋爱中获得主动就得矜持，至少得让他不易得。否则很可能会被他轻视，也不会被他珍惜。”

　　曲兰兰一开始不以为然，却越听越认真，最后还不停地点头。等郭云天说完，立即对她粲然一笑：“好的，我明白了，就是要吸引他来追我对吧？”说着一把搂住郭云天，撒娇般地说，“多亏你一语惊醒梦中人……否则我真要打偏靶了，你真够朋友……”

　　“好了好了，”郭云天强忍着不耐烦敷衍她，“只要你不误会我就好。”

　　曲兰兰又缠了郭云天一会儿，问了很多关于孙畅的问题。但问题是郭云天对孙畅也不了解，等于是一问三不知。曲兰兰悻悻地离去，临走还交代郭云天要经常跟她通短信：如果有“臭不要脸”的女人想对孙畅伸手，一定要通知她来狙击。一听这话郭云天气得几乎要窒息，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好不容易送走了曲兰兰，立即从冰箱里取出一根冰棒，大口咽了下去：要冷静，要冷静……她现在名不正言不顺，只能缓图……暗图……

　　吃完冰棒后郭云天冷静多了。她坐在沙发上休息，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啊，她也应该去调查一下孙畅的事情，尤其是他的情史……虽说现在男人三十多不结婚很正常，但难讲以前没有什么……复杂的事情。如果她想和他在一起，还是调查清楚比较好。

　　孙畅和孙笃回来了。原来哥俩一块去打篮球了。郭云天立即捏造了一个理由，把孙笃骗了出去，然后笑嘻嘻地走近孙畅。

　　孙畅立即意识到她另有目的，强笑着问：“弟妹有什么事吗？”

　　“别叫我弟妹。听起来文绉绉的，叫我小郭就可以了。”郭云天嘿嘿一笑，佯装紧张地扭了扭手指，“不好意思啊，大哥。我这人心眼直，说话之前不会太铺垫……你有女朋友了吗？”

　　“呃？”孙畅一怔，晦涩地笑了笑，“还没呢。”

　　“哦。”郭云天抿了抿嘴，又笑嘻嘻地说，“那准备找吗？”

　　“还没呢。”孙畅也是机敏的人，立即意识到是曲兰兰对他有想法了，尴尬地笑了笑，“是不是……想介绍朋友给我认识？”

　　见孙畅怀疑到了曲兰兰，郭云天心里暗暗好笑：不错，是有女人看上你了，也是志在必得，不过不是那个曲兰兰，而是你“弟妹”我。郭云天非常怀疑曲兰兰是不是三分钟热度。

　　“没有啦，”郭云天不动声色地说，“我只是觉得，弟弟先结婚了，哥哥却还单着有些不好……这样让我们觉得有点对不起你。如果我这个弟媳不再帮你张罗张罗，就太不懂事了。”

　　“不，没事的。”孙畅赶紧笑着说——郭云天这话说得有些重，他不得不认真回应，“我到现在没结婚，一是没遇上缘分，二是暂时还不想结婚……我没觉得哥哥一定要在弟弟之前结婚，你们不用在意。”

　　“即使没遇上缘分，也不能消极等待啊。”郭云天继续不动声色地说——她就是要把话说重，这样孙畅才不敢敷衍她。“我还是帮你张罗张罗吧。俗话说，‘三分天注定，七分靠自己’……就算是相面先生，也说空有好面相，不努力的话也不能成功的……”说着语气一变，转为祈求和歉疚，“不管怎么说，见你还没结婚，我就觉得过意不去……这是该我操心的事儿……大哥就赏我个面子吧，好不好？”

　　孙畅不好意思再拒绝了，含混地答了个好。郭云天在心里窃笑了一下，给孙畅沏了一杯茶，并拿了几个苹果切好了，放在孙畅面前，“好了，大哥，跟我说说你以前交往的对象吧。”

　　“呃？”孙畅立即脸红了，“这个……需要说吗？”

　　“是啊。”郭云天笑嘻嘻地说，“按理说，也许我只要问一问你的要求就可以了……但是据我多年来做媒的经验（这是瞎扯，她一宗媒都没做过），人有时候也不是太了解自己，提的要求并不全面……所以我想了解一下你之前的感情历程，再和你的要求结合起来，这样就能推出最适合你的类型了。”

　　孙畅一直微笑着听着，听到这里脸色忽然凝重起来。他轻轻地垂下眼帘，晦涩地一笑，声音湿混得就像大雨前低垂的黑云：“你说得很对，我的确不了解我自己……要说我的要求，我现在似乎就只能说‘人好’而已……但是这个‘人好’具体应该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

　　郭云天心中一喜：因为这代表着她终于打开了孙畅的心扉，但也隐隐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她朝孙畅仔细看了看，说话时也更加谨慎：“那就告诉我你以前的感情经历吧。”

　　孙畅的脸色立即阴了，阴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过了半晌才强笑着说：“可以不说吗？”

　　郭云天立即省悟到他可能是有痛苦的回忆，赶紧说没关系。其实她早该猜到，孙畅到现在不结婚，多半可能是因为感情上受了挫，但发现这一点后她还是怒火万丈：他娘的，是哪个瞎眼的浪人敢甩孙畅？精神上有问题吗？要是如果当初这个女人“眼睛不瞎”，现在就没有她郭云天的份了。在盛怒之下，这一节她却没有想到。

　　虽然这次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收获，但郭云天已经知道该用什么策略了。凡是被女人伤害过的男人，都会对女人怀有戒心，却也易被温柔体贴型的女人打败。她只要装作和他坦诚相对，并抓紧一切机会嘘寒问暖，好好地照顾他，一定可以获得他的好感——当然了，获得好感只是第一步，后面可能就要大胆冒进一点——这些可以以后再说。

　　确定方针后郭云天立即行动。她发现孙畅喜欢吃草莓——这个喜好倒挺可爱，立即上街买了一些，然后再特意增加和他聊天的机会，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从小到大的事情都跟他说一遍。

　　她这是在主动“卸甲”。要想让别人在你面前卸掉伪装，首先得卸掉自己的伪装。

　　郭云天侃大山历来是一等一的。再平平无奇的事也能被她讲得精彩纷呈。一开始孙畅还有些微微的不耐烦，但很快便听得津津有味了。特别是在郭云天说自己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玩的时候，曾经捅过马蜂窝，自己跳进地窖里躲避，却害苦了猪圈的猪，让它们的脸都被叮得“肿平”了的时候，孙畅几乎要笑得窒息了，之后又给郭云天讲了一个他的糗事。

　　没想到孙畅小时候的爱好和郭云天差不多，也是喜欢糟践花鸟鱼虫。有一次他也是看中了一个马蜂窝去捅，却因为没做好防护措施，脸被叮成了电风扇。他痛定思痛，发誓要报仇，便做好了防护措施，拿束柴草点燃了，准备去烧。还是孙笃说马蜂也是生灵，被烧死也挺可怜。再说人家叮他是出于“自卫”，而且叮他的只是部分马蜂，他犯不着因此害人家一家。孙畅糊里糊涂地就被说服了，之后想来，觉得自己的确不该乱杀生灵。

　　郭云天没想到孙笃小时候竟如此善良，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他在她的心目中的地位也提升了些许。注意，只是些许。

　　两人很快就聊到了傍晚。郭云天感到自己和孙畅的距离前进了一大步，心里很是称意，夜里睡觉都睡得香些。然而她这份称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第二天，曲兰兰竟然又来了，穿得更灿烂，抹得更妖艳，缠着孙畅说这说那，还缠着孙畅带她出去玩。

　　对此郭云天差点气厥过去，把她拉到墙角，强忍着怒气问她：“你怎么又这样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我哪样了？”曲兰兰无辜地睁着眼睛，“你说献殷勤勾引是吗？我没有啊？”

　　郭云天差点一口血喷她脸上：这不叫勾引还叫什么？

　　“我啊，仔细想了想，虽然要矜持，但坐在家里矜持他是看不到的，更不可能让他动心，”曲兰兰自作聪明地说，“所以我就要到他面前来，把我好的一面展示给他，引得他来追我。”说着又用撒娇和祈求的语气对郭云天说，“你也多帮帮我……在他面前多讲我的好话，在我约他的时候也暗中助我一下，好吗？”

　　郭云天又生气又懊恼——自己胡作什么恋爱指导啊，早就应该想法断了她的心思才对……自己早该知道她就这几把刷子，怎么来都是这一道的。她又气别人又气自己，气得全身麻木。见曲兰兰期盼地看着自己，只好勉强说了声好吧。心里却盘算着相反的事：怎么才能尽快让曲兰兰在孙畅面前消失？

　　让曲兰兰以最快的速度在孙畅面前消失的方法，自然是赶紧给曲兰兰介绍一个对象。以郭云天对曲兰兰的了解，她选男人就像是在菜市场挑牛肉一样。如果给她选了一块好肉，直接放到她的篮子里，她肯定不会再挂怀还挂在肉钩上的肉——正因为如此，郭云天才不觉得这是在算计坑害她——其实这样也是在对她好。

　　然而给曲兰兰介绍一个好对象谈何容易——当然了，并不是说曲兰兰真的没人要，也并不说郭云天人脉不够广，而是任何事情急办都难。郭云天现在的状况就等于现在石壁上掏洞，然而在掏洞的同时，她还得担心曲兰兰忽然挖通她的墙角。没办法了，只有搞个花招，看看能不能暂时把曲兰兰蒙住。

　　郭云天去庙里买了一对白玉菩萨，然后塞给孙笃，叫他自己戴一个，再给孙畅戴一个。

　　“这是做什么？”孙笃很是诧异，骇笑着说。

　　“当然是表面工作啊。”郭云天佯装单纯，“让别人知道我这个‘妻子’有多关心你……我到网上查了，你和你哥今年运势都不行，所以给你们两个都求了个菩萨。趋吉避凶的。”

　　“哦，谢谢。”孙笃笑得甜丝丝地立即把菩萨戴到了脖子上。郭云天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佯装随意地说，“叫你哥也务必戴上。也让外人知道我是多么关心你的家庭成员……别人就不说了，至少能在你妈那里给我加点分。”